79、追擊

　　星曆215年新年伊始，一紙調令在昆塔引起了軒然大波，也開啟了聯邦內政變動的序幕。

　　原聯邦安全部副部長何建宏被平調到路米斯星球，作為星球的總執行官，職位級別等同，卻從政府的中心部門被劃分到了權利中心之外。

　　何家轉瞬間失去了一大臂助。

　　緊接著，在短短幾天時間之內，政府連發了二十三道調令，同時以瀆職罪、危害國家安全罪、以及受賄罪處理了近三十名行政官級別以上的官員，何家的勢力快速縮水。

　　如果說一開始底下的人還有沒看清形勢，在局勢越來越明顯之後，下面的人也開始漸漸摸清了門道。

　　表面上還保持著婚姻關係的元首閣下喬淩和他的夫人何如竟然站在對立面。政界夫妻一體的情況在他們身上徹底失去了效力，何如拋棄了身為丈夫的喬淩，轉而支持現任國防部長力丹•史密斯，這位年僅三十七歲的國防部長是史密斯將軍的堂弟，同時也是元首位置的有力競爭者。

　　而元首喬淩一系的人幾乎卯盡了全力打擊何系的勢力，在同一時間呈給最高審查院的大量切實證據把一堆人拉下了馬，此時，站在何家最高處，處於聯邦權利中心的何昌仍然坐著聯邦安全部長的位置，只是，在一系列針對何系的密集打擊下，老謀深算如何昌也開始如坐針氈。

　　“不能讓喬淩再這麼繼續下去了，之前還搖擺不定的老傢伙們看到形勢不妙，已經漸漸開始向喬淩示好了，如果在公投的時候他們站在喬淩一方，我們的計畫就徹底失敗了。”到了這種情況，何昌心裡對女兒也生出了幾分埋怨，如果不是她當初一意孤行非要選擇喬淩這個人，喬淩也沒機會坐上元首的位置，更不可能有機會和他們對抗，何昌眯著眼，“喬淩竟然不知不覺中收攏了這麼多勢力，連拉法爾一家都站了他那的，那群老狐狸。”

　　何家從林家手裡接收了他們的軍工廠之後，就一直致力於各種武器新型戰艦的研發，二代的宇宙空間艦一直是他們開發的重點，而在這兩年他們終於取得了關鍵性突破，也因為這艘特殊艦艇的前景吸引了很多家族，這些家族也是何家有力的支持者，然而這些支持者卻在短短幾天時間內被喬淩以瘋狂的手段快速剪除，喬淩不是突然行動的，他早就為這一切做了充足的準備，不知道多少年前他就開始了這個計畫，然後選准了現在這個時機，著實……讓他們損失慘重。

　　何如道現在都不敢相信偌大的勢力會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內連連遭受重創，整個都何家傷筋動骨。

　　“喬淩他怎麼敢？！”何如被這幾天急轉直下地狀況打亂了陣腳，更恨喬淩的狠辣無情，“喬淩能走到今天都是我一手推他上去的，他卻在多年前就打算對付我，憑什麼，憑什麼？就因為想幫林家想幫那個賤女人報仇？她到底有哪裡好？！”何如把桌上的瓷器揮到地上，精緻的古董瞬間摔成了碎片。

　　“夠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何昌冷聲打斷他，極為罕見地露出了不笑的表情，“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與其在這裡埋怨，不如動手反擊。只要喬淩抓不到我們的把柄，他就不能公然封閉軍工廠，只要軍工廠還在，我們就有翻身之力，那麼多年都忍過來了，眼看就要成功，還著急這一點時間嗎？至於喬淩的軟肋……”何昌眯著眼道，“他護了十幾年的小崽子不是已經露了出來，先弄死他，擋一擋喬淩。”

　　何如就算再不想承認也不行，到了這個時候，任何能打擊喬淩的人或事都會能被拿來利用。這麼多年，他對那個男人還是有幾分瞭解的，不禁遲疑道，“弄死了他激怒了喬淩，他說不定會用更激烈的手段反擊。”

　　“人在瘋狂的時候往往會失去理智，喬淩不會為喬陌放棄他的計畫，拿喬陌威脅他反而沒什麼作用，與其這樣，不如讓他成為讓喬淩瘋狂的導火索。”何昌一步步地解析著喬淩，“他之所以要做這一切不就是為了林家，說到底還是為了林思，我們就來幫幫忙，送林家的最後一個人和他們團聚。”何昌說著，微微笑了起來。

　　何如也跟著笑了，眼底的血絲濃重又刺人，“我期待那時候喬淩的樣子。”當世界上最後一個聯繫起他和林思的人消失，不知道他會變成什麼樣子，他不是愛林思嗎，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愛？

　　“只是，從庭審結束後喬陌就沒了消息。”何如皺著眉道。

　　外界都在猜測，喬陌和剛剛被帝法蘭王室認同了身份的索爾•帝法蘭殿下已經私下回國了，索爾在聯邦生活了近三十年，按照王室章程，索爾要重回帝法蘭還需要舉行一些儀式，喬陌作為他的伴侶，陪同他回帝法蘭提前準備並不奇怪。

　　“不，他不在帝法蘭。”何昌搖頭。

　　“爸爸，你知道他們在哪？”何如開口問他。

　　何昌坐在椅子上打開了全息投影，畫面上出現了兩個模糊的影像。

　　“這是流亡星東三區的執行官發來的消息。”何昌摸了摸下巴。

　　“你說這兩個是喬陌和索爾•帝法蘭？”何如皺著眉盯著畫面上面容不清的人，只是兩個模糊的人影罷了，會是喬陌和索爾•帝法蘭？

　　“沒錯，這就是他們。”

　　“他們為什麼要跑去流亡星？那裡難道還有什麼值得惦記的？”何如不解。

　　“不管他們為什麼去那裡，都不能讓他們活著回來。”喬陌那個小崽子和帝法蘭家的人是一對，除了蘭家之外，帝法蘭也隱隱站在了喬淩的背後，從盧西•帝法蘭訪問邦就能看出一二，喬陌和索爾的存在等於維繫了聯邦和帝法蘭的關係，這是何昌最不想看到的，只有聯邦處在危難之際，他的二代宇宙空間艦才有用武之地，也更能顯示出它的重要性，這樣他們才能獲得更多民眾的支援。

　　“幸好您一直找人盯著他們。”何如盯著螢幕裡定格的兩個身影。

　　“喬淩能在我身邊放人，我自然也可以在他身邊安排耳目，而且，我的耳目還是他們最信任、最不可能背叛他們的一個。”

　　“戈頓•蘭的確是最好的人選。”何如冷哼一聲，所有人都知道蘭家是喬淩那一派系的擁護者，但他們卻不知道，蘭家的中堅力量戈頓•蘭將軍早在十幾年前就站在了他們這一邊。

　　何如想到這裡，終於笑了起來，眼神裡有有分諷刺幾分得意。

　　何昌瞥了她一眼，“如果不是你當年兒女情長，為了點私怨和喬淩糾纏不清，如今我們也不會這樣被動。”

　　何如用鮮紅的指甲掛過木質的書桌放出刺耳的聲音，“當初就不該讓那個賤女人和她的兒子活下去，她們應該像林家的其他人一樣死在監牢裡才對。”

　　“當年我們剷除林家的時候到底根基不深，有些事情做得不那麼乾淨，有些人要保住何家最後一點根，我們也只能假意讓他們發配流亡星，她們一個女人一個沒成年的孩子送到那裡不過是被生吞活剝的命，誰知道在那種地方竟然也讓她們活了下來，流亡星那邊我早就打好了招呼，那群沒用的傢伙卻連個未成年也搞不定。”何昌歎息道，臉上竟真有幾分可惜之意。

　　“喬陌那個孽種……”何如一臉陰狠，滿臉的恨意。

　　“這一次也不能全部指望他們，我已經派了人去，不管他們去流亡星有什麼目的，都要在他們回來之前徹底消滅他們。”何昌用眼神安撫了一下情緒不太平穩的何如，“等喬陌和索爾一死，就把這件事情推到奎盾身上，就說他們察覺了喬陌的身份，追殺他時連累了帝法蘭王子，到時候，喬淩還要去應付帝法蘭的人，假如聯邦和帝法蘭因為這件事情又起紛爭，民眾也會產生反感的情緒，到時候，喬淩就別再想再安安穩穩地坐在元首的位置上。”何昌抬起頭，和何如一起看向全息投影裡兩個模糊的身影，喬淩的步步緊逼讓他們不得不使出非常手段，這一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籌謀了一輩子又怎麼可能會輸給幾個毛頭小子。

　　何昌笑得一臉慈藹，連眉毛都彎了起來，他愛惜地摸著手上金屬的扳指，到了非常時刻，他們不是還有這件秘密武器？

　　喬陌的血漸漸止住了，只臉色不大好看，他和索爾出來只帶了簡單的藥品，止血噴霧一人一小瓶，索爾卻把兩瓶都噴到了他的傷口上，雖然噴的有些多餘，傷口部分的血液倒很快凝結了。

　　索爾又檢查了一次喬陌傷口的地方，確認沒事之後才點頭。

　　喬陌笑了，索爾緊繃著一張臉的樣子明顯緊張過度。

　　“你又不是沒上過戰場的人，這點小傷不用擔心，血止住了就行，待會兒和他們碰頭之後吃點生血藥劑就沒問題了。”銀狼的人在流亡星港口待命，他們是幾個人一組出發，醫療用品帶的更全，不像他們為了方便行動，只帶了最基本的東西。

　　“你不一樣。”索爾皺著眉頭，沉聲道。

　　喬陌挑眉，“有什麼不一樣？”一旦索爾表現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喬陌就特別喜歡看他變臉。

　　“我永遠不會讓你成為我的士兵。”索爾妥協一般，揉了揉他的頭髮，把他頭按到自己的肩膀上。他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道，“我不想再看到你受傷。”

　　喬陌收起了戲謔的心思，帶著笑意歎了口氣，“我讓你這麼沒有安全感？”

　　索爾不語，從前他並沒有試過為一個人牽腸掛肚，也不知道總是惦記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只是不知不覺，某個人就停留在特殊的位置，漸漸變得不可取代，但擁有這樣的感覺卻要付出代價，當你的伴侶是一個無法被你掌控，又時時走在危險邊緣的傢伙，你只能付出加倍的心思和對方並肩作戰。

　　“記不記得我們之前說過的話？”喬陌拍了拍他的背，示意索爾放鬆桎梏他的力道，從索爾胸口抬起頭，“我會保護你，當然，也很樂意接受你的保護。”喬陌眼帶笑意，“所以，不用為之前的遲疑懊惱，誰都會有那種時候，包括我。”

　　索爾盯著他，“我不會再因為那種事情讓自己困擾。”另一手卻忍不住摩擦了一下他的臉頰，冰冷的觸感讓他皺了皺眉頭，“冷麼？”沒等喬陌回答，他脫下外套披在他身上。

　　喬陌笑了笑，乾脆靠到他身上。“剛才流多了血，體溫有些下降，我們還有多久到港口？”

　　索爾看了眼設定好的路線，“十分鐘。”

　　“十分鐘。”喬陌低聲重複。

　　“怎麼了？”

　　喬陌搖頭，“希望這十分鐘能夠順利。”他抬頭看向索爾，緩緩道，“剛剛我們被襲擊的事情有不少疑點，我們的行動很隱秘，留在房子裡的時間也不長，卻有人在極短的時間內集合了人馬過來襲擊，酒店裡的那些人沒那麼容易清醒，而且他們還被綁著，根本沒辦法通風報信，就算真的是他們找來的人，也不會對陳必堅出手。”

　　喬陌頓了頓，“我離開舊居這麼多年，三區的執行官不可能十年都派人守在這裡，很明顯，他是剛剛得到的消息。”他眼神轉冷，“能夠掌握我們具體行蹤的人不多，一定是我們非常相信而且親近的人。”喬陌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正視著索爾，“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想面對嗎？”

　　索爾瞬間握緊他的手，兩個人對視了幾秒，片刻之後，索爾終於妥協，連聲音都低沉下來，“他從小陪著我長大，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索爾垂下眼，語氣平淡而壓抑，事實擺在眼前，即便再不想承認戈頓的背叛都不行，“我從想過伯父會這麼厭惡我，寧願站在何家那一邊，也要讓我消失。”說完，他仿佛力盡一樣閉上眼睛，唇緊緊地抿著。

　　兩個人沒有說話，被最親近的人背叛，傷害的程度只會加倍，喬陌知道索爾需要時間來緩和。

　　他用沒受傷的人攬過索爾的脖子，略顯乾燥的唇壓上對方的唇，只是緊緊碰著並沒有深入，仿佛這樣就能給人一些力量。

　　最後是索爾先動了起來，他一手放在喬陌的臉側，用唇抿了抿他的唇，然後深入進去，唇舌交纏，兩個人的氣息都有些亂，之前低落的情緒卻散了很多。

　　“我沒事，我會把這件事情告訴爺爺。”索爾摩挲著他的手，“不管他曾經做過什麼，他仍然是我的伯父，但他也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會冷靜處理這件事。”

　　喬陌點了點頭，他從貼身的口袋裡取出晶片，“趁這個時間，把晶片裡的內容複製一份，以防萬一。”喬陌順勢轉移了話題。

　　“你帶了光腦？”

　　喬陌露出袖子下掩藏的手環。

　　“JJ？”

　　喬陌點頭，“它雖然在沉睡狀態，不過並不影響讀取晶片。”喬陌的手環是JJ的載體之一，本身就是一個小型光腦，他把晶片插.入凹槽，開始複製晶片裡的內容，同時微型螢幕上有一組組資料飛快地流過。

　　索爾皺眉，“這是星艦的資料？”

　　喬陌也看到了一些整理好的構圖和資料，“可能是當年軍工廠裡保留下來的一些資料，等等……”喬陌讓螢幕暫停，指著上面的資料，索爾的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星艦圖下方是林思留下的筆記，上面竟然保存了大量何家進行人體實驗的證據！一堆堆駭人聽聞的記錄和照片讓兩人大吃一驚，留存下的某些圖片讓見慣了血腥的喬陌都覺得難受。

　　“何家的人簡直瘋了，他們這樣繼續下去，造不出超人，只會弄出一批批怪物。”圖片裡那些被注入了獸類基因的人身體已經開始脫離人類的範疇，痛苦扭曲的表情讓人膽寒，他們被泡在一個個巨大的溶劑罐裡，捆綁在手術臺上，扭動哀嚎，血腥又殘忍。

　　“媽媽怎麼會有這些東西？”喬陌皺緊眉，他深吸了一口氣，“這些東西拿出去就能讓何家徹底完蛋，難道，當年就是因為這些，何家才會對林家出手？”

　　索爾一臉冷凝，看著這些駭人的圖片，“何家早該完蛋了，這樣的渣滓不配為人，先把東西拷完。”

　　喬陌點頭，光腦把資料全部拷貝完整，從凹槽裡抽出晶片交給索爾。

　　“JJ在我這裡，安全起見，晶片放在你那。”

　　索爾收好了晶片，剛準備開口，太空車車身忽然猛烈地晃動了一下，車內安全系統瘋狂地發出了警報。

　　索爾回到駕駛位元，看到周圍的情況，“我們被襲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