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整人遊戲（3）

　　“我可以當做沒看到嗎？”喬陌的手插在口袋裡，淡淡地瞅著前面的螢幕。

　　“當然不可以。”旁邊的張文搖了搖頭，連鐵莫爾也尷尬道：“老大，這事情還真不能做逃兵，你現在是我們的副指揮，那群人都看著你哪，要是這時候走了，日後還不被人家嘲笑死，咱們銀狼中隊可不是好欺負的，刀山火海也去了，還會怕一個逗人的遊戲？”

　　喬陌瞅他一眼，“不如你去？”要他在大庭廣眾下對著索爾蘭跳求偶舞，別開玩笑了。

　　“我不行，他們這不是認識你麼，你看看，影像都打到咱們這來了。”立體投影上果然顯示著喬陌這一邊的影像，三個人的舉動清清楚楚被放在碩大的螢幕上，投影還特別體貼地切成了兩塊，另一塊正是一臉冷色的索爾蘭，他微抿的嘴角和冷硬的姿態一絲不漏地展示在人前。

　　這個奇妙的配對讓不少人驚愕不已，也有人興奮地尖叫起來，不管怎麼說，參與遊戲的兩個人看起來都無比養眼，雖然一個冰冷一個溫和，但放在同一塊立體屏上竟然異常和諧，在氣勢上也能分庭抗爭，在軍隊這種看實力說話的地方，強者和強者的對抗是最有看頭的，就算是遊戲也不例外。

　　因此，當遊戲雙方出現在螢幕上時，鼓動叫好的聲音不僅不比之前弱，反而更加強烈。而喬陌在這種情況下，除了主動上前，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喬陌隔著不近的距離望向索爾，那傢伙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像是在等他先一步退縮，那種天上地下我最拽的姿態實在是礙眼無比。喬陌眉頭微揚，勾著唇思考了片刻，雖然跳舞這種事情的確讓人膈應，但比起當眾承認輸給索爾蘭，這點膈應也不算什麼了。

　　想清楚了現下的情況，喬陌也不再廢話，在無數人的矚目下邁著優雅的步伐一步步走到場中，淡然地站到索爾蘭面前，兩個人的視線瞬間對上，厭惡，挑釁，懷疑，忖度，數種情緒飛快地在兩人眼中閃過，而喬陌忽然微微彎身，一手放在胸前，一手置於背後，行了一個非常正式的邀舞禮，站在他面前的索爾頭一次皺起了眉，眉宇間的不耐簡直要溢出來一樣。

　　鐵莫爾‘噗’地一聲笑出來，看著不遠處僵持的兩個人佩服道：“老大就是老大，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反擊，先行了邀舞禮不就是在說他才是這支舞的主導者嗎，嘖，把我們的索爾長官置於何處啊？”在聯邦先行邀舞的就是一支舞的主導者，即使是被戲稱為‘求偶舞’的福爾明佳也是需要伴侶配合的，否則對著動也不動的木頭跳舞和跳鋼管舞也沒有區別了。

　　鐵莫爾忽然摸了摸下巴，一拍手，“說起來，我好像從沒見過頭兒跳舞的，交誼舞這種日常舞蹈倒沒什麼，但福爾明佳他有去學過麼？”福爾明佳舞很早就被列為聯邦歷史文化遺產中的一項，在聯邦公民接受初等教育的時候就會學習，初等教育畢業之後基本上人人都會掌握這種舞蹈，即便有些人一輩子都沒再跳過，但會是肯定會的。但張文曾經說過，頭兒小時候家裡有些變故，初等教育沒念完就離開首都星了，後來念瑟西瑞也是因為特招……軍校肯定是不會再教這個的，鐵莫爾看著場中的喬陌，忽然擔心起來。

　　在會場的另一頭，索菲亞的表情更是精彩萬分。聽到喬陌被選中成了配合長官的遊戲對象時，她簡直想沖上去用DS鐳射槍把臺上站著的白癡打成馬蜂窩，那個白癡怎麼會以為長官的意中人是那個上尉！明明應該是劉宛欣那個女人，她才是長官的未婚妻，就算長官訂婚的消息並沒有在軍部大面積傳播，但小道消息怎麼會一點都沒有，那個白癡的眼睛一定長在後腦勺上，就算那個男人的長相再怎麼高於平均水準，他也配不上長官！

　　但現在木已成舟，大庭廣眾之下索菲亞什麼都幹不成，她沒辦法沖上臺去揪著那個傻子少尉的領子說一切都是誤會，他搞錯人了。

　　她只能惡狠狠地盯著他，告訴他，他錯了，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少尉接觸到索菲亞的視線，微微一愣，想當然地把充滿怒火的注視當成了滿是熱情的凝視，他想這次他肯定幹得棒極了，這種類型的八卦可不是年年都有的。

　　少尉得意洋洋，興奮又激動，看著台下對峙的兩人趕緊插話，“既然兩位已經準備就緒，那麼下面我就來欣賞兩位長官為我們表演的舞蹈，福爾明佳！”

　　在熱烈的鼓掌聲之後，音樂前奏驟然響起。

　　福爾明佳是聯邦一個古老種族流傳下來的舞蹈，追溯起歷史能說清楚的也沒幾個人，這類舞蹈大多數都保留了一些古舞的動作，和現在聯邦流行的交誼舞差別很大，在姿勢上更柔和飄逸，也更旖旎動人，跳的時候要是多情婉轉就更得其中精髓了。既然被稱作“求偶舞”，福爾明佳中火辣大膽的動作當然也少不了，因此，這支舞在女人對著男人跳時優勢會更加明顯，因為她們天生的柔軟和嫵媚更加適合跳這個，反過來，能把這支舞跳好的男人無一不是妖精。

　　這也是為什麼士兵們會把跳福爾明佳當成整人遊戲來玩，因為軍隊大部分的都是糙漢子，讓剛硬的男人去跳這種柔腸百轉的舞蹈，十個裡頭有九個都會丟人，動作彆扭神情僵硬，絕對讓人捧腹。

　　在音樂響起的那一刻，不少人都做好了大笑的準備。

　　但喬陌卻讓他們大吃一驚。

　　不是他跳的太好，而是這傢伙跳地中規中矩，在福爾明佳火辣的音樂聲中，他的動作卻沒絲毫誘人的部分，該彎腰的時候彎腰，該旋轉的時候旋轉，貼近的時候也毫不猶豫，他身上根本沒有一絲和嫵媚沾邊的東西，立體投影連他最細微的表情都沒有露過，對著聯邦最出色的軍人索爾蘭上校，喬陌上尉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全程都是淡淡的。

　　鐵莫爾睜大眼盯著螢幕，忍不住道：“操，頭兒真是太會裝逼了！這絕對已經到了一個境界。”

　　旁邊的張文掃了他一眼，“你再多說一句髒話，我就立刻幫你向隊長打申請，把你調到垃圾星。”

　　鐵莫爾根本不怕他，哼哼道：“你才不會呢！”他們誰跟誰啊，張文這小子才不捨得讓他調去開垃圾艇。

　　鐵莫爾一臉古怪地盯著立體投影，“你說這兩個人跳舞怎麼一點樂趣都沒有呢，看得我都想睡著了，你看看周圍那些人無聊的樣子。”

　　張文瞟了眼旁邊的人，淡定道：“隊長是故意的。”

　　“我知道啊，每個動作都沒錯，但就是……就是有股說不來的味道，好像沒什麼感情。”鐵莫爾終於用了個確切的形容。

　　張文瞥了他一眼，這傢伙雖然不開竅，但有些時候還是很敏銳的。

　　“隊長要是真的跳出嫵媚動人的樣子，下麵的人會笑死。”

　　鐵莫爾摸摸頭，“我知道，但就是覺得有點怪怪的，怎麼福爾明佳被他跳成這樣啊。”他本來還悄悄指望看好戲呢。

　　張文顯然洞察了他的想法，橫了他一眼。

　　“等等，音樂變了！”鐵莫爾忽然叫了一聲。

　　原來是充當主持的少尉看底下那兩個人中規中矩的跳法實在太糟心，忍不住調快了音樂。這下子要想再慢悠悠地跳下去就沒那麼容易了吧。

　　此時站在台下的索菲亞真的想沖上去幹掉少尉了。

　　而正在跳舞的兩個當事人也同時變了神色。

　　喬陌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看著索爾，“看來想蒙混過關都不行，不如長官來配合一下？”

　　從剛開始走舞步，索爾就像個木樁子一樣站著沒怎麼動，好在福爾明佳本來就是一人主跳一人輔助，他不動喬陌反而能自己掌握節奏，但音樂快了，索爾再不動看起來就很奇怪了。

　　喬陌的動作漸漸快了起來，索爾卻仍是那個姿勢，他淡淡看著喬陌，“你不覺得這種遊戲非常無聊，在大庭廣眾下像小丑一樣供人娛樂。”

　　“我可不這麼覺得。”雖然同樣不喜歡被人看好戲，但喬陌很樂於在這種時候打擊一下索爾，

　　他嘲諷地看了索爾一眼，“長官，你總是把自己放在高人一等的位置，看誰都是螻蟻，明明身處在人群中，偏偏要故意隔開和其他人的距離，好像自己凜然不可侵犯，其實，這種行為真的很討厭。”喬陌雖然笑著看他，但那語氣絕對說不上友好，“也許你認為這是一場很無聊的遊戲，但真的覺得沒意義你又為什麼要站在這裡？”他頓了頓，輕聲道：“你也知道一個好的長官總要有作為人的一面，而不是固執冰冷無法接近的機器，但你現在的表現何止是機器，簡直像絲毫沒有感情的怪物。”

　　喬陌話說出口的瞬間，索爾神色陡然一變，冰冷的目光像針一樣刺到喬陌心底，喬陌心裡一緊，難道是他剛才說的話刺激到了這個男人，那一瞬間這個男人眼中的晦暗竟然讓喬陌心裡滋生出一種奇怪的情緒。

　　“上尉，不要總是自以為是地分析他人，在我眼中，你什麼都不是。”索爾話音剛落就動了起來，只是簡單的幾個移步和換位，喬陌動作的難度就提升了好幾倍，因為要配合索爾的動作，他不得不隨之做出改變，一下子，兩個人舞蹈的節奏就變了。

　　這支無趣的福爾明佳不再是一個人圍著木樁子跳舞，而是兩個人有來有往的互動，但舞蹈卻絕不是纏綿動人的，反而像是一場博弈競技，而對手就是自己的舞伴。

　　鐵莫爾盯著螢幕發表心聲，“這兩個傢伙真的不是在打架嗎，他們真的是在跳舞？”會場裡很多人心裡也在發出同樣的疑問。

　　劉宛欣擔憂地看著螢幕，一隻手把裙邊拽得死死的。

　　張文注意到她的動作，難得安慰了一句，“不用擔心，他們不會有問題。”

　　他們當然不會有問題，但整個會場的人幾乎都注意到了他們的衝突，能把求偶舞跳出劍拔弩張的味道也只有這兩個人才辦得到了。

　　“長官，你就只會這些？”一個陡然拉近的動作讓兩個人瞬間面對著面，喬陌彎了彎唇角。索爾仍然聲音冰冷，“你除了挑釁也沒什麼能耐。”

　　喬陌的手搭在索爾的肩膀上，一個旋轉手上的力道幾乎能捏碎人的肩膀，話卻說得溫和生動，“我會的當然不只是這些，你要不要試試？”

　　低沉的聲音湊在耳邊撩撥著敏感的地方，索爾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握緊，昏沉的感覺頓時湧上來，他心裡一驚，頭一次清晰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腦子裡不斷衝撞，像是像要破除枷鎖一舉沖上來，他知道這是昏睡前的徵兆，從前他從來沒有這麼清楚地感受過……這是另一個自己想要出來？因為眼前這個男人，所以另一個自己才想要迫不及待地跑出來？

　　腦子裡衝撞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而睡意也越來越濃，那種無能為力只能聽之任之的感覺讓索爾頭一次感到無措。

　　他的眼神頓時變得有些複雜，深沉的情緒醞釀在眼裡，假如不仔細看根本沒辦法察覺。

　　睡意越來越濃，眼前的事物漸漸變得模糊，喬陌立刻察覺出不對，他皺起眉盯著索爾。

　　在索爾還有意識時，最後看到的就是喬陌那雙眼睛，黝黑深邃，看不見盡頭。

　　索爾奇怪的反應當然沒逃過喬陌的眼睛，但舞蹈接近尾聲還沒有停，喬陌只是緩下了動作。他看見索爾閉上眼睛，幾秒鐘之後又慢慢睜開眼，眼裡透漏出的情緒已經跟之前完全不同，在看到喬陌之後面前的男人陡然流露出的巨大驚喜讓喬陌整個愣了愣，他下意識要拉開和對方的距離，但索爾的動作比他更快。

　　他歡歡喜喜地打算撲過來，卻被喬陌的一個眼神阻止，只來得及抓住喬陌的手，即便是這樣，也夠他興高采烈了。

　　索爾這樣的表現喬陌怎麼會不明白，他心裡一沉，如果再看不出眼前的傢伙是誰，那他這二十年也就白活了。但這傢伙怎麼會在跳舞的中途突然冒出來，這太不符合常理了，索爾的第二人格出現的頻率應該比現在低很多才對，要是他一直這麼不穩定，蘭家也不會放心讓他參軍，那現在這到底是什麼狀況，他出來的誘因又是什麼？

　　索爾可不管那些，他只知道他在和陌陌跳舞~

　　雖然沒抱住，但他牽著陌陌的手，索爾喜不自禁，他親昵的貼近喬陌，這次醒來他已然比之前又懂得了更多的東西，至少他知道眼前他和陌陌是在跳舞，而福爾明佳就像是印在他腦子裡的東西，隨便拿出來就能用了。

　　於是，在立體投影上出現了驚人的一幕。

　　原本生疏舞蹈仿佛在打架的兩個人陡然變得默契十足。

　　應該說，變得那個是之前當木樁後來又各種找碴的索爾蘭上校。

　　他居然牽起了喬陌上尉的手，還拉著他轉了一個圈，那種把人護在懷裡仿佛所有物一樣的姿勢到底是怎麼回事。

　　會場中的其他人看著跳舞的兩個人驚愕不已，這……是不是哪裡出錯了。

　　索爾拉著喬陌跳的無比開心，福爾明佳是貼身舞，這一次主動的卻不是喬陌，而是索爾，他興奮地蹭著喬陌，手落在他的腰上，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髮鬢，嘴角微微揚了起來。

　　鐵莫爾等人看著兩人，無不驚嚇萬分，“索爾蘭是吃錯藥了吧，一定是吃錯藥了！”大名鼎鼎的冰山男居然笑了，笑了，笑了，居然對著他們頭兒笑了。

　　這一定是軍部年度最驚悚事件。

　　張文卻比他淡定得多，他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兩個人，嘴角微微揚起。

　　“你給我收斂一點。”喬陌在一個轉身之後終於拉開了和索爾的距離。

　　索爾看著喬陌生疏冰冷的表情，忽然覺得有些難受，他費了不少功夫才跑出來，還選在這個時候，不就是想跟陌陌一起跳舞麼，可是陌陌卻好像很不高興，根本不想見到他一樣，難道他比較喜歡那個索爾……

　　索爾嘴角一垂，而音樂也到了尾聲，索爾不甘心地盯著喬陌，陌陌怎麼能比較喜歡那個索爾，索爾很不高興，很不甘心，很難過。

　　結尾的動作是兩個人互相行禮，喬陌剛彎下腰，手臂忽然被人拉住，一個吻結結實實地落在他的額頭上，索爾滿意地笑了起來。

　　喬陌愣住了，劉宛欣愣住了。

　　全場的人都愣住了，連史密斯將軍都噴出了嘴裡的飲料。

　　此時，音樂聲已經完全停止了，隨之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口哨聲和尖叫聲。

　　他們看到了什麼？親眼看到兩個跳福爾明佳的男人抱在一起接吻了，哦，不是接吻，是親吻了額頭，比起接吻，這還多了層親近的含義。

　　那可是軍部有名的冰山，沒想到他不僅笑了，還主動親吻了別人。

　　這絕對是軍部年度重量級緋聞。

　　在場的人興奮地交流著親眼目睹的八卦事件，對當事人紛紛投以熱烈的注視。

　　從這一刻開始，索爾蘭上校的和喬陌上尉的八卦就在軍部徹底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