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班時間公司的電梯總是人滿為患。喬夕顏好不容易下了樓,仰著脖子看了半天才在門口找到了部門的一波同事。奇怪的是,一貫一下班就變衣冠禽獸的同事們竟然都中規中矩的站在那等候,連說話聲音都很小。
帶著滿腹的疑問,喬夕顏向前走了兩步,漸漸的,有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現在她的視野。
竟然是徐岩。
喬夕顏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說:“你怎麼在這?!”說完立刻就後悔了,尤其是同事們詫異的目光投來的時候,她幾乎想去撞墻。
見她尷尬,沈涼趕緊出來解圍,打哈哈說:“今天大老闆的老婆同事聚餐,他也沒飯吃於是我們有福啦!大老闆請客!”
她話音一落,同事們立刻歡呼起來。大家都默默忘卻了方才的小插曲。危機警報解除,喬夕顏輕舒了一口氣,她抬手撩了下頭髮,才發現流了一腦門的汗。
徐岩出手,盡是大手筆。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城中出名的高檔日本餐廳。坐在最大的包廂裡,喬夕顏老實的坐在榻榻米上,視線只專注於食物。同事們和徐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她能感覺到氣氛其實還是有些拘謹的。尤其是平常放浪形骸的同事,幾乎是找著話題在和徐岩說話,但徐岩這傢伙還是一貫風格,各種簡短回答。喬夕顏在心裡不屑的說:拽個屁。
同事們的話題漸漸從工作和徐岩發散到各個部門,一點清酒下肚,氣氛不再如剛才那般侷促了。喬夕顏並沒有專注於話題,因為她最愛的三文魚上來了。在三文魚上抹好醬油和Wasabi蓋在小飯糰上就塞進嘴裡了。Wasabi的味道從口腔衝上鼻子最後涌上頭頂。真正神清氣爽。
正當她專心致志準備塞第二個的時候。沈涼突然把話題轉到了她身上。她大聲說:“小喬今天來了就是天大面子,她那極品老公對她可是苛刻的要命。咱們必須為了她幹一杯!”
喬夕顏握著食物的手抖了一下,她心虛的抬頭看了一眼徐岩,只見徐岩也正意味深長的看著她。他輕輕扯動嘴角,不緊不慢的問:“噢?怎麼個極品法?”
沈涼一見大老闆對她隨口說的話有興趣,自然是竹筒倒豆子死命的說。甭管什麼朋友什麼義氣,口沫橫飛把喬夕顏以前抱怨的話全給複述了一遍,喬夕顏在心底悲哀的感慨:這死女人記性真他奶奶的好啊!
在沈涼動情的講述下,同事們紛紛向她投來了同情的眼神,她只覺後背像被人放了一塊冰,涼颼颼的直冒冷氣。她低著頭,一把又塞了個三文魚飯糰進嘴裡。Wasabi的味道一下上頭,她眼淚都嗆出來了。而這時候,沈涼也正講到□,喬夕顏老公“家暴”的事!她一臉大義的拍著喬夕顏的後背說:“小喬你別哭了,咱上婦聯告他丫的!”
喬夕顏淚流滿面的說:“有紙嗎?嗆死我了。”
一直笑眯眯的徐岩輕輕起身,走到喬夕顏身邊把紙巾遞給她說:“慢慢擦。”
喬夕顏顫抖的接過紙巾,頭都不敢回,她只覺得後背似乎更涼了……
聚餐結束後,同事們開始分配坐車。雖說徐岩的車最好但誰也沒敢提出讓徐岩送一程。
徐岩笑容和煦的說:“我住前一路,有人和我同路嗎?”
大家紛紛搖手說不順路。誰敢坐大老闆的車啊,那低氣壓都能把人憋死。
喬夕顏當下也沒注意,她正在坐地鐵還是打的之間猶豫。就聽見有人突然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小喬啊!”一個同事推了她一把,她一個趔趄撲向徐岩。
“小喬就住前一路呢!老闆你順路送她一下吧!”
一行人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喬夕顏狼狽的抬頭,正看見徐岩笑的極其血腥,他一語雙關的說:“真巧啊,喬夕顏。”
喬夕顏尷尬扯動嘴角:“呵呵,巧……”
徐岩是程式化守規矩並且非常珍惜生命的人。他不抽煙,少量飲酒,對睡眠時間嚴格控制,一直堅持體育鍛煉,對自我要求極高,開車不語,從不超速也不違反任何交通規則。從前喬夕顏總覺得他提前進入四五十歲中年狀態,但今天她異常感激他這樣的習慣,至少是給了她很多喘息的空間。
回家一路一直到上電梯喬夕顏都在想著說辭。此時徐岩正陰陽怪氣著,她不想好肯定死定了。進門脫鞋的時候,喬夕顏故意脫得很慢,企圖和徐岩錯開好找機會脫身,不想徐岩就那麼抱著手臂耐心良好的等在她旁邊。
她尷尬的訕笑:“你一直站這兒幹嘛,進去休息啊!”
徐岩好整以暇的眯了眯眼說:“徐太太,你難道不覺得該和我說點什麼嗎?”
喬夕顏趿著拖鞋縮著身子企圖往另一邊走,邊走邊說:“哎呀好累呀,我先去洗澡啦!”
她還沒走出兩步就被徐岩一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還不待她說什麼,他已經把她禁錮在他懷抱的一方範圍內。喬夕顏的頭頂只及徐岩鼻尖,他呼出來的熱氣帶著點酒精的味道全數落在她頭頂,像有人向她投了一把火種,她覺得自己快要燒起來了。徐岩輕輕使力便把她推倒在墻上。她的後背緊緊的貼著墻,雙眼瞪大,緊張的看著漸漸靠過來的徐岩,哆哆嗦嗦的說:“你你你要是對我家暴我真的會告你的!”
徐岩微笑,手臂撐在她耳側的墻面上,他湊在她耳邊惡意的呵了一口氣,暖流傳感在她敏感的耳垂上,她全身冷不防的一抖。
見她整張臉都紅了,徐岩臉上的笑容立刻變得更燦爛了一些。他雙眼放著狡黠而戲謔的光芒,輕輕舔舐著她的耳廓,最後輕輕的咬下去說:“你這麼詆毀我,我不懲罰你怎麼行?”
鋪天蓋地的吻就這麼降下來,喬夕顏被吻到昏天暗地意識不清的時候感覺到身子一輕。原來是徐岩把她打橫抱了起來。她用最後殘存的意識囁嚅:“還沒洗澡……”
徐岩吻了吻她的額頭,溫柔至極的說:“我幫你。”
然後,然後喬夕顏就在徐岩難能的溫柔中溺斃了……
最後,喬夕顏在心裡哀嚎:喬夕顏啊喬夕顏,你還是長點心吧!和徐岩這種奸佞巨猾的老流氓鬥,這不是找死嘛……
夜半,徐岩從並不太踏實的睡夢中醒來便沒了睡意。他望著乖巧安然睡在他臂彎裡的喬夕顏,嘴邊不自覺就揚起了笑容。
疏漏的月光灑在她靜謐的睡顏上,她分明的五官蒙上一層銀色的光芒,美得失魂。她秀挺的鼻尖上放佛落著月的精靈,引得徐岩忍不住俯身親了親。
夜裡折騰了她幾次,想來她大概是累極了,睡得很沉。
徐岩常常覺得自己老了,可每次面對喬夕顏,他總覺得體內那些沉寂的瘋狂又跑了出來。
他知道她一直在避孕,在他父母那麼希望抱孫子的當下,她卻一直在避孕。他知道,卻沒阻止。他也覺得時候還不到,要孩子還太早。
十年戀愛,他曾多次想過結婚,他認為婚姻該是感情升華到一定程度的產物,和前任總是沒緣分想到一起,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業心。分手後他對婚姻的感覺就淡了,大家認為他該結的時候就結,對象總會從不熟到熟。
在結婚前,他曾見過她一次,但她大大咧咧風風火火自然是不記得。
那天是在城中一間格調優雅的旋轉餐廳。他見了一位四十幾歲的日本女人,那女人十分小資,選在了這樣的地方。
他一直安靜的聽翻譯在講對方的條件。突然,身邊傳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他旁邊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對年輕男女。看架勢就知道是在此相親的。
兩人要落座,那位儒雅的男士遵循著紳士禮度走到女人身邊想要為她拉椅子,哪想這女人是個不解風情的主兒,單手一扯把椅子拉出來,一屁股就坐下去,讓那位圖表現的男士尷尬不已。
他們和徐岩的飯局是差不多的時間結束的。徐岩從洗手間出來時正看見那女人在櫃檯處結賬。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不麻煩的女人。自己拿衣服皮包,自己拉椅子,菜上來了什麼都自己來,甚至還會搶著付賬。在她身上徐岩只看到了六個字:我不需要男人。
她引起了徐岩極大的興趣,她的省事很顯然是適合他的,但他沒時間戀愛,所以也就看了兩眼作罷。
女人都愛索要感情,會不厭其煩的問愛不愛她,會拿她和任何她能想到的東西比,他發現這種通病對女人來說幾乎無一例外,哪怕是他事業心極強的前任,所以他不想再浪費時間在所謂的感情上。這個世界上穩固婚姻的方式有很多種,也不是非要有感情不可。
他原本以為和喬夕顏就那麼一面之緣,卻不想後來在父親送來的照片裡看見了她。
他幾乎沒有多想就答應了這門婚事。她應該挺有意思的,他當時是這樣想的。
父親說她家教良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難得的閨秀女子,可他腦子裡揮之不去的卻是那次碰面的最後一幕。
在停車場門口,徐岩坐在車的後座等著離開。喬夕顏當時正站在他的車旁邊,隔著黑色車窗,徐岩清晰的看到了她,而她,大約完全注意不到車內有人。
他就是這麼不巧的聽見了她和那個男人的對話。
大約是告別的場景,那男人顯然對她有興趣,彬彬有禮的說:“喬小姐,可以留個聯繫方式嗎?我們有空還可以出來聚聚。”
誰知她突然發火,聲音拔高了幾度嚷道:“什麼小姐?你說誰小姐呢!叫我喬大爺!”
……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她很可愛,就那麼一點好奇加好玩的心理,他把她娶回了家。把她從一幕頗混亂的影像變成了他真實存在的老婆,他也不知道會不會後悔,但至少現在他是沒有後悔的。
她很有趣,他很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