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鵬城萬里
蔣易安在鵬城涉毒身亡的事兒過去了一段時間,京城裡風平浪靜的也瞧不出什麼端倪,但是蔣東昇臨走時堅持讓夏陽住在霍明那裡,夏陽也沒有反駁,多住了一段時間。
夏陽那些同學畢業之後也有不少留在了京城,那時候還管分配,藝術系的學生申請出國的也不少,倒是也能偶爾聚一下,交流下消息。
夏陽在鵬城投資的服裝交易平台還在建設,最早也得明年夏天才完工,除了偶爾畫些稿子交給顧白蕊,也沒什麼事情要做了。鵬城那邊有徐潤和夏家幾個堂哥負責監工,京城有顧白蕊在身旁幫襯,倒是給夏陽騰出了一段最清閒的日子。
徐潤對小老闆偷懶不去鵬城監工給出了強烈的譴責,幾乎都聲淚俱下了,每回電話裡都能聽到徐潤翻來覆去的請示,「數額太大啊,老闆之前說要上課,我也沒敢攔著,可現在都畢業了!畢業了為什麼不親自來鵬城打理這些……」
顧白蕊除了女裝部的經理,還兼任了夏陽的秘書,聽見徐潤這麼說就忍不住替夏陽出口教訓道:「那請你來做什麼!吃白飯的嗎?」
「可是,動不動就幾百萬的批款我簽字手抖……」
早就歷練出來的顧經理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道:「出息!」
京城裡錦蝶的生意之前遇到一點小小的打擊,不過各部門在檢查之後,也查不出什麼問題,很快又放開了**。夏陽乾脆藉著這次機會在王府井大街附近多開了幾家實體店面,慢慢在京城裡把「錦蝶」的牌子做大,同時也把會員的門檻抬高了一截,只接一部分熟客的活計,價格自然也相應的升高了許多。
顧白蕊是個得力的人才,老闆一句話,能聽出十層的意思,事情辦得妥妥當當。她辦好這些的同時,也忍不住勸悶頭在房間裡看書習字的夏陽多出去走動,「小夏,你這才多大,怎麼就不喜歡出去走走呢?每天不是悶在房間裡自己看書,就是擦那堆古墨……太不像個年輕人啦!」
夏陽愣了下,「那年輕人是怎麼樣的?」
顧白蕊忍不住笑了,道:「你這麼一問,更不像了,現如今小伙子們都喜歡去舞廳吧,前一陣子我還瞧見街上有人搬著個雙卡錄音機在公園裡大跳特跳呢!」
夏陽苦笑著搖頭,「那我還是在房間裡看書吧,太鬧了。」
顧白蕊也覺得那不太適合夏陽,又建議道:「前幾天不是還接到幾個帖子邀請你去什麼詩社嗎?我覺得那個不錯,地點選的也好,就在離著美院不遠的那個古亭那兒,有一大片荷塘,這個季節去瞧最舒服了。」她猶豫了一下,又小心看了夏陽一眼,道:「小夏,蔣家之前出的那事兒錯不在你,你別把自己悶起來,想多了又要生病了。」
夏陽愣了下,卻一個字也解釋不出口。蔣易安的事情太複雜,蔣東昇至今不肯告訴他事情到底是怎樣發展成死局的,他也只能自己去猜測。蔣東昇不說,他也不提,蔣易安的死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一個解脫。
但是在外人眼裡卻不是這麼看了,顧白蕊再聰明也無法猜到蔣家嫡親的這兩個孫輩之間的生死過節。她只當夏陽和蔣東昇交情匪淺,這會兒自然是擔心夏陽鑽牛角尖,怕小老闆覺得害了蔣少的親人而自責。哪裡知道夏陽只是習慣了一個人獨處?
夏陽上一世十六歲考入京師大學,被曾老教導出一身才藝,可還未等施展抱負,就被蔣東昇這個流氓瞧上了。蔣少日夜惦記,沒等夏陽走出校門就弄到了手,從此更是恨不得鎖在房裡,關一輩子。
夏陽性子本就有些孤傲,被關的久了,自然越加沉默寡言。雖然日後蔣東昇對他不薄,甚至可以說是處處討好,但是十幾年的時間下來,倒是也習慣了自己看書解悶的生活,反倒對外界的需求不是那麼大了。
夏陽放下手裡的書,有些猶豫的看向書桌上的那些帖子,他不是上一世被鎖住的夏陽了,或許出去看看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書桌上的帖子印著一個小小的篆字章,仿古的書柬,瞧著就賞心悅目。顧白蕊見小老闆看過來,又把那個請帖向前推了推,笑道:「去吧,蔣少走的時候雖然叮囑咱們要多注意安全,但是這請帖還是霍少特意給送來的呢,也是怕你悶著。我問過了,都是霍少在京師大學詩社裡的同學。」
夏陽手指在請帖上輕輕敲了兩下,詩社,真是太久沒聽見這個稱呼了。當年他也是京城詩社的一員,那時候陳書青還是社長,他不愛人多的地方,但是陳書青說他這樣不合群,硬是拽著他去了幾次,倒是也結交了一些好朋友。
再後來,他遇到了蔣東昇,就再也沒去過了。
難以言喻的複雜心情湧上來,夏陽微微皺眉,歎了口氣,道:「我去吧。」
夏夜荷塘邊涼風習習,坐在古亭裡捧著一杯香茗,同一群年紀相仿的同學們談古論今,實在是個不錯的享受。
夏陽坐在亭子長椅的一角,靜靜地聽他們或討論或爭辯,那些年輕而肆意張揚的生命,帶給他一些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有人帶了酒來,有酒有詩,便是一個好聚會。
夏陽身邊坐著一個年級跟他相仿的同鄉,聊了幾句也算熟悉了,夏陽人冷冷淡淡的,但耐不住那個小同鄉態度熱情,一再跟他碰杯。夏陽以茶代酒,對方也笑呵呵的飲了幾杯,道:「夏師哥也是建林鎮的嗎,那真是巧了,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我們陳社長,他在京師大學可是很有名的呢,跟咱們也是同鄉。去年的時候,陳社長公派出國留學,去德國進修了,同屆的就他一個人,實在佩服!」
夏陽聽的眉頭微微一跳,心裡莫名有些發慌。
對方小學弟喝的有點醉了,拍著他的肩膀還在那誇耀,彷彿得了這莫大榮譽的是自己而不是同鄉的陳社長,「陳師哥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咱們有個同鄉會,也是他負責籌辦的,每月十號都會有人發帖子請大家一起聚餐呢,夏師哥也來玩啊。對了,陳師哥上個月從德國回來了,沒準也能來。」
夏陽坐不下去了,臉色有些發僵,起身放下茶杯道:「很晚了,我突然想起家裡還有些事,先回去了……」
「各位!抱歉、抱歉,我來晚了!」溫和的聲音從亭子入口傳來,舉步進來的是一位身材高挑消瘦的男青年,他臉上架著一副戴舊了的眼鏡,嘴角帶著一貫的淺笑,十足十的好人脾氣。
古亭裡的人群立刻都站起來,有人哎呀叫了一聲上前去拉扯他,其餘人卻是在忙著給他騰位置、倒酒水,起哄似的嚷嚷道:「陳師哥來晚了!該罰,該罰!」
有幾個女孩子也忍不住笑著打趣道:「社長這幾杯酒一定要喝,出國一趟,連跟我們聚會都有時差啦!」
陳書青站在亭子入口,就一連被人灌了三杯酒,臉色微微有些發紅,眼睛裡卻不見醉意,自己倒了一杯又挨個跟大家碰了,笑道:「我要謝謝你們才好,在德國一直喝黑啤酒,還是這五糧液香啊,多罰幾杯我也願意的。」
夏陽站在那躲也沒地方躲,只恨不得能從亭子裡跳出去。陳書青走了一圈,最後走到他面前,舉著杯子想跟他碰一下,卻一時愣在了那裡,「你,你是……」
夏陽扭頭不看他,可又覺得自己這樣做太小家子氣,半路硬生生梗著脖子轉回來,斜著眼睛從他肩膀上看過去,淡淡道:「我是京城畫院的夏陽,接了朋友的帖子,一起來跟大家聚聚。」
陳書青舉著杯子一動不動,木了一般,站在那半天沒開口。旁邊的人立刻幫他們再介紹了一遍,笑著道:「陳師哥,這位可是京城畫院的大才子,咱們今天想寫幾個扇面,請了他來幫忙呢!夏陽,這是我們社長,陳書青,你之前寫的那副詞就是他的……」
夏陽僵硬地站在那,陳書青也像是呆了一般,竟跟個毛頭小伙子似的半天才胡亂誇讚了幾句,又請夏陽坐下,「原來是你寫的,我說怎麼會這麼……這麼好……那個,夏陽你坐啊,你不喝酒,我給你倒杯茶好不好?」
夏陽離他遠一點坐了,垂眼道:「陳社長看一眼再評價的好。」
陳書青臉色窘的發紅,眼睛裡卻是亮晶晶的,他看著夏陽低頭垂眼的模樣,一時忍不住自己先笑了。
夏陽在這裡坐不下去,尤其是陳書青挪了位置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更是忍不住站了起來,說了聲抱歉就先匆匆回去了。
陳書青有些擔心的站起來,剛想送一路,就被旁邊一個年輕人攔住,附在耳邊小聲道:「陳社長,不用去送,那個夏陽有人接。」
陳書青愣了下,「有人接?」
那人笑了下,眼睛裡帶著些不屑道:「可不是,應該是軍部大院的吧,我瞧見他坐的是掛了軍牌的車。陳師哥你這會兒送他,讓人瞧見還以為你要巴結呢!」
陳書青微微不贊同的皺眉,「我跟他是同鄉,送一程也是應該的。」
那人原本就帶了一肚子醋意,瞧見陳書青這樣,也冷笑道:「陳師哥出國一趟果然不同了,也對,你和那個夏陽才是天之驕子,跟咱們可不一樣!那個夏陽來的時候還帶了兩個保鏢呢,穿著一身的黑西服,弄的跟拍電影似的,陳師哥改天也弄兩個外國壯漢來擋擋門面才好!」
這邊動靜鬧的有些大,一時不少人看過來,有認識的也忙攔在他們中間,道:「陳師哥他喝多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這不畢業分配呢嗎,張奇他分配的單位不太如意……」
那個叫張奇的人還在罵罵咧咧的說話,言語裡儘是不滿,藉著酒意吐露出來,似乎是因為系裡有幾個官員的孩子分配的好,把原屬於他的位置給頂替了。旁邊有呵斥張奇的,也有勸慰陳書青的,一時亂糟糟鬧成一團。
陳書青揉了揉眉心,卻無法讓眉頭散開,終究還是歎了一口氣看向亭口外面,在茫茫黑夜裡像是在瞧著哪個離開的人似的,小聲呢喃了一句:「到底,還是跟他在一起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蔣東昇:夏陽,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能偷吃!
夏陽:你胡說什麼!
蔣東昇:雖然那個姓陳的臭小子哪裡都不如我,但是你倆畢竟是一起長大的……不過夏陽,他陪你十三年,我陪你三十年,早晚有一天你心裡只有我一個人。
夏陽:別胡說,我和他什麼關係也沒有。蔣東昇你老舔爪子幹什麼?
蔣東昇:啊?因為臨走的那天,我不是把你摸的【嗶】了嗎,然後有氣味在,我想你了就舔舔……
夏陽:你閉嘴!!你這個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