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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乾)爹》第七十四章過關斬將

再說孟小京來北京面試這件事。戲劇學院的考試戰線拖得長,從確認報名再到後來接二連三面試,孟小京在北京待了將近一個月,就沒回西安,也是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

孟小京在北京待一個月,聶卉來回往返,先後跑過來三趟,學也不上了,就陪孟小京考試。

小姑住院期間,孟奶奶還嘮叨,“事兒趕事兒得麻煩,大孫子剛走,這二孫子又來啦!景景來家裡住,俺還得招呼他不是?俺還得給他洗衣服做飯,伺候著他,孩子大老遠跑來考試多麼不容易……怎麼也希望他考中吧!”

老太太嘴上嫌棄,手上勤快,專門抽空回家將小屋收拾出來,床單換洗乾淨,換上一對新的繡花枕套,怕二孫子事多嫌她這老太太家不夠高端洋氣上檔次。鍋裡燒了一條慢燉魚,籠屜裡有戧面大饅頭,專門等孟小京來家裡住。

結果,孟小京來京,就沒打算住他奶奶家。

孟小京帶女朋友來的。聶卉站在門口,不溫不火地打了聲招呼,喊爺爺奶奶。聶卉高挑白皙的一個美女,當真是太漂亮了,站在門口,就令所有人眼前一亮,整個家蓬蓽生輝的感覺!美女在人群裡,是會發光的。老太太當時都看愣住了,貧賤小老百姓,沒見過這樣的。簡陋破爛平常的一個家,當真都配不上人家女孩。

那倆人在門口站了站,也沒說幾句話,迅即就走人了。

就這一遭,著實把老太太氣著了。當時有一種臉面自尊上的挫敗感,像被人一巴掌打了臉!“俺在家裡收拾好床做好飯等他,他兩手空空來的,連屋都沒有進,喊了聲奶奶,完後他就掉頭走了,帶那個女的住賓館去了!那兩個人去住的賓館?!”

“才多大的孩子,又沒有結婚,他兩個怎麼能那樣的,去賓館裡開房間,那不是搞流氓麼!咱家是這種不正經的?”

省裡領導家千金,還是個獨生女。

孟小京真有本事,他是怎麼認識的、怎麼套到那樣的人家?

孟奶奶手裡篩棒子面的笸籮都拿不住,一甩把棒渣甩了一地,耿耿於懷。做長輩這種複雜心情,也不難理解,孟奶奶作為一家之主,家裡樣樣事過問經心,她即便再不待見孟小京,也還是拿景景當她的孫子,外地山溝過來的孩子,你進北京來,斷然是要投靠俺這個長輩,咱勉為其難還是要罩著你、好心幫扶你的。然而孟小京,一步就把老太太給跨過去了。背後有人,牛氣,直接把他奶奶晾一邊兒。

聶卉來北京當然不會住到老太太家裡,而是憑關係住進省駐京辦的賓館,自己掏錢,讓孟小京陪住。

迅速的,北京七大姑八大姨這些親戚,都知道孟小京結交了有錢女孩,人人都有一張嘴,難免私下各種議論。

在當時,孟小京相當於將自己推上了華山一條路。他也沒有退路,他倘若這一趟進京報考中戲落榜,鎩羽而歸,以後都甭來了,沒臉見北京這些親人。

後來聽說,當年報考表演系的考生有數千人,表演系只招四十名。這些考生,很多是原本就有深厚基礎的藝術專科生。每個省份按照三所藝術中專計算,每所中專每年畢業生20名,那麼全國三十個省份就有1800名藝術專業學生。這還不包括各省裡那些舞蹈附中,音樂附中,這些學生都已受過至少三年專業訓練,都是選拔/出來的俊男美女。誰不想進中戲北電,一步登天圓明星夢?然而,往更高的門檻擠上去的這條路上,人才數量顯見是供大於求,僧多粥少。

東城棉花胡同,校門外擠滿等待看榜的考生,在人生岔路上徘徊,人人臉上都寫著期待好運降臨的強烈渴望。胡同口旅店招待所的人,來來回回地,舉牌拉客。還有人在散髮考前培訓班的小廣告,培訓班價格高昂,學生家長趨之若鶩。

多少人碰壁破頭,後來者仍前仆後繼。

孟小北在電話裡問聶卉,到底怎麼考的?他們表演系報名人數最多,比央美國美的競爭更激烈殘酷,每年錄取率不足1%。一試的過程,就是四千人領了紙號碼,排隊進入考場,每人六分鐘快速展示的機會。兩天下來被pass一大半,刷到只剩一千人,進入二試。

一試是自選朗誦和即興才藝表演。進與不進,主考官幾分鐘之內迅速做出判斷,全憑第一印象。

很多考生,憧憬了幾年,上過無數培訓班,紙牌號碼在身上才別了一個小時,進考場溜達一圈,迅速就被淘汰出局。有個女孩蹲在樓道裡嚎啕大哭,死賴著就不肯走,非要考官再多看她兩眼。主考老師見識多了,都有豐富經驗,基本上第一眼,一打照面,考生一開口,看相貌談吐與精神氣質,就知道這孩子將來有沒有演藝潛質,從小看大,八/九不離十,絕不多看你第二眼。

孟小京身前別著四位數的紙號碼,他已經是進來的第兩千多名,主考官打著哈欠喝茶,都低著頭,急著收攤吃晚飯去呢。

朗誦橋段,前面大部分考生都喜歡選那種感情充沛大氣磅礡催人淚下的本子,主旋律的,宣揚愛國主義或者民族自強自立的,歌頌愛情親情的,期待以情動人。一天聽上千個朗誦,考官聽多早就膩煩了,台上姑娘小夥子們念得激情滂湃,眼含熱淚,一排主考官面無表情,眼珠子從下往上瞪著學生,有人手裡轉圓珠筆,看著學生一個個哭著念完台詞,然後殘忍地打叉,刷掉……

孟小京的自選朗誦段子,別出新意,沒有上名家名篇,而是活靈活現地念了一段他們話劇院排過的劇本,好像是叫《二黑結婚》,一對青年男女歡喜冤家在玉米地田壟間談情說愛打打鬧鬧,產生誤會最後團圓滾進洞房,一出民間喜劇。

他一張口,“二黑那日在山梁上又撞見他心愛的那一個女子,翠花穿小花襖拎一籃子蛋踅到他的眼前”。某主考官正喝茶呢,“噗”得噴出來,吐掉一嘴茶葉,一排老師不約而同抬頭看!

孟小京挑了個土掉渣的鄉土愛情喜劇,語言平實幽默,卻又感動人,考官當時都被他戳樂了,脣畔露出笑容。

而且孟小京本人長得帥氣,並不是土裡土氣的鄉下青年。

是那種陽光俊朗型的帥,看起來並不娘炮、不積貧積弱,符合當年演藝圈裡對男孩子的審美。

一試,首要看的就是外形,外形不討喜的,先就被篩掉了。一個能放□段演下裡巴人民俗喜劇的陽光帥哥,就是強烈的個人特色,讓一屋子考官回味無窮,大俗才是大雅。

接下來的才藝表演,孟小京即興來了一段陝北說書,還自己打個快板,十分搞笑。這就是他在西安話劇院裡跟他師傅學的手藝。

台下有一位懂陝西話的老師,不停在給周圍人翻譯,饒有興致,大夥都覺著新鮮,挺有才。孟小京就這樣殺過千軍萬馬,通過了一試。

孟小北在電話裡說:“孟小京還真有兩下子,我覺著他這回很有戲啊!”

聶卉掩不住激動得意,又特著急,好像趕考的人是她自己:“二試還有一千人呢,要淘汰掉七百,最後剩三百人,這兩天他在學校,跟別的考生一起準備小品,都快忙暈了!而且是和別人合演,趕上誰就是誰,我們孟小京表現再好,攔不住小組裡一群阿貓阿狗的!……”

二試就不能再上快板■陝西話了,中戲選材,又不是上春晚演小品。二試考察表演基本功,六七名考生,男女各型混搭一組,自編自演,命題小品。

孟小北問:“小品什麼題目,定了?”

聶卉說:“定了,成天就討論小品呢,吵得不可開交。題目是讓他們演《唐山大地震》……”

孟小京這時從洗澡間裡出來,裸著上身,下著棉布睡褲,頭髮sh漉滴水,用大毛巾囫圇一裹。孟小京抬眼問:“給誰打電話?”

聶卉下意識捂住話筒,小聲道:“啊,那個……嗯,先這樣吧……”

聶卉說:“我就是給孟小北打個電話,他在北京還沒走,我跟他說你考試的事。”

孟小京一愣,臉色有些小彆扭:“你跟他說什麼。”

聶卉笑道:“怎麼啦?……孟小北不是你哥麼?不能說說啊?”

孟小京皺眉頭:“我還沒有考上,八字兒都沒一撇!……我不想跟家裡人說這些,沒考上就■瑟,讓人笑話我麼。”

聶卉說:“我也知道你壓力大,我想幫你!孟小北點子多,我就是想問問他對唐山地震那個題目怎麼看,有什麼靈感,他能幫你出個主意!”

孟小京套上T恤,一頭亂發,眼裡有煩躁:“你別問他行麼?!……我也不用他出主意。”

聶卉問:“你和你哥有矛盾?”

孟小京嘴角一聳:“沒,我跟他真沒有矛盾。”

“從小就分開了,還沒到青春期什麼的容易矛盾掐架的年齡,就都不在一塊兒長大。各過各的日子,見面也就點個頭,都不知說什麼,我怎麼可能跟孟小北有矛盾?”

孟小京表情平靜,字眼中又好像洇出一股平淡的心酸,讓聶卉聽著,又開始心疼男朋友了。

孟小京確實精神壓力太大,他考取的難度比他哥還要大。他聽說孟小北考得不錯,他不想名落孫山,這一年高考就全部廢掉了,這麼多年夢想和努力付諸東流,將來在家人面前抬不起頭。他更不願被人說他傍上了金主,找個有錢的女孩野心勃勃地往北京混。男人的自尊也讓他吝惜開口求助家裡人,輸給另外那九百九十九名考生,也就等於輸給孟小北,哥倆心裡還較著勁。

不一會兒,賓館房間電話又響了。

這回是小北主動打來,令孟小京意外了。

那晚,孟小北就把祁亮家裡電話開了免提,一堆人圍著電話機,七嘴八舌,琢磨這小品該怎麼演。

孟小京說:“小組裡人很雜,有兩個是老鄉,把男女主角霸占了,搶戲份搶鏡頭,我一人耍單,台詞都搶不上,群戲就看誰耀眼突出、誰詞多,所以我覺著……我二試沒什麼戲了。”

孟小北說:“孟小京,還沒考你就悲觀?生活裡一個人想要搶眼,就不在於說話多少,咱一句就能震了台下!”

孟小北伸一拇指,牛氣地戳身邊的人:“比如我小爹,少棠,你看他平時話多嗎?他平時無論啥場合,面對誰,往那一坐,氣場夠不夠牛掰、能不能鎮住一群人?!”

“廢話呢。”孟小京都不好意思說,孟小北你就是個大花痴:“我能跟你幹爹比嗎!”

聶卉說:“咱們都沒怎麼經歷過唐山大地震,地震那年我才七歲,西安連震感都沒有,沒有生活實踐的考生怎麼演?”

孟小京道:“其實我經歷過,就是……當年歲數太小,我壓根兒沒什麼印象,而且北京也沒塌房子,沒死什麼人。”

孟小北:“其實我和少棠也經歷過,雖然我倆那時留在西溝。”

少棠聲音穩健,在一旁評道:“老師給你們出這種題目,不在於學生是否經歷過。演戲麼,無論是演抗日先烈、地主軍閥,還是小偷流氓監獄裡犯人,難道這些行當你們都親身幹過?老師考察的就是你們孩子的想象力,模仿那樣一個場景的能力,對吧?”

孟小京道:“少棠叔叔,您說的挺對。”

賀少棠說:“那我就給你講講,當年你和你爸回北京,正趕上唐山大地震,我們這些留在西溝的人,消息完全閉塞,不知道北京父母親戚家人的生死,我們那些天怎麼熬過來的。”

“廣播裡聽說唐山被夷為平地,如同一座人間地獄,墳場,幾十萬生靈葬送廢墟,鬼城裡一片哭號……當時廠裡工人就亂了,大夥把廠辦工會都包圍起來,手裡拿著棍子鉗子,男的喊,女的哭,當時就要開著廠里幾百輛大卡車,幾千人一起上京去挖人、刨人。”

“當時我們部隊,徹夜在廠裡維持秩序,戴鋼盔,持槍堵住暴動的工人,一百多瓦高亮大燈泡在桿子上照著。你媽媽和你哥,也站在人群裡,那時當真完全不知道,你們爺倆還能不能回來。”

少棠吸著煙,聲音平靜,回憶十多年前兩家人走過的風雨。

孟小京在電話那頭陷入沉默,認真地聽。

“廠領導說,你們看見孟建民他媳婦了嗎,孟建民老婆孩子還在咱們西溝呢!孟建民一定會回來,咱們等孟建民帶他家老二回來!有人說喪氣的話,說你爸爸在北京被埋了、你們倆就回不來了!……小北,你當時回的什麼?”

少棠轉頭看著孟小北。

“我?”孟小北聳肩道:“我都不記得了。”

孟小京在電話那頭著急問:“孟小北當時說什麼了?!”

少棠道:“小北當時沒哭,也沒鬧,一滴眼淚都沒掉,臉上是一種忿怒,倔強,還有堅強吧。”

“你對著那些算是你父輩的老爺們兒,就吼了一句,你爸才被埋了呢!賊你媽的,誰說我爸爸回不來了,我爸一定能回來!我ri你們親爹!!!……小北你好像是這麼嚷的?”

電話兩頭的人都樂了。孟小北拍腿大笑,說“還是你北爺爺關鍵時刻最牛/逼了”!

祁亮說:“孟小北你這種人,從小就是橫著走的一隻大螃蟹,誰都甭惹你!”

少棠笑說:“小北那時特堅強,也特給他爸爭氣。他比你媽媽和我都堅強,我在人群裡瞧見你媽站著,悄悄地抹眼淚了。”

祁亮也回憶,“當時我們全家都住在二廠,我記不清別的,就記著我爸我媽半夜抱著我跑出來,全樓人都衝出來了,有人下樓時被擠倒,摔了。我記得祁建東當時光著脊梁,挺個啤酒肚,穿著邋遢的小褲衩,把我抱起來,站在人群裡……”

“那一個月睡大街上,地震棚裡,艱苦雖然艱苦,可那時我爸媽還沒離婚,我還有個完整家庭呢。”

祁亮眼裡閃爍光芒,轉身問:“內誰,你當時幹嘛呢?”

蕭老師望著亮亮:“我那一年在北京念大學,恰好也趕上地震。我宿舍在四樓,屋裡有個男學生倉皇逃命從窗口跳出去,結果摔折了腿。我披了一條床單跑下樓,就裹著床單站了半宿。其他男生連床單都沒有,都穿著內褲。隔壁樓一個女生沒有衣服穿,我就借她半條床單,一人裹半張床單站著……”

倆人互相多看了兩眼,眼光裡有纏綿,意猶未盡。蕭逸在茶几下悄悄攥住祁亮的手腕,祁亮翻了翻漂亮的眼皮:“哼,怎麼就沒早認識你啊?你年輕時候還挺好看,我在你床頭櫃裡,偷看過你上大學的照片。”

孟小京在電話裡聽著,半晌道:“我明白怎麼演了。”

孟小北說:“人多靈感來得快麼,孟小京你加油吧!俺們西溝後援團等待你的好消息!”

孟小京:“……多謝多謝。”

幾天后,孟小京參加中戲二試。二試內容比一試要求更高,是自選朗誦,聲樂表演,以及命題群體小品。

許多學生表演唐山大地震,一上場,就是撕心裂肺哭喊,極力表現喪親之際的痛不欲生。考場大教室裡,嚎啕聲此起彼伏,排山倒海。很多人假裝著地上躺滿屍體,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屍山,於是披散著頭髮撲上去,用雙手在假想屍堆裡刨,挖金子似的玩兒命刨,哭得肝腸寸斷不能自已。演員確實也需要隨時隨地能哭,會哭。

一排主考老師,轉著圓珠筆,麻木不仁地看大撥考生們滿地爬著哭。

孟小京就沒哭,帥氣的臉,頭髮微微蓬亂,臉上用妝容表現出熬夜奔波的疲憊。他孤獨走在城市街道上,游離於人群之外,臉色蒼白,眉眼漆黑,漂亮的眼睛茫然而空洞,白襯衫領口處撕開,露出半邊瘦削的肩膀,像飄進考場的一縷孤魂——還是個美男孤魂。

孟小京慢慢跪到地上,嘴脣囁嚅,在土裡摸索。

他突然摸到什麼東西,好像是從土裡抓出一隻手!他從那隻手手心裡撿出一條水晶手鏈,猛地意識到什麼,近乎瘋狂地顫抖著扒開自己領口,從胸前掏出他的項鏈。

項鏈與手鏈上閃爍出同樣的色澤光芒。

孟小京張著嘴渾身發抖,胸口陷入ji攣,喉嚨發不出聲音,徒勞地抓住那隻虛擬的“手”,深深地垂下頭,去親吻被廢墟埋葬的人……

孟小京自始至終也沒嚎啕,幾乎沒用一句台詞,而且沒掉眼淚。

一排主考官裡有女老師看得氤氳了,有老師給他鼓了幾下掌。

孟小京就這樣通過二試,進入最後的三百人大名單。

他們小組裡爭搶著衝進鏡頭嚎啕大哭的幾名主演,全部被刷。

流連北京那半個多月,孟小京聶卉倆人逛了許多以前沒去過的地方,去北京動物園,逛電子遊樂場。聶卉聽說雍和宮香火最靈,非要拉著孟小京去燒香磕頭。

孟小京走到雍和宮門口,說:“沒用,耽誤工夫浪費錢麼,咱回去吧。”

聶卉瞪他一眼珠子:“你別亂說被佛祖聽見!管用的,我幫你去求!”

聶卉脖子上戴水晶項鏈。那條水晶手鏈是她編了送給孟小京的。

聶卉買了一把紅色香燭,逢殿必磕,逢佛必拜,在排隊的大媽大嬸隊伍裡搶上前去,跪到絨布墊子上,虔誠地磕完插香,心裡就念兩件事,一是孟小京能夢醒成真,二是她自己也能得償所願。

兩人還一起逛了王府井百貨,聶卉給男友買了一身挺貴的牛仔服。孟小京一看標籤,皺眉:“兩百八一條褲子,太貴了吧?你真能花錢。”

聶卉抿嘴,不以為意:“好看不就完了麼!我買東西不看價錢,你說實話,你喜歡不喜歡?”

孟小京看了一眼女孩:“我喜歡你,可是你太貴了。”

……

三試那天,每一位考生踏進中戲校門,身後一群家人親戚朋友簇擁著,加油打氣。孟小京和聶卉倆人在路邊攤買了兩個肉夾饃,用塑料袋捏著,站在風口裡吃。

孟小京站到排隊查證的隊伍裡,仍回頭望著。

聶卉穿一件羊絨披風式外套,那種黑白千鳥格的時髦款式,在冬天的街頭顯得高挑別緻,很好看。下/身是針織襪子和長靴。校門口出來一個老師,就是他們表演系某一位班主任,遠遠瞅見聶卉,凝視看了好久。

那老師過來了,問:“這同學,你是來三試的?”

聶卉說:“我陪別人來的。”

老師饒有興味地盯著她看:“往年常有這種事發生,報名的人沒考上,陪考的那一位卻歪打正著,被我們挑中。”

聶卉說:“您可別這麼說,我還希望我男朋友能考上呢。”

老師說:“我覺著你有演員潛質,你長得非常上鏡。你想不想進來試試?我們給你一次加試機會。”

聶卉愣了片刻,最終回絕了:“……我不考,我壓根兒就沒有興趣當演員。”

聶卉站在寒冬單調晦澀的街道旁,漂亮挺拔,是街頭一道亮眼的風景。她眉頭微蹙,神情略憂鬱,翻涌著的複雜心情比眉頭更加糾結。她是來陪考的,陪孟小京一路走過來,孟小京假如當真考中了,功名及第,在北京扎根。這麼有名氣的藝術院校,出來都是大明星,十個有八個都能進人藝。孟小京將來可能再也不會回西安,與她漸行漸遠……她留不住孟小京一路大踏步往前奔的腳步,又能留住男孩的心?

孟小京對門衛說了一句什麼,突然折返,穿過車輛噪雜的小馬路,神色匆忙。

孟小京大步跑過來,就在路邊,突然伸出雙手捧住聶卉的頭,側過頭吻上去。脣貼著脣用力親了幾秒鐘,才放開,孟小京深深地看了一眼,扭頭又跑回去了。

聶卉一個人站在風裡,望著左右兩邊的胡同口。道路的盡頭車來車往,晨霧重重疊疊,仿佛兩人未卜的前程,那個剎那,眼淚就流下來了。

……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生蛋快樂!!去哪兒玩了,有大餐吃麼?

小京京戲份基本就這一章,小囉嗦了藝考橋段,力求真實吧。群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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