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屠城

　　楚衍捂著自己的右邊肋下的傷口，極為艱難的站起來，還好這些騎士身上是帶著急救用的繃帶和一些外傷藥的，能讓她快速的自己包紮好，並止住血，不然，繼續放任這個傷口如此下去，只怕要不了多少時候，她就要因為失血過多而直接倒地而亡了。

　　剛才最後一下楚衍是用掉了身上全部的力氣，她現在就算仔細感覺也感覺不到屬於翡翠人的那種獨特力量了。她想了一會，覺得，這其實就好像是玩網路遊戲一樣，藍用空了，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抬眼看向四周，楚衍對於這裡有些陌生。

　　雖然楚衍是從小就在寒風郡長大的，但是，因為她並沒有通過劍士的初級考試，所以，她並不被允許走出寒風郡。作為一個貧民，作為一個沒有任何特權的貧民，甚至作為一個被露西瑪他們刻意隱藏起來的貧民，楚衍自小就沒有離開寒風郡周邊的一公里以內。

　　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讓楚衍這個寒風郡的人甚至對於這寒風郡週邊的地方到底有些什麼是根本就不清楚的，現在她站在這條公共的道路邊上，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四個已經死去的騎士，並沒有多做停留。

　　雖然她對於現在的道路並不熟悉，可是剛才路標已經清楚的指出，這裡就是寒風郡的境內了，而現在她所走的這條路看起來就是一條主幹道，那麼她只要不偏離這條路，應該很快就能趕到寒風郡了。

　　經過了剛才的事情，楚衍再也不敢大喇喇的走在主幹道上了，她轉身進入了一邊的叢林裡，順著主幹道的方向，在叢林裡一直朝著寒風郡趕去。

　　不得不說楚衍的明智，在接下來的三個小時內，她看見了有兩隊騎士從主幹道上經過，楚衍並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發現那幾具屍體，或者他們已經發現了屍體，總之，她只知道一點，她現在留在寒風郡時間越久就越是危險。她現在唯一只想快點找到那個戒指，然後離開這裡在做打算。

　　因為一路上都是從密林中走過，等到楚衍趕到了寒風郡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她右邊肋下的傷口疼得厲害，要不是因為她將那個騎士的傷藥和乾糧都拿了，她想她是不可能撐到這裡的。

　　寒風郡位於阿伯道爾的最北面的一塊土地，而阿伯道爾在整個灼熱大陸上也位於正北方，可以說，寒風郡是整個灼熱大陸上最北面的一個小鎮了，這裡地處苦寒之地，土地貧瘠，人口也比較稀疏，不過，大概是因為這裡比較寒冷的緣故，這裡的人身體都很強壯，所以每年這裡達標的劍士的孩子卻是整個阿伯道爾最多的一個地方。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破天荒的，在寒風郡居然還有一個中級劍士學院，這在整個阿伯道爾都是獨一份。

　　因為有中級劍士學院，所以在寒風郡裡初級和中級劍士很多，平日裡，只要在大街上晃一下，所能看見的年輕人十有八九都穿著劍士的特製制服，這樣的景觀在寒風郡實在是很常見的。初級和中級劍士多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在寒風郡裡可以節約不少的駐兵，完全可以把大部分的保衛任務交給這些初級和中級劍士。

　　正是因為這些原因，寒風郡周圍的每個入口出口守衛的人都是這些學院的學生，而且數量都不少。

　　楚衍因為從八歲開始考初級劍士，連考五年都沒有考上，這個廢物的名稱在寒風郡的居民中是人所共知的，所以，以崇尚武力為榮的阿伯道爾人是很排斥這樣的廢物的，這也讓楚衍在十三年的歲月中並沒有一個朋友，不，或許說，曾經有過，可是最後……

　　楚衍隱藏在鎮子周圍一塊農田裡的稻草垛裡面，她在思考著，從哪一個入口進城會比較方便，想了好一會，她最後決定還是從西邊的入口進城，雖然那裡距離她的家裡的距離比較遠，可是，在那裡執勤的康誠志和她還算有點交情，畢竟他們是鄰居，有機會能讓她回家一趟。

　　打定了主意之後，楚衍便就黑夜朝著鎮子邊走去，只是越走她就越發覺得奇怪起來，整個鎮子居然沒有一盞燈火。

　　就算寒風郡是個偏遠的鎮子，就算這裡是苦寒之地，但是因為有中級學院的緣故，這裡還是比較熱鬧的，特別是到了晚上，遠遠看去也是一城的燈火。而現在的情況和往日比起來實在是詭異得讓人不得不多想。

　　楚衍將自己隱藏在暗處，仔細觀察過周圍的情況後最周還是決定，還是進城一趟，不管什麼原因，她必須親自確認後才能在做打算。

　　這回她直接選擇了距離家裡最近的一個門口朝著城裡面走去。

　　果然是沒有人駐守的。

　　一個人都沒有。

　　楚衍輕而易舉的就走進了城裡。

　　還是那個城市，還是那條街道，甚至連蒼涼的月光都還是那月光，只是，寒風郡再也不是原來的寒風郡了。

　　站在已經被人踩踏過幾百年的石板路上，一陣夾雜著濃重血腥味以及淡淡的腐敗味道的寒風就朝著呼嘯著撲了過來。楚衍幾乎吐了出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蒼涼慘白的月光下，她眼睛所能看見的地方全是屍體。

　　全部都是屍體。

　　不僅僅是貧民的屍體，還有無數劍士的屍體。

　　楚衍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她的身體已經不受自己控制的朝著城裡面踉踉蹌蹌的走了過去。

　　那邊，那邊是雜貨店，雜貨店裡的大爺雖然看起來很凶，可是對她卻和藹的很，他，他撲在門口，從那動作來看，他是想要關門的。

　　那邊，那邊是裁縫店，楚衍經常幫露西瑪送一些零零碎碎的手工去賣，那個大嬸雖然對她很是不喜歡，不過，卻也甚少給她臉色，可現在，她仰面躺在她的紡車上，甚至連眼睛都沒有閉上。

　　還有那邊，還有這邊……

　　曾經欺負過她的調皮男孩子，曾經排斥過她的女孩子，曾經跟在她　後面要一起玩的小孩，曾經將她護在身後的大叔大嬸爺爺奶奶，還有那曾經咬過她的狗……一切的一切，一切的活物全部，全部都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天氣冷得厲害，可是，楚衍覺得自己的心比這寒冬臘月的天氣還要冷。

　　天空中時不時的飛過一片片的烏鴉和禿鷲，它們俯衝之下，大快朵頤的享受著整城的屍體，享受著一座城市的奢侈晚餐。

　　楚衍只覺得自己的喉嚨還想被人給狠狠的捏住了，她說不出來話，叫不出來，甚至發不出一點的聲音，她只能這樣看著，看著，看著……

　　是的，很多人不喜歡她，是的，很多人欺負過她，可是又如何呢？

　　寒風郡是她從來到這裡就生活的地方，在楚衍的意識裡，這裡就如同她的故鄉一樣，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這裡會被屠戮殆盡。

　　屠城，這到底是什麼人才做得出來！

　　楚衍不想哭，可是，她的臉上卻忍不住一片片的潮濕，她甚至連哭泣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她覺得她整個人已經完全變成了和他們一樣的屍體。

　　唯一的區別，她還活著，而他們徹底死了。

　　終於，她終於站到了自己家門口。

　　還是那座小院子，還是那一座石頭壘砌的房子，屋頂上蓋著厚厚的茅草，一圈小小的木頭柵欄圍著那房子，這就是構成了楚衍在灼熱大陸全部美好回憶的地方。

　　在院子裡仰面躺著一個人，他依舊穿著那灰突突的羊皮褂子，腳上穿著已經破掉了草鞋，還是如同往常一樣，他的頭髮一絲不苟的梳理著，可是，他的臉色早就變得灰敗，濃密的鬍子也沾滿了灰土，狼狽極了。

　　“爺爺……”楚衍想要叫一聲，可是，　，她只聽到自己喉嚨發出了咯咯的聲音，卻再也發不出別的聲音。她跪在地上無聲的幫著祖父整理了遺容，最後站了起來轉頭朝著那間小屋走去，推開門，一直往裡走，在右邊的牆壁上，是一個小小的儲藏間，平日這裡的門是關著的，可是現在，這裡的門卻開著，她看見一個女人的下半身，她穿著那條土黃色的裙子，撲在門裡面。

　　楚衍站在那裡許久，渾身顫抖，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抬起了手扶著牆，手指幾乎摳進了牆壁裡，鮮血淋漓。最終她才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她走進了那間儲藏間。

　　終於，她看見了露西瑪。

　　那個留給了她全部溫暖和愛的露西瑪。

　　此時此刻，她趴在一個土檯子上，身體緊緊的壓著那上面的一片稻草，而在稻草之下，就是那一天她被推下去的地方。

　　楚衍走到了露西瑪的身邊，只見她的臉是轉向了一側的，那雙蔚藍的眼睛現在已經變得灰黑，臉上的血漬早就乾涸成了堅硬的黑斑，而她的雙手卻死死的拉住土台的兩邊，楚衍費盡全部的力氣都沒有辦法拉開。

　　最後，楚衍放棄了，她站起來，趴在露西瑪的身後，將她緊緊的抱住，任憑眼淚洶湧而出。

　　“媽媽……媽媽……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