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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的人》第9章
9、輸了你, 贏了世界又如何

  梁風和齊驍接了梁捷,回了城北。梁捷看到齊驍的臉上的血,一直嘟著嘴,滿臉的悶悶不樂。

  到了家,梁風丟給齊驍藥箱就去了廚房做晚飯。在車上兩人似乎都挺尷尬,也不說話,氣氛挺僵硬。

  齊驍在沙發上坐著,小梁捷皺著小眉頭安靜的坐在一邊,盯著他的每個動作。齊驍也不敢怠慢的,開始用紗布蘸了雙氧水給自己消毒,然後用了大號的創可貼膠布清理好傷口。

  「齊叔叔,為什麼你總是會受傷呢……」小梁捷很不解的奶聲奶氣的問,他是真的很困擾,齊驍好像總是在受傷,好像所有不好的事情都發生在他身上。

  齊驍無奈的笑了笑,回想一下,自從認識這對父子以後的確是真的一直都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卻是多是點皮肉之苦,疼一疼過去了就過去了。只是每次都在孩子面前,是真的會嚇到孩子。

  「沒事的,男子漢就要勇敢一些,一點也不疼。」 齊驍心裡並不好受,只是不能把不好的情緒傳給小孩子。

  「我知道一定很疼。」梁捷跪在沙發上伸出肉肉的小手碰了碰齊驍臉上的創口貼,很認真的說:「我打針的時候,爸爸也和我說男子漢不能怕疼,我就忍著不哭,其實可疼了。不過爸爸回家就教我彈不會疼的曲子。我彈給你聽!」

  梁捷趴下沙發,拉著齊驍的手去鋼琴前。

  鋼琴在客廳的窗戶前,窗半開著半透明的窗簾微微的被風吹起,拂過鋼琴的黑色琴箱。

  小梁捷把琴凳分一半給齊驍坐,自己抬起頭,挺起胸很認真的坐好,看了看梁捷很歡樂的咧嘴笑了笑說:「爸爸說的,聽了這個曲子就不疼了。爸爸和阿宇總是彈給我聽。」

  這個時候,天色暗了下來,家裡柔和的燈光顯得更加的柔軟,空氣裡隱隱約約能聞到廚房梁風做的飯菜的香味,小梁捷就坐在齊驍的身邊,小手很熟練的在黑白的琴鍵上演奏。小孩子彈琴沒有多大的力氣,卻是很柔美的曲調緩緩的流淌出來,乾乾淨淨的,偶爾還夾雜著幾個彈錯的音。

  這曲子齊驍聽梁風在餐館裡彈奏過的。齊驍聽過幾次,心裡是很喜歡這舒緩治癒的曲調。

  他閉上眼睛。靜靜的聽著,聞著飯菜的香味,聽著悅耳的樂曲,知道有個可愛的孩子就坐在自己的身邊為了受傷的他減輕疼痛,知道有一個自己挺喜歡的男人在廚房為他們做飯。

  這是久違的家的感覺。

  很多年前,齊驍失去周泰的時候,以為他失去了全世界。那男人結婚以後還和他反反復複的糾纏過一段日子,卻是日子久了他看透了心冷了,也再就狠狠的斷的一乾二淨。

  有些人可以為了得到全世界而輕易的背叛了你的真心,那麼這個人哪怕自己再愛也沒有妨礙他贏得全世界的資格。而且也沒有必要堅持下去了。只是這個道理,齊驍是經過了太多的絕望和恐懼才真正理解而去做到的。似乎是那以後,看的太透了,把愛全部當做了喜歡。不無意的打擾別人,不刻意的傷害自己。

  工作上,在長輩面前,表現的再優秀勇敢,齊驍的心裡偶爾也會渴望有人能給他一個肩膀,一點關心,一點溫情。只是這種軟弱的想法,總是一出現就被他硬生生的壓了下去。曾經一直告誡自己,期待的越少,想要的越少,牽掛的越少,日子才會越簡單,越能一天天的的過下去。

  卻是如今,齊驍坐在城北的房子裡感受著家的溫暖,儘管受了傷,卻是一直涼涼的心臟,變得溫熱了起來。

  這個房子和這個對父子,總是有神奇的力量,在帶給他倒楣的皮肉傷痛後,又是給了他帶來暖暖的溫情。好像這樣,這點傷痛也不算什麼了。

  ……

  梁風做好了飯菜,端了出來,就看到客廳裡一大一小兩個人並排的坐著。齊驍的臉上已經用膠布止住了血,正閉著眼睛,嘴角微微的揚起,聽著兒子的彈奏,似乎在想著什麼事,是放鬆的神情。

  齊驍很愛聽鋼琴曲,魁元樓的大廳一直保留現場鋼琴演奏的表演。而且梁風知道,每次他彈琴的時候,齊驍一定會在大廳的角落裡站著聽。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如此。

  梁捷的鋼琴多數都是謝宇教的,彈的很隨性,卻是有孩子獨特的風格在裡面。

  梁風也沒打擾兩個正在興頭上的人。一直等到一曲彈完,才讓兩人去洗手吃飯。

  ……

  只是這原本應該很溫馨和諧的晚飯,被從魁元樓來的電話打斷了。

  是徐姐打給齊驍的,說江雲剛剛又來了魁元樓,著急要找齊驍,似乎是周泰又出了什麼事。

  齊驍聽完電話,說了一句馬上就到,低頭看了看才吃了一半的晚飯,挺心寒。梁風是知道他不好過才拉他來家吃飯讓小捷陪他的,卻是飯還沒吃幾口,又得回去面對那對那兩個給他帶來不好回憶的人。

  齊驍和梁風說了,放下碗筷準備要走。梁風聽了說了句:「把飯吃完了再走,我送你回去。」

  齊驍想不用麻煩他,卻是梁風接著說:「我和你去比較好,不然那女人發起狠來,又是你吃虧。」

  梁風的意思是,他這個新歡還是一起去比較能讓江雲冷靜的說話。齊驍知道男人是揶揄他,也是真的想幫他,只是挺尷尬的笑了笑,拿起碗筷,繼續把飯吃完。

  梁風說的沒有錯,這麼多年了,連自己都放下了,周泰和他之間也沒有什麼好牽扯不清,早就誰都不欠誰了。

  回魁元樓的路上,小梁捷也跟著他們一起。梁風本想送梁捷去謝宇沈翔那裡,卻是這孩子很久沒見齊驍了,一直粘著他。

  三人回到魁元樓,江雲正在齊驍辦公室裡等著,一見到兩個大人一個孩子,愣了一下。

  「齊驍,我有事要和你單獨談。」江雲說著,有些介意的看著梁風父子。

  「就算他們現在回避,等會兒我也會告訴他們的。」齊驍很鎮定的說,在這個女人面前,這麼多年來,他都是忍讓和逃避。他曾經很不理智的想過要和這個女人把周泰搶回來的,卻是失敗了,放棄了,現在覺得過去的自己很荒唐可笑。這麼些年,兩人見面都是以很難看的樣子告終的,似乎很少時候能心平氣和的說上話。

  齊驍還是讓徐姐把梁捷帶了出去。有梁風在,齊驍總覺得安心些。

  「阿泰最近很奇怪……」江雲低著頭,有些沮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開始懼怕回家。一到家就情緒低落,躲在房間裡發呆。我和他明明在外面都能相處的很好,有所有笑的,一回到家他就變成那樣。」

  「一開始我沒有往心裡去,以為他是工作壓力太大,過幾天就好,只是一連幾禮拜都沒有好轉。我去問過他銀行裡的同事,他工作的時候很正常,沒有任何異常。你也知道的,我脾氣不好,和他溝通過幾次,他還那樣,我那天一氣之下就把他趕了出去,好讓他清醒清醒。我知道他是去同事家借住,卻是今天你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他一直在喝酒,喝多了,跑來了這裡。」

  「下午我把他送回家,阿泰一進家門就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我去推了他一下,讓他去洗澡,他就受了驚嚇似的,昏了過去。我推他的時候,感覺是推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我的手就變成這樣……」

  江雲這才把一直藏在口袋裡的裹著紗布的右手拿了出來。一圈圈的拆去紗布。

  齊驍和梁風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江雲下午抓傷齊驍臉頰的右手,從指間到手腕全部變成了紫黑色。像是長時間血液不迴圈後組織壞死的症狀。

  「怎麼會……」齊驍皺著眉盯著那只手。下午分明是好好的。

  「我是從醫院過來的。阿泰只是沒有意識,醫生沒有辦法解釋他昏迷的原因。我的手,他們同樣無法解釋。醫院建議我截肢。」江雲說的很平靜。仿佛截肢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那種平靜是齊驍很少見到的。短髮幹練的江雲,工作上雷厲風行,三十歲都不到就是一家國企的部門經理,手下少說也幾百號人歸她管。卻是在感情上,只要是關於周泰的一切,永遠都是火爆的,一觸即發。齊驍的印象裡,江雲那麼冷靜和自己說起周泰,是第一次。

  「我想去你們家裡看看……」聽了江雲的描述,齊驍覺得周泰的家裡一定出了問題,江雲的手沾過自己的血,很有可能是碰到鬼了,才會變成這樣。

  江雲沒理會齊驍的提議,呆呆的坐著,眼神放空,許久才說了一句:

  「齊驍,我羡慕你……」女人自嘲的笑了笑,說話的聲音很輕,「其實阿泰這些年都沒有忘記過你,要不是我手段高逼著他,他早就跑來找你了。今天回去的路上他吵著要和我離婚,你知道的,他從來都怕我……可是今天他對我說,他贏了全世界,才後悔把你給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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