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生花8
晚上皇帝來到坤甯宮,我對此早有預見,一番纏綿之後,皇帝伸出手臂來,將我抱在懷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道:“朕覺得,朕跟皇后是越來越心靈相通了。”說著,轉過頭來看著我,笑眯眯問道:“皇后覺得呢?”
與其說那是“笑眯眯”倒不如說是“色-迷-迷”來的貼切些……我看他一眼,又趕緊垂下眸子,嗔道:“皇上……您在說什麽呢?”
皇帝哈哈一笑,將我抱的緊了些,靠在了他的胸前,又說道:“怎麽?難道皇后不覺得?——都老夫老妻了,還這麽害羞?朕可是覺得跟景嫻你是越來越合拍了,剛才……”
他似故意挑-逗一般,說起方才情形。言辭頗爲露骨。竟令我有些不堪承受,臉忍不住陣陣發熱,伸手輕輕地抵在他的胸前,壓低聲音嬌嗔只說:“皇上你還說……只是欺負臣妾……”
皇帝不依,伸手將我的下巴擡起來,細細的看,邊看邊說:“景嫻是越來越好看了,此一刻,人比花嬌啊!”
“皇上又來取笑臣妾,”我逃脫他的手,將臉貼在他的胸前,低聲說道,“臣妾這般年紀,還能得皇上如此謬贊,真不知要向哪里鑽好。”
“就鑽在朕的懷裏吧!”皇帝哈哈大笑,伸手輕輕地撫摸我的背,手自頭髮向下滑落,一直到腰間,又輕輕地捏一下,我最怕癢,倒是真的反應劇烈,扭動著想躲開,皇帝趁機攬著我的腰,將我擁在懷中,他的興致特別的高,頓時之間又被挑起興趣來,騰身又上,先前我還是作出三分承受不住,到最後卻是七八分,望著他的面色,迷亂之間不停的嬌聲求饒,皇帝卻越發興起,一直折騰了三四回才罷休。
我實在累壞了,皇上這一番折騰,我也要打點精神投入,絲毫都無法怠慢,實在心神俱疲,終於求的他盡興停住了,頓時渾身如散了架一般躺著不能動,皇帝卻似還好,仍舊探出手臂將我抱入懷中,我聽得他的心跳“砰砰”之聲,還是十分劇烈,心頭朦朦朧朧有些擔憂,想到:若是他再來一次,恐怕我是真的無法奉陪……會累死的吧,實在汗顔。
幸虧皇帝沒有再做其他動作,只是擁著我,過了一會兒,卻喃喃地說起話來。
我困得十分,只想要呼呼大睡,然而卻又不肯錯過他的話語,只好支撐著聽聞,卻聽得皇帝在耳畔說道:“景嫻還不承認?”
我嚇了一跳,想到他先前所說“心有靈犀”“合拍”之事,是拿著這個由頭來罰我,便急忙抓住他的胳膊,認輸求饒,說道:“臣妾承認,臣妾承認就是。”
皇帝嘿嘿一笑,將臉湊過來,在我的臉上親了一口,我模模糊糊無法提起精神來應對,卻聽得他又說:“說來也怪,朕在別人那裏,頂多就是一時興起,怎麽到了景嫻這兒,竟停不下來,仿佛年青小夥子一般。”
我聽了這話,少不得奉承一番:“皇上說什麽呢,皇上本來就正當壯年,卻是小夥子都比不上的呢。”
皇帝一聽,又發出不懷好意的笑聲,說道:“景嫻這麽說,是在暗示朕些什麽嗎?”
我又紅了臉,嬌羞說道:“皇上真是……只懂得作弄臣妾。”
“嗯……朕就是想……”他的聲音一壓,眼神有異盯著我,我的心立刻噗噗跳,不會興致又上來了吧?心底暗暗叫苦。
幸虧皇帝及時一歎,又說道:“……素來聽小燕子說起民間之事,朕也經常向往……如果能是民間的一對夫婦,該有多麽的單純幸福,然而,朕也無悔了,因爲在景嫻這兒,朕也能體會到恩愛夫婦的感覺。——先前真是讓朕沒有想到啊。”
“皇上……”我低低喚道,而後靜靜地再不吭聲,心底只想他趕緊住口而後入睡,皇帝卻興致盎然,而後又說了一句話,頓時之間令我的困意頓時蕩然無存。
皇帝見我不語,又開口說道:“朕跟景嫻,還有永璂,若是在民間,也算是不羨鴛鴦不羨仙的一家三口吧。”
我的心刹那震動,擡頭看向皇帝,說道:“皇上……怎麽突然生出這種感歎?”
皇帝伸手,挽起我的一絲頭髮,說道:“只是太高興了,一時又多想了些……不過景嫻,說起來,永璂最近好像變了很多,朕應該對他刮目相看了!”
“永璂?”我故作糊塗,迷惑說道,“皇上可是讓臣妾迷糊了,皇上說的,是五阿哥吧?”
皇帝一笑,說道:“是朕跟景嫻的十二阿哥,永璂,朕這麽說,景嫻高興吧?”
我做不解狀,說道:“臣妾自然是高興的……不過皇上,怎麽忽然誇獎永璂了?”
皇帝點點頭,歎道:“朕本來不是很喜歡永璂,覺得這個孩子不大方,又有些不會應對,怕生……然而最近朕聽得紀曉嵐以及尚書房裏的一些教師傅都紛紛誇獎永璂,朕十分詫異,昨日便特意抽查了一番永璂的功課,沒想到,……永璂他竟然回答的頭頭是道,沒什麽難得住他……而且難能可貴的是,他對事情有一番自己獨立的見解,更讓朕欣喜的是,他雖然只是個小小孩子,說的那些個道理也未免稚嫩,但竟十有很合朕的心意啊!永璂他的進益,實在是相當的快!你說朕能不欣慰,能不高興麽?”他很是高興的,舒心而歎,“——景嫻,你的十二阿哥快要長大,也越來越像朕,大有皇家風範了!”
我聽皇帝滔滔不絕說出這一番話來,顯然是發自內心的。心底震撼而激動,面上卻還做出惶恐的樣子,說道:“皇上怎麽這麽誇獎永璂?他不過是個小小孩兒而已,哪里會那麽好的,皇上不是故意來逗臣妾開心的吧?”又抱怨說道,“臣妾這幾天很少見到永璂,還以爲他去哪里玩去了……難道都是在偷偷進修?可是不至於的……永璂年紀還小,怎麽會這麽懂事,皇上一定是故意來逗臣妾的。”
說到這裏,反而歎了一口氣,十分惆悵。
皇帝一聽,竟略挺了身起來,居高臨下看著我,認真地說道:“景嫻,朕沒有騙你哄你什麽,永璂他真的很好……你啊,給朕養了個好兒子還不知道呢!”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皇上說的是真?”
皇帝哈哈一笑,看著我的樣子,低頭來在我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口:“朕金口一出,一言九鼎,怎麽會騙你……我看永璂小小年紀,卻已經有皇家風範,若如此下去,將來的造詣修爲,不在五阿哥之下啊!”
我低下頭,說道:“若永璂知道皇上這麽誇他,一定會很高興的……”乖乖地窩進他的懷裏,又說,“臣妾見皇上這麽開心,也就放心了,希望永璂不辜負皇上對他的希望。”
皇帝連連答應,又安慰了我一番,才擁著我沈沈入睡了。
第二日皇帝意氣風發的起身,穿了朝服,收拾妥當前去上朝。
這一晚上,先是被皇帝折騰的渾身疲累,又聽到皇帝誇獎永璂,內心激動難以言說,幾乎都沒怎麽睡,送走了皇帝,才略在那斜榻上眯著眼養神。
正在假寐,聽到外面有小太監輕聲叫道:“小祿子公公,小祿子公公?”接著,小祿子竊竊答應一聲,而後躡手躡腳出去。
我心頭一動,便細細去聽。就聽到外面有人悄悄地交談,是小祿子說道:“娘娘正在休息,昨晚上沒怎麽歇好,副都統可有事麽?”
我眉頭略微一皺,是善保?
外面沈默了片刻,果然響起了善保的聲音,低低說道:“原來、是如此……那麽我就先不打擾娘娘了,娘娘好生休息要緊,也並不是什麽緊要的事情,等會娘娘醒了我再來……勞煩小祿子公公了。”
小祿子笑道:“說什麽見外的話兒,大家都是替娘娘辦事的,副都統自去吧,等娘娘醒來,我會將你來過的事兒轉告給娘娘的。”
善保說道:“如此有勞了,善保先行告退。”
小祿子答應一聲,那邊再無聲息,小祿子自重新悄悄進來。
若是我當時傳召善保進來,也許就會免了其後而來的一場驚擾是非,但我當時實在不想見他的面,所以自假裝仍舊在睡的模樣,不願意召見他。想來那一場驚,是上天注定的吧。
頃刻善保走了,我卻再也睡不著,想來想去,心頭忐忑,終究醒了,歎一口氣,問道:“方才有人來過?”
小祿子說道:“回娘娘話兒,方才是善保副都統來過,見娘娘睡著,就不敢打擾,先行離去了。”
“他可有說過是什麽事兒?”我問道。
小祿子說道:“回娘娘,這個不曾,不過副都統說,等娘娘醒了,他還會來回稟娘娘的。——是不是要奴才去傳召他來晉見?”
“這個不必了!”我皺皺眉,急忙說道。
心裏有些悶,站起身來,說道:“小祿子,陪本宮出去走走。”
容嬤嬤這幾日代我忙碌蘭馨大婚之事,尋常都不在我的身邊,我索性也也沒帶多少人,只嫌鬧騰的慌,便只命小祿子一個跟隨。橫豎只想靜靜地在坤甯宮內轉一轉,消遣消遣,絕不會發生什麽別的事。
走了一會兒,不知不覺走到熟悉的院落地方,腳步一停,望著眼前那熟悉的院落,有點出神。
小祿子見狀,溫聲說道:“娘娘,今兒風大,娘娘穿著又單薄,不如早點回去吧。”
我搖搖頭,說道:“不,本宮想在這兒站一會。”
小祿子左右看看,偏偏找不到一個宮女太監,於是說道:“那娘娘您在這兒停一會兒,等奴才回去給你拿一件衣裳來。”
“嗯,你去吧。”我只好點點頭,小祿子便告退,一溜煙回去拿衣裳,我站了一小會,便順著小路向前走,見此地景物依舊,亭台依舊,耳畔似乎能夠隱隱聽到昔日琴聲,如此熟悉——這正是昔日新月格格所住的芷青居。
如今,人去樓空。我擡頭望著芷青居湖畔假山上的亭子,昔日就是在這亭子內,新月撫琴彈奏遙想努達海,就是在這亭子內,我勸說新月未果,將鮮花擲落琴弦: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
如此而已。
我同新月的那個賭,是我贏了沒錯,一早我其實就料到我會贏,她會輸給她的自以爲是,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跟她打賭之時,心底其實也有那千分之一的念頭,是想著會出現奇迹的。
然而不曾,事實證明,努達海並非良人,不可寄託,海誓山盟都成空。我該逍遙快意才是,可暗暗,卻不由地有些失落。
這世間,有些東西,是我永不可得的,我曾想過別人或許會得到,以證明它並不絕迹,世間猶存,但……事實證明,不過是我的一點虛妄念想。
真真好笑,像我這樣生於後宮死於後宮之人,心頭竟也有那一丁點不可告人的癡妄念想。
眼神刹那有點怔忪,似想起前世之時,那縈繞耳畔的幽幽笛聲。
只可惜,這一世,再不可得。
我的心中陡然有點悲涼悽惶,卻沒有向亭子之上走動,沿著假山之間的小路向著芷青居的屋子那邊走去,我忽然很想去看看,昔日新月割斷了的琴弦,還在不在?
正走了兩步,覺得稍微有點累,便伸手撐著旁邊的假山石頭,準備停下來略等一等身後的小祿子,免得他回來又找不到我。
風聲寂寥,天空陰霾,假山石嶙峋古怪,我仰頭去看天,滿目所及,竟看不到有一點陽光,恰如此心,不由地輕輕一歎。
扭過頭,正想再繼續走,卻在此刻,聽到在側面假山之後,有隱隱的人聲傳來,說的是:
“你……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