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男奸女賊之男奸(下)
吸取了上次的經驗教訓,這次袁秀玉沒有直接撲過來,而是邁著端莊的小步,一邊暗自觀察著潛在的敵情,一邊尋找著鳳逸的身影。
還好,殿內靜悄悄的,除了遠處那個明黃色的身影,其它都是身著統一服飾的太監宮女,再無旁人。
松了口氣,順著石墨的指引走進內殿,袁秀玉淒淒艾艾的拖長聲音叫了一聲:“表哥——”
余音繞梁,三分鍾不覺於耳。
但是,沒有人回應她,殿內一如既往的靜悄悄的。
殷切的呼喚遲遲得不到回應,盈滿幽怨之色的小臉僵了僵。
纖弱得讓人心憐的身子緩緩前移,來到那個明黃的身形旁,才發現正主兒早趴在幾案之上,俊眸微闔,夢周公去了。
白嫩的小手伸出來,輕輕推推他的肩,嬌脆的嗓音怯怯的喚道:“表哥。”
沒有回音。
袁秀玉再推,再叫:“表哥。”
還是沒有回音。
再推,再叫:“表哥。”
……
推一下,叫一聲,推一下,叫一聲,如此循環往復,長久不衰。
閉眼裝睡的鳳逸被她堅持不懈的言語舉動弄得快要瘋掉,身體的搖擺令他痛苦得恨不能撿把刀來剁了這只在自己肩上作孽的手。
……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緩緩睜開雙眼,還不忘裝出睡眼惺忪的模樣,鳳逸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揉著眼睛。
似是不期然的,迷蒙的雙眼對上一張眼淚汪汪、仿佛隨時都會哭出來的小臉,俊逸的臉上閃過一抹驚詫。
“表妹?”鳳逸站起來,恍然道。
動作剛做到一半,袁秀玉伸出的小手停在半空中,欲喊出口的叫聲卡在喉嚨裡,一時推也不是,叫也不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趁著這個絕好的機會,鳳逸推開椅子,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手,深深的看著她,俊臉上爬滿了心疼。
“表妹,十日不見,你憔悴了好多。”他輕輕的呢喃道,說話的語氣,仿佛分離千年的愛侶重逢的剎那間那簡單卻纏綿的情話。
“表……表哥——”以嬌弱聞名的淑妃娘娘立馬眼眶兒紅紅,雙眼蘊淚,一手舉起帕子拭著眼角的眼淚,哽咽起來。
“表妹,對不起!”握緊她的手,搶在她開口之前發言,鳳逸悲切的道。
“啊?表,表哥……”袁秀玉拿著帕子的手停在半空,呆呆的看著他,不明所以。
沒有給她反應的時間,鳳逸一臉哀戚的看著她,自責的道:“對不起,表妹,是表哥無能,是表哥沒用!表哥不能幫你,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太後打你的宮女、禁你的足。事後,我也曾向太後請求過,求她放你出來,可是她不答應。我想去看你,她又派人守在你的寢宮外,不許任何人進去,連我都不讓。她甚至還說,若是再幫你說話,她便連我一起罰,管我是不是當朝天子!”
“對不起,表妹,是表哥沒用,是表哥無能……”越說聲音越低,越說越傷感,越說越悲憤。
這表情這語氣,比自我感覺受了天大的委屈的袁秀玉還要無辜可憐上幾百倍,搞得袁秀玉准備好的滿肚子的委屈毫無用武之地,想傷心想哭訴倒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
“表哥,你千萬別這麼說!”如同肥皂劇裡演的一樣,袁秀玉尚還沾著淚水的帕子捂上鳳逸的嘴,柔聲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有心救我,但是力不從心。表哥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我能理解。”咬咬牙,她恨恨道,“要怪,就怪那個妖女——”
舌尖無意間嘗到苦苦的滋味,鳳逸眼中快速閃過一絲厭惡。眼疾手快的拿下她的手帕,反捂到袁秀玉嘴上,他湊近她,一手食指靠在嘴邊,故作嚴肅的輕聲鄭重道:“噓,表妹,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這些話,你在我這裡咱們私下裡無人時說說也就罷了,其它時候可是亂說不得!這皇宮裡到處都是太後的人,你一個不查,小心這些話被聽了去,下次就不是禁足十日這麼簡單就能解決的了!”
“啊?”這麼嚴重?袁秀玉兩手捂上嘴,一雙大大的眼睛無辜的睜著。
“是的。”就是這麼嚴重。鳳逸對她重重的點了一下頭,一本正經的給與肯定的答復。
袁秀玉不說話了,純真的大眼裡溢滿驚恐。
一聽到記憶中那個女魔頭的名號,再聯想到十日前南宮春燕似笑非笑的那張臉,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大大的冷戰,兩手抱胸自行取暖。
扶著她的肩,將她安置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鳳逸輕聲道:“表妹,你且坐著,等我看完了奏折,便來陪你。”
“嗯。”袁秀玉乖巧的點頭。但是,當她的眼光隨著鳳逸的指向看到那堆得有山高的奏折時,她倒抽一口氣,愕然搗住嘴。
“怎……怎麼會有這麼多奏折?”她瞪圓了眼睛,高聲叫道。
“每日裡都是這麼多啊!”鳳逸的眼光跟著她轉了一圈,回來,給她一個蒼白的微笑,無力的道,“表妹放心,我每天都看這麼多,早習慣了。”
“可是……你的身子……”袁秀玉眼眶又紅了,好心疼的模樣。
“沒事的。大不了再多躺幾天,多喝幾服藥就好了。”鳳逸不以為意的笑道。
適時的,舉起袖子捂住嘴,假咳兩聲。
“表哥!”果不其然,某位姑娘的心肝揪疼了。
“表妹不用擔心。我不過是前幾個晚上熬夜看奏折,感染了風寒,已經喝過藥了。太醫說,不日便好。”鳳逸看看她,擠出一個再明顯不過的假笑。
袁秀玉剛止住的眼淚又留下來了。
“表哥,你別看奏折了,你快去歇息吧!”她抓著他的肩膀,死命把他往龍塌上帶。
鳳逸扯著自己的胳膊,使力往幾案處奔。
“不行!太後吩咐的,就算徹夜不眠,我也要看完,否則太後會生氣的。”邊和她拉扯著,他邊想也不想的便毫無罪惡感的把罪責推到南宮春燕頭上。
“她怎麼能這樣!她難道不知道你的身體虛弱,熬不得夜嗎?竟然還想這樣折磨你!”滔滔怒火暫時掩蓋了深切的懼意,袁秀玉一手拍上桌子,大聲叫道,“太後呢?當年皇姑父不是命她垂簾聽政的嗎?這些奏折理應由她來看才對!”
鳳逸垂下的眼眸暗了暗。如果可以,他真想撿起李司晨他老爹的那十幾本奏折往她頭上砸下去,看能不能把這個天真到傻的丫頭砸得聰明點。
“沒關系的,我身體好多了,應付的來。”強忍下掐死這個丫頭的沖動,他壓低聲音,弱弱的道。
“表哥你就別逞強了!”袁秀玉卻是不滿意他的說辭,氣呼呼的道,“這事我一定要告訴爹去!然後,他定會聯合朝臣,重重的參那個妖女一本!”
低垂的眸光專為全然的嘲弄。他突然不想掐死她了,他等著看那個妖女把她給活活掐死。
要知道,所有上呈的奏折都要先經過那個妖女的手,經她過目了才送到他這邊來。彈劾的奏折只怕才到了第一站,那些人的烏紗帽乃至項上人頭就不保了。畢竟,宮內宮外,那個妖女一切大權在握,想要誰死誰便不能幸免。
這個傻丫頭,連當前形勢都沒搞清楚就敢在這裡說大話,可見是嫌活得太沒意思了。
“表妹,你不要生氣。太後自有她的事要忙……”強迫自己把私人情緒放到一邊,鳳逸拉著她的胳膊,低聲下氣的道。
“能忙什麼?不過是同貴妃商量著,怎麼奪得你的歡心。最好能讓南宮春香那個賤人一舉得男,然後她就能穩坐皇後的位置,這天下就盡在他們南宮家的掌握之中了!”袁秀玉推開他的手,越說越氣。嬌弱可憐的形象此時已然消失殆盡。
“表妹,話不可亂說!”鳳逸捂住她的嘴,驚慌失措的道,“要是被太後知道了……”
“知道了就知道了!表哥你怕什麼?”袁秀玉扯下他的手,偏還加大音量道,“是,他們南宮家現在是如日中天,但我們袁家又差到哪裡去了?別忘了,我爹還是督察院左督御史呢!職位不比她爹低!”
“但是太後出自他們家,這是不爭的事實。” 鳳逸故意慢慢的道,“現在,他們家不管在宮裡還是鳳凰城都是只手遮天。所以,表妹,聽表哥的話,以後你在宮中凡事都要小心些,不要與貴妃作對,也不要與她爭。太後說什麼就是什麼……”
不出所料,某個嬌生慣養、打小便不曾吃過虧的大小姐沒聽幾句便爆發了——
“憑什麼?我不干!”袁秀玉大聲叫道,打斷他的話,“他們南宮家已經有一個人做上太後了,難道還想再把皇後的寶座搶去不成?她們姐妹倆還真想在宮中稱霸啊?做夢!”
兩手抱胸,冷哼一聲,袁秀玉面帶得意的笑道:“只要有我在一天,我便不會讓她們得逞!進宮前爹一再交代過我,絕對不能再讓南宮家的那個妖女繼續得意下去!皇家的長子長女誰都可以生,唯獨南宮家的女人不行!無論如何,我定會盡一切手段破壞她們……”
接下來又是一番豪言壯語,鳳逸充耳不聞,只顧著在心中哀歎:
哎!表妹,不是我說你,適當的勇氣的確被稱為勇敢,這令人欽佩。不過,過度的勇敢那就叫自大了,只會導致自取滅亡。而像你和你爹這種不會審時度勢,不會深入分析,只會張口亂叫的人,死路一條,這是遲早的事。
不過,他也相信,現在有袁秀玉在這裡牽制著,他暫時能安心布局一段時間。
就讓他們去做炮灰吧!他暗自下了決定,反正這是他們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