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欠萬兩的賭客
客人的違約金雖然都追回來了,但是刻坊還是開不下去了。
沒過多久,李震便關了那家刻坊,不過不是真的關閉,而是不再對外做買賣,因為安子然另外給他找了一處僻靜又比較大的地方,刻坊裡的工具都搬到了那裡,工人也增加了十幾個。
安子然把刻坊重新命名為紙牌刻坊。
這一仗雖然對李震的刻坊沒有造成什麼巨大的損失,但是後續相對麻煩了一些,因為君子城幾家造紙作坊不再把官柬紙賣給他們。
不過安子然早已經想過這一層。
十萬張官柬紙大約可以做一萬八千多副紙牌,以作坊現在的速度,每天大概可以生產出兩百副紙牌,因是純手工,不像後世機器氾濫,所以每日生產的數量相對少許多。
至於官柬紙。
這個其實很好辦。
既然那幾家作坊不肯賣給他們,那麼就去其他城買,羅陽的手伸得再長,也不可能知道他們去哪個城買。
雖然會增加成本,但是目前只賣給買得起的人,價格就不用顧慮太多了,而且安子然也不打算一直使用官柬紙製作紙牌,他正在研究如何降低官柬紙的成本。
前世盛行的銅版紙在落後的古代根本不可能造得出來,他不是神人,只是比普通人強一點而已,所以只是技術的問題就足以讓他放棄這個方法。
官柬紙的價格之所以會那麼高,其主要原因還是材料的問題。
作坊為了抬高官柬紙的價格,所用的材料全是用細竹料,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減少細竹料成分,雖然可能會影響到紙質,但是問題應該不大,後期會推廣到百姓,對百姓而言,品質不是最重要的。
這樣一來,問題就解決了。
所以,還是要自己開一家造紙作坊麼?
安子然又陷入思考,果然還是得招些人才行,不然用不了多久他就會累死。
天龍賭坊有夜羽在暗處看管著,目前夜羽還是可以信任的人,他辦事的能力也很強,特別是上次他自作主張燒了寶華賭坊幾處建築。
一般人或許會惱怒他沒有征得同意就擅自動手,但是安子然不會,他需要的就是這種能夠獨當一面的能力,不用事事都要他去操心的人才,所以看到他這種魄力後,反而對他比較放心了。
另外還有雕工坊。
雕工坊比賭坊和刻坊還要隱秘,其他賭坊能看得出紙牌是用官柬紙製作的,但是對於他們從來沒有接觸過的牛骨卻絕對看不出來,就像他們怎麼找都不可能找到完全脫脂後的白色牛骨。
當然,能代替牛骨的材料還有很多種,但是絕對沒有牛骨便宜,所以就算他們想得到可以用象牙這些,也絕對不敢大量的投入。
因雕工坊比較重要,所以安子然把它交給蘇子。
紙牌作坊則有李震這個老手在,他與李震接觸的時間不長,但是他知道他的身份,所以理當不敢背叛他,況且只要掌握了紙料的具體情況,就算李震後面有什麼想法也有跡可循。
儘管如此,他現在煩惱的仍然是人才。
往後他會有更多的產業,特別是,枲麻的種子已經找到了。
半個月前,管夙和邵飛到達阿裡鄉,之後便開始找地方撒種,但是遇到一些他們無法解決的麻煩,所以需要他和傅無天去處理,現在,他們撒下枲麻種子的範圍並不大,如果想擴大,還需要他們親自過去一趟。
安子然倒是很想自己去一趟,他對枲麻的種植很重視,枲麻的發展前景比賭坊遠,如無意外將會成為他的主業。
只是,他現在離不開君子城。
其他賭坊虎視眈眈,如果不能解決這個麻煩,若他們去了阿裡鄉,屆時有個什麼萬一就會鞭長莫及。
“叩叩!”
一記敲門聲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思路。
安子然收回思緒,道一聲進來,門口的周管家立刻走到他面前。
“有什麼事?”
周管家回道:“回王妃,夜公子派人過來了,說是有事要找您,我看他似乎挺著急的。”
安子然訝異的挑了下眉。
自從夜羽接管天龍賭坊後,他便很少再過問賭坊的事情,因為他和張天中把賭坊慣例得井井有條。
現在竟然會派人來找他,看樣子是有什麼事情做不了主,他反而意外了。
安子然當即前往大堂,見到那個下人後終於瞭解到情況,臉上頓時露出掩蓋不住的詫異,有個持著金卡的客人在小園林裡玩紙牌輸了將近萬兩,但是他身上沒帶那麼多銀子,張天中便讓他留 份資訊,但是對方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竟然不肯,而且他竟然說要見安子然,見了才會還,這是多麼無理取鬧的話,於是雙方就這麼僵持下來。
一般辦得起金卡的人都是君子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只要知道他們的名字,他是什麼家底立刻就能查出來,但是那個人用的卻是他的手下的名字,所以賭坊也不清楚他的來歷,但是又不想與他撕破臉皮,與一個不明身份的人交惡對賭坊不是一件好事。
實在沒有辦法,張天中便跟夜羽商量,最後決定派人過來請示他。
安子然決定去看一看,出門時卻正好撞見剛回來的傅無天,知道他要出門,傅無天前腳剛踏進大門一步就收了回去。
“本王也很好奇。”
傅無天一句話將他欲拒絕的話堵在喉嚨裡。
他還沒決定要不要見那個人,即便是見了,對方也未必認識他,但是傅無天就不同了,不過他也知道說服不了他,只得讓他跟著。
兩人一趕到賭坊,安子然剛把傅無天趕到隔壁的包廂裡,張天中便急急忙忙找過來,他知道事情的始末。
說來也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衰神附身,其實他玩的局數並不多,但是每一局的運氣都奇差無比,偏偏他不信邪,每一局的籌碼越壓越大,結果累積下來就輸了將近萬兩。
萬兩不是小數目,張天中希望他先把輸的銀子墊上,又或者寫一張借據。
那個人看著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去沒想到會那般無賴,既不肯寫借據,又不肯先還欠的萬兩,出乎意料的執著。
“安公子,我看這人衣著華貴,全身上下透著一股不凡的貴氣,想來應該不是普通人物,您看是不是去見他一面比較好?”張天中建議道。
“他現在在哪?”安子然面無表情的問道。
“我把他們安排在一個包廂裡。”
安子然似為難的皺了下眉,他來這裡不代表真的想跟對方見面,這種情況真是不好辦!
這時,夜羽走了進來,“公子,姑爺找您。”
安子然微微一訝,這個時候傅無天找他會有什麼事,而且人就在隔壁,他們才分開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囑咐張天中不要怠慢了那個人,他來到隔壁的包廂,進門就看到傅無天在喝茶。
“夜羽說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傅無天放下茶杯,走過來親昵的拉起他的手走到一面雪白的牆壁前,“王妃,你猜猜,本王剛剛聽到了什麼?”
安子然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視線移到牆壁上,鬆開他的手便走過去將耳朵貼在牆壁上,隱隱約約聽到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不過並不真切,突然想到那對主僕,隔壁莫不是他們?剛剛他還沒來得及問張天中他們在哪個包廂,傅無天就把他找過來了。
“你聽到了什麼?”
安子然轉過身,不再偷聽。
傅無天攬住他的腰將他摟進懷裡,在他反抗之前附在他的耳朵邊悄悄的說了一句話。
安子然的眼睛微微睜大,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確定?”
傅無天道:“當然。”
安子然突然哧哧一笑,俊秀的容顏宛如煥發出萬丈光芒,看得傅無天都捨不得移開目光了,他知道王妃不是很愛笑,所以笑容很少,但是每一次必定動人心魄。
“老天爺待我不薄,真是需要什麼便來什麼。”
第一百零五章 堂夫
隔壁包廂
大黑被他家公子嚇得心肝直顫,差點口吐白沫。
他一直以為自家公子是個很有分寸的人,雖然偶有耍耍脾氣的時候,但是絕大多數的時候都很正經。
結果這麼正經的一個人,竟然在賭坊連續輸掉一萬兩銀子,這可不是一百兩或一千兩,而真得不能再真的真金白銀,就這麼給輸掉了。
大黑頭腦發黑,他有種死定的感覺。
“公公公……公子……”
因刺激太大而昏過去的大黑終於幽幽醒來,說話斷斷續續。
話還沒說完,他家公子一巴掌便拍中他的腦袋,‘咚’的一聲,大黑的腦門磕在桌子上,終於清醒了。
“公子?”
大黑捂著腦門哭喪著臉。
俊朗男子瞪了他一眼,“公什麼公,本公子又不是太監,再給我一句公公,小心本公子拍扁你。”
大黑慫了,“可是公子,您輸了一萬兩,這筆銀子要怎麼還?”
身為公子的貼身護衛,大黑可是非常清楚他家公子的私庫有多少銀子,說句不客氣的,有幾兩銀子就不錯了,其實公子每年的收入不少,但是花銷也大,而且他跟別人也不一樣,他不是花在吃喝玩樂上面的,而是書畫。
公子喜歡舞文弄墨,他的文采也屬不錯,不過公子很喜歡收集名人名師的書畫,雖然是個很花銀子的愛好,但是有名的書畫確實有收藏的價值,但是關鍵就在於,公子一遇到喜歡的書畫,不管對方開價多少,他都直接買了,從不會跟對方砍價,於是每年的花銷都極大。
要不是公子不用靠自己吃飯,現在他們連吃飯都有問題了,在公子所有兄弟當中,混到公子這種地步的人還真是少見。
說到一萬兩,俊朗男子亦沉默了。
他自己也沒想到運氣會差成這樣,一次或許是巧合,但是連續好幾次,那絕對不可能是巧合,而是黴神附體了。
俊朗男子一開始就沒想好要怎麼還這筆銀子,他同張天中說要見到賭坊幕後的真正管事者其實只是順勢的推託之詞而已,但是身份是真的不能洩露出去,不然面子裡子就真的沒了。
“公子……”
大黑一見他家公子的表情就知道完蛋了。
俊朗男子瞪了他一眼,“我還沒死,哭喪著臉做什麼?”
大黑歎了一口氣,做護衛真不容易,做公子的護衛更加不容易!
就在主僕倆抬杠的時候,包廂的門終於被人從外面推開,聽到聲響,主僕倆轉頭整齊的望過去,一看來人,俊朗男子的瞳孔不禁瞪大了些許。
走進來的人是一個容貌俊秀的少年,精緻的五官透出一絲淡漠,一身月牙色的珍貴袍子將其襯托得尤其斯文俊秀,雖然他身上傳遞著一絲淡淡的疏離,但是偏生讓人移不開眼。
大黑立刻收起臉上的哭喪之色,猶豫的說道:“這位公子,您是不是走錯包廂了,這裡……”
“大黑!”
反應過來的俊朗男子立刻喊了一句。
大黑頓時噤聲。
俊朗男子站起來並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方拱手禮貌的說道:“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在下姓安。”少年不咸不淡的答道。
俊朗男子笑道:“原來是安公子,幸會,不知安公子有何事?”
安子然斜眼睇著他,“不是你要見我嗎?”
主僕二人頓時虎軀一震,都傻眼了。
“你就是天龍賭坊真正的主人?”俊朗男子呆滯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表情像見了鬼似的,因為少年太年輕了,他一直以為賭坊的主人應該是一個中年人,只有中年人才有這等魄力,再不濟也應該有二十多歲,可是眼前的少年分明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
“有什麼問題?”安子然眯起眼睛。
大黑脫口道:“太年輕了。”
安子然看了他一眼,旋即開門見山道:“這位公子,現在你已經見到我了,可以把你在賭坊輸的銀子都還上嗎?”
俊朗男子暗道一聲糟糕,趕緊賠笑道:“安公子,我是這樣說過,但是本公子……現在沒帶,你也知道,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我一時半會沒那麼多現銀,所以能否給我幾天時間,讓我去籌措?”
安子然嗤笑一聲,“如此,公子是打算說話不算話?”
“不是!”俊朗男子立刻否定,語氣委婉又真誠的說道:“安公子,我沒騙你,我身上確實沒帶那麼多銀子,你想想,一般誰會在身上帶一萬兩銀票?又不是傻子,是不是?”
“普通人確實不可能帶那麼多……”
俊朗男子欣喜,“看吧,你也這麼覺得吧,如果你不信的話,我可以把我最重要的手下大黑留下來,七天后,我一定會拿一萬兩把他贖回來,你看怎麼樣?”
“公子?”
大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家公子。
公子竟然想把他留下來抵押,這怎麼可以?!
他比誰都清楚公子連一百兩都拿不出來,更別說一萬兩,真要留下來,他這輩子就被想回去了。
俊朗男子警告的瞪了他一眼,不許還嘴!
大黑覺得很委屈,他絕對是大亞史上第一個被主子拿來抵押的護衛,最苦逼,沒有之一。
“七天我看不夠吧?”安子然淡淡的說道。
俊朗男子愣了一下,“這個……呃,還真有點不夠,安公子若不介意的話,也可以再延長一點點……”
安子然打斷他的話,“依我看,延再長你也湊不到這個數目,我說的對不對,六皇子?”
傅元帆呆了。
大黑更是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
“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傅元帆終於反應過來,立刻往後退了兩步差點撞到桌子,驚喘一聲,驚愕的看著他,他從來沒見過這個人,出現在人前的次數也不多,對方怎麼可能認識他?但是他卻準確的叫出他的排名。
“自然是本王告訴他的。”
伴隨著這句話,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安子然後面走出來。
傅元帆一看到他的真容,表情瞬間裂了,“堂堂堂……堂哥?”
崇明帝五位皇子,唯一會喊傅無天堂哥的,也就只有他,因為他是五人中唯一過得最逍遙自在,對皇位完全沒有興趣的皇子,雖然可能和他的母妃有點關係,但是關係並不大,主要還是本心。
傅無天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一臉錯愕的表情,“一段時間沒見,元帆表弟越來越讓本王刮目相看了。”
傅元帆猛地看向安子然,姓安的少年,他記得堂哥的王妃也是姓安,該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還不快來見過你堂嫂?”傅無天佔有性的摟住安子然的腰。
安子然在二人膛目結舌的目光下拍掉他的手,皺眉不滿的說道:“我又不是女人,嫂什麼嫂,還是叫安公子就……”
“堂嫂!”
傅元帆驟然叫起來不僅打斷安子然的話,還把他嚇了一跳下一秒,他的臉就黑了。
傅無天胸膛輕輕震動起來。
“六皇子,就算你叫得再親,銀子還是要還的。”安子然冷著臉。
傅元帆再度傻眼了,他的本意是想拉近關係,結果竟然適得其反……他錯了,可以重來一遍嗎?
“……其實我還沒說完。”
安子然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傅元帆硬著頭皮:“我想說的是,堂嫂當然不行,堂……您是千真萬確的男人,應該叫堂夫才對!”
大黑瞪大眼睛看著自家殿下,整個人都 了,殿下,您的傲骨呢?怎麼這麼容易就折了,您不是常常說文人就應該傲骨淩霜,不為斗米折腰,銀子也一樣,怎麼現在說折就折了?
安子然沉默的看著他。
傅元帆被看得頭皮 ,可是為了萬兩銀子,他只能厚著臉皮。
“好了。”傅無天出聲拯救了他。
傅元帆立刻感激的看向他。
安子然淡淡的說道:“不想還萬兩銀子也不是不行,但是有一個條件。”
傅元帆期待的看著他,“什麼條件?”
“你現在已經知道天龍賭坊是我開的,那麼你應該知道賭坊與另外九大賭坊的競爭,特別是寶華賭坊,羅陽不會善罷甘休,我需要有人幫我牽制住他們,在我不在君子城的時候關照天龍賭坊,不讓他們有機會可趁,如果你答應,一萬兩一筆勾銷。”
“這個……”傅元帆猶豫起來。
父皇不喜歡他們這些兄弟做生意,所以他一直安分守己,當然,他沒興趣經商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但是他知道其他幾位哥哥背地裡都有幹這些事,不湊巧的是,他恰恰知道寶華賭坊是誰開的。
現在是很少人知道是天龍賭坊是堂哥的王妃開的,但是以後肯定會有曝光的一天,到時候他幫過天龍賭坊的事肯定會傳到哥哥們耳裡,他們一定會以為他們是一夥的,他只想逍遙自在的過一輩子,從來沒想過要卷到這些麻煩中去。
傅元帆可憐的看著他,“能不能換一種?”
安子然攤手,“一萬兩。”
傅元帆臉微垮,要是早知道會變成這樣,他肯定會忍住不賭。
“你還有一點時間可以考慮。”
“……一點是多少?”
“一刻鐘。”
“……”果然只有一點點。
糾結了一會,傅元帆抬起頭,眼神堅定,“我可以答應幫你照看天龍賭坊,不過我想你也知道,我雖然貴為皇子,但是在朝中的勢力並不如幾位哥哥,所以我只能盡力而為。”
豈止不如,根本就是沒有,因為母妃的身份比較敏感,所以他一直不敢拉幫結派,就怕父皇誤會他,從而剝奪他的自由。
大亞最沒用的皇子他絕對能排第一。
“這點你放心,我會讓葛謙安幫你。”安子然點頭說道,過來的途中他已經和傅無天商量過,葛謙安是除他之外最清楚各個產業動作的人,有他在,他也能放心。
傅元帆再不濟,他也是一位皇子,這才是安子然看中他的原因,至於他的能力,半點也沒考慮在內。
如此,傅元帆也放心了。
他知道葛謙安是堂哥身邊的得力幹將之一。
沒有在賭坊待太久,傅元帆帶著心靈受到創傷的大黑回家了。
這次出來總結一句話就是賠了夫人折了兵!
第一百零六章 燈節
崇明二十七年十一月時日
時間眨眼就過去了,等安子然反應過來,他發現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快一年了,時間在他的快節奏中過的很快,就好像剛換上夏天的衣服,沒過多久就又換上了冬衣。
這一年裡,他的收穫不少。
不再發展各種副業後,安子然也難得空閒下來。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飯。
“吃吃……”
軟糯糯的娃娃聲從安子然懷裡傳出來。
小包子伸長著兩隻胖胖的小爪子,搭在飯桌邊緣,腦袋微微仰起,黑葡萄似的眼睛看著飯桌上的食物,因高度關係,他只看到碗盤,不過快兩歲的他卻已經開始會思考了。
小包子出生在年前一個月,所以年後便長了一歲,再過幾個月就兩歲,實際上只有一歲,不過他已經開口說話了,雖然聲音軟糯模糊,但是表達得還算清楚。
安子然拌了一碗有菜又有肉的粥給他。
這次不是米糊,小包子的牙齒已經長出來,八顆小巧又潔白的牙齒,不過咀嚼的能力還不行,所以只能喝粥。
安子然他平時很忙,但是從未忽略過小包子,每次吃飯只要有一點時間,他都會親自喂小包子喝半碗粥,然後才交給秋蘭去喂。
小包子的胃口比一般嬰兒要大,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是個吃貨,別人喂他吃東西,小包子都很少拒絕。
安子然一開始還以為小包子早熟,所以喜歡他這個哥哥才會每次喂他的時候都很安靜,後來才發現,小包子分明是來者不拒,只要有了吃的,他就不會吵鬧。
一會後,安子然才把小包子給秋蘭。
小包子的目光立刻隨著剩下的半碗粥移動,活像一隻吃貨。
不過能吃是福,所以大家都不擔心他會不會因此吃胖。
“你們今天晚上有沒有什麼安排?”
安靜吃飯的傅大管家突然開口了。
眾人怔了一下。
安子然搖搖頭,“沒有,我這段時間都比較空閒,晚上不用再出去,二叔為什麼這麼問?”
“如果你們沒什麼安排,晚上不妨去集市的燈節看看,這是今年最後一個燈節,比以往熱鬧許多,你道君子城這段時間還沒去過吧,正好讓無天陪你出去放鬆一下。”傅易解釋道。
聽到這話的傅無天夾了一片肉放進安子然碗裡,然後才道:“本王正有此意。”就是傅易不提,他也會說起這件事。
燈節是君子城的傳統,每季都會舉辦一次。
今年已經十一月份,正是初冬。
燈節不在四個集區任何一個舉辦,而是在君子城唯一的一條內河——淮子河,繞著河邊舉辦的,每逢這個時候,淮子河河邊都會熱鬧非凡。
太陽西斜,城中的攤販吃過晚飯便爭先恐後的朝淮子河邊趕去,為的就是爭取一個擺攤的好位子,因是沒有固定的,所以先到先得。
天空暗下來,淮子河已經熱鬧起來。
晚飯後又過了半個時辰,傅無天便帶著安子然出門了。
老王爺本想跟著他們一起去燈節,今年舉辦過的三次燈節他也沒有去過,不過沒等傅無天拒絕,傅易便先一步攔下他。
“你想去的話,等一會我陪你。”
老王爺一聽,眼睛頓時咕嚕嚕的轉了起來,“可以把小子鳴也一起帶出去嗎?”
一句話立刻透露出老王爺對小包子的不死心。
“不行!”正準備出門卻剛好聽到這句話的安子然先一步否決道,“子鳴他還小,燈節上人來人往,很容易撞到人。”
傅易和傅無天也是一臉贊同。
老王爺孤掌難鳴,只好放棄了。
淮子河,燈節。
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燈盞掛滿了街道,一盞一盞像是紅色的小太陽,河面上則漂浮著承載著善男信女們美好願望的燈,一盞賽一盞,男男女女站在河邊觀賞,不時發出驚歎的聲響。
燈節除了是大亞的傳統節日,還有另一個寓意。
男女成雙成對,沒有伴侶的若有緣分便可在燈節找到自己屬意的另一半,而淮子河便如同月老手中的紅線,將姑娘們的燈盞飄向河的另一邊,那邊正是君子城的青年才俊們。
每年燈節除了是百姓們的節日,君子城的有志之士,文采風流的學子們也會在淮子河對岸舉辦各種展示自己文采的聚會或比賽。
除此之外,年輕的學子們還會當眾撈起姑娘們的燈盞。
一人只得一盞。
如覺得有緣分便可拿著燈盞去對面找那位姑娘,如沒有那個心思,就要將燈盞重新放回淮子河,不可隨意丟棄,糟蹋姑娘們的心意,否則會被所有人不恥。
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緣分,但是每季的燈節確實促成了許多對有情人,所以淮子河又被稱為月老河,專門為善男信女們牽線搭橋。
安子然在傅無天的陪同下步入燈節,只見家家戶戶門前掛著兩個大紅燈籠,燈籠散發著喜慶的紅色,將整條街道,包括淮子河映得紅通通的,身臨其境的人們皆歡聲笑語。
習慣了現代的霓虹燈,再見到這幅情景,安子然神情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怎麼了?”
傅無天立刻察覺到他的表情有些不對。
安子然搖搖頭,“沒什麼,就是感覺好久沒有這麼悠閒的出來逛街了,轉眼一年又快過去了。”再過幾個月他就十七歲了。
“王妃若是喜歡,我們以後可以常常出來走走。”傅無天握住他的手,英俊的五官在大紅燈籠的紅光映射下少了平時的幾分張揚,多了一絲鐵漢的柔情,他很喜歡和王妃待在一起的感覺,即使不說話,也有一份屬於他們的默契。
安子然低頭看著被他握在手裡的手,突然低聲一笑,“好啊。”
傅無天眼中快速的閃過一絲意外之色,似乎沒料到他會答應得這般爽快,少年俊秀的側臉落滿了紅光,面色隨即柔和了下來,他從來沒有後悔過娶他,甚至慶倖自己當初的慧眼如炬。
“怎麼,很意外嗎?”安子然挑眉看著他。
傅無天嘴角微微勾起,他的王妃今晚似乎帶著一種別樣的風情,連挑眉都比平時動人。
兩人牽手的動作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路邊的攤子上,由於四個集區都集中在這裡,所以以往需要跑到各個集區才能看到的東西,現在都能在燈節上看到,這是燈節之所以這般熱鬧的主要原因之一。
平時不可能在四個集區之間跑來跑去,所以有這個機會,幾乎家家戶戶到燈節就會帶著一家老小出來。
兩人停在一家賣各種漂亮燈盞的攤子前,燈盞不是那種傳統圓柱形,而是各種奇奇怪怪的動物形狀,還有花型和水果型的燈盞,有紅色的,天藍色的,淡紫的等等,非常漂亮。
“二位公子喜歡什麼樣的燈籠,我這裡應有盡有,價格也不會太貴,最便宜的只要十文錢,最貴的也才三十文。”小販笑呵呵的說道。
安子然隨手挑了一盞鴨子形態的燈。
動物形態的燈盞並不是最貴的,只要二十文錢,水果型是最便宜的,買這類的多數是普通百姓,其次才是花型,它是最貴的,因為製作的過程最複雜,也最費心,特別是樣式是最好的,所以選它們的多半是年輕貌美的姑娘。
傅無天遞給小販二十文錢。
此次出來,傅易給了他們一個裝滿碎銀的錢袋。
買完燈籠,兩人便提著燈盞來到淮子河邊一個專門提供卡紙,可在卡紙上題字或寫上心願的攤子前。
攤子的主人似乎不在,桌上只放著一個小箱子,一疊卡紙,還有毛筆和墨石,箱子面前貼著一張紙,紙上寫著一張卡紙一文錢。
傅無天將一文錢拋進箱子裡。
安子然 一張淡藍色的卡紙,拿起毛筆在紙上寫了一句話,然後扔進燈盞裡,做完這一切,兩人才來到淮子河河邊,河邊早已聚集了一大群貌美年輕的姑娘,兩人頓時顯得突兀了。
第一百零七章 撈燈盞
淮子河放燈不單純只是姑娘們求姻緣的心願。
所謂的月老河是後來才演變出來的,早在二三十年前,淮子河還未有月老河的別名,人們在淮子河放燈純粹是為了祈福。
那時不只有姑娘們可以祈福求姻緣,男人,老人,小孩若有什麼願望都會買一盞燈,或者自己製作一盞,寫上自己的心願,然後拿到河邊放,當時也還沒有流行撈燈。
之所以會演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後來偶然出現一些男子因為意外事情撈燈,最終與燈盞的主人結為夫妻的故事,這便是月老河的由來,所以發展到現在,已經很少出現男子放燈的情況。
不過很少不代表沒有,偶爾還是能看到一些。
周圍不時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安子然卻看也沒看她們一眼,步下淮子河的臺階準備把手中的燈盞放下去。
河面上已經漂浮著許多盞漂亮的燈,其中以花型燈最多,大部分都是姑娘們自己做的,一個個都十分手巧,看起來不比路邊的攤販賣的差。
“寫了什麼?”
傅無天見他彎下腰便好奇的問道,剛剛他並沒有刻意看他的王妃寫在卡紙上的內容。
安子然將小鴨子燈盞放到河面上,小鴨子的形態並不醜,但是在眾多好看漂亮的花燈中卻非常突兀,被襯托得略醜,真的就像一隻醜小鴨。
沒等他回答,周圍的姑娘們便嬉笑起來。
她們也看到這盞醜小鴨,大概沒想到還會有人選擇這麼醜的鴨子,而且還是個男人,不時有‘好醜的鴨子’等字眼響起。
雖然她們看起來像是在看醜小鴨,但是眼尖的話還是能發現,有一些姑娘的視線不時的朝他們身上瞄,其中以偷看傅無天的視線居多,當然,也有不少是在偷看安子然的。
兩人的外表皆很出色,不過真正能讓人感覺到安心可依靠的,還是傅無天這種一看就很成熟又有魅力的男人。
安子然 下擺回到傅無天身邊,旁若無人的回道:“就是一個小遊戲而已,有人撈到那就是緣分,沒人撈到也沒什麼差。”
他這麼一說,傅無天更好奇他在卡紙上寫了什麼,小遊戲?聽起來很神秘的樣子。
安子然暫時不打算告訴他。
傅無天凝視著他的側臉一眼,又握住他的手,低聲道:“本王很期待王妃的小遊戲。”
安子然一隻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卻不再開口。
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響詭異的安靜了下來,姑娘們的眼睛幾乎瞪大盯著兩人握在一起的雙手,男人和女人不一樣航,兩個男人手牽手怎麼看就怎麼詭異,特別是在21世紀,不過在這裡只有一個解釋。
不論是偷看安子然的,還是偷看傅無天的姑娘都感到一陣失望。
外表這麼優質的兩個男人,竟然是一對的?
不過還有一些人的眼神比較詭異。
從外表看就知道誰才是主導,而在一些人的眼中,處於下方多半是倌館的小倌,而且也只有倌館的小倌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與另一個男人親親我我。
不管她們心裡怎麼惡毒的想著,安子然都沒有讀心術。
離開淮子河前,安子然又走到放卡紙的桌子前,又拿了幾張並在紙上各寫了一句話,然後才和傅無天離開。
“我想吃豆腐腦。”
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安子然突然興起這個念頭,距離晚飯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時辰,只夠他們把晚飯消化了。
傅無天自然會滿足他的需求,剛剛過來這邊的時候,路邊看到一家賣豆腐腦的,生意很火爆,應該很好吃。
一會後,兩人來到賣豆腐腦的攤子前。
攤子的老闆是一對老夫婦,兩鬢斑白,兩人似乎已過花甲,攤子不大,旁邊擺著四副老舊的桌椅,儘管如此,此時正在吃豆腐腦的人卻七八個,有的人已經吃了三四碗。
兩人走向那對老夫婦。
安子然對著老伯說道:“來兩碗豆腐腦。”
“兩位公子稍等。”老伯說著便拿起兩個碗,動作倒是很麻利,很快就盛好兩碗並放了一湯匙紅糖進去,本來他想放兩湯匙,不過被安子然阻止了,老伯的紅糖不是那種塊狀的,而是液體狀,看起來甜絲絲的。
安子然不習慣吃太甜的東西,吃過豆腐腦,但是和這種不太一樣。
因為沒有座位,兩人便站著吃。
一口吃進嘴裡,豆腐立刻化開了,因紅糖放得不多,所以不是特別甜,那股豆腐的香味反而更濃郁。
難怪客人會那麼多,就是不可憐攤主一大把年紀還出來擺攤,沖著豆腐腦的味道就足夠令每個吃過的人都成回頭客。
一碗豆腐並不多,兩人幾口就吃完了。
傅無天接過安子然的碗和兩碗豆腐的錢一併遞給老婦,老婦立刻笑著說了一句謝謝。
“老婆婆。”安子然突然上前叫住準備回老伴身邊的老婦,“有件事想要麻煩您,不知道方不方便?”
老婦詫異了一下,“公子請說。”
安子然將一張早就準備好的卡紙交到她手裡,小聲的跟她說了幾句話。
老婦笑了起來,“公子請放心。”
“如此,多謝了!”安子然朝她拱了拱手。
“公子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
與此同時,淮子河對岸。
賽詩會結束後,一群青年才俊鬧哄哄的相互簇擁著來到河邊,只見河邊漂浮著百來盞漂亮的燈盞,一盞賽一盞,看得眾人眼花繚亂。
“今年的燈盞似乎比去年還要多。”一名看起來帶著幾分風度翩翩的青年搖著一把紙扇站在河邊,看著這些燈盞感歎了一句,話雖如此,他的眼睛卻正發亮的盯著這些燈盞,好像恨不得有一雙火眼金睛一樣。
“不知道今年我能不能撈到一段姻緣,真是期待!”
“就你,再等幾年吧。”
“喂,你看不起我啊,我怎麼了,難道我就不能成親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嘴上雖然沒有說,心裡其實比我更饑渴!”
“你才饑渴!”
一名男子走出來打斷他們的對話,“好了,你們別吵了,趕緊撈吧,不然好的都被撈走了。”
一聽到這句話,兩人顧不得拌嘴,轉頭一看果然看到大家都在相燈盞,有的人已經撈到了,兩人趕緊跑過去,再慢一步就真的被挑剩了。
說到撈燈盞,這裡也是有講究的。
求姻緣的姑娘的燈盞絕大多數都是自己做的,姑娘家手比較巧,而且花樣也多,和市面上販賣的燈盞不一樣,那些燈盞雖然種類也多,但是圖案多是重複的,所以想知道是不是燈盞的主人自己做的,就要看燈盞上的圖案。
看了一會,又有一些人挑到中意的燈盞。
燈盞的數量越來越少,沒挑到的人就著急了,比如剛剛鬥嘴的兩個人,他們的家境都不是很好的那種,所以希望能挑到一盞富貴人家的小姐,但是看來看去,總覺得這盞好看,一會又覺得那盞好看。
這一猶豫就比其他人慢了。
“哎,你們看,那裡有一隻燈盞,好醜啊!”
這時,一個站在臺階上翹首的年輕人突然指著對面慢慢漂過來的一盞燈,在眾多漂亮燈盞的襯托下,那盞燈看起來確實很醜。
其他人抬頭看過去,果然看到一隻醜醜的小鴨子,小鴨子的紙是黃色的,在燭光的照耀下好像真的一樣,特別是它的大嘴巴,看起來很搞笑。
“還真的很醜,這是誰的燈盞?”
立刻有人大笑著附和起來。
“要不要撈起來看看?”有人提議道。
“好啊!”
“胡鬧!”
就在這時,一道低斥聲像午後的悶雷驟然響起,一下子擊進眾人的心裡,幾人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轉過身,當他們看到說話的人後立刻噤聲了,倒不是他們認得對方,而是他的氣勢有些驚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不過還是有不服氣的跳出來。
正是在大冬天搖著扇子的青年,只見他一臉不服氣的說道:“你是什麼人,憑什麼阻止我們,別忘了,每個人都有撈一盞燈的機會。”
男子一雙冷眸落在他身上。
青年的肩膀瑟縮了一下,卻不想輸了氣勢,仍然挺著胸膛。
這時,男子身旁一名氣質溫文儒雅的同伴站出來,風度翩翩的他看起來比青年更有氣質且更尊貴,看起來比男子更不凡。
“既然如此,你可以利用你的機會撈起那盞燈,不過正如你說的,機會只有一次,就看你願不願意。”
青年和噎住了。
他當然不願意,他等這一刻已經好幾個月,怎麼可能白白浪費在那只黃色的醜小鴨上面!
他不出聲,其他人也不出聲,他們和男子兩人不一樣,家境都不是特別好的,不過是靠著懂點知識才能站在這裡。
醜小鴨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終於漂到岸邊,只不過這時已經沒有人對它感興趣了,大家又跑去挑燈盞,隨著醜小鴨身邊的燈盞被一一挑走,只剩下它孤零零浮在河面上,顯得特別孤獨。
挑到燈盞的人已經開始 裡面的卡紙,有興奮,有失望,也有懷疑,也有猶豫不決的。
雖然有人希望能撈到富人家的燈盞,但是撈到了其實也看不出來對方的家世背景,這才是緣分,有勇氣的人才能得到幸福,不過也有人擔心對方是一個醜女,所以一直猶豫個不停。
站在河邊的儒雅男子突然走到醜小鴨前。
男子也走過來,看了他一眼說道:“有興趣?”
儒雅男子溫雅一笑,“確實有點興趣,那麼多漂亮的燈盞,對方卻偏偏挑中一隻醜小鴨,不知會是什麼樣的女子?”
“其實我也有興趣知道。”男子突然說道。
儒雅男子笑了一聲,“就知道你也會感興趣。”
他們不像其他人一樣對撈燈盞很期待,所以無所謂機會浪不浪費,大不了看完醜小鴨就把它放回淮子河,總歸不會有什麼影響。
男子隨即彎 將醜小鴨撈起來,裡面果然也放著一張卡紙,男子小心的將卡紙取出來,然後遞給儒雅男子。
儒雅男子接過卡紙,這一看不禁笑了起來。
“這燈盞的主人果然是個有意思的人,看來我們沒白撈這盞燈。”
第一百零八章 燈會
兩人按照卡紙上的提示來到豆腐攤。
由於他們的衣著華貴,一身氣質略顯不凡,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
正在給客人端豆腐腦的老婦轉身便看到二人,雙手在身上的圍巾抹了一下立刻走過來,“二位公子是來吃豆腐腦的?”
像這類一眼看上去就能猜到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很少自降身份在他們這樣簡陋的地攤上吃東西,雖然之前已經有安子然二人,但是老夫還是禮貌的問了一句。
儒雅男子溫和的回道:“老婆婆,我們不是來吃豆腐腦的,不知道您有沒有看到過這種卡紙?”說著便拿出那張卡紙給老婦看。
老婦一看,頓時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是你們,有有有!”
兩人立刻對視了一眼,竟然真的有!
不久前,儒雅男子從燈盞裡取出那張卡紙,卡紙的主人並不像其他燈盞那樣寫著什麼美好的願望,而是一個小遊戲,對方讓他們照卡紙上的提示做,若能成功的走到最後一步便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儒雅男子覺得很有趣,這種遊戲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正好他們接下來也無事,於是就出現在這裡。
兩人並不擔心是不是有人心懷不軌,故意針對他們,燈盞這種事情的意外性太高,誰也無法保證誰會撈到,正因為如此,兩人才敢毫無顧忌的來到豆腐攤,事實證明,確實是一個小遊戲。
“就在不久前,有兩個人在這裡吃了一碗豆腐腦,然後有個年輕公子將一張黃色的卡紙交給老婦,說是不就後可能會有人來取這張卡紙,如果沒有就讓老婦丟掉。”老婦如實說道。
儒雅男子道:“那麼,老婆婆可以把那張卡紙給我們嗎?”
老婦笑了起來,“這個暫時不行,那位公子說要完成一個任務才能把那張卡紙交給你們。”
兩人對視了一眼。
原以為不過是走個過場,竟然還要做任務,當真是稀奇!
這下子更加感興趣了!
“不知要做什麼任務?”儒雅男子身旁的男人當即問道。
老婦笑說:“其實很簡單,二位只要一次性吃六碗豆腐腦即可。”
儒雅男子問道:“老婆婆,是一人六碗,還是兩人六碗?”
老婦道:“一人六碗。”
男人往前走一步,“我來吧。”
儒雅男子點點頭,兩人向的是一樣的,第一關要做任務,後面肯定還會有,兩人總要有一人保持空腹隨時應對。他們也沒有懷疑老婦是不是騙他們吃豆腐腦,端看吃豆腐腦的客人就知道他們的生意不錯。
一碗豆腐腦的分量不多,男人兩三口就吃完一碗,很快的,十二碗就吃完了,不過十二碗下去還是有一點點撐。
儒雅男子付了帳,老婦立刻把卡紙交給他們。
男人走過來,“下一個目標是哪裡?”
儒雅男子將卡紙遞給他,“燈會!”
燈節少不了的傳統項目便是燈會,燈會不僅僅是賞燈大會,還有猜謎、點燈山等等有趣的小遊戲,每個燈節,燈會便是最熱鬧的。
兩人剛拿到第二張卡紙的時候,安子然和傅無天已經來到燈會上。
密密麻麻的人群擠成一堆,燈會上塞滿了人,幾乎無處著地,不過在傅無天的護航下,他們還是輕易的擠到點燈山的最前頭。
所謂的點燈山和安子然知道的不一樣,這裡的點燈山不是在山嶺裡,而是將數量龐大的燈盞整齊的往上排列,形成一座小山,再由人們親自上去點燃燈盞,每個人點燃一盞就能得到祝福,這是大亞的習俗。
燈山有一百層,眼下已經有人點燃到九十八層,剩下的兩層其實只剩四盞燈,不過燈山的高度太高,沒有一定的武功基礎,上去了出糗的幾率比較大,眾人猶猶豫豫的,就是沒人敢爬上去。
說起來,點燈山除了有祝福作用,九十層以上還有獎勵。
為了鼓勵眾人上去點燈山,燈會的舉辦者特意添加了獎品,每點燃一層燈盞就能得到相應的獎勵,層數越高,獎品就越好。
據說,第一百層燈盞的獎勵是一盞琉璃燈。
琉璃燈的燈殼是用一種美輪美奐、晶瑩剔透的水晶雕刻製作而成的,非常珍貴,這種東西不僅具有收藏價值,而且也有觀賞價值,是很多權貴喜歡的收藏品之一,百姓之聽說過,但是很少見過。
正因為有琉璃燈,所以冬季的燈會比以往都要熱鬧。
只不過與琉璃燈的價值相等的是最後一盞燈的難度,從燈會開始到現在,無數個沖著琉璃燈來的人都沒能爬上去,有的甚至才爬到一半就腿軟了,一百層非常高,摔下去肯定變成殘廢,所以儘管眾人非常垂涎那盞琉璃燈,但也只能在下麵望洋興嘆。
“想要琉璃燈嗎?”
傅無天低頭看向身旁的安子然。
安子然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他對好看的裝飾物沒有什麼特別的收集愛好,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何況他現在有其他事情要做。
“這盞燈就留給後面的人吧。”
不點第一百層的燈盞,還有第九十九層,把三盞燈都點燃起來也能得到獎品,雖然和琉璃燈沒法比,但是獎品也不錯,據說是一位小有名氣的畫師畫的畫。
傅無天的武功本就是軍中最強,別說九十九層,就是一百層他也有把握能輕鬆的拿下。
在眾人驚歎的目光下,傅無天果然完成了任務。
眾人看得出來,這個英俊的男人其實還遊刃有餘,說不定他能拿下一百層的獎品,不過他好像沒那個意思,點完九十九層第三盞燈就直接跳下來。
矯健的身軀在空中迅猛得如同一隻雄獅直接落在他的同伴面前,步伐非常穩健,看得人群中的姑娘們發出各種驚呼聲,擔心他摔下來,待他安然無恙的著陸後,一道道探究愛慕的目光便落在傅無天身上。
男人們頓時有些不是滋味。
不就是長得好看一點,武功也不錯,他們也不是很差,不過他們心裡也很慶倖,男人既然無意于第一名,說明他們還是有機會的。
想到這,男人們開始摩拳擦掌準備在自己心儀的姑娘們面前好好的表現一番。
另一邊,安子然和傅無天來到領獎品的地方。
接過那幅畫後,安子然照舊將一張剛寫好的卡紙交給守著燈山的負責人。
舉手之勞的事情,負責人也像老婦一樣爽快的答應了。
兩人隨後便離開了燈會。
前腳剛走,儒雅男子和他的同伴後腳就來了。
燈會不止一個點燈山的遊戲,因卡紙上只提示了第三張卡紙在燈會上,所以他們還要一個個去打探才行,兩人站在人流不多的地方,只是看著每個角落都擠滿了人。
“接下來要怎麼做,一個個去問?”男人問著身邊的儒雅男子。
儒雅男子往四周看了一圈,最後鎖定猜燈謎和點燈山,這兩種小遊戲的難度相對較高,而且也有挑戰性,“先去猜燈謎看看。”
燈謎距離他們近,不過理所當然沒有得到答案,而且燈謎的頭彩已經被人拿走了。
兩人改道去點燈山,果然從負責人那裡得到了想要的資訊,不過拿到卡紙的前提是點燃燈山第一百層最後一盞燈。
這個任務對一般人來說很難。
不是人人都能像傅無天一樣有著卓絕的輕功。
安子然其實也知道這個道理,但他還是把第二關的任務定高了,不過他也沒說不能找人幫忙,所以還是留有後路的。
所幸兩人都不是普通人。
最後一盞燈被男人點燃了,成功的拿到了獎品和卡紙。
不過兩人也從負責人口中打聽到完成第九十九層燈盞的人,和老婦說的一樣,確實是兩個男人。
儒雅男子呵呵的笑道:“整個燈節怕是只有我們才會這麼閑。”
“不過對方也算‘為’我們賺到了一盞琉璃燈。”男人接話道,琉璃燈確實不是普通的好東西,儘管兩人都不缺。
兩人直接前往下一個目標。
第一百零九章 小插曲
燈節最重要的一道程式便是關燈。
前世,安子然雖然學的是理科,但是因為一些原因,他曾經熟讀過歷史,特別是歷史文化,而燈會便是歷史文化的一種。
燈會始於漢代,興于唐,盛于宋,到如今一直都是民間一個重要的傳統節日,每年的農曆正月十五日,皓月高懸的夜晚,家家戶戶便會點起燈盞以示慶祝,盛況非常。
不過兩者還是有一點區別的。
前世每年只有一次燈會,大亞卻有四次,而且大亞的百姓對燈會更為看重,最傑出的代表便是賽燈,也就是觀燈。
賽燈大會于燈節後半段舉行。
當燈節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大家已經享受過燈節的熱鬧氣氛,這個時候就會直接前往賽燈大會。
比如現在,安子然和傅無天離開點燈山那裡後便隨著人流來到賽燈大會。
遠遠看過去,彩燈萬盞,如夢如幻,盛況空前絕後。
看到這一幕,絕對不會有人想到大亞現在還是一個岌岌可危的國家,也絕不會有人想到這等盛世是在一個昏君的統治之下發生的,不過不管大亞的未來會怎麼樣,此刻大家只想珍惜當前。
賽燈大會攀比的便是燈盞。
不論什麼類型的群體都可以參加,只需要提前報名即可。
燈會到來之後,報名的人將自己做好的燈盞帶到賽燈大會上,提前到來的人還可以自己挑選一個醒目的位置,然後將燈盞放上去。
燈盞旁邊有大會放置的一個小箱子,箱子上面有一個圓形小孔,若是喜歡這盞燈,覺得它做得很漂亮,很有觀賞價值,那麼可以給它投上一票以表支援,票子是在賽燈大會的入口旁邊領的,每人只能拿一張,多的便不行了,這是為了防止有人作弊。
賽燈大會只有一個半時辰,只有這段時間內可以投票。
時間不是很長,不過這是因為後面還要計票,從而決出前三名的燈盞,不過這是兩年前才改的規則。
以往是賽燈大會結束後的第二天才得出的結果,但是這樣一來就給了某些人利用權勢作弊的機會。
有些官家和富家千金為了得到前三的名次,她們會不擇手段,所以兩年前的燈會,賽燈大會的前三名從來都是她們包攬的。
後來引起百姓的公憤,於是他們拒絕參加後來的賽燈大會,反正他們參加了也沒有用,以至於後來的賽燈大會上參加的都是清一色的官家和富人家的千金。
不僅如此,更搞笑的是。
以往投票愛的人超過百分之九十五都是百姓,但是自從他們的子女不去參加賽燈大會後,這些人也不去投票了,結果連續三屆賽燈大會的投票總額比以往少了許多,其中前三名的票數幾乎低到一個慘不忍睹的數字。
後來崇明帝知道了這件事。
不過作為一個昏君,他非常具有昏君的精神。
崇明帝沒有令人改變賽燈大會的賽制,反而命令百姓必須去參加賽燈大會,違令者斬!
百姓惶恐,於是只能讓女兒參加。
不過他們也不是省油的燈,後來被他們想出一個絕妙的應對方法。
他們把所有的票都集中投給某一家,於是賽燈大會出現一幕非常有趣的畫面,很多人排成一條龍,紛紛將自己的票集中投到某個箱子裡,結果把箱子都塞滿了,主辦方不得不再拿一個新的箱子。
如此一來,誰的票數最高便是有目共睹的,就是想最弊也不成。
於是連續兩屆賽燈大會的第一名都被一個平民姑娘包攬了,讓一個平民踩在頭頂上,這讓二三名氣得脖子都粗了。
最後,主辦方不得不改變賽燈大會的賽制,這才使得賽燈大會真正公正起來,並得以繼續發揚光大,而新制度出來後,那些千金們直接被甩出前三名,儘管還是有些人不死心的作弊了,比如花錢請幾百人投票,但沒有用。
如果每人給個十文錢,幾百個人確實花不了多少銀子,但是上哪兒找那麼多人?何況幾百人根本不夠。
賽燈大會第三名的票數都超過一千票,何況是第一名和第二名,第一名通常不會低於五千票。
而且現在的賽燈大會也增加了懲罰制度,一旦發現有刷票嫌疑,不僅會取消她參加賽燈大會的資格,而且還會通報上去,留下污點就是一輩子的事了。就這樣,賽燈大會真正成為名符其實的比賽。
距離賽燈大會結束只剩下不到兩刻鐘。
安子然從發票處取了兩張,然後將最後一張卡紙拜託給發票的人。
發票人是個長相帶著幾分精明的中年人,他沒有像前兩個一樣爽快的接過卡紙,反而狐疑的看了看兩人。
“你們想做什麼?這裡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胡鬧的地方!”中年人略微不滿的說道,眼中的不耐煩盡顯。
安子然收回卡紙,沒有再說什麼,對方願意幫忙甚好,不願意他也不可能強求,只是容易讓人印象不好罷了。
中年人看了眼他清冷的面容,冷哼道:“拿了票就趕緊走,堵在這裡難道想再拿幾張嗎,快走快走,還有很多人等著拿票呢!”
語氣之惡劣,就連後面的人都開始看不過去。
幾個竊竊私語的聲音頓時傳過來,無一不是在指責中年人,聽得中年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態度更加不好了,惡狠狠的瞪了安子然一眼,“妨礙大會秩序者一律趕出去,你們要是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安子然驀然的看著他。
中年人見他們不見棺材不掉淚,立刻大聲的喊人過來。
賽燈大會是比較大型的比賽,所以肯定需要人維護秩序,他一喊,立刻有五個穿著同色服飾的守衛跑過來。
“他們擾亂大會的秩序,把他們給我趕出去!”
五個守衛二話不說就朝按自然和傅無天走過來,正當其中一人即將抓住安子然的肩膀時,一隻大手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稍微一用力便聽到“哢嚓”的聲響,緊接著是守衛慘叫的聲響。
另外四人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立刻掄起拳頭沖過來。
傅無天忽地將守衛用力的甩出去,有兩個躲避不及,被迎面飛過來的同伴砸中,三人頓時東倒西歪的摔成一團,慘叫聲此起彼伏。
剩下的兩人已經沖到他們面前。
“啊!”
一名守衛倒飛著摔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骨頭似乎摔碎了,聲音大得圍觀的人也都聽到了,但是這不是最關鍵的,因為守衛正捂著他的胯——下滿臉冷汗,一看就知道非常疼,一些男人下意識的 。
最後一人也嚇得停下來,瞪大眼睛盯著出手的人不敢再沖上去。
安子然淡定的收回長腿。
傅無天看了他的王妃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一鳴驚人,連他都沒有想到他的王妃會直接攻擊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不過也是,正因為是男人,所以才最清楚男人的弱點。
“你、你們……竟然敢擾亂賽燈大會的秩序,你們就等著被抓吧。”中年人並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氣呼呼的放下狠話。
他會這麼自信不是沒有原因,燈節是大亞的禮部負責的,如果出了事,禮部肯定會追究,禮部是什麼地方,那是大亞的六部之一,權力極大,一般人是不可能對抗得了的。
傅無天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身上驟然爆發出一股威懾的氣勢,“本王倒想知道,何人敢抓本王以及本王的王妃。”
這話一出,周圍霎時寂靜了下來。
中年人一下子跌回椅子上。
他他他……他是一個王爺?旁邊的少年是他的王妃?
兩個男人?
中年人正想否定,腦子裡突然閃過一絲靈光,臉終於刷的一下白了,雖然那件事已經過去半年多,但是男人自稱王爺,他的王妃又是男人,不是被稱為戰神的郡王又能是誰,大亞敢娶男王妃的王爺可就只有戰神一人!
“看來得讓禮部重新整頓一下賽燈大會的人。”傅無天的目光掃過地上一干人,以及被重點照顧的中年人,他的兵權雖然上繳了,但是身份仍然擺在那裡,禮部再怎麼傲氣也要給他幾分面子。
“王王王……王爺饒命,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您二位,小人以後再也不敢了,求王爺網開一面!”中年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用力的給他磕頭。
安子然沒有理會他,走到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面前,“這位大嬸,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婦人反應過來,立刻露出惶恐的表情,“請、請說。”
“我想請您在這裡等一個人,只需兩刻鐘即可,到時把這張卡紙交給他,如果沒有人來,這張卡紙便隨你處置。”安子然將卡紙放到她手裡同時還有一兩銀子,在婦人拒絕前說道:“這是報酬!”
婦人確實想拒絕他的銀子,能幫戰神王妃的忙她已經覺得很榮幸了,哪裡還敢再收他的銀子。
不過安子然卻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說完便回到傅無天的身邊,兩人對視一眼便邁入人群中,一會就看不到他們的背景了。
中年人 在地上,腦海裡只有‘完了’兩個字。
其他人一邊討論著傅無天和安子然,很快就散去了。
婦人和她的家人遵照安子然的意思站在門口,他們也是沖著賽燈大會來的,但是站兩刻鐘就能賺一兩銀子,這麼好的差事他們當然很樂意,更何況還是幫戰神王妃,回去後他們就多了一個炫耀的資本,想想就覺得高興。
儒雅男子和他的同伴並沒有讓他們等太久,很快就出現在賽燈大會門口,門口發票的人已經換了一個,中年人和五名守衛早被人抬下去,素以他們不知道這裡剛發生的事情。
兩人上前詢問。
婦人離得近,聽到卡紙二字,立刻猜到這兩人應該就是戰神王妃在等的人,雖然不是一個人,但是應該不會那麼巧。
“二位公子可是要找這張卡紙?”
聽到婦人的聲音,兩人朝她看過去,眼中皆閃過一絲訝異,他們以為卡紙必定是在發票人那裡,卻沒想到會在這個不起眼的婦人手中。
“多謝!”男人感謝的接過卡紙。
婦人擺擺手,“不用客氣,我很高興能幫倒忙。”
之後,婦人帶著她的丈夫和女兒走了進去,雖然投票時間過了,但是還有機票的環節,這才是高——潮!
目送他們離開,兩人越發肯定在他們來之前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小遊戲越來越有趣了,真期待看到那兩個人。”
儒雅男子笑著說了一句,兩人便一同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