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回到房間,把自己關起來足足想了三個時辰,終於決定——去爹書房偷銀子。
只要偷到銀子,買足了那些供品給言殊,我就能解脫,他也可以升天去了。
想來想去,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
於是,第四天的晚上,月黑風高,我再次蒙上頭巾,偷偷潛入書房。
如我所料的那樣,這個時候正是晚宴最喧鬧之際,人人都圍在花廳那邊,此地悄寂無人,正方便家賊作案。
之所以推斷爹把銀子藏在了書房裡,是因為好幾次看見大娘怒氣沖沖地進去,然後趾高氣揚地走出來;也見過三娘無比焦慮的進去,再滿面春風的出來。
能令她們那麼快就發生如此質變的事情只有一個——爹塞銀子給她們了。
爹的書房很大,與牆等高的書架上密密麻麻放滿了書,不過,全是附庸風雅用的,他愛打牌,而嗜賭者都忌諱書,因為書輸同音,所以,爹肯定不會把銀票放書裡。
那張過分寬大的紫檀木書桌又太顯眼也太乾淨了,侍女們必定日日清掃,爹也不會把錢藏那。那麼,他會藏什麼地方呢?
我環顧四周,先是去撈立在牆角的半人多高的古董花瓶,呸,裡面竟然裝著土,害我沾一手泥;再去踩地板,每塊格子都是實心的;掀掛畫,畫後全是牆,沒有什麼暗閣;挪櫃子,也沒發現密道……爹他到底把錢藏哪了?
正在焦慮,突聽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間中夾帶談笑聲,我暗叫一聲不好,想要離開已來不及,當下只得瞧準一道簾子撲過去把自己捲到裡面。
幾乎是我剛卷好,書房的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小王爺,請——”
我用牙齒無聲的將簾子咬破一道口子,然後透過那道口子看,只見進來的,是我爹和言殊。
真要命,他們不在花廳喝酒觀舞,偏偏這個時候來書房壞我大事!
言殊進來後,爹就立刻將門給關上了,一幅鬼鬼祟祟的模樣,“呵呵,小王爺,您請坐,請上坐。我這就取來給你。”
言殊老大不客氣的往椅子上一坐,爹轉身在書架下摸啊摸,摸出個匣子來,我頓覺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以為爹絕不會把寶貝藏書裡,卻忘記了,書架下還有空地呢!
爹捧著那個匣子,像稀世寶貝一樣送到言殊面前,此刻房間裡的燈光還是很暗,但是等他打開蓋子,就一下子亮了起來——原來,那匣子裡裝的不是別的,乃是貨真價實的夜明珠!
爹諂媚道:“這是出自南海的夜明珠,我敢說,能這麼大的,當今天下也只有這麼一顆,可還入得了小王爺的眼?”
言殊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爹就把匣子一個勁地往他手裡塞:“無論如何,就勞煩小王爺回京後,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呵呵,下官雖在這個邊遠小城,但滿心惦念著皇上他老人家,恨不得做牛做馬伺候左右……”
我算聽出來了,敢情我爹在這待膩了,想往京城調?完。自從上次那個直言不諱的師爺被派去洗夜壺後,現在爹身邊的幕僚們全都不敢跟他說真話了,所以才導致他做出如此無腦的決定還不自知。
在這天高皇帝遠又富的流油的杭州當個土皇帝不好麼?非要去京城那種是非之地湊什麼熱鬧。
我正在感慨,聽有人敲門,爹開門,外頭站著心腹小廝,不知對他耳語了些什麼,他回身道:“啊,小王爺,請恕下官有急事要處理,您請先在這稍坐,我去去就來。”說罷,竟是急匆匆的去了。
他前腳剛走,我後腳就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全然不怕被言殊看到。
果然,他見我突然出現,卻沒有半點驚訝的樣子,依舊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笑笑地看著我。我不理他,徑自衝到書架前從最下面那層翻起,爹既然能把夜明珠藏在這,銀子就肯定也在這裡。
“你在找錢?”言殊的聲音慢悠悠的從身後傳來。
“嗯。為了讓你早點成仙!”我從架底拖出個大箱子,激動的雙手發抖,乖乖,這麼大的箱子,該裝多少值錢的寶貝啊。也許還了蛇妖的,還能有富餘呢!
“你給我把下風,我可背對著門,要是我爹回來了,記得提醒我!”我說著打開箱子,只見裡面又是一個箱子,打開來,裡面還有個箱子……如此一隻隻的開,越到裡面,箱子越小。我越發激動,經驗告訴我們,越值錢的東西往往體積越小!
於是,我滿是興奮的掀開最後一隻箱子的蓋子——沒有金銀珠寶。
沒有異物奇珍。
只有一片紅葉,還是乾枯了的,靜靜地躺在黃鍛絨墊子上。
我懵了一下,還在疑惑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時,一聲怒喝從後傳來:“何方刺客?竟敢擅闖刺史府?給我拿下!”
誒?!
我忙即回頭,見爹站在門口怒髮衝冠,連台詞都沒變一個字,而書桌旁的椅子空空,哪還有言殊的影子?
不——會——吧?
讓他幫我把風,他居然給我玩消失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