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天元宗(下)
墨沉舟滿心駭然。她與秦臻都不是普通的築基修士,然而卻都沒有發現在那石柱下竟還有個人存在。能夠收斂氣息到了這個地步,這修士的修為至少也要在半步元嬰。
側頭看向秦臻,見他的眼中也是帶著驚訝,墨沉舟心頭一絲狠厲閃過,暗暗鼓動起丹田中的靈力,將那種帶著毀滅力量,被她起名為“雷暴”的勁力匯聚於右手蓄勢待發,又感覺到身邊的秦臻也是靈力隱起,方在臉上露出一抹勉強的笑來,對著那修士一揖,朗聲道。
“凌雲宗墨沉舟,靖元宗秦臻,見過前輩!誤入此間,打攪前輩清修,請前輩海涵!”
俯首半晌,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墨沉舟微微皺緊了眉頭,偏頭看了一眼隨著她一揖的秦臻,果見他的眼中現出疑慮之色,心中暗忖,既然這修士對她二人的善意不置一詞,恐怕再恭敬也是白費,橫豎就是拼命,倒不若先下手為強,搶得先機。
她這廂臉色一冷,秦臻與她相處十載,早就心意相通,還不待墨沉舟出聲,直起身手中的劍向著那修士極快地斬出數次,一時間,交錯的冷冽劍光四起,此處空間寒氣攝人,極致的劍光竟將二人頭頂上的光芒都掩蓋的黯淡了一份。
墨沉舟見秦臻起劍,右手一擊轟出,一道黑色勁氣訊若奔雷,卻毫無半點激烈的聲勢頃刻間融入劍光之中,卻是暗湧著令人心生懼意的死寂和毀滅,一同至奔那名修士。
眼見二人的攻擊已到眼前,那修士卻是一動不動,毫不動容。那雙眼睛依舊微合著,淡然至極。墨沉舟只見攻擊已到那人眼前,眼中殺意一起,劈手就又是一道劍氣跟在其後直斬而去,一手升起一件護身的防禦法寶,將自己與秦臻護在中間。
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竟是在這些年中鍛煉而成,然而眼前的形勢突然大變!
就見二人的攻擊將要轟在那修士的身上時,將這片石柱籠罩住的光芒瞬間一動,便在這修士的面前升起一道光幕,而秦臻的劍氣與墨沉舟的一系列攻擊一觸到這道光幕,卻是無聲消散,再也沒有一絲痕跡。
見到此景,還未及墨沉舟動作,就見身旁秦臻一步上前,將墨沉舟掩在自己身後,手中長劍橫與身前,面上淡漠平靜。
墨沉舟看著眼前的白色背影,心中一暖,又暗暗地鄙視地想到,這廝在這裡裝什麼以身護友啊!修真界誰人不知,靖元宗一門劍修,又號稱靖元劍宗,向來窮困的只有手中的一把劍,與人爭鬥,連一件防禦法寶都沒有,向來都是以攻為守,一個不慎,就要兩敗俱傷。雖然于戰力上傲視諸宗,然而一旦被人攻破攻擊,大多要以受傷收場。
這般想著,她便暗轉靈力,將身前的防禦法寶向著秦臻的身前移去。
這件小盾模樣的法寶是墨沉舟在此處秘境中煉製而成。她之前的法寶都在與沐陽宗修士的爭鬥中被毀,為了自身安全,便用收在儲物戒中的材料煉製而成,這件法寶她傾盡全力,品階破天荒地達到了高階法器的高度,是她這一世煉製成的最高階的法寶了。
待到此時,墨沉舟方沉下心來,眼帶不善地望向那修士。卻見那修士紋絲不動,面上依舊是與方才同樣的微笑。直到這時,這人竟然還能如此淡定,受到二人攻擊還不還手,墨沉舟心頭就升起一絲疑惑。隱在秦臻的身後再一次匯聚靈力於雙眼之上,這一次,墨沉舟卻是發現有些不對。
但見那修士盤膝而坐,分外從容的樣子,然而細細看去,卻能見到他的臉上竟然帶著一抹靜寂的死氣。渾身的皮膚雖然尤帶光澤,然而毫無活力。
墨沉舟心中一動,卻是在秦臻的身後再次朗聲而道,“前輩見諒,我二人並無不敬之心,誤闖前輩清修之地,實是無心。若前輩願意送我們出去,我們馬上退出此處三十裡,必不將今日之事告知旁人!”
偌大的空間中,只聽得墨沉舟的聲音回蕩不休,除此之外,竟是再沒有其他聲音。
果見那修士還是和之前一般無動於衷,墨沉舟心中冷笑一聲,一步踏出法寶的防禦範圍,橫劍與身前,乍著膽子向著那修士走去,一步一步,就快走到那人的身前,卻見那修士還是不動,而那道光膜,早在二人不再攻擊之後,就消散無蹤。
戒備著看向這修士,墨沉舟就發現這修士早就氣息全無,竟是一具屍身。
但見他身著繡滿了無數暗紋的精美服飾,掛了無數靈氣已散的各色玉飾,雖然早已死去,然而依舊氣度高華,望之一眼便令人心生讚歎。墨沉舟繞著這人看了一圈,才發現這人後腦上不知被什麼擊出一個巨大的創口,露出碎裂的白色頭骨。又有一道創口,將這修士的後背剖成兩半,創口極深,竟似若不是這一身衣裳將這修士裹住,這修士早就是被分成兩片!
倒吸了一口氣,墨沉舟為這恐怖的攻擊心生駭然。
秦臻在這時走到墨沉舟的身邊,也細細地觀察,見到那修士後背的傷口顯然是一道劍痕,眼中微亮,不由自主地指尖探向這修士,卻在剛剛觸碰到的一瞬,眼前的屍體無聲地消散成了一堆粉末來。
阻止不及,又見秦臻這般動作並沒有發生危險,墨沉舟松了口氣,看著那堆粉末,心知這是這具屍體經歷的時間太久,再也難以支撐。又眼尖地見到這些粉末中,這名修士剛剛端坐的地方,露出一張錦帛來。
墨沉舟彎下身拾起,卻見其上寫滿了字跡,便將這錦帛伸到兩人的中間,一同看了起來。
只看一眼,墨沉舟就覺得心中升起一絲悲涼。
那錦帛上的字跡有些早已模糊,然而其下的文字,卻依舊默默講述了一個悲壯的歷史。一時間,二人只覺得一幅自數萬年前的悲壯史詩畫面穿透了時空,慢慢展開。
“……氣運之爭,諸仙隕落……吾等攜十宗修士駐守小無相域……堅守八百載,十宗修士戰歿,氣運被奪,吾等退守琅嬛境……羅仙、蘅仙降世,蘅仙一擊,小無相域碎,吾宗蒼仙,平祖身殞,冰凰、火鳳涅槃,……執事展風施加秘法,以不死身護佑此殘境,吾棄輪回,鎮守此地千年,以慰英靈……惟願天道垂憐,佑我天元宗門,道統不絕……”
之後的字跡更加模糊不清,然而這能夠認出的地方,流露出的資訊卻是使人心中發涼。
果然沒錯!這果然就是萬年前的天元宗修士!
然而墨沉舟卻還是為了那其上的內容感覺到疑惑。
氣運之爭?而且涉及到了仙人之間的爭鬥,說明這所謂的氣運是極為重要的東西。然而這氣運,又是什麼?又為何引得諸仙拼死爭奪?
將這些暗暗記下,以待日後回去將這些上稟沈謙。凌雲宗自崛起也達萬年之久,或許身為化神長老,沈謙能夠知曉一些秘辛。低頭看著腳下的粉末,墨沉舟心中一歎,指尖靈力一動,卷起一道微風,將這些粉末吹散在這片空間裡。
既然這人致死守護這個空間,就讓他化為這空間的一部分,永不分離罷。
這粉末飄揚而起,卻在觸及到二人高空中的陣盤後,那陣盤突然光芒大盛,仿佛要燃盡所有靈氣一般瘋狂轉動,一瞬間,墨沉舟被秦臻突然一把護在懷中,透過秦臻,就見那陣盤轟然一聲,突然一滯之後,帶著劃破空間的厲嘯聲直直墜落,筆直地砸進石階下方的那片石柱之中!
無數的石柱帶著駭人的巨響倒塌破碎,一時之間,這片空間中全是四散的石片衝擊。秦臻身前的小盾一亮,將無數射到二人身上的石片擋在外面,鋪天蓋地的煙塵中,墨沉舟眼見那陣盤再也不動,耐著性子等到聲勢稍平,便與秦臻一起走過去查看。
就見這陣盤是用一種半透明的材質構成,上面篆刻著無數的符籙,周邊密密地嵌滿了無數高階的靈石,然而這些靈石在剛才陣盤仿佛自盡般的轉動中消耗一空,如今一觸碰,就碎成了滿手的石粉。至心疼得墨沉舟無以復加!
敗家!這得是多敗家才能這麼用上品靈石啊!
想到自己用中品靈石都算的上極為奢侈,墨沉舟就在心中暗道,這天元宗敗落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啊!這般靡費,你還想天道開眼,想得真美!
心中腹誹了一陣,見這陣盤靈氣盡失,墨沉舟就大著膽子躍上了陣盤,向著中間走去,就見陣盤正中高高突起,其上繪滿了彙聚靈氣的花紋。最上方,微微凹下,卻依舊是個小牌的形狀。墨沉舟的小牌早就和進入此處的石門融合了,她就看向秦臻。
秦臻曉得墨沉舟的想法,默默地上前,將小牌放入,這一次,卻是毫無難度,就聽得“啪”地一聲輕響,二人就見這塊突起上突然出現無數裂縫,碎裂開來,竟然露出兩枚大大的蛋來。
……
蛋?!
墨沉舟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盯著這兩顆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秦臻對這兩顆蛋不感興趣,卻是看著她瞠目結舌的樣子,眼中現出一絲溫和。
還未等墨沉舟說些什麼,就聽得哢嚓哢嚓的脆響,這兩顆蛋的上面,突然頂端出現了一道裂縫,就仿佛這裡面有什麼正在急著出來一般。
不過一瞬,這兩顆蛋的蛋殼就碎了一個小洞,兩張嫩黃的小嘴透了出來,又掙動了幾下,將蛋上的裂縫掙得更大,就聽得一聲脆響,兩隻小小的渾身帶著濕漉漉絨毛的小團子滾了出來,一隻渾身冰藍色的絨毛,一隻渾身赤紅,抖了抖身上的液體,這兩隻扭著背上的小翅膀急不可耐地撲到自己的蛋殼旁,以極快的速度叼食一空,打了個飽嗝後對著高空“咿呀”地清脆鳴叫了一聲。
這一聲極為稚嫩,毫無聲勢,然而高空之中,卻突然閃過了兩道極為龐大的鳳凰虛影,一道冰藍,一道赤紅。幾息過後,那帶著威壓的虛影方才逐漸消散。
卻見得那兩隻叫過之後,搖搖擺擺地轉向墨沉舟二人,一雙黑色的豆子眼疑惑地看了他們片刻,再次叫了一聲,撐起還有些顫抖的小細腿兒,蹣跚地向著二人走來。藍色的那只直奔秦臻而去,而那只赤紅色的,卻是向著墨沉舟的方向,堅定而來。
墨沉舟眼看著這只小東西來到自己的面前,親昵地將滿身的粘液蹭道自己的身上,嫩嫩地沖著自己叫著,已帶著鳳目雛形的豆子眼依賴地看著她,不由自主地抽搐著嘴角。
她能說,她最討厭這種出門就遇神獸的劇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