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護持
墨沉舟嘴角微抽地看了這心直口快的羅寧一眼,然而知曉這人是在為自己爭取好處,便沒有多說。
而此時,這老僧已然將這血海消弭了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天戈城的修士已然能夠自行約束。到了這時,這老僧閉了眼睛,卻不說話,只跌坐在半空之中,對羅寧的話不理不睬,顯然是不願至極。
見他這般,墨沉舟也是眉頭微皺,然而想到雖然自己救了這佛修,然而他到底為天戈城解除了大禍,見這老僧渾身上下也沒剩下什麼,便對著眯起了眼睛的羅寧搖了搖頭。
然而羅寧卻和沒有看見一般,只慢吞吞地說道,“這麼說,大師是一定要和我這朋友結下因果了?”見得那飄忽的元神一振,便沉聲道,“我知曉大師是在憂慮什麼,”他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墨沉舟一眼,方道,“這孩子確實殺孽太過,與大師的本性不符,然而方才願意捨命救你,卻也是一番本心!莫非大師真的不願給她一個機會,看看她是否有緣?”
聞他這話,那老僧又是一顫,之後卻是一聲佛號後,墨沉舟便見得眼前金芒一閃,那掌中佛國瞬息便到了眼前,之後便額前一痛,被那金色的圓珠擊中,便人事不知。
而眾人卻是見到那掌中佛國在印上了墨沉舟額頭的瞬間,墨沉舟便彷彿被一道金光固定在了空中一般,竟然沒有了半分氣機。秦臻見此,臉色微微一變,然而羅寧卻是阻住他的動作,看著墨沉舟身上光芒變換,竟然吐出了一口氣道,“這是好事!”說到這裡,他卻是眯着眼向着遠處看去,便見得那遠處正有數十名修士飛快而來,顯然是見到了天戈城中的危機,想著來找些好處,他心中冷哼了一聲,卻是看了那老僧一眼,便對秦臻道,“這是掌中佛國在擇主,你護好她,能不能得到這奇寶,便要看她自己的佛緣了。”
聽他這般一說,秦臻也是心中一凜。他與墨沉舟相交數十年,除了師尊之外就屬這人最重要,當時墨沉舟得知自己心魔時那樣的表情,怎能不令他心中憂慮,又曉得這掌中佛國對墨沉舟的重要,想到竟然有可能因為那趕來之人而前功盡棄,目中便閃過一絲寒芒飛到了墨沉舟的身前,之後便是見得他們出來而想要過來的越滄海也被他一道冰寒入骨的目光阻在了原地。
見秦臻這般上心,羅寧滿意地點了點頭,之後卻是目中殺氣一閃,瞬間便消失在了秦臻的眼前。再一出現,他已然出現在了此界之外的罡風層前,卻是見到了那一道黑色的身影后冷笑了一聲,又是一個瞬移後現在了那人的面前,悠然道,“竟然是個玉仙?此界天梯斷絶,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見那人驚恐地看著自己,渾身發顫,卻是哂笑了一聲道,“卻原來,只是個小嘍囉!看你的樣子,是打破了空間壁壘而來?罷了,我也不管你與那佛修有什麼恩怨,只是今日若是放了你,只怕日後會十分麻煩,你還是留下罷!”
這樣的仙人,看到了高位仙人竟然嚇得動都不敢動,羅寧卻是並不放在心上的。當年的那場爭鬥,不說下界,便是仙界也有無數敢於越階對戰的強者隕落。征戰過後,如今的仙界,竟然連爭鬥的血氣都失去了。想到這裡,羅寧的心中便有說不出的悵然,之後也不願再與這樣的仙人多說,卻是手中現出了一把長劍向着那玉仙一划,連着那人的仙魂一同絞碎,這才停了手,然而閉目了片刻,卻是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
雖然並未動用太多的仙靈之氣,然而這具身體本來就已經到了極限,這般一動,卻使得羅寧再也壓抑不住傷勢,卻見得他的身影一個踉蹌,滿頭的黑髮竟然失去了生機一般乾枯一片,而渾身上下竟也化作了一句白骨。這具白骨卻是撲到在了罡風層前,掙扎了許久方才將一株煉虛草填入了口中,之後便再無聲息。
而墨沉舟此時,卻是有些訝然。
她此時的神魂,竟然漂泊在了一處莊嚴寶相的大殿之上。這大殿的四周是無數的羅漢漫天的諸佛,一股令人心生沉迷的異香裊裊而來,而她的下方,卻是無盡的佛光還有無數的僧人。而她的身形,卻是被束縛在一名青年僧人的身旁,動彈不得。
這僧人面目沉靜安寧,赤着雙足,身着一身麻布的僧袍。雖然看著落魄,然而卻神態虔誠無比。此時他在大殿這神佛的面前一步一拜,全沒有動用任何的靈力,額前甚至磕出了縷縷的血痕,卻已然仿若無覺一般。墨沉舟卻是悲催地被這僧人牽引着,和他一同將這些羅漢菩薩佛祖一一拜遍,心中竟然也帶了幾分安寧與平靜。
直到最後,墨沉舟方與這僧人一同離開了這座大殿。
之後的這一途,對於墨沉舟來說簡直不堪回想。這樣的一位僧人,沿途竟是只知與人為善。行的是帶著尖利石子的土路,便是遇上一株栽倒的小草都會輕輕扶起,那些凡人嫌棄他,他也不惱,然而以大/法力助這些凡人無災無劫,有人欺辱他,他也只是默默地拭去身上的灰塵,繼續前行。
墨沉舟看他這般,都覺得心中窩火,然而心中卻還是忍不住多了幾分敬佩。
這樣的人,墨沉舟自認無法做到。不,應該說她與這僧人是兩個極端。
誰敢來欺負她墨沉舟,她是絶對不會容忍的!不說像這僧人一般不在意,便是忍字,墨沉舟生命中也不知道怎麼個寫法。若是她,她自會將這些凡人屠絶滿門,以作震懾,然而卻不代表她會鄙夷這僧人的行事。
這是個真正的好人。
最後的最後,眼見這僧人在別人的請求中,剜下了手臂上的血肉只為了給眼前的凡人做什麼莫名其妙的藥引,眼看著那些凡人眼中的貪婪,墨沉舟終於再也忍不住,厲聲道,“夠了!”
隨着她的一句話,她面前的畫面全數褪去,四周化作了一片的黑暗。而這黑暗之中,卻是無數的佛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直入墨沉舟的耳中。
“既然無緣,那便罷了!”墨沉舟卻是阻不住這直通神魂的佛音,冷冷地對著黑暗說道,“若是想要我成為這樣的人,絶不可能!我墨沉舟,天生便睚眥必報!誰敢辱我,傷我,我必斬之!你們佛修,自可以唾面自乾,然而我墨沉舟天性如此,別說為了一件法寶,便是為這而死,也絶無怨言!”
這一次,她卻是等了許久都沒有半分別的動靜,只有那漫天的佛音源源而來。墨沉舟見此卻是冷哼了一聲,只站在原地不再出聲。
她在這裡不知年月,卻不知外面已然是滔天巨浪。
將掌中佛國拋給了墨沉舟,那老僧的虛影依舊在誦經,但見得無盡的金蓮綻放,而那血海卻是越來越少,而到最後,卻是連着那些邪物一同消散無蹤。直到這時,那些天戈城的修士方才發出了劫後餘生的歡呼,那些越氏的低階子弟卻是一副逃出生天的表情。
眼見得到了此時已然大事落定,那位方才放出了法寶的中年修士方才含笑將四周的藍光收起,之後會同自地下而出的越氏族老,向着墨沉舟的方向而來。然而還未到近前,卻被一道寒芒阻住,眾人便見到眼前一面冰壁憑空而出,而不遠處,秦臻卻是冷冷地看了過來。
見秦臻如此,越滄海卻是心中一嘆,之後便向着眾人飛了過來,一揖後方道,“還請各位前輩莫怪,沉舟此時正在關鍵關頭,秦道友關心則亂,若有冒犯,還請各位前輩海涵。”
任誰都能看出墨沉舟此時正有什麼大機緣,如此小心卻也在情理之中。眾人雖有不虞,然而卻還能理解。更何況這一場變故給天戈城與越氏造成了極大的毀壞,特別是越氏,無數的子弟隕落,受創極重。而幾位族老與那些邪物糾纏,也是身心俱疲,聞言便也不多打攪,卻是向着越氏修士聚集之地而去。
眼見這些修士不多糾纏,越滄海卻是神色複雜地看了那立在墨沉舟身前默默無聲的秦臻一眼,之後便也向着族中飛去。他是越氏未來的族長,方才父親已然算是背叛了越氏,那麼此時卻是需要他來出面料理事物了。心中暗暗地羡慕了能有個摯友願意在這個時候還執意守護在身前的墨沉舟一番,然而越滄海卻也知曉這也是個人的緣法了,便也因眼前無數迎面而來的問題將這份羡慕丟在了一旁。
天戈城的修士們在下方整合,墨沉舟這處卻是分外的安靜。秦臻本就不善言辭,而那老僧卻是在血海消失之後便無聲無息地盤坐在了一旁,顯然是在等待些什麼。
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中,秦臻最先見到數十道靈光直掠而來,之後卻是懸浮在了秦臻的對面現出了身形。就見得眼前的這些人有男有女,大多是中年老年模樣,然而修為最低的卻也到了金丹後期。其中一名中年修士卻是不在意地看了一眼遠處忙碌着的天戈城修士,之後目光便閃爍着落在了渾身金芒閃動的墨沉舟身上,顯然是對墨沉舟的機緣垂涎三尺。
之後這人卻是目中一閃,對著冷冷地看著他的秦臻拱手道,“這位道友,貧道汴州散修伏安,這廂有禮了。”一邊說,便一邊向着秦臻的方向而來。
還未等他飛到秦臻身前十丈之內,便突然感覺到一股冰冷入骨的寒洌之意迎面而來,他定睛一看,卻是一道鋒利無比的劍意向他一劍劈來,還未到近前,便讓他感覺到一股不敢抵禦的殺意。這伏安卻是面色大變地豎起了數道防禦,然而卻聽得一陣的爆響,之後便被這一劍劈上了胸口,若不是他還另有護身法寶,竟險些被這人一劍斬成兩段!
這伏安好歹也是元嬰後期的修士,不然也不敢最先出頭,此時拚命吞下了數枚靈丹後,望向秦臻的目光充滿了驚懼,色厲內荏地喝道,“道友這是要如何?!莫非是不顧我等的善意,執意要與我等為敵?!”這人說斬便斬,便是連伏安都心生幾分怯意,然而因方才秦臻並未一下便下殺手,掃視了身後還有這麼多人,他便鼓起了幾分勇氣。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筆直地指向他的冰冷的劍尖,和那神情彷彿冰雪一般鑄就的青年冷冷的話音。
“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