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早,是個悶熱的陰天,南疆多雨少晴卻是極悶熱的,但也就是這樣的氣候合適那染料的原料生長。景淵和蘇葉都著了一身收袖束腰的輕減勁裝,以便行走爬山能夠更加方便。
墨宜山位於宜君城外二十裡處,有南北兩座主峰,南峰高奇險峻,北峰則相對平緩,但是大約四、五年前有伙山賊在北峰的林道出沒,搶劫過路旅客的錢財並且手段殘忍,無論是否得手一概殺人滅口。為此各級官員也頗為苦惱,奈何山賊依仗天險又不比尋常匪類,顯得訓練有素,讓官府也無可奈何。
蘇葉此去正是要在北峰上尋找玉琉璃的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味染料:琉璃草。
此舉不比單單從北峰通過,若是僅僅過路,景淵絲毫不會擔心,以高越、曾默的身手,輕而易舉。然而這層層深入的找尋染料,逗留時間長不說,往往偏離主道,天時地利可一點都不占,所以景淵入了山便緊鎖眉頭,緊張非常。
蘇葉何嘗不知景淵心裡所想,但是狠狠心,還是放任自己任性而為,實在因為他太需要玉琉璃為他在添加一筆籌碼,如若不能一舉贏過蘇白,他恐怕再無還手之力。
馬車進山剛走了兩刻鐘便被迫停在一塊緩坡上,高越挑開車簾向景淵稟明:“王爺,到此處已是極限,前面的路,只能靠腳程了。”
盡管已是山勢緩和的北峰,但是若想憑馬車上山也實屬異想天開。於是四人棄車就步,高越在前,曾默斷後,景淵帶著蘇葉走在中間,開始往山裡進發。
慢慢越爬越高,終於不再止於純粹的趕路,四人開始在密林中細細的搜索起琉璃草的蹤跡。
出發之前蘇葉就詳細的告知了他們琉璃草的樣貌,並且囑咐一旦見著了一定要讓他來處理,切不可傷了那株草。
四人一邊搜索一邊跋涉,一個時辰不過剛剛沿著山路走了不到五裡地。眼看那恍若白點的淡色太陽升到了頭頂,熱氣蒸騰,景淵決定就地休息一會兒。
曾默從行李裡找出了干糧,四人分食,高越拿著水囊在溪澗裡灌滿了清冽的泉水,倒也愜意。
“曾默高越帶足了行李,若是找不到,還可在山上露宿一晚,所以不用太急。”
蘇葉體弱,勉強跟著走了一上午,已經顯出疲態,但是性子倔強又不肯說。景淵見他這副樣子,終於忍不住出言勸解。
“我有分寸。我也知道墨宜山不太平,在北峰尋物冒著風險,速戰速決最好,沒事的,休息一會就接著趕路吧。”
景淵見他這樣,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拖延了一會兒休息的時間。四人大約坐了兩刻鐘,這才起身繼續趕路。
醜時末刻,在四人又趕了許久山路之後,高越興奮的大喊:“蘇公子!快看!這是不是琉璃草?”
蘇葉一個激靈,趕忙跑過去,近身了又怕折損枝葉,小心的走進,細細辨認了一會兒,面露喜色。
“沒錯!快,包裹!”
曾默從後頭遞上包裹,繼而小心的在四周戒備著。高越擋在蘇葉和景淵身前,也小心的注意著四周。
景淵見蘇葉乍然大喜,順手揉揉他的頭頂,安撫了一下。蘇葉則全然沉浸進了他手頭的工作,用小鏟仔細的挖開琉璃草周圍的土壤,試圖將整株草完整的挖出來。
蘇葉做的很仔細,在接近復雜根系的地方,甚至放下鏟子用手去慢慢的撥開土壤,然而就算是這樣小心,他還是失敗了,指甲劃過一撮細小的根系,幾乎是小到看不見的傷口然後琉璃草迅速的枯萎了,從郁郁蔥蔥的綠色轉眼變作了黃色。
蘇葉頹然的坐在地上,臉上難掩失望之情。變了色的琉璃草與尋常雜草無異,白費了這一番苦苦尋找。
“沒事,既然找到一株,這附近肯定還有,琉璃草與雜草難辨,找尋起來的確有些麻煩,但好歹並不稀有。”景淵見蘇葉這般臉色,安慰了幾句。
“可是,又要在山上逗留,”蘇葉坐在地上抬眼看景淵,神態仿若犯了錯的動物,眼神黝黑黝黑的帶著水色,“大家縱著我任性妄為,我也想快點脫身,實在是……”
景淵見他這副樣子,哪裡還氣得起來,無奈的嘆了口氣,把人從地上拉起來:“好了,你也說這是我縱容的了,有事也怪我。既然想早些下山便不該浪費時間了,接著再找吧!”
高越一路行來見蘇公子總是冷冷淡淡的摸樣,這會兒見他因用手挖土,髒的像只花貓,委屈的神態,經不住偷笑出聲,被景淵瞪了一眼,隨即四人都笑出了聲。
“好了,接著找吧。”
於是,大家又埋頭開始在草堆裡巡視。
功夫不負有心人,半個時辰後,景淵一眼在草堆裡辨認出一株琉璃草,喚來了蘇葉。
蘇葉摩拳擦掌半晌,又似乎有些縮手縮腳,繞著這株草看了半天也沒有開始動手。
景淵看著好笑,一拍他的後腦勺,假意呵斥道:“傻站著干什麼呀,快動手呀,看看就能給你挖出來麼?”
蘇葉這才下手去挖。
比之第一次,蘇葉這回更加小心謹慎,簡直到了謹小慎微的地步,幾乎是臉貼著地一寸一寸細致的清理著。景淵一開始還在觀察著他的動作,半個時辰後,連他也耐不住性子了,便坐到一旁等待蘇葉完成。
許是有了第一回的經驗,加之這回蘇葉做的更加小心,一個時辰之後,終於讓他完整的將這株草給挖了出來。小心的將完整的琉璃草泡入隨身帶著的特別調制好的酒液中,蘇葉長舒了一口氣。
“好了,這樣帶回京,細心移植栽培便可以了。”蘇葉面露喜色,眼神晶亮的看著這株得來不易的琉璃草,笑開了顏。
景淵見他這等孩子氣的舉止,忍不住也笑了。
“好了,趁天色未黑,快些下山吧。”語畢,便招呼四人一同下山。
一路上,蘇葉得償所願,心情輕松,景淵見正在返程,心情也稍事輕松,便開始有說有笑。
高越人高馬大也是豪爽的性子,這會兒心情放松,便搭話道:“蘇公子,這草泡了酒了,還能活?”
蘇葉摸著酒瓶子笑眯眯的回答:“能的。琉璃草生性特殊,若傷及枝葉根系,哪怕是絲毫也會死,但是若根系齊整,怎麼折騰都能活。這酒液是我娘調配的,能護住琉璃草的根系,到了京城,悉心培育一定能活。”
“這草這他娘的奇怪!”高越瞪大眼睛,不自覺地帶出了軍隊裡的粗口,惹得蘇葉大笑,景淵臉上也有了笑意。
三人正鬧作一氣,一直閉口不語的曾默突然低聲喝道:“有人!”
一行人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高越曾默利刃出鞘,景淵將蘇葉拉到了身邊,瞬間沉默下的山林只余下風聲鳥鳴,此刻顯得有些靜謐而緊張。
靜心細聽,景淵辨認出四周數道呼吸聲,不輕不淺,但夾雜在山林間的各種雜聲之中便顯得幾不可聞,幸而曾默足夠機警。
景淵定了定心神,朗聲道:“何人?還不現身!”
須臾,樹後雜草叢中鑽出一粗布短打的須髯大漢,手中緊握鋼刀,警惕的盯著四人,戒備著卻並不開口。
景淵一手拉著蘇葉,掃視了一圈,定身開口道:“這是干什麼?”
那須髯大漢眼露精光卻不似外貌這般粗野,稍作手勢,便聽得耳邊沙沙作響,草叢中隱沒的人群似有所動。
“有話便說,無事就勞煩兄台行個方便。”兩邊對峙不久,景淵負手而立,倨傲的說道。
蘇葉心中一緊,抿唇不語。景淵看起來氣勢萬鈞,然而兩相對峙之下,先開口的,無論氣勢有多霸道,其實已然先輸了一截。
景淵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眼下自己帶著蘇葉和兩個貼身侍衛,怎麼看都落了下風,若是再多做拖延,恐怕更是糟糕。
“這荒山野嶺,做的當然是無本買賣,攔的就是‘生意人’!”那須髯大漢怪笑兩聲,操著沙啞刺耳的聲音說道,言罷似乎覺得自己這番說辭很是有趣,還哼笑了兩聲。
景淵皺皺眉,從懷中掏出了幾張銀票,百兩一張,胡亂的捏在手裡,說道:“我們兄弟二人上山采藥,往來一些藥材貨物,也不是什麼有錢人家,這些銀錢,買個平安,還望這位……行個方便。”
能用錢財買來平安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可是蘇葉直覺沒有這麼簡單。果不其然,大漢看了一眼被景淵放進銀票後扔在他腳下的錢袋,嗤笑一聲開口道:“這些錢打發叫花子麼?當兄弟我不識貨?”
景淵眼神飄忽了一下,居然顯出幾分心虛的樣子,拳頭松松緊緊之後幾下,又從懷裡拿出了兩張五百兩的銀票,扔到了那人腳下。
“就這麼多了,我這趟生意一家一當可都在這了,再多也沒有了。”言罷,又暗暗偷瞄了幾眼那些銀票。
蘇葉也知道眼下不是個走神的好情景,可是他實在是覺得有些好笑,看景淵裝作一副心痛小氣的寒酸摸樣,真的是分外有趣。正想著,被景淵攥在手裡的手腕上一緊,抬頭見著景淵眸色裡閃著幾分窘迫的威脅,於是低下頭繼續更加含蓄的暗笑。
便是這一個眼神的來回,就惹來了意想不到的麻煩。景淵是素來知道蘇葉的容貌勾人的,只是少有人敢在他面前對蘇葉不規矩,久而久之,兩人都忽略了一張男女莫測的美麗臉龐會帶來什麼樣的麻煩,在看到對面那大漢眼中猥瑣的令人作嘔的欲`望之後,景淵和蘇葉俱是心中一稟,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足已演變出四人都不想面對的麻煩局面。
果不其然,那大漢在欽點了景淵拋去的銀票後,變本加厲的命令道:“你們都可以走,那個小美人留下來,哥幾個在這荒山野嶺的,也沒個玩物,看他那張狐媚子臉,留下來給哥幾個逗逗悶子唄!”言罷,還罵罵咧咧了一句小騷`貨。
景淵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不好看,他自問定力過人,處事游刃有余,這個時候也快要壓不住一腔的怒火了。
“這位兄弟別開玩笑了,家弟年幼,怎可離家?還是讓我們走吧,大家各取所需不好麼?!”
“放屁,爺不想聽你廢話,我說他留下,你他娘的就給我乖乖送上來!”說著,突然發難,向前跨了兩步去拉蘇葉。
景淵比他動作更快,微側身,伸手抵住那歹人的胸口,將蘇葉護在身後。一直注意著兩人安慰的侍衛們也先後抽刀抵住了強盜的脖頸,一時間幾人陷入了僵持。
“嘿嘿,小子,拿刀抵著爺爺的脖子算什麼本事,有種你倒是砍啊,殺過人麼?娘的,小屁孩子也敢在爺爺面前賣弄!”
“你!”高越第一個受不得激,手腕翻轉,出鞘的鋼刀就朝著那強盜砍去,曾默臉色微變,來不及阻止,局勢變發生了變化。
那賊人武功不弱,高越一擊之下居然讓他逮住破綻逃脫,和高越曾默都在一處。
“兄弟們,都上!除了那個小婊子,一個不留!抓了人、拿了錢兄弟們都有酒喝、有樂子玩!”一對二,他並不戀戰,而是且戰且退,和高越、曾默糾纏,同時指使一直埋伏的同伙攻擊蘇葉和景淵。
周圍的草叢在他的招呼下喧鬧起來,各種呼嘯聲和放肆的大笑聲,無比躁動和危險。
“少爺,快走!”曾默見此情景,顧不上高越和那領頭的匪首,起落之間趕到景淵和蘇葉身邊,擋下了幾個率先衝上前的小嘍啰,索性大多武功不高,只是人數實在太多,多出了景淵當初設想的很多倍。
“少爺和蘇公子先走,我和高越斷後!”
“那你們怎麼辦?”如果單打獨鬥,景淵的貼身侍衛個個是一頂一的好手,然後如今這潮水一從南面湧下的強盜,粗略看來已有三、四十人。
“蘇公子莫要擔憂,王爺自有辦法,放寬心跟著王爺走吧!”曾默難得的軟下一張臉安慰低聲蘇葉。
景淵壓低聲音鄭重的對曾默囑咐:“宜君城外二百裡就是吳錚的營部,一天,撐下去,記住,命最要緊,”說著拋給他一塊通體翠綠的玉牌,拉了蘇葉一把,示意他跟著自己走,兩人一起向北面山下跑去。
“人跑了!快追!”匪首一直注意著這邊的情況,見曾默擋下眾多小嘍啰,為景淵和蘇葉撕開一條路,扯著喉嚨對余部吼道:“放活口下山,死的就是咱們了!還要不要命了!”
景淵心中一緊,原來這伙人一開始就准備殺人滅口,這伙亡命之徒想來就是靠著這份心狠手辣才盤踞在墨宜山作威作福的。眼下,那匪首的呼喚無異於催命符,景淵和蘇葉不由加快了腳步。
身後傳來衣物摩擦枝葉的嚓嚓聲,景淵和蘇葉知道是追來的賊人,聽那聲音似乎不是很近,便頭也不回,繼續拔足狂奔。
破風的呼嘯聲由遠及近傳來,伴隨著蘇葉的驚叫,景淵堪堪避過,一支箭沒入了身邊的樹干。
景淵緊緊地皺起眉頭,這情景未免太糟糕也太古怪了。本朝雖不說重文輕武,但是對兵器利刃的管制十分嚴格,私制武器是重罪,更不要說精煉鐵器的技藝被朝廷死死控制,這破空而來的箭矢雖然箭頭全沒,但錯身而過的一剎那,景淵仗著眼力好,一眼便發現那是非常堅硬經過多次淬煉的鐵器。這絕非民間便可私造的武器。
可眼下,景淵也無力去思考這些瑣碎的疑點,皇室宗族自幼習武不假,可是他卻是個例外,這時候要帶著蘇葉在山林間穿梭逃命已是困難,更不要說時不時飛來的冷箭。
“小心!”蘇葉一聲驚呼,景淵堪堪的偏向左邊躲過了又一支箭,誰曾想,那呼嘯而來的風聲夾帶著兩支奪人性命的利器,眼看景淵已來不及閃躲,蘇葉猛的衝向景淵,用力將他撲倒在地上,箭矢擦著兩人飛過,他們一起摔倒在了樹枝之間,在枝蔓的牽牽絆絆中好不容易站起身來,已經被追來的歹人逼近。
眼看裡山下最近的人煙聚集處還有著不近的距離,後邊追兵逼近,景淵一咬牙,帶著蘇葉穿進了西面一片茂密的松林。
松林茂密,盡管天色還沒黑,日頭還斜斜的掛著,但松林裡目力不及五尺,兩人一進松林邊放輕了腳步聲,片刻之後追來的人就已經見不到他們的行蹤了。
總算得了喘口氣的空閑,蘇葉一手扶胸,一手撐腰,跑得有些脫力了,景淵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蘇葉手不經意向下一滑,人突地一僵,盡管立刻恢復正常企圖掩飾,但是還是被景淵注意到了。
景淵撇過去打量了他一眼,眉頭緊皺。
“掉在剛剛摔倒的地方了?”
蘇葉點點頭,“算了,先下山要緊,一棵雜草而已,哪有人命重要。”
眼下這個情景,景淵也說不出什麼了,只好點點頭,無奈的按下不表。
追來的那伙賊人沒給他們多久喘息的時間,破空的箭矢聲再次傳來。
“這伙亡命徒!”景淵生平第一次被逼的這麼狼狽不堪,忍不住啐了一口,心中也不免疑惑道,他們擁有兵器的數量,多的未免有些離譜吧?
不容兩人再多做逗留,他們只能被逼著往更深的松林裡走去。但讓景淵沒想到的是這伙大約十五個搜索他們的人比他們更加熟悉地形,搜索的很快。片刻,破空的箭矢就從剛才雜亂分散變成了集中向他們逃跑的方向密布。
越跑便覺得箭矢越來越集中,這說明搜索的人已經縮小了範圍甚至企圖包圍他們,景淵已經無力去思考為什麼一伙亡命徒居然如此訓練有素,只能和蘇葉一起疲於奔命。
可惜,他們地利人和都不占,天時似乎也沒有偏向這兩人,破空而來的箭矢呼嘯著向跌跌衝衝的兩人衝去,景淵只來得及推開蘇葉緊跟著就覺得右肩一涼,劇痛襲來讓他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
“景淵!”蘇葉低呼,攔腰摟住景淵,讓他上身靠在自己身上,查看他的傷勢。
景淵阻止了他,掙扎著站了起來繼續走,蘇葉又急又擔心,也只能扶著景淵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前走。
“有血跡!往那裡了!追!”
蘇葉凝神靜氣,專注的聽著動靜,知道確認對方真的被景淵故意低落的血跡和沒有箭頭的箭矢引向了相反的方向才暫時安下心來。
“怎麼樣?”蘇葉緊張的問道。
“沒事,”景淵企圖抬手安撫一下蘇葉,可惜有點力不從心,遂作罷,牽起一個微笑調侃道:“看來曾默、高越他們要多撐一會兒了。”
蘇葉實在撐不起笑容,只好努力讓景淵更加舒適的靠在他的身上。
“不要笑了,流了這麼多血,休息一下吧,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找過來……”
景淵從善如流的靠在蘇葉身上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找來啊,不過戌時一過,我若還未回到宜君城,我的親筆信就會送到吳錚的手裡,所以小葉子,如果他們找來,千萬不要反抗,無論出什麼事都記得性命最重要!”
蘇葉吃驚的看著景淵,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他是什麼意思,就見這個素來游刃有余的王爺,散亂發髻狼狽的昏倒在了自己的肩上。
“景淵!”
蘇葉的驚呼沒有得到響應,一時間,兩人藏身的小小的山洞只剩下兩道呼吸聲此起彼落。盡管後悔沒有用,但是還是不能阻止他滿心的悔恨,恨自己當初怎麼這麼倔,不聽景淵的勸告,陷彼此於這等險境;同時也感到無助,邊陲的山野,失去了尊貴的身份,景淵也是一個有血有肉有呼吸的普通人,既然是普通人,就會有危險,會受傷,會……死!而他蘇葉更是束手無策,什麼都做不了!這種無助感,讓他茫然的環住景淵,緊緊地不撒手。
老天和他們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後,終於留了點仁慈,一直到了戌時末刻,追兵依舊未至,而這時候,吳錚的軍隊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蘇葉維持著同一個姿勢抱著景淵一動也不動的呆了近一個半時辰,可是最讓他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亥時二刻,景淵的體溫越來越高,人也從安靜的昏迷轉入了不安的挪動。蘇葉為了他牽扯到傷口,只能脫下自己的外套墊在岩石地面上,讓景淵面朝下躺著,枕在他的腿上,限制了景淵掙扎的幅度。
山裡的氣候,晝夜溫差非常大,白天還略有些熱的天氣,到了晚上便冷的有些難熬,寒氣入骨。蘇葉都覺得有些受不住,更不用說本來就在發燒的景淵。
蘇葉值得脫下兩人的衣物,將自己和景淵一起緊緊裹住,共同抵御晚間的寒氣。
時間滴答流逝,蘇葉一直屏息靜候著洞外傳來的任何聲響,漸漸便覺得有些支撐不住,他狠狠擰了自己一把,努力保持這清醒。
後半夜,蘇葉感覺景淵的體溫和自己越來越接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不是景淵退熱了,而是他也開始發燒了!
眼看著黎明將至,山間突然喧鬧了起來。本已經意識模糊的蘇葉猛地一驚,下意識的坐了起來,將衣物盡數裹在景淵身上,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去查看外邊的情形。
喧囂聲越來越近,蘇葉緊張的握緊拳頭,幾乎連呼吸都要忘記。而後,林外突然亮起了點點火光,然後越來越多,連成一條火龍……盜匪們不敢如此囂張的點火尋人,是吳錚玄龍營的士兵!
得救了……蘇葉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