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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珠想了想,沒給狄禹祥穿那件過年穿的長袍,那件長袍因著是她頭一件她給他繡的過年新衣,身上繡了不少複雜的花紋,他本就長得極好,氣宇軒昂,衣裳又極襯他,穿著人都多了幾許貴氣,看著是再好不過,但與他現在的身份不符,這個風頭他是不能在蕭府出的,於時她挑了一件素色衣料且好的儒袍出來,這也是她縫的,衣裳素,人穿著也素,多了幾許儒雅,像足了風度翩翩的才子,就算他五官硬朗,也未露出過多讓人觸目的鋒芒。
到時,他再面露幾分笑,一切再平常不過了。
衣裳不出挑,人也不太出挑,但又不壞,再好不過。
伺候好他,蕭玉珠也撿了平常在家穿的衣裳出來,青藍色的襖子也是素氣雅致,但顏色對比她的粉臉顯得老氣無比,連臉上那幾分艷麗也被淹沒了。
見她穿得也素,狄禹祥在旁看著不語,伺候她的桂花猶豫了一下,與主子道,「少夫人,那件藍色裡帶點粉的襖子您穿著更是好看。」
好是好看,但就是太好看了,蕭玉珠搖搖頭,「今日是見長輩,自是要穩重些。」
蕭玉珠再明白不過風頭出得快,死得越快的道理,她哪會由他們去出什麼風頭。
用完早膳,休息了一會,他們就帶著禮上了馬車。
馬車趕得慢,但路上狄禹祥還是把她用厚襖子把她包著抱在了腿上坐著護著。
讓蕭府靠得越近,蕭玉珠的眼睛就睜得越亮,狄禹祥低頭看過小妻子幾眼,見她在想著事,也沒問她的話,只是偶爾探進她的厚衣內探探她的手,摸得是溫熱的才鬆開。
到了蕭府,這時蕭府的側門是大打開的,他們的馬車一靠近,蕭府的大管家就小跑了過來,朝裡頭喊道,「可是大姑爺和大小姐?」
「是,老家人新年好,」狄禹祥已放下妻子,讓她整理著他的衣袖,淡然出聲,「狄丁,給管家的賞錢。」
「是。」趕馬的狄丁應了一聲,坐在他身側的桂花默默從袖中拿出備好的一串五文錢的銅錢給了管家。
「多謝姑爺小姐。」大管家的笑笑接進那不多不少的銅錢,朝裡拱了手,又朝趕馬的道,「小哥請隨我來。」
大管家的親自迎了他們的馬車進去,狄禹祥先下了車,就見不遠處的廊下有一玉面公子朝他走來,還未走近聲音已到,只見他邊走來邊拱手道,「姐夫姐姐來了,承超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超弟有禮,」蕭玉珠已經微笑著與他淺福了一道,回頭朝狄禹祥溫聲道,「夫君,這是二叔的嫡長子承超弟弟。」
「承超兄。」狄禹祥先作了一長揖。
蕭承超見狄禹祥作了一長揖,眉頭揚了揚,在他起後道了聲,「不敢,我是大姐姐的弟弟,姐夫叫我承超就好。」
說罷,他看了狄禹祥一眼,見他衣著相素,人看著也算溫雅,但到底只是小門戶裡出來的人,無甚氣勢,心裡對父親讓他來迎人之事也不甚看重,等帶他們去見人的路上問過雲道子的幾句話,得知如公昨日就已走了的事,他眉頭不由皺了,腳步也頓住了,語帶不悅地向狄禹祥道,「如公乃我易國大儒,不知多少人心羨兄台能受他之教,得此良師,有此良機,兄台怎地不留他多住幾日?」
低著頭跟在狄禹祥身後半步走路的蕭玉珠聽得此話,看著地上的黑眼冷了冷。
「如公之事,不是我等小輩能左右的。」狄禹祥溫和地笑了笑,蕭承超話硬,也不見他生惱。
「哦。」蕭承超到底是蕭運達的嫡長子,就算是得知他不能通過狄禹祥見到雲道子,臉色再不快,只揮袖道了聲「也是」,沒再說別的就重提了步子。
不過,這次他走得快了,閒談也沒了。
蕭玉珠聽到急走的腳步聲抬起了眼,往前方那背著手大步走的人看了一眼,轉頭往身邊的人看去。
狄禹祥恰好低了頭看她,對著她的擔心的眼,他朝她安撫地一笑。
這一笑,知他也不是很在意,便是他什麼也沒說,蕭玉珠心中還是好受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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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進得屋去,只見蕭承超俯身在蕭運達耳邊說著什麼,見他們進來,蕭承超在父親耳邊說完最後一句話,站起身後,往後走了兩步,在後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拿起茶杯悠閒地喝了一口。
這廂,蕭玉珠跟在狄禹祥後面,跟他見過上首的老太君,又見過父親和二叔三叔等眾長輩。
蕭府女眷一般不能與男丁見外客,蕭老太君在上首見他們見過禮了,朝蕭玉珠和藹地道,「你二嬸與你久日不見,早盼著你了,來,跟祖母去見見她們。」
蕭玉珠微笑點頭,又朝狄禹祥一福,「夫君……」
「且去罷,注意著點路,小心點。」狄禹祥輕聲地道了幾句。
「知道了。」蕭玉珠躬著身退開了他的身邊,迎到了起身的老太君身邊,站她身邊讓桂花扶著她,她摸著自己的肚子,也沒去扶老太君。
冬天衣厚,她摸著肚子,看去也像是顯了懷,這時不去扶老太君,也是說得過去。
蕭玉珠這也是存了點心眼,倒不是怕自己扶不住人,在蕭府她也不會出什麼事,只是這時她沒那孝心,也不想盡那孝心罷了。
老太君要是見她太恭順,嘴裡的話更是什麼都說得出口了。
「婆家人對你可好?」路上老太君往後等了等,等蕭玉珠走到她身邊了,她笑瞇瞇地問,語氣裡關懷盡顯。
「很好。」蕭玉珠笑著回道,「讓老祖宗掛心了。」
「你好就行,我這把老骨頭也就放心了,當初把你嫁得太匆忙,事後祖母也是後悔沒跟你多說幾句貼心話,你心下是怨著我的罷?」蕭老太君說到這,語氣黯然。
「什麼怨不怨的?孫女沒這個想法。」蕭玉珠忙道,她可擔不起這個怨字。
「真的?」蕭老太君停下步子盯著她。
「真的。」明知她有話等著,蕭玉珠也只能應。
「那就好,得了你的話,老婆子也放心了,」蕭老太君柱著枴杖重走起了路,臉上一臉欣慰,「你婆家與自家離得也不遠,以後多來看看我這個老婆子,祖母活到這個歲數啊,也沒幾年可活了,你可別讓我派人來請都請不來啊,你可不知,我這心裡念著你啊……」
蕭老太君說完,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喘了口氣。
蕭玉珠笑了,「祖母的話,孫女哪有不應的。」
「那就好,那就好。」蕭老太君笑瞇瞇地直點頭,還朝身邊侍候她的娘家侄媳笑著道,「侄媳婦啊,你也是聽著了,可得幫我做個證。」
「瞧您說的,大小姐這麼有孝心的人,還能騙您不成?」那侄媳婦笑著回道,又朝蕭玉珠說,「大小姐,你說是不?」
蕭玉珠微笑點頭,笑意吟吟地看著她們一唱一和,也不著急。
應是應下了,但這又何妨?她是別家的人,娘家成天見三見五的叫她回來,她不來蕭府若是有話要說,他們狄家豈不是更有話可以說?
說來,若是個心軟的,聽著老太君這番話,還當她真是怎麼真心疼愛她呢,可惜在蕭府的日子裡,蕭玉珠早被磨得心平了,老太君對她是好是壞,沒有人再比她明白不過了。
到了內院,只有蕭二嬸蕭阮氏在,蕭三嬸不在場。
蕭二嬸一見她,也是感慨不已,拉著蕭玉珠的手說了不少話,還道若不是他二叔剛上任益縣,府中事多,她就會提前些回來為她打點婚事。
「你是早沒了娘,你父親房中也沒可靠的人為你打點,我一想這個啊,當是就恨不得趕緊回來替你操辦,只是路遠事多,當時沒有趕得及回來。」蕭二嬸這話說得甚是淒然。
「好了,大過年的,說些好聽的,這些話就不必說了,玉珠是個好的,你有這份心意就夠了。」蕭老太君打斷了蕭二嬸的話,看向了只微笑點頭不語的蕭玉珠。
蕭玉珠看著她,這次總算回應了一句話,「老太君說的是。」
見蕭玉珠面上對她甚是恭敬,蕭老太君心道這孫女跟她母親一個樣,明著順從暗著不服,極其不好管,心下更是對這神似其母的孫女更不喜起來。
以前她不生事還看不出來,現下一有事,就看得出她這個人是真真隨了她母親那邊的人了,不聽訓,仗著有點美色男人寵愛,就不把上面的長輩當回事,做什麼都陽奉陰違。
「哎呀,好了,大好的日子說點歡喜點的,玉珠,快來跟嬸嬸說說,這段時日怎麼養的,這臉蛋兒我看得可以掐得出水了……」這時,蕭府的另一個旁支嬸子走過來,笑著說了這道話,沒待蕭玉珠反應,那手就掐上了蕭玉珠的臉,重重地捏了一把。
那力道有點重,蕭玉珠沒料她這麼重捏,錯愣了一下,正在她錯愣不已的時候,有道人影就衝進了門裡,只見一個美艷的婦人衣裳不整,懷中抱著一個啼哭不止的孩兒衝進來跪在了老太君的椅下,對著老太君大力磕頭哭道,「老太君,三夫人若是真是嫌棄我們母子,就讓我們母子死在您面前算了。」
說罷,還沒回過神來的眾人只見她把孩子放下,頭往老太君坐下那椅子撞去……
「拉住她,快拉住她……」頓時有人便去拉,有人在喊,蕭二嬸無動於衷地看了堂內一眼,往門邊看去,蕭玉珠順著她的眼,正好看到穿著紅色襖衣,頭戴金鳳的蕭三嬸嘴含冷笑,艷光四射地走了進來。
她走到門口時,重重地揮了下手中的帕,頓時全身殺氣十足,蕭家首座上那輕易不變臉色的笑彌佛見此,那眉頭都皺在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