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決定

　　謝元淼讚許地說：「哥支持你。」又朝廚房方向示意了一下，「他來勸你回去？」

　　謝惠嫻點點頭。梁超洗完碗出來，他將兩手上的水甩了甩，謝惠嫻扯了張紙給他擦手：「沒有打破碗吧？」

　　「當然沒有。」梁超笑了笑。

　　謝元淼說：「坐吧。說說你是怎麼打算的，梁超。」

　　梁超看著謝元淼，說：「哥，我想讓惠嫻跟我回去，家裡那邊有單位實習的。等實習結束後，就直接在那邊上班了。」

　　謝元淼問：「不在那邊實習的話，就不能去上班？」

　　梁超愣了一下，然後說：「這我就不知道了。」

　　謝元淼說：「你父母都在財政局上班是吧？那就是公務員，現在的公務員都是需要經過考試才能錄取的，就算是你父母在財政局上班，你被錄入財政局有優勢，但也需要通過筆試。現在公務員至少需要大專以上學歷吧。還是說，你是非正式編製的？」

　　梁超低下頭：「我們先去的話，是財政局的編外職員。我爸媽讓我先進財政局工作，然後自考大學學歷，再參加公務員考試，到時候只要通過筆試，就能成為正式職員。」

　　謝元淼一聽就頭大，體制內的東西他永遠也搞不懂，歪歪道道實在太多，跟九曲黃河似的，他說：「就算是這樣，你們先準備高考也不妨礙什麼，這是做兩手打算。」

　　謝惠嫻說：「我才不稀罕什麼財政局的工作，就算是進不了也無所謂。自己有本事，去哪裡不是工作？」

　　梁超一聽就急了：「惠嫻你又來了，我們好好想辦法解決不行嗎，不要老是迴避這件事。我爸媽讓我回財政局工作，我覺得這是最好的安排，比在外面打工要穩定安逸。哥你說是不是？」

　　謝元淼不知道怎麼接話，他從來沒有享受過父母的照顧，所以無法體會梁超的想法，認為利用父母的權力是天經地義的。謝元淼想了想說：「這還是看惠嫻自己的想法吧。你想去財政局上班嗎，惠嫻？」

　　謝惠嫻頭一擺：「我不想。」她真不想靠梁超的父母，要是自己依仗他父母進了單位，那麼這一輩子都會低人一等，他們家的人肯定會讓她做牛做馬的。

　　梁超急了：「那你到底怎麼想？」

　　謝惠嫻說：「我想靠我自己，不想靠別人。你想靠你父母，你就靠吧。」

　　梁超放大了嗓門：「這世上誰不靠父母啊，不靠的，那是因為沒得靠！」

　　梁超這話確實是句大實話，但是卻跟刀子一樣，戳中了謝家三兄妹的心，謝元淼和謝元焱對視了一眼，眼中俱是無奈。謝惠嫻如炸了毛的貓：「對，我沒有父母可靠，所以我要靠自己。我們兄妹都靠自己，照樣活得好好的，不比任何人差！」

　　梁超那話一出口，便發現自己說錯了，現在謝惠嫻這麼一說，他簡直腸子都悔青了：「對不起，惠嫻，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

　　謝惠嫻站起來說：「梁超，我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你走吧，我不想再跟你有什麼關係了，我們到此為止吧。」

　　梁超嚇傻了：「惠嫻，我錯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有意傷害你們的，你別分手，別這麼快否定我好嗎？哥，你幫我說說話吧，我是真的很喜歡惠嫻，不想失去她，才想和她一起回老家的。」

　　謝元淼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說，他能說，價值觀不一樣的人，其實根本不適合在一起嗎？他就這麼一個妹妹，說實話，他也不想讓她一個人留在老家，他堅信自己有能力在廣州打拼出一番天地，所以他也想把妹妹留在身邊，在廣州安家定居，能夠隨時照顧得到。但是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他這個做哥哥的，也就相當於家長了，不應該過多干預，讓妹妹自己做決定。

　　最後，謝元淼說了一句：「惠嫻，這事你自己要考慮清楚，將來不要後悔。」

　　謝惠嫻轉過頭看著哥哥：「哥，我絕對不是一時衝動，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了，從我下決心來廣州實習開始，我就已經作出選擇了。我不想做個男人的依附，不想像媽媽一樣相夫教子，做個家庭主婦，我想要自己的事業，想要以一個女人的身份，獲得社會的尊重。」她轉過臉對梁超說，「如果說，我有什麼後悔的，就是當初不該那麼衝動，答應你的追求，現在讓我們兩個人尤其是你充滿了痛苦。對不起，梁超，我們還是分手吧。」

　　梁超已經淚流滿面了，他搖著頭：「我不分手。我從來沒想過讓你做我的依附，讓你只做家庭主婦，我知道你很優秀，比我要強得多，我一直都是支持你的，你可以有你的事業。」

　　謝惠嫻吸了一下鼻子：「梁超，你如果不想分手，那麼，你跟我一起參加高考吧。等大學畢業後，考公務員也好，到外面工作也好，我都答應你。」

　　梁超聽見這個條件，抬起頭來看著謝惠嫻，眼中有些遲疑，不過他嘴上還是答應了：「好，我參加高考。」

　　謝惠嫻說：「明天你就先回學校吧，好好複習，我實習結束後，就回學校，我們一起準備高考。」

　　梁超看著謝惠嫻，點了點頭：「好，我聽你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梁超睡他們家客廳裡的沙發上。關上門後，謝元焱對哥哥說：「哥，我不喜歡那個男的。」

　　「為什麼？」謝元淼有些奇怪弟弟的想法，說實話，梁超可能不算個很有能力的人，但是他對妹妹肯定是真心的，從這點上，他無法全盤否定他。

　　謝元焱撇嘴：「哭哭啼啼的，不像個男人。」謝元焱一直覺得這個人配不上他姐。

　　謝元淼笑起來：「等你以後談戀愛了就知道了。」沒有愛過的人，怎麼能夠理解。

　　謝元焱做了個鬼臉：「我才不會哭呢，看起來非常孬，沒出息。」

　　謝元淼說：「好了，別背後議論他人，睡吧。」說著滅了燈。

　　謝元淼躺在床上，想起妹妹今天的舉動，也許是談戀愛讓妹妹變得成熟懂事，也許是別的什麼事。不管怎樣，今天看來，她已經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了，性格也變得堅強果敢起來，這實在太令人欣慰。又想到梁超，他也挺可憐的，因為愛得更多一些，所以才會有如此的舉措吧。張愛玲似乎曾說過，當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就會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去。想到這裡，突然想起了鄭世鈞，他苦心追求自己的那段時間，想必也是這種感受，於是拿起手機給鄭世鈞發信息，說了今天的事，然後感慨說：「戀愛會讓一個人變得自信，也會讓一個人變得卑微，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鄭世鈞回信息過來：「這話我太有發言權了。見了他，他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但他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裡開出花來。元淼，這就是我的寫照。」

　　謝元淼會心一笑，原來他們都想到一塊兒去了，他回過去：「謝謝你愛我！」

　　鄭世鈞回過來：「謝謝我愛你，也謝謝你肯愛我。」

　　謝元淼拿著手機，彎起嘴角，閉上眼睛，想像著鄭世鈞抱自己在懷，溫暖直抵心底，在欣喜中酣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謝元淼和謝元焱跑完步回來，梁超和謝惠嫻都不見了，估計梁超已經回去了，惠嫻去上班了。

　　謝元淼去學校，一二節沒課，他去學校上自習，這個學期要準備英語六級考試。他住在校外，每天上自修室占座位不太現實，而那幾個舍友也是非到上課時間不起床的主，所以謝元淼每次都是去外聯部的辦公室上自習的，那兒地方寬敞，環境也比較安靜，比較適合複習。

　　謝元淼剛到，就接到了趙子魯的電話：「阿淼，到學校了沒？」

　　「到了，怎麼呢？」

　　趙子魯說：「還在你們部裡？」

　　「嗯。」

　　「我來找你。」趙子魯說著掛了電話。

　　不多時，趙子魯就到了，他將書包往辦公桌上一放，說：「最近都在忙什麼呢？前陣子請了好幾天假，現在是除了上課就見不到人。」

　　謝元淼苦笑了一下：「家裡出了點事，忙去了。」

　　趙子魯趕緊問：「出什麼事了？是元焱還是你妹？」

　　「都不是。」謝元淼頓了頓，還是說了，「我爸出意外了，前幾天才剛剛辦完喪事。」

　　趙子魯是少數知道他家實情的朋友之一，聽到這事：「呃，節哀順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謝元淼搖搖頭：「不用了，都忙完了。謝謝關心。」

　　趙子魯說：「這說的什麼話。雖然你不住宿舍了，但我們還是哥兒們啊。」

　　「你找我有事？」謝元淼問。

　　趙子魯說：「也沒什麼大事，學校要舉行秋季運動會，往年你只負責拉贊助，今年想讓你參加個項目，你看行不？」趙子魯不僅是他們系體育部的副部長，也是班裡的體育委員。

　　謝元淼說：「我也沒什麼擅長的啊。」

　　趙子魯捏了捏他的胳膊：「你還堅持跑步的吧？」

　　「跑啊。」

　　趙子魯說：「那就報個5000米什麼的，這個也沒什麼技巧，只要能跑，速度盡量快點就好。」

　　謝元淼笑：「我倒！你以為5000米是隨便說說就能跑的？我平時每天才跑多遠，頂多兩三千米啊。」

　　趙子魯說：「沒關係，試試嘛，能行的，重在參與。」

　　謝元淼遲疑了一下：「那、試試？」

　　「試試！行的！」趙子魯大力拍在謝元淼肩上，「對了，你搬了地方還沒請我們去呢，上個週末我走到你原來住的那地方，想起來去蹭個飯呢，走到樓下才想起來，你已經搬家了，新房子我們都還沒去過吧。」

　　謝元淼笑起來：「我本來準備搬好家就請你們過去吃飯的，結果這些事情一多，就給忙忘了。明天是週五，晚上我也沒家教，你們過來吧。」之所以選擇週五晚上，是因為週六鄭世鈞和凱文要過來，這時間要專門留給他們的。

　　「好啊，我回去和他們說去。準備點好吃的啊，我們很久沒好好開葷了。」趙子魯笑嘻嘻的。

　　週五下午沒有課，謝元淼早早就去買菜準備當天的晚飯了。到了下午五點的時候，張粵廣打電話過來：「阿淼，飯還沒煮的吧？多煮點，你嫂子們都過來。」

　　謝元淼笑起來：「行啊，飯菜管夠。」這兩年那幾個舍友也沒閒著，都交了女朋友，只有謝元淼是他們中個人條件最好的，表面上看起來反倒單身，大家都覺得有些難以理解，每次說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謝元淼便說自己已經交了朋友了，但是卻從沒帶出來給大家看過，大家自然也就不太相信。

　　幾個舍友到的時候，卻只有五個人，張粵廣和鍾然的女友都來了，趙子魯是單身赴會。謝元淼有些意外：「阿魯，嫂子呢？」

　　趙子魯笑了笑：「你哥我來陪你了，咱又恢復了單身。」趙子魯失戀有一陣子了，不過謝元淼沒有常回去，是以也不大知道情況。

　　謝元淼驚訝地看著趙子魯，當初大傢伙各自確定對象的時候，都請大家吃過飯的，趙子魯的女朋友謝元淼見過，外語系的一個女生，長得十分嬌小可愛，跟五大三粗的趙子魯對比鮮明，卻也算般配。但是他也沒有多追問什麼：「既然這樣，那就不提這事了，以後會找到更好的。」

　　另外兩個舍友拍著趙子魯的肩：「咱們阿魯一表人才，難道還怕沒有識貨的？」

　　鍾然的女朋友叫孫語，以前也上過他們家吃飯：「阿淼，你弟弟呢？還沒下課嗎？」

　　「還沒有，等下才能到家。你們先看電視玩牌，我先做菜。」謝元淼轉身進了廚房。

　　張粵廣的女朋友方娟是個很賢惠的廣州女孩，她主動說：「我來幫你的忙吧。」

　　謝元淼擺擺手：「不用，我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就等炒菜了。你去玩吧。」

　　屋裡張粵廣已經拿著撲克牌吆喝起來了：「來來，咱們雙升級，先開起來。」

　　三個男生加上孫語開始打牌，趙子魯剛抓了一把牌在手，電話響起來了，他將牌一放：「方娟給我打一把，我接個電話。」說著站起身來去接電話。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大家都說：「肯定是元焱回來了。阿魯，去開下門。」

　　趙子魯將門打開，看見門外的人，電話也忘了說了：「你是惠嫻？」眼前的女孩留著一把清純的長直髮，鵝蛋臉上有著謝元淼的眉眼，掛著甜美的笑容，上身穿著鵝黃色的針織衫，下面穿著一條緊身牛仔褲，算得上小美女一枚，跟記憶中青澀拘謹的謝惠嫻相去甚遠。

　　謝惠嫻落落大方地笑了：「你好。你是趙哥吧？歡迎你們。」很顯然，謝元淼昨天就跟弟弟妹妹打過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