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郭少聰的目光先是在周子辰身上停留了一下，隨後才轉向肖遣，說道：「我是不是見過你？你以前是三中的學生吧？」

　郭少聰記憶很好，他和肖遣在三中不過見過幾面而已，卻能對肖遣留下印象。而且他沒有提起那次在操場被肖遣撞到他和卓小然在一起，他對肖遣口出惡言的事情，肖遣相信他既然記得自己，就沒理由忘記那次的事情，他不提，是因為他可以當作那件事沒發生一般坦然。郭少聰就是一個這樣性格的人。

　肖遣這個時候當然也不會提起，只是說道：「是啊，我是三中的。」

　郭少聰笑笑，「我們高中是一個學校的。」

　肖遣於是裝作不認識他那般，說道：「哦，那可真巧了，學長你好。」

　肖遣其實是很驚訝的，雖然名字使他聯想過，但是他卻沒想到郭少齊和郭少聰真有什麼關係，因為上一輩子，肖遣是從來沒有聽郭少聰提過他有個弟弟的，而且郭少齊和郭少聰長得並不像。

　但是奇怪歸奇怪，肖遣卻沒有太多的好奇心，既然郭少齊的哥哥都來了，他們兩個也沒必要一直在這裡守著。於是肖遣拉過周子辰的手臂，對郭少聰說道：「既然你來了，那我們就先走了，太晚了回學校不方便。」

　郭少聰目光從肖遣握著周子辰的手上一掃而過，隨後說道：「稍微等一下我送你們吧。」

　肖遣拒絕道：「不必麻煩了，出去打車就行了。」

　郭少聰卻是說：「不麻煩，正好等少齊出來了，我也要送他回學校，正好順路。」

　周子辰聞言，忍不住問道：「他傷得那麼厲害，你不帶他回家？」

　郭少聰溫和笑笑，「傷口在臉上，看起來可怕罷了，少齊性子倔，未必想要回家，等出來了問問他吧。你們也稍微等一下，就算是要回去，帶你們去學校也不繞路。」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執意拒絕反而顯得奇怪，肖遣不好再說什麼，點了點頭說道：「好吧，謝謝了。」

　剛才郭少聰那一巴掌不知道是不是把郭少齊縫合的傷口又打裂開了，急診室門關著，半天沒傳出來動靜。

　肖遣、周子辰與郭少聰坐在椅子上等待的時候，郭少聰輕聲與他們聊天，說的大多是學校的事情。

　肖遣和周子辰都沒提起郭少齊與寢室關係不好的情況，聽郭少聰說郭少齊脾氣不好的時候，周子辰還說道：「還好，也沒什麼。」

　肖遣聽著郭少聰的聲音就覺得心裡煩躁，他突然站了起來，說：「我去趟衛生間。」說完之後，他低下頭看周子辰：「你去不去？」

　周子辰愣了一下，聽肖遣都這麼問了，於是說道：「那我也去。」便跟著站了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朝衛生間方向走去，郭少聰坐著沒動，靜靜看他們離開。

　這時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了，本來不是什麼大醫院，看急診的人也不多，衛生間裡只有肖遣和周子辰兩個人。

　肖遣尿完了，轉過頭看著周子辰還在專心尿尿，於是靠過去從他背後突然抱住他。

　周子辰驚罵道：「靠！尿出去了！」

　肖遣笑了，說：「你怎麼這麼笨啊？來我幫你。」說著，雙手繞到他身前要去扶他腿間的東西。

　周子辰連忙一隻手阻止他，急急忙忙尿完了，側過身把東西塞回去，拉好拉鏈。

　肖遣洗手的時候，神色有些恍惚。周子辰開始沒注意到，後來見他洗了很久也沒結束，才察覺出來問道：「你不想出去和郭少齊他哥聊天啊？」

　肖遣轉過頭來看周子辰，突然說道：「他得罪過我。」

　周子辰有些詫異，「什麼時候？」

　肖遣又低下頭去看自己早已洗乾淨的雙手，再說話時聲音帶著一點委屈，「高中的時候，他得罪過我，但是他不記得了。」

　周子辰很少聽到肖遣用這種語氣說話，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他突然就覺得心疼了，他說：「他做什麼了？很過分嗎？」

　肖遣搖搖頭，「算了，他都不記得了，說這些沒必要。」

　周子辰一隻手放在肖遣後頸，手指微微用力摩挲著他那處柔軟細碎的頭髮，說道：「我幫你打他吧？」

　肖遣抬頭看周子辰，隨後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抓住周子辰放在自己後頸的手，然後握在手心捏了一下，「打他也沒意義。事情過去了，我也不想追究了，你別跟他提，也別問他。你知道中學生之間，一點小摩擦難免的，過去了就算了。」

　肖遣盡量說的輕描淡寫，周子辰是個不記仇的人，一點小摩擦在他看來確實過去了就算了，老是念念不忘，就不像老爺們兒了。

　於是周子辰說：「那好吧，不說這個了。」

　肖遣與郭少聰之間當然不是一點小摩擦，可是就算是殺身之仇又如何，時間回到過去重來一次，擁有那段記憶的只有肖遣一個人罷了，而對方根本就是個陌生人，沒有那段經歷，也沒有那段記憶。哪怕殺了他，也報不了肖遣的仇了。

　肖遣抱住周子辰，好一會兒才鬆開，說：「我們出去吧。」

　周子辰點了點頭，「走吧。」

　回到急診大廳，郭少齊已經出來了，臉上的紗布重新貼過，急診醫生也跟著出來，似乎在對郭少聰囑咐什麼。

　郭少聰沒有再對郭少齊動手，郭少齊也似乎並不介意剛才郭少聰打他那一拳，兄弟倆神色都很平靜。

　郭少聰與醫生說完話，轉回頭來看到了肖遣和周子辰，招呼他們道：「走吧，回去了。」

　肖遣和周子辰走過來，郭少聰先去停車場取車，讓郭少齊與他們兩個到醫院大樓外面等著。

　等郭少聰走了，周子辰問郭少齊道：「你要回學校？你傷那麼嚴重，不回去休息兩天？」

　郭少齊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周子辰覺得郭少齊這人真沒意思，於是也就不開口了。

　肖遣倒是問道：「拆線換藥怎麼辦？」

　郭少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去校醫院也可以。」他下頜的傷口還一陣陣的痛，並不怎麼想說話。

　走到醫院門口的時候，郭少聰的車還沒到，三個人站在大門旁邊等。

　夜晚的風有些大，肖遣他們都穿著單外套，這時候覺得有些冷了。肖遣把手放進衣服口袋裡，見到旁邊周子辰縮著手，於是讓出一邊口袋來，讓他也把手放進來。

　郭少齊一直沉默著，目光看著遠方，卻並沒有聚焦。

　郭少聰開著車過來，停在路邊。郭少齊坐在副駕駛，肖遣和周子辰上了後座。

　自從在衛生間聽肖遣說了那些話，周子辰對郭少聰的態度明顯冷下來了，雖然沒有翻臉，但是說起話來明顯情緒不高。

　上車了剛開始誰也沒說話，後來肖遣將手放在周子辰腿上，握住了他的手，周子辰於是也稍稍用力回握住，反正兩個人在後排，不會被注意到。

　郭少聰一邊開著車，一邊開口對郭少齊說道：「你回不回家？」

　郭少齊過了一會兒，說道：「不回。」

　這時周子辰微微用力捏了一下肖遣的手，肖遣本來另一隻手撐著頭看向車窗外，於是笑了笑用力捏回去。

　「身上沒事吧？」郭少聰又問。

　剛才在醫院醫生就問過了，郭少齊說他除了臉上的傷，身上並沒有其他傷，這時就有些不耐煩一般，敷衍著「嗯」了一聲。

　郭少聰也聽出來郭少齊語氣裡的不耐煩，說道：「我也不想管你，可是爸媽會擔心的。」

　郭少齊這回沒說話，只是動了一下身體，傳來衣服摩擦的聲音，肖遣都能感覺到他的煩躁。

　不料接下來郭少聰說了一句：「跟那個女人分手，其他事情我找人給你擺平。」

　這一回郭少齊終於不耐說了一句：「行了，別說了！」

　他聲音很激動，似乎並不只是不耐煩郭少聰的話，還有些介意車後座的兩個人聽到他們的對話。

　郭少聰朝後視鏡看了一眼，後視鏡角度不正，剛好能看到肖遣往車窗外看的側臉。那之後郭少聰也不說話了。

　周子辰又捏了一下肖遣的手，這回肖遣轉頭來看他，見到周子辰瞪著一雙眼睛，表情有些誇張。

　肖遣知道周子辰是好奇郭少齊的事情，他稍微好些，不過對於郭少齊交了個什麼女朋友能被人打成這樣子，也覺得挺難以理解的。肖遣輕輕拍了周子辰手掌一下，搖了搖頭。

　周子辰抓住肖遣的手，用手指撓他手心。肖遣有些怕癢，連忙把手縮了回來，無聲地笑了笑。

　郭少聰把他們送到學校門口，保安不讓車開進去了。

　因為郭少齊不說話，肖遣只得開口說道：「就在這裡下吧，我們走進去就是了。」

　郭少聰於是熄火下了車。

　肖遣他們三個也從車上下來，郭少齊並沒有要和郭少聰說話的意思，肖遣就只好說道：「謝謝了，那我們回去了。」

　郭少聰笑了笑，「該我謝你們才對。」

　肖遣沒有要與他寒暄下去的意思，拉了一下周子辰的手臂，「我們走吧。」

　不料郭少聰卻叫住了他，「唉，稍等，請問你名字叫做——」

　郭少聰現在才想起問肖遣的名字，肖遣緩緩說道：「我姓肖，單名一個遣字。」

　郭少聰隨後又問了周子辰的名字，回頭看一眼郭少齊，走近了肖遣他們，壓低聲音說道：「你們跟少齊一個宿舍的，方不方便記個我的電話？如果以後少齊有什麼事，勞煩你們打電話通知我一聲。」

　他態度誠懇，這個要求也並不好拒絕，肖遣於是拿出手機來記了他的電話。

　郭少聰這才抬起手揮了揮，跟他們道別，「很晚了，在外面又吹一陣風，回去喝點熱水早些休息，別感冒了。」

　郭少聰總是對人很溫柔，讓你分別不出來他是真情還是假意。

　郭少齊轉身朝著校門裡面走去，肖遣和周子辰也跟了過去，郭少聰卻是一直看著他們走遠了，才上車離開。

　他們回到宿舍樓時，樓下的大門已經鎖了，周子辰敲了很久的門，管理員才來給他們開門。

　回到寢室裡，其他幾個人都睡了，肖遣簡單洗漱一下，就往商舖爬去。

　這時，郭少齊翻到自己床頭的錢包，拿出兩百塊來丟周子辰床上，一句「謝謝」也沒有說。

　周子辰於是也不說話，收了錢倒頭睡了。

　第二天周子辰一直睡到快十一點了才醒過來，他睜開眼睛時還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在哪兒，盯著頭頂白色蚊帳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隔著蚊帳，肖遣就坐在離他床不遠的地方，用他的筆記本在上網。

　聽到周子辰翻身了，肖遣輕聲問道：「醒了？」

　「嗯，」周子辰說，「就你一個人啊？」

　肖遣微微將他蚊帳掀開一些，「你以為還有誰會等著你睡到中午啊？」

　聽他這麼說，周子辰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有人等著他睡到自然醒的感覺實在是很幸福。

　「傻笑什麼，」肖遣站起來，「快起床了，等會兒該吃午飯了。」

　周子辰從床上起來，然後拿了東西去隔壁水房洗漱，回來的時候看到肖遣給他倒了杯熱水，然後讓他把桌子上半個麵包吃了，「墊墊肚子，等會兒吃午飯了。」

　周子辰拿著麵包一邊啃一邊湊到肖遣身後，「你在看什麼？」

　肖遣說：「我看看校網上有沒有兼職什麼的。」

　「不去發傳單啦？」周子辰問。

　「如果有發傳單還是可以去啊，我隨便做什麼都可以。」

　周子辰於是說道：「你去的話我也去。」

　「看看吧，」肖遣說道，「下周再去。」

　中午兩個人去食堂吃飯，剛剛坐下來，就見到一個女生端著餐盤坐在了肖遣旁邊，肖遣轉頭看去，微微一愣，叫了一聲：「師姐。」

　那是個清秀的女孩子，剪著一頭利落的短髮，她沒搭理肖遣，而是頗感興趣看著周子辰：「你就是周子辰啊？」

　周子辰停下筷子，朝她看過去。

　女孩子用手肘撞了一下肖遣，「快，介紹一下。」

　肖遣也只好放下了筷子，說道：「這位是大二的師姐，學生會宣傳部部長，叫做林婧；周子辰，不用我介紹了吧？」

　周子辰看向林婧，點了點頭，「林師姐。」

　「別叫我師姐，把我叫老了，叫名字就行，」林婧的性格跟她的外貌一樣，清爽利落。

　林婧沒顧著吃東西，還在打量周子辰，「大帥哥啊，你知道現在全學院都在傳，說大一的新生裡面有個超級大帥哥。」

　周子辰聽她這麼說，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只能笑了一下。

　林婧說：「我代表我們全學院的女生來打聽的，有女朋友沒有啊？」

　周子辰沒有多想，搖了搖頭。

　林婧立即笑道：「你說的沒有啊，我可是記住了！」

　後來吃飯的時候，林婧一直在逗著周子辰說話，問了他很多問題。周子辰倒不是覺得厭煩，就是覺得他和肖遣中間突然插進來這麼一個人，有些尷尬。

　吃完了飯，林婧把周子辰的電話號碼要到才走了。

　周子辰長長舒一口氣。

　肖遣正想要和他開兩句玩笑，周子辰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了。

　周子辰也沒看一眼來電號碼，就直接接了，「喂？」

　這時，肖遣想起來一件事，他把手機拿出來，把昨天記下的郭少聰的電話號碼給刪了。

　突然，肖遣聽到坐在對面的周子辰驚訝道：「我嗎？可以嗎？」

　肖遣抬頭朝他看去，見到周子辰也正有些表情茫然看向肖遣。

　周子辰輕聲說：「哦，我知道了……好，我可以去看看。」

　「怎麼了？」肖遣等他掛了電話之後問道。

　「昨天那個婚紗店老闆，」周子辰說，「他告訴我他有朋友想找我拍一套照片。」

　肖遣也微微有些驚訝，「什麼照片？不會是裸照吧？」

　周子辰似乎哽了一下，「不會吧？」

　肖遣笑道：「我跟你開玩笑的，你是不是感興趣啊？」

　周子辰坦白說道：「我挺想去的，他說有錢的。」

　「去吧，」肖遣告訴他，「反正去了問清楚，別吃虧了。」

　周子辰看著肖遣，「你跟我一起去吧，他約我今天下午。」

　肖遣說道：「怎麼？怕被賣了？」

　周子辰往椅背靠去，「不是啊，要是萬一他圖謀不軌，你可以把我救出來。」

　肖遣其實不太想去，但是周子辰都這麼說了，他又不忍心拒絕，一邊把桌子上的空碗收進餐盤，一邊說道：「你幾年跆拳道都白學了吧？」

　周子辰的跆拳道雖然最終沒能升到黑帶，可是也不能算是白學了。他現在身手不錯，還沒實踐過能不能壓倒肖遣，他突然興致勃勃想著，改天也許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