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茶水……我沒想到會在這上面露出馬腳……
只記得彖彖一點大的時候,不喜歡嗯濃苦的極品茶,有一次撞見自己在喝普通的花茶,看到茶水中漂有可愛的花瓣且帶有清香。喝起來也不苦,以後便一直讓自己做茉莉花的涼茶給他喝。
原來這個喜好他到現在都沒有改變。
唐池很想笑一笑,把那惹人疼的彖彖摟進懷中,告訴他自己就是當年的「七七」。可是一想起曾經對嬤嬤發過的誓言……
「殿下……我雖然是在山中長大,可從小師父就和我說天下事情,讓我閱覽群書,自然對世事也不生疏。對皇上,我不敢自稱瞭解,只是按照人情常理判斷,我想不光是我,只要有點智能的人,大概都會明白皇上的苦心。」唐池忍下痛楚,力圖平靜的把話說出。
「你最好不要讓我知道你在騙我。」皇甫彖緩緩的威脅。
「屬下不敢……唔……殿下。我知道你喜歡喝花茶,是因為我看見你房中的茶櫃裡放的都是……」
緊握雙肩的鐵箍慢慢鬆開,離去。
呼!他信了嗎?
「夜已深了,你也早點下去歇息吧。明天還有一場爭戰要打呢!」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皇甫彖揮揮手讓唐池退下。
小心地動動肩頭,唐池站起身。抱拳彎腰行禮:「是,屬下告退。殿下也請早點安歇。」
走到門口,他還是忍不住回頭說了一句:「殿下,明日……還請小心!大殿下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說完,推門離去。
留下屋內皇甫彖一人,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有著一個呼之欲出的名字,可到了口邊卻又忘記。
唐池這個人。他似乎是真的在關心我。人的眼睛不會說謊,他看我的眼神好熟悉……好溫暖……
他知道什麼我不知道的嗎?我可以完全相信這個人嗎?他為什麼會對我如此關心?為什麼?
第二日,二皇子彖跟在母妃周貴妃的身邊,帶著常侍唐池和一干宮女太監,隨皇駕來到狩獵場。
周貴妃看著面前優秀卻非自己所生的兒子,摸摸自己圍在頸子上的狐皮,略帶抱怨及警告的口吻說道:「這大冷天的,哪有什麼東西好打!說是狩獵,我看狩人還差不多!彖兒,你可要小心,千萬不要輸給皇甫日!
「如果你不能贏得皇位,不光是你,連帶你母妃我和丞相大人都會受到牽連。你要知道,我周氏一族的性命可就全捏在你手上了!」
「母妃放心,孩兒知曉厲害。」皇甫彖面帶微笑,溫和的回答。
母妃,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心裡在想些什麼。想把我弄成傀儡皇帝,也得看我同意不同意才行。不急,等把皇后及李太師等人收拾了,我再轉回頭慢慢料理你們。
「你這次只帶一個護衛在身邊?為什麼不多帶幾個?陳琛呢?」如果我有自己的孩子,哪有你這小子坐皇位的機會!哼!看到你就讓我想起那個賤人!一隻破鞋竟然霸佔了皇上六年!該死!
知道這名義上的母妃相當妒嫉自己,皇甫彖懶得再多刺激這個年華老去的貴婦,轉頭望向鑾車外,「皇上有吩咐,為表分平,侍衛只准帶一人進入狩獵圈侍候,且不准帶弓箭。陳琛近日身體不適,我便讓他另找了一個功夫還不錯的過來代替。」
名義上的母子二人表面上互相關心尊敬,暗地裡互鬥心思,你來我往,說話皆是小心翼翼。雙方彼此都抱了暫時利用對方的念頭,所以還能維持表面上的平和。
「稟殿下,狩獵場到了。皇上正在傳各位皇子前去覲見。」唐池站在車外稟告。
「知道了。準備馬匹。」
十一月二十一日,正午。皇家狩獵場。
唐池第一次看見了久病的奉真皇帝。身形雖然高人,卻因為久病的緣故,面容消瘦,神色萎靡。只是雙目開合之間,尚未見混沌。
他,變了好多……
印象中高大威猛、冷血心腸的皇帝,如今也只不過是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他應該還未滿五十吧?任是什麼樣的好漢也最怕病來磨啊!
奉真帝的鑾駕在中,左側列的是將相重臣,右側則是皇族一派人馬。
四個皇子分別聽召喚來到場中。
「兒臣等叩見父皇。」四子齊參。
奉真帝吃力的揮揮手,何公公見之,連忙唱道:「免禮──平身!」
「宣……」奉真帝有氣無力的吐出一字。
「是。」何公公從袖中掏出黃卷,展開,閱宣狩獵的比賽規則。
比賽時間為兩個時辰。每位皇子可帶一名隨侍。可以半途退出。狩獵數多者為勝。狩獵方法不論。
比賽規則簡單明瞭,除四位皇子展開狩獵外,凡是二品以上大將都得參加。其餘有興趣者也可參加比試,勝者自當有賞。
「你們都上場玩玩……讓朕看看你們都能獵些什麼出來,呵呵……不准有人私下幫助皇子,如有,發現者……立斬。好了,你們都去玩吧!」奉真帝笑著揮揮手,等待熱鬧的到來。
四位皇子及隨侍分別上馬,才十一歲、最小的四皇子坐了一匹小馬,靠在同母十六歲的三哥身邊。
禮官上場,舉起手中黃旗,猛地揮下。
人吼馬嘶,二騎當先衝出,隨後就是他們的侍衛。三皇子催馬之前,先等待四皇子拉起馬韁,等二人出發時,已不見大、二皇子的影子。
眾臣也沒有把三、四皇子列入競爭之列,見他們慢了,也不是很放在心上,等四位皇子全部出發後,其餘參加狩獵的人才策馬奔入獵場。
一時,整個狩獵場人聲沸揚,馬蹄如雷鳴,黃煙滾滾,遠看根本就分不清誰和誰,熱鬧之極。見到這番景象,奉真帝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精神。
唐池緊緊跟在皇南彖的後方,隨時注意周圍的動向。他們這些跟進來的侍衛,話說是幫助皇子狩獵,其實主要還在於守衛。這種人混馬雜的時候,也正是刺殺的最好時機。
看著前方馬背上矯健的身影,唐池的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驕傲。
看!這就是我的弟弟!身如蛟龍氣若虹,雖有艷麗之貌,卻行大丈夫的豪氣,無論文武,皆高人一等!天下若問天子,捨他還能取誰?
四周兵士把隱藏起的動物趕到了狩獵場中,皇甫彖騎在馬上,瞄準目標,開始獵物。那邊,大皇子皇甫日也不甘示弱,步步咬緊不放。
「唐池!你走左邊!把所獵走獸全部拾起!緊跟吾後!」
「是!」
與大、二皇子相比,四皇子皇甫元與其說是來參加狩獵比賽,不如說是來湊熱鬧玩兒的。騎著小馬滿場亂跑,看到狐狸追一追,瞅到兔子攆一攆。抓著一把小弓箭,專對大皇子的馬屁股射,玩得不亦樂乎。
三皇子皇甫愈似也無心皇位,對狩獵的結果並不重視。狩獵當中,他顯得最關心的是他的寶貝四弟,馬匹不離他的左右。見他偷偷放箭射大皇子的馬屁股,心想反正也射不到,也就沒多加阻止,任他去玩耍。
和三、四皇子截然不同,大、二皇子的競獵已到了白熱化程度。現在,彼此的常侍馬身上都堆了不少獵物,乍看之下也分不清究竟誰多誰少。
離競獵結束還剩半個時辰,皇甫彖瞄上了一隻成年白貂。想用這少見的白貂,來給他的獵物做最後的點綴。
白貂性子靈巧,好像知道有人要獵牠,東竄西逃,在山坡的枯草叢中大走迷魂步,讓緊跟在後面的皇甫彖,一時半會兒也不是那 容易抓住牠。時間快速的流逝,彖像是和這只貂耗上了性子,一副我不抓到你絕不罷休的樣子。
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看到彖孩子氣的一面,唐池莞爾。
皇甫彖心中慶幸還好沒到下雪天,否則這賊貂往雪地裡─鑽,只要牠不動,還真不容易分辨發現。對身側招招手,示意一直跟在旁邊的唐池過來。
「殿下。」唐池提馬靠近。
「噓,輕聲。你看到那只白貂沒有?我要活捉牠!你進去草叢在裡面嚇牠,把牠逼到灌木叢裡。牠一旦進入灌木叢就無法自由活動,加上牠性子喜歡,肯定會往樹頂上竄,到時只要我逮到牠身影,牠就跑不掉了!」彖湊過頭小聲吩咐道。
「是,屬下明白。」唐池笑著按照吩咐逼近白貂,驚牠出來。
皇甫彖繞上山坡上的灌木叢,在那裡守株待貂,從下面可以清晰地看見他騎在馬上的身影。
唐池想了一下,從隨身的荷包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點黑色粉末放於手心,再把水壺中的飲水倒一點混合,調勻後低身塗在經過的草葉上。
那白貂先前還在草叢中到處轉悠,不肯往山坡上跑,可當唐池在草葉上塗藥後,凡是他所塗過的範圍,白貂竟全部避開,逐漸的被逼往山坡的灌木叢。
突然,唐池停住馬匹,轉頭四處觀看,以他在山中生活多年磨練出對危機本能的反應,他嗅出了空氣中那一絲絲不穩……
皇甫彖這次清楚地看到了白貂的影子,抽出一支箭,拔掉尖端,裹上布紮緊,備好弓搭上無頭箭,隨著牠跳躍的身影慢慢移動弓向。
白貂如皇南彖所願竄上了樹叢頂端。
弓被拉開,男人全神貫注的看著前方那一點白影,箭待勢欲發。
白色的點停住,目標確定。好,就是現在!皇甫彖端坐馬上,瞄準那一點放出疾箭!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剛剛放出飛箭的同時,一個身影撲上他的後背!
感到勁風撲體已經來不及反應,對方實在太快!皇甫彖被對方大力從馬上撲倒。
二人一同摔下馬身。
剛落地,二皇子已經反應過來,翻身就是一掌打出!
「殿下……」
當看清來人乃是他的侍衛唐池且口溢鮮血時,他知道了有什麼地方不對,趕緊把掌風向一邊偏去,可仍有不少勁力掃到像是受傷的唐池身上。
「唔……」唐池被打得身體翻了一翻,臥倒在地。
皇甫彖的眼睛盯在了他的背上。那裡,赫然正插著一支羽箭!
二皇子瞬時明白這代表了什麼。按下心中的激動,一把抱起倒在地上自己的常侍,沉聲道:「唐池,把眼睛睜開!我現在幫你療傷,你再忍受一下!」
唐池緩緩睜開雙眸,露出一絲微笑,「……殿下,注意……四周。屬下……沒事。你先去把競獵……競完,小……心暗……算……」
「閉嘴!我不想讓你這麼忠心的下屬有仟何不測,我先把你送到太醫處。」
「殿下……屬……我懂醫,知道自……己情況如……何,這不算……重傷,你先去……」唐池凝視著他,鼓足最後一口元氣,逼著不讓自己昏倒。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不能輸!殿下……求你……」
看著懷裡淳厚清秀的男子,皇甫彖心中有著說個出的滋味。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侍衛而已,幹什麼要這麼拚命!我在他心中真的值得他如此做麼?心中想著,口中也不由洩出:「你為什麼不張口叫我?」
唐池苦笑一下,彖彖,你怎知道當我看見暗箭對你放來的時候,心情是怎樣─個焦急!那箭如此之快,我反應過來時人已經撲到你的身上。況且如果我只是叫你,當你回頭時必將會成為箭靶,躲過一箭,還有第二箭……
「因為……我傻……殿下,快走!」沒有再多做解釋,唐池閉上雙眼。
一咬牙,身為二皇子的皇甫彖也知道他現在是輸不起的身份。既然懂醫藥的唐池說自己沒有大礙,那麼就等他回來再帶他去見太醫。現在只好把他暫且放在此處。
小心放下唐池,讓他側臥在草叢裡,解下披風給他蓋上,皇甫彖站起身。
遠處鳴鐘響了,兩個時辰已到。四位皇子及各將官臣子,也帶著獵物回到帳營鑾駕處。
見到二皇子牽著一匹空馬,上面放滿了獵物,卻不見他的侍衛身影,眾人不禁感到奇怪,互相看了一眼。
大皇子皇甫日見他出現在場中,暗地裡一跺腳,斜瞪了一下右邊重臣中某位侍從打扮的男子。那男子見大皇子瞪他,微微一躬身表情懾然。
「呵呵,讓朕……看看你們都獵了什麼?」奉真帝表情很愉悅。
「啟稟父皇,孩兒有一事相求。」皇甫彖走上前一步。
「說。」
「孩兒的常侍因在狩獵中為兒臣擋住暗箭,身受重傷,懇請父皇賜太醫,前往東山坡上為其醫治。兒臣不想失去如此忠心下屬。」
二皇子的一番話,在皇族及大臣中引起軒然大波,眾人交頭接耳猜測暗箭來處。
奉真帝點點頭,似已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顯得不驚下怒。比眾臣看上去要冷靜得多。揮揮手示意何公公傳太醫前往。
「哼!什麼暗箭!獵場中羽箭亂飛本就是正常的事情。依本殿看來,該不是你那侍衛手腳太笨,連避箭都不知道吧!」大皇子皇甫日藉機嘲笑道。
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皇兄,皇甫彖淡然開口,「如果我手下的侍衛人人都像他那麼笨,身為上司的我睡著都會笑醒。可惜,大皇兄身邊好像沒有這種笨到可以為你擋箭的人吧?」
「你說什麼!彖小子……」
「好了!不要吵!讓朕看看你們都獵……了……咳咳…什麼?」奉真帝皺起眉頭。
負責計數的官員,趕緊把四位皇子的獵物分別列開、計算,排出名次。
每個人都在緊張等待著最後計數的結果,連玩心重的小四皇子也趴在二哥身上,瞪大眼睛等待結局。眼看大皇子的獵物數超過了他們,皇甫元踮起腳尖勾到皇甫愈的耳邊,悄聲說:「三哥,你說大皇兄會不會贏?」
皇甫愈搖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我不要他贏,如果三哥你不能做皇芾,我寧願讓二皇兄做。」小元元嘟起嘴不知輕重地說道。
「元元!」趕緊摀住自己親弟弟可能會惹來殺身大禍的小嘴,皇甫愈緊張地看向立在身邊不遠的大皇子。
皇甫日似已聽到,有意無意的掃了二人一眼。皇甫愈心中暗道一聲不妙。
「稟聖上,四皇子殿下獵物為零,三皇子殿下獵物共有五匹,大皇子殿下獵物共有十一匹,二皇子殿下獵物也是十一匹!」計數官員大聲報出數目。
「噢,不分勝負嗎?好……」奉真帝不知在想些什麼。
「父皇,你看!」四皇子元元手指某樣東西,對父皇興奮地叫道:「二皇兄的獵物裡有只白貂哎,牠還在動!咯咯,牠還活著呢,父皇,可不可以讓二皇兄把這只貂送給我啊?」
「啊!果然!二皇子殿下果然厲害,竟然獵了一隻活貂!」皇族各人及大臣們紛紛指向那只恢復過神志、身子拱啊拱的白點。
不用說,雖然獵物匹數相同,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勝負已分。
大皇子眼看是個平局的局面一下子逆轉,氣得咬牙切齒,看向四皇子元元的目光充滿惡毒。
皇甫愈略略上前一步,擋住了那惡毒的目光,眼睛直視向大皇兄,隱隱含著一絲警告。我二人現在雖然保持中立,但如果你對我們有什麼不好的舉動,那麼就別怪我們倒向二皇兄那邊。
奉真帝露出笑顏,點點頭說道:「這場比試……看來是老二贏了一步。咳咳……彖兒,你弟弟跟你要那只貂,你給不給啊?」
「當然!四弟喜歡儘管拿去。」皇甫彖至此才露出微笑。
「哇!謝謝二皇兄!」四皇子元元開心地跑向那只白貂,抱起。
奉真帝看看身邊的何公公,何公公會意,唱道:「今日勝者為──二皇子皇南彖殿下。明日早朝當殿宣賞。另公佈下一道試題──」
周承相等一干人等聞言大喜,紛紛上前給皇甫彖道賀。彖雖然心急唐池安危,可也不得不做表面應對,一邊向皇上及眾人謝禮,一邊想著脫身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