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二皇子貼身侍衛唐池,暗殺四皇子殿下未遂的消息,迅速在宮中傳開,奉真帝龍心大怒,命二皇子立刻覲見,大皇子得消息後開懷大笑,直說皇位肯定是自己的了,謀臣杜淵獻上一策,認為這正是籠絡三、四皇子的最佳機會,只要找到解樂獻上,不愁兩位皇子不靠向這邊。
長春宮。
「你,你做的好事!」奉真帝指著皇甫彖氣得說不出話來,站在一旁侍候的宮女連忙幫他撫背。
「父皇,還請父皇息怒!這件事兒臣也不知情,不過我知道再多辯也無用。小四現在情況如何?」盡量保持鎮定的二皇子把腰一彎到地,抬起身來問向站在一旁面露悲憤的三弟。
「不勞你動問!現在才來裝好心,你不嫌太遲了嗎?」皇甫愈看見皇甫彖出現幾乎要撲上去。
歎口氣,彖轉身詢問其父皇,「父皇,小四他……」
「回殿下,太醫正在診治,四殿下到現在還沒有醒來,如果他有個什麼……」何公公看了一眼奉真帝沒再說下去。但言下之意,誰都明白。
「父皇,三弟,這件事還請詳查。二位可以想想,我和小四無怨無仇,好好的幹嘛要害他?又是在這種時期……而且,我相信我的侍衛唐池不是能做出這種事之人。這件事必有蹊蹺,懇請父皇給唐池一個辯解的機會!」
三皇子怒火焚心,哪裡能把皇甫彖的解釋聽進耳中。「父皇,這件事人證物證俱在,又是孩兒親眼看見,那賊子也承認是皇甫彖派他前來。懇求父皇下旨凌遲那個賊子!至於二皇兄……哼!到時不要怪我不顧兄弟情誼!」
凌遲?這還得了!「父皇,兒臣求你,請給唐池一個解釋的機會!如果他真的做出此事,兒臣必將親手生剮了他!」
「那賊子不是你派去的嗎?他都承認了,你還想否認?」極為寵愛小弟的皇甫愈,早就沒有了分辨的心智,說話的口吻已經像是吵架。
「是,我是派他前去看望小四,前段時間小四跟我要了只白貂,這兩天正好找到一隻很漂亮的籠子,心想小四也許喜歡,便讓唐池送去。但毒殺之說……」
「你還不承認……」
「不要吵!都給朕住口!來人,把……唐池帶……上……咳咳……來……」聽完皇甫彖的辯解後,還沒有完全失去清明的奉真帝,也覺出事有蹊蹺,揮手命人把唐池帶上。
唐池是被拖進來的!
彖雖也料到他必將遭受一番折磨,但真的看見自己的心腹被人打得滿身鮮血,行走不便的拖進來時,心中也不免犯酸。
殿前侍衛把疑犯推倒在大殿中,轉身立於兩側。
何公公見皇帝看他,連忙點頭表示明白。
「殿下何人?報上名來!」
深吸一口氣,小心不要動到傷口,忍住痛楚改趴為跪,低聲道:「二皇子身邊衛尉……唐池,磕見陛下、殿下、三殿下……」
「唐池,你可知罪?」何公公繼續代替奉真帝詢問。
「微臣不知……何罪?」
「父皇,這賊子口硬,不管怎麼嚴刑逼供,他都只說是三皇子派他前來送禮,看到四皇子被人毒害想要醫治外,其餘什麼都不肯說!」三皇子上前一步,一心想置唐池於死地。
「父皇,唐池懂醫,也許他所說屬實。還請父皇明察!」二皇子也向前邁出一步,懇求道。
「朕……問你,可是彖兒派……你去毒殺小四?」唐池?這個名字好熟悉……
「回稟聖上,絕無此事!殿下只是讓……微臣送禮物給……四皇子殿下。」
皇上會不會認出我?唐池開始感到緊張,雖然明知相隔十三年,奉真帝不可能還記得他這樣一個小人物,可是萬一……唐池頭低得更低。
「你……抬起頭來……」
「……是。」心一橫,緩緩把頭抬起。我就不信你還能認得出我!
一臉血污擋住了原本的端正清秀,奉真帝皺皺眉頭,不再去想此人是否曾經見過。
唐池眼光略略瞟向二皇子站立的地方,看到彖正用擔心和辛苦你了的眼光看著自己,心中一甜,渾身的痛楚一下減輕不少。
「你……且把詳細經過道來。」奉真帝的身體似乎越來越差了,說話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
「是,事情定這樣的……」唐池把早已想好的事發經過娓娓道出。
「你說你看到一條黑影站在小四身邊?」彖站近問道。
「是。我走進琉璃殿……外園時發現殿衛倒在地……上,心想不妙連忙……推門進殿,結果……看到一條黑影站在四皇子身……邊,手勢揚起……四皇子左臂上插了一隻飛鏢。」這次可傷得不輕,呵!活該!這是你應愛的下場!誰叫你昧著良心想出這種主意!男人在心中自嘲。
「父皇,如果唐池所說屬實,不但兇手另有其人,而且他還說不定救了小四一命!」皇甫彖抱拳而其父皇申訴。
「我不信!這些都是他編出來的!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如果他不是兇手,那兇手在哪?」皇甫愈壓根不信會有這種巧事。
「三弟,你可以仔細想想,小四這段時間得罪了什麼人?我為什麼要害小四?害死他我有什麼好處?三弟!」
皇甫愈漸漸的也開始感到老二要殺小四也是怪事一件,可是他親眼看到唐池把什麼藥汁倒進小四口中,而小四至今沒有醒來……
「報──」殿外傳來報聲,「太醫封十覲見──」
太醫?小四他……「父皇!」皇甫愈大喊。
「宣──」
「微臣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看到側方半臥在地上的男子,封十心中一陣難過。
「平身。快說,是不……是……小四……他……」
「回稟陛下,四皇子殿下已經醒來。」
「啊!太好了!他沒事吧?他沒事吧?」三皇子高興的衝上前直問太醫。
「呢……這個……」封太醫顯出猶豫。
「這個什麼!你快說啊!」
「回稟陛下,二殿下,三殿下,四殿下已經沒事。他中的毒乃是赤練蛇毒,昏睡不醒的原因和其它侍衛、太監、宮女一樣,乃是中了名叫『天下一品』的迷魂藥。」
赤練蛇毒?這不和那支射向二皇子暗箭上抹的毒一樣!
「太醫,是你幫小四把毒解掉?」皇甫彖突然問道。
「微臣汗顏,經微臣和其它大夫的共診,當我們找到毒源的同時,也發現四皇子身上的毒已經被解開。」
「什麼?毒已經被解掉?是誰?」皇甫愈高興過後,開始懷疑。
「四殿下醒來後說,是二皇子身邊的侍衛趕到,驚走刺客救了他,但只知其貌不知其名。」封太醫一五一十的回答。
殿中諸人暫時陷進沉默,隨即一齊把目光投向臥倒在地、以已失去神志的二皇子貼身侍衛唐池。
皇甫彖默不吭聲地走到唐池身邊,一把把他抱起,對殿上的皇常施了一禮,轉身就往殿外行去。
「二哥……你等等,我……」看著二兄長的背影,皇甫愈口舌打結,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就在三皇子帶著滿心歉意和懊悔匆忙趕到琉璃殿看望老四時,大皇子突然派人前來,說是送來了解藥,經太醫確認,證明其確實是赤練蛇的解藥。
皇甫愈看著解藥,不但沒有心生感激,心中的憤怒反而逐漸上升──你皇甫日是怎麼知道小四中的乃是赤練蛇毒?我也是剛剛知道,你現在就能找來解藥了嗎?
皇甫日!你好狠的心,好毒的計!竟然想一石三鳥!不但想教訓得罪你的元元,還想借此誣陷二皇兄,更在事後假好心送來解藥,妄想我二人對你心生感激,助你登上皇位。皇甫日,你混蛋!你這一輩子都休想坐上皇帝的位子!
次日,關於二皇子派侍衛刺殺四皇子一說,一變為,該侍衛因為恰巧趕到,正好懂醫術,又因前段日子中過同樣的劇毒,為防萬一身懷其解藥,救了被險些毒殺的四皇子。而這一切都有當事人皇甫元作證。
因為對二皇子侍衛唐池的冤枉和嚴刑傷其身體,並在皇上面前出言侮辱二兄長,以致三皇子對二皇子充滿愧疚及感激,四皇子因為命被唐池所救,三天兩頭去找他玩耍。一時間,三四皇子變得與二皇子皇甫彖極為親近。
至於那個兇手到底是誰派來的,眾人都保持了沉默。因為心中已經有了肯定的懷疑對象。
「你醒了?」
「彖……殿下……」感覺有人在看他,從睡眠中清醒過來的唐池一睜眼,就看見皇甫彖坐在床前,那眼神和適才在夢中見到的小彖彖有著說不出的相似,險些就脫口呼出小時候的愛稱。
「殿下,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麼?」唐池擁被而起,想起身著衣。
「不用起來,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我……睡不著,想找你聊聊而已。」大冷天穿著單衣,從內宮的寢殿,跑到隔壁專供晚上侍候專用的睡房,二皇子皇甫彖看起來要比平日顯得稚氣得多。
見他一身單衣,沒做多想,唐池拉開棉被挪出位置,「殿下如果不介意……」
彖笑笑,鞋子一脫,鑽進熱呼呼的被窩中,「呼,這天還真冷!外面已經在下雪了。」
「是嗎?已經下雪了……」
彖彖很喜歡下雪,一下雪就會拖著他滿皇宮的跑,目的很簡單,只為了能讓雪地上印滿自己的小腳印。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也喜歡下雪天……
和彖彖窩在一個被窩中聊天的事,已經隔了多久?
「你的被窩還真暖和,不像我,睡到早晨被窩還是冰涼。」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看來二皇子是真的跑來聊天的樣子。
「呵呵,你可以讓姬妾幫你暖床……啊。」本來是開玩笑隨意說出的語言,一旦說出後,不明白為什麼心中突然一陣刺痛。
「我只在需要的時候才會傳喚她們。不談這個,唐池,你身體都好了麼?傷口都結疤了沒有?讓我看看。」說著,男人伸手就去翻裡面人的衣領。
唐池心中咯登一下,看傷口這樣一件普通的事情,竟然讓自己心跳如此厲害。我是怎麼了?
「殿下,太醫說差不多都好了,我自己也覺得幾乎和以前沒有什麼兩樣。」
「嗯,老三送來不少好藥,太醫看樣子都給你用上了,疤痕也不是很明顯,過段日子大概就看不出什麼了。還好這次沒有動到筋骨,傷到內腑,否則……」否則什麼,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他在關心我麼?唐池心田流過一股溫暖,重新把內衣著好,平定一下心情後,唐池開口道:「大皇子不知有什麼動向?殿下,你可想出皇上最後一個條件是什麼意思了麼?」
彖乾脆把頭靠在身旁溫暖的軀體上,閉上眼睛,「我在想父皇是不是有什麼未了的心願。老三和小四子這兩天一直待在父皇身邊,想陪伴他過最後的一段時間。至於皇甫日,哼!鬼鬼祟祟,以為我不知道他和李太師等人在計畫什麼嗎?」
他眼睛一睜,看向自己忠心的侍衛,「你要小心!皇甫日似乎對你恨之入骨,他現在不光是想殺我,據傳言,他似乎也很想把你下油鍋的樣子。嗤!」
唐池不明白彖為什麼突然發出嗤笑,「大皇子生性魯莽,做事也有跡可循,我倒不是很擔心他。我擔心的是他身邊那個叫杜淵的謀臣,他似乎不易相與。」
「杜淵?哈哈,你不用擔心他。出門只要小心不要被日小子抓住機會就好。其它的,你都可以不用擔心。」彖的表情很愉快,似乎並不把杜淵等謀臣放在心上。
感覺眼前似和他親密無問的男人對他隱瞞了不少事情,但唐池也並未多問。他明白有些事情是他該知道,有些事情則是他不該知道的。
「殿下,可已想出皇上的未了心願是什麼了 ?」
「我在想他是不是在陰間也想做皇帝,我也不清楚父皇到底想要什麼……別人都以為父皇很疼愛我,其實,有時我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另一個人,有時還有著懼怕……」
「冒昧的問一句,殿下是不是長得很像過去的榮貴妃娘娘?」大起瞻子提出,一顆心七上八下。
房間忽然陷入沉默中,半晌,才聽幽幽的聲音響起,「應該……有點像。至少我現在的母妃周貴妃每次看見我,都是一臉作嘔的表情。」
「殿下……」想要安慰他,卻義不知從何安慰起。
「你的意思是說,父皇有時看我就好像看到過去的榮貴把一樣?那他為什麼要有懼色?」
「也許……皇上覺得有什麼地方對不起……榮貴妃也說不定。」
「對不起?你是指榮貴妃毒殺其它妃子一案,乃是父皇冤枉了她?」聽不出彖心中在想什麼。
「否則皇上為什麼不讓別人住進郁榮宮?為什麼要讓該宮保持原來的樣子?為什麼……看殿下的眼神帶著懼意?也許皇上害怕在陰間碰見榮貴妃……」忍不住說了出來。
「你認為……她……是被冤枉的?」聲音很低,幾乎聽不見他在說些什麼。
「我是這麼認為,觀殿下的外貌,也知殿下的母親一定……是個溫柔美麗善良的女子……一定是。」強忍著不讓淚滴落下,娘親……也許彖彖會幫妳洗清冤案。
「那你一定錯了!我雖然是這樣的外貌,可我一點都不溫柔善良,相反,還心狠手辣被眾人懼怕!也許那和我有一樣外貌的女人,性格也和我一樣!」
「不是的,殿下你……我覺得殿下你……很好,很好,真的!」
抬起眼睛,迎接到男子溫柔至極的眼神,二皇子心中一暖,「不說這些惱人的話題了。反正她都已經死了十三年……」
房內再次陷入沉默,久久。
「今晚我在你這兒睡好不好?」緩緩合上眼瞼,男人喃喃低語。「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你身邊總覺得特別心安,你身上的味道,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聞過……夏天……青草……淡淡的,唐池,我總覺得我似乎老早以前就認識你……但怎麼都想不起來……」
唐池抬起手,猶豫著,緩緩落在他的發上,輕輕的撫摸,「也許前輩子你我是兄……朋友也說不定……只要殿下不嫌棄,什麼時候來都可以。」
「前輩子麼?呵呵,那你我還真有緣,這輩子又相遇了……」年方十七歲的二皇子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帶著微笑和安心進入深深的夢鄉。
留下唐池,看著身側抱著他的腰沉睡的男子,癡癡的一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