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知道那人氣壞,不忍心溫朝明心懷忐忑長時間跪在地上,唐池彎腰伸手攙住溫朝明臂膀,溫和道:「溫大人請起。」隨即又小聲補了一句:「他不想暴露身份。」
溫朝明聞言這才敢從地面上站起,但還是不敢抬眼看向唐池身側那人。
「謝王爺。」
唐池知道溫朝明會如此懼怕,除了他當街有失體統以外,主要還是因為紹興溫家一事。想來溫朝明這段時間必然每日都過得戰戰兢兢,又在此時突然看見那本應坐在朝堂接受朝拜的人上人竟然現身於此,左右一聯想,自然就往最壞的地方想去。
「哼!」見溫朝明竟不去撿那該死的繡球,又見李琳一家向這邊快步走來,皇甫彖更是不快,噴出的哼聲也是帶了冰渣。
「彖……」不曉得那人抱了什麼算盤,也不好隨便做和事佬,加上此事又和他有關,唐池喚了一聲後,只能祈望那人不要把事做絕。
「浙江給你管得好哪!就連進茶攤喝茶都能聽見溫家人跟我吆喝,到杭州逛逛,也能看到你溫家人白日飛騎鬧市,連府兵都帶出來了,怎麼?你是打算上街抓賊,還是準備揭竿而起啊!」
「皇……大人恕罪!」
一番話說得溫朝明嚇破了英雄膽,撲通一聲,再次跪伏於地,咚咚咚不停磕頭。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恕罪?恕什麼罪?難道你自知有罪?既然如此,你且把你的罪名說來給我聽聽。」彖語音冰冷,帶笑而問。
「臣……臣……唐王爺救命!」
溫朝明心亂如麻怎麼答都不好,心急之下竟然膝行而上抱住唐池腿腳,向唐池求救起來。
帶領府兵站在周圍,擋住百姓的溫朝明心腹等人,在看到溫朝明跪下之時,就猜到此二人身份非王即侯。在聽到溫朝明急亂之下喊出一個皇字又急忙改口後,已經面色大變,如今又聽其自稱為臣且喊出唐王爺三字,當場如雷轟頂。
壞了,難道真是那二位不成?!
「溫大人,快快請起。」唐池見溫朝明竟向他求救,啼笑皆非的同時又覺得心有不忍。
「你倒聰明,竟知道向他求憐憫。那你剛才把那個髒兮兮的破球往他身上砸是什麼意思!」
原來這人竟然是不滿剛才之事,才會一個勁為難溫朝明,唐池反應過來,既為溫朝明委屈,又覺得那人吃起醋來實在不可理喻。
「彖,不知者不罪,剛才溫大人也不是有意要把那個……球往我身上推。咳,你看這樣也不好說話,周圍又有人看著,還是讓溫大人起來把事情解釋清楚,順便把他和李家的事也解決一下。可好?」唐池注意到李家等人走近又被擋在外面不讓進來,不想把事情鬧大,只能委婉勸解。
皇甫彖不領情的送給唐池一個白眼。
「你看,別人一求你,你馬上就心軟,若非如此,那幫人又怎會一出事就找你!告訴你,真把我惹急了,連你一起罰!」
連王爺都能罰,不用說,這肯定是那位祖宗了!周圍眾兵士暗中吐舌。也有那大膽的,不住偷偷打量那也許一輩子都不定能見上一面的人。
唐池感激彖為他甘願擔上黑臉一役,為了不讓他的苦心白費,也自然順著他的口風往下滑。
「好好好,如果我真有錯隨便你怎麼罰都行。不過先讓溫大人起來可好?我知你英明,絕不會因為一點謠言傳聞就隨便定人罪名,更不會因為別人無意得罪你就小心眼報復,你這麼生氣,無非是在氣溫大人不應該當街擾民罷了。」
「我相信溫大人為人,這次只是因愛生亂,以後絕不會再作此糊塗事情。」一番話,既要讓軍民臣子感覺出彖這個皇帝的好,又要在言語間化減溫朝明的罪行,雖是短短幾十字也讓唐池煞費苦心。
「是是!王爺說得極是。微臣一時糊塗,以後斷不會再無事擾民!」
溫朝明見唐池為他說話,以那人對唐池的敬愛,可以想像到他的命及溫家百口大概可以暫離危險。
「起來吧,你這一番作為,倒讓別人猜測起我的身份來。」彖鬆口。
一場戲,在恰到好處之時點到為止,方能收到最大功效,皇甫彖對演這種戲已經是老手,自然知道什麼時候收手最妙。
以前一個人演起來還要考慮語氣周轉,有了唐池後,兩人一搭一唱配合得天衣無縫,這朝政治理起來也更加如魚得水,而妙就妙在,唐池根本無意配合,他和他只是天生合契。呵呵!
在唐池暗示下,溫朝明撿起地上繡球迎上李家,跟李家說了什麼,一行人轉而全部走進知意樓。
知意樓被清空,周圍十米內站滿府兵。
唐池與皇甫彖被敬到上座,溫朝明立於下首。
李家不知唐池二人身份,李父等幾位李家長輩偕同李琳站在溫朝明後側。
「我把李琳嫁給溫朝明,你覺得如何?」彖在唐池耳邊低聲笑問。
「這件事讓我來處理可好?」
「你不會想娶她吧?」男人對他眨眼,臉上雖在笑,眼中卻無笑意。
唐池輕笑一聲,探過身,伏在那人耳邊,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笑罵了一句:「醋罈子!」
笑意進入眼中,男人的眼睛瞬間彎成了月牙狀。
「咳,李小姐,林兄,呵呵,在下有些事想請教於妳,不知可否?」
李琳聽到唐池呼喚,柳眉兒一揚,大大方方走向唐池,行了一個萬福。
「唐兄,小妹前面因故多有隱瞞,還請唐兄莫放在心上。」
瞧二人這樣似乎是熟識,又聽李琳稱呼唐池為唐兄,溫朝明驚訝之餘又覺心涼,轉瞬想到那人應該絕對不會讓唐池有他想的可能,這才稍稍心安。
「當然。我知妳難處,女孩子行走在外自然是男裝方便,倒是在下如有唐突之處,還請李小姐原諒則個。」唐池笑著拱手為禮。
「唐兄不必多禮,經過剛才一事,你我將來也可能是一家人,就算唐兄有唐突之處,外人也不會多說什麼。」
好個大膽女孩!根本不給唐池推托的機會,一句話就把終身托付而出,話語間絲毫不見扭捏之態。因為她說得太大方直率,反而讓人無法開口,教訓她一個女孩子說這種話根本不合禮數云云。
唐池微微一笑,他雖然慣為他人著想,但並不代表他可以隨便讓人套牢。拍拍那人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開口道:「妳稱我為兄,我對妳亦覺有緣,自可把我當一家人看待,若有事為兄的亦不會推托。」
「就如現在,溫大人懷中有妳拋下的繡球,按照民俗,他便算是妳挑中之人,但剛才情形頗為混亂,如果妳覺得結果不如妳所想,為兄自然會為妳做主,跟溫大人商量把此事作廢從頭來過。妳意下如何?」
李琳暗中捏緊小手,指甲蓋深深掐進掌心,抱著破釜沉舟之心,抬頭昂然道:「唐兄美意,小女子理會。但如果論起剛才結果,樓外眾多百姓包括小女子家人,也都見到繡球先落於你身。」
「如此情況下,唐兄讓小女子另選結果,是不是有拋棄之嫌?或者唐兄是在嫌棄小女子出身低微?」
「李小姐過言了。在下……」
不等唐池說完,李琳打斷話頭繼續說道:「唐兄身份到此也不必隱瞞。小女子剛才已經聽到溫大人稱呼您為王爺,當朝王爺,貴姓唐者,只得齊凜王一人。如此唐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然不屑小女子這樣的民間醜女為伴。」
「如果王爺嫌棄,小女子也不敢高攀王爺,只是王爺難免留下薄倖之名。小女子遇到此事,也無臉再嫁他人,寧願終生留於家中侍候父母。」
李家父老一聽此唐兄竟然是當朝齊凜王,個個目瞪口呆,也不知李琳是怎麼有幸認識了這般高高在上的人物,同時覺得李琳口吻過硬,擔心王爺怪罪下來,一個個又心生擔憂。
「草民等叩見王爺,王爺千歲!」李家同李琳全部跪下請安。
好個牙尖嘴利的女子!彖瞇起雙眼,只覺那張臉礙眼至極。
唐池微微皺眉,這才明白彖為什麼說李氏不是易與之輩,這樣心思縝密的女子,倒也難怪她能一手掌握李家商行。
只是她這樣硬是把白說成黑,頗含要挾的口吻,讓唐池對她原本有的一些好感也弱了許多,但同時也對這樣的她起了佩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