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人面獸心
不問自取謂之偷,這樣不打一聲招呼偷偷潛入别國的領土,本質上就已經是一種入侵。
沈遲才不信這些日本人隻是一些普通平民!平民多半也無法越過海洋跑到中國境内來,不管什麽時候,最先被抛棄的就是平民。
哪怕與日本的仇恨已經過去很久,但日本這個民族本身就有很強的侵略性,尤其在國内發生危機的時候,最常的做法就是轉移這種危機,二戰的時候用的是對華戰争,末世之後,沈遲對日本并沒有什麽了解,但他知道日本這樣的島嶼國家在這樣的氣候之下領土應該至少縮小了一倍,以它的人口而言,是一場極其大的災難,建立起新秩序之後,也肯定是危機重重。
“是軍隊。”十五六歲的沈流木已經有了這樣的判斷力,住在浙江的這三年,他剛好有時間将書讀起來。
那些農戶雖然都是一些鄉下人,其中卻有一戶有個媳婦是高中老師,碰巧還是個曆史老師,不過她是漢語言文學專業畢業的,教三個幾乎從小時候就沒接受過正統學習的孩子當然是綽綽有餘,末世之後夫妻二人回老家來看望老人,哪裏知道丈夫死了,倒隻有這個媳婦回到了婆家,于是就留下照顧老人,外面的世道這麽亂,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怎麽都沒辦法再走出去了。正因爲她,三個孩子也算是好好受了兩年的教育。
沈流木說的沒錯,是軍隊,日本在和平年代是不允許有正規的軍隊的,隻能有所謂的自衛隊,但是日本向來擅長挂羊頭賣狗肉,這個自衛隊芯子是個什麽玩意兒各國早已經心照不宣。沈遲從望遠鏡中看到的景象告訴他,這是一個有軍隊駐紮的地方,外表看很像是中國的安全區,甚至連國旗都挂的是中國的,用望遠鏡看才可以看得到内部的日本軍旗。
日本軍旗不是日本國旗,它不是那個衆人熟悉的白床單上一點紅,而是紅日和旭日光芒圖案的一種旗幟,又稱旭日旗,如果不是對日本或者二戰有了解的人,根本就不會認得這種旗幟。
不用問都知道他們已經包藏禍心。
不久前才學完近代史的三個孩子簡直眼睛裏都開始冒出火光來,看得沈遲失笑,“别激動,先觀察一下。”
“知道,我們不會魯莽行事。”明月說話愈加顯得文绉绉的。
天色終于漸漸暗了下來,紀嘉放飛了她的木偶鳥,借着夜色的掩護,這樣一隻鳥悄悄落在這個“安全區”明顯作爲中心地帶的屋子屋檐上,絲毫沒有引起人的注意。
她能借着木偶鳥的耳朵聽到裏面的說話,卻根本聽不懂日語。因爲上一次遭遇俄羅斯人的緣故,沈遲在城市裏找到了一些小型的翻譯器,即時語音翻譯,有錄音功能,現在,它正躺在木偶鳥的肚子裏。
這隻木偶鳥并不是最開始的那隻,紀嘉現在一共有三隻木偶鳥,都以速度見長,大小稍微有些差别,肚子中空可以放進東西,大約過了十來分鍾,紀嘉就又換了一隻裝有翻譯器的木偶鳥飛了過去。
一陣雜音過去,才聽到很别扭的電子音,雖然這種型号的即時翻譯器号稱最佳,說是準确率高達98%,但畢竟機器不是人,倒還沒智能到那種程度。
“……還要多久?”
“下一批,三天後。”
“船,海上,太危險。”
“之前,抓的人。”
“關得好好的,在倉庫裏。大人現在要用嗎?”
“嗯,再弄一些豬猡。”
“是!”
“……”
不知道爲什麽,沈遲單單聽到這些内容,就覺得有種不太妙的預感,“戴上翻譯器耳機,我們進去。”
“現在嗎?”沈流木問這個話不是疑惑,而是興奮,黑夜裏他的眼睛亮得驚人,“爸爸,不如把他們都殺了吧!”
“先去看看。”沈遲冷靜地說:“不知道他說的三天後是什麽意思,是不是還有人要來。”
紀嘉忽然站了起來,“有人發現了我的小二!”
小二是那隻木偶鳥,沈遲早已經不對紀嘉的取名能力抱任何希望,就算是她長大了也是一樣。而這時她抿着唇,正控制着那隻木偶鳥往回飛,忽然一頓,“死了。”口吻裏有些傷心。
明月安慰她,“沒事,一會兒就替它報仇!”
……一隻木偶鳥而已……
“不簡單啊,居然有人能發現。”沈遲眯着眼睛說。
明月肅然了臉色,看了看天空,臉色突地一變,掐了個指訣,一拍背包喝道:“去!”
一道黑氣飛了出去,纏上了遠處的一道詭異霧氣,沈流木從望遠鏡裏看到那是一個披頭散發猙獰鬼影,不禁詫異道:“什麽玩意兒!”
沈遲不确定地說,“難道是什麽‘式神’之類的?”在和平年代日本的文化軟侵略還是挺厲害的,很多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孩子都愛看日本的動漫。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是這玩意兒很像是我養的小鬼,應該是魂魄類的東西。”明月沉聲說。
他們正說着,一道柔滑溫和的聲音響徹天際:“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那叩呐笥押僞夭赝仿段玻蝗绯隼聰嗉俊
這人居然說的一口标準普通話,口吻還特别自如優雅。
沈遲挑起了眉,“流木、嘉嘉、明月,你們怕嗎?”
“怕他個蛋的小日本!”
沈遲揚聲笑了起來,“我們當然不會藏頭露尾,不會像諸位這樣藏頭露尾地走到我中國來!”他的聲音同樣很響,而且抑揚頓挫、铿锵有力!
四個人從黑暗之中漸漸走到了明光之下,這些日本人不知道從哪裏接通了電源,整個“安全區”裏燈火通明,不過沈遲想,這可不是普通的“安全區”,中國的安全區裏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他們處于軍隊和異能者的保護之下,哪怕生存艱難,但是是真的安全,這裏,不過是披着一層“安全區”皮的日本軍營,這些日本軍人穿上了普通人的衣服,沒有大張旗鼓地進入中國,算是比曆史中低調多了,卻也同樣狡猾得多,不知道又在玩什麽陰謀詭計。
正中鋪着一層地毯,又布着日本才有的類似于榻榻米的寬木榻,一張光可鑒人的漆器矮幾,一套毫無瑕疵的白瓷茶具,那個在這麽熱的天氣裏穿得十分厚重的年輕男人正挽着袖子斟茶。
沈遲已經遠遠見到過這個人,近看才發現這人比遠看更惹人注目,身上的衣袍雪白沒有半點污漬,寬大的前襟繡着碧綠的墨竹,瞧着清新典雅,他不僅長得清俊秀氣,而且笑容溫柔恬淡,單單看外表,是很難讓人生出惡感來的。
“請。”看到沈遲四人到來,他似乎完全不驚訝的樣子,請他們到榻上就座。
沈遲掃了一眼四周,單單看生命值,就已經發現了十幾二十個異能者,數量還真是不少,而且,這本身就是一座軍營,暗處不知道有多少支槍正對準着他們,之前從望遠鏡裏沈遲甚至看到了幾箱高危的爆炸物,就堆放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
“這算是鴻門宴嗎?”沈遲微微一笑。
這位陰陽師先生同樣微笑着說:“怎麽會呢,遠來是客,鄙人安倍華奈,正盼着招待像您這樣出色的貴客,怎會是鴻門宴?”
“遠來是客?”沈流木勾唇一笑,“如果我沒記錯,我現在腳下踩的還是我中國的領土吧?”
安倍華奈歎了口氣,似乎有無限憂傷,“如今已是末世,全人類的強者都應當團結起來才是,怎可還有國家門庭之見?”
沈遲幾乎忍不住要抽動嘴角了,這人瞧着滿身風華,說起這話來也顯得十分光面堂皇、慈悲爲懷,但他就是覺得又虛僞又裝逼……爲人莫裝逼,裝逼遭雷劈啊!不作就不會死!
“安倍先生的中文說的不錯。”沈遲忽然說。
安倍華奈謙虛地說:“過獎過獎,我從小就仰慕中華文化……”
“似乎,很多故事裏總有那麽個姓安倍的陰陽師。”
“是嗎?”安倍華奈饒有興趣地說。
沈遲真誠地看着他,“但這些陰陽師,通常都不得好死。”他指的是和平年代某著名男頻網站的很多現代文裏,隻要有陰陽師出現的文……好多都姓安倍,而無一例外都是用來被主角虐的。
安倍華奈:“……”
“不如我們來談一談那些‘豬猡’的事。”紀嘉忽然開口。
安倍華奈的眼神瞬間淩厲,朝紀嘉看來。
沈遲也學着他的口吻歎了口氣,“安倍先生,這種态度可真好不到哪裏去。首先,我們不是客,你們才是,而且是不問自來的客,其次——”他看向安倍華奈,“不用掩飾了,我們就來談一談‘豬猡’的事。”
周圍的那些異能者齊齊上前了一步,氣氛刹那緊張起來。
沈流木的掌中扣着好幾枚種子,紀嘉的小火好似沒有生命的木偶橫在她的身前,但是下一瞬就能對着安倍華奈噴出烈焰,明月的手已經悄悄探入懷中,捏住了幾枚符紙。
安倍華奈伸出白皙修長的手,輕輕一擺,那些人就又退後回去,他瞬間變回了之前的溫柔優雅恬淡從容,“我從你們身上聞到了強者的氣息。”
“哦?”沈遲嘲諷地笑,不愧是日本狗,狗鼻子!
安倍華奈笑着站了起來,他穿雪白的襪子,好似隻能站在這種被清掃幹淨的榻上,半閉着眼睛說:“強者,是需要犧牲的。”他手中的扇子一指,不遠處就卷起一道飓風,他欣賞着自己的力量,“而強者的力量令人着迷,你們同我一樣,都已經是這個世界新的主宰者。”
“來人,将豬猡帶上來!”
沈遲心中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扭頭看去,果然看到十七八個男女被推送出來,他立即站了起來。
“不要着急。”安倍華奈溫柔地說,看着那些恐懼的人群,“已經用了‘牙吻’?”
“是的,大人!”這人居然也會說中文,隻是比起安倍華奈,他要說得艱澀多了。
他們根本來不及問“牙吻”是個什麽鬼東西,因爲他們已經看到了。
這些人尖叫着,用浙江當地的方言咒罵着,漸漸地開始長出尖利的指甲和牙齒,眼睛的瞳仁縮小,變成了鮮紅的顔色,皮膚變得蒼白,血管都要爆出來,在他們的身上凝結。
他們在沈遲的眼前,活生生地由人變成了喪屍!
安倍華奈搖了搖手中的紙扇,這些剛剛變成最初等喪屍的人們立刻不能動彈,“現在,我們可以看一看這些豬猡的美味了,當然,需要我的氲鳌!
沈遲、沈流木、紀嘉和明月的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而這時,安倍華奈用鋒利的匕首劃破了自己光滑白皙的皮膚,鮮血溢出,口中念念有詞之後,那些血驟然凝成一顆血珠,在半空之中化作一道血霧,蓬然向那些喪屍灑下!
沈遲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什麽!幾乎是轉瞬那些喪屍就由普通的A級喪屍升級成了B級喪屍!
隻是這麽短短幾秒的功夫!
更讓他驚訝的還在後頭,安倍華奈放了更多的血,這些喪屍很快又變成了C級喪屍!
安倍華奈還在感歎,“怎麽樣,這才是他們最佳的用處。末世之後,上天給了我養屍之術,正是它給了我日益強大的身體,這世界本來就是物競天擇,适者生存,我們比他們強大,所以我們是人,他們是豬猡,就是這麽簡單的道理。”
“你也是這麽對待你們日本人的嗎?”明月尚是第一次開口,聲音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
安倍華奈慢慢放下寬大的衣袖,“噢,那是當然的,但是豬猡總是不夠,我們才會度過危險的海域,到此處來尋找更多。”
……這完全就是個瘋子神經病吧!
“怎麽樣?這已經是強者的世界,不如加入我們,一起開創更好的未來?隻要跟着我,永遠也不會缺少元晶。”
這些C級喪屍因爲剛剛由A級喪屍進化而來,根本還沒來得及覺醒強大的能力,幾乎和A級喪屍一樣脆弱,但體内的元晶卻的的确确是C級元晶!
沈遲看向安倍華奈四周那些瘋狂崇拜的面容,知道這些異能者就是因爲這個才跟着安倍華奈的吧,匍匐在他的腳下,靠着他生存。
可哪怕是到了末世,沈遲也從不認爲自己同那些幸存者有什麽不同,也許因爲他不是一個異能者,也許因爲,他還是一個人,就是這麽簡單的道理。
“流木。”
“嗯?”沈流木擡起頭來。
“你覺得這個怎麽樣?”
沈流木笑了,眼睛閃閃發光,上下打量安倍華奈的目光看得他渾身不對勁,“真是太棒了。”
安倍華奈有些莫名,卻還挂着完美無瑕的微笑。
“——真是太适合,成爲我們的豬猡呢!”沈遲輕輕地說,近乎呢喃。
多完美的元晶制造器啊!便于飼養的最佳寵物有木有!
惟有紀嘉有點委屈:“……我還是喜歡咪咪那樣的……”
在離開那些農戶時,他們就想找一個寵物來養,卻想不到,撞上這麽一個人面獸心的禽獸。
“紀嘉!”這聲驚呼傳來的時候沈遲立刻朝右側看去,卻看到一個異常眼熟的女人。
紀嘉目光平靜,看向那個穿着和服,領口卻開得很低,露出漂亮鎖骨的女人,“堂姐,好久不見。”
那個女人,赫然是紀瑩,白盛口中已經死去的紀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