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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生死簿》第12章
☆、五、慘澹舊事(2)

  兩人走過甬道,從儀門一旁的小角門進去,只見眼前赫然又是一條甬道,當頭烈日炎炎,兩名少年在甬道旁交談,仍舊是一穿白衣、一著青衫,似乎比先前大了四五歲。那青衫少年垂著頭一言不發,那白衣少年緊緊攥著他的袖子,不住地說:“你不讀書了?不讀書了?怎會這樣?”

  那青衫少年只是低著頭,半晌隻從鼻子裡“嗯”了一聲,帶著些哭音,幾粒水珠滴落在青磚地面上,在烈日之下轉瞬便消失不見了。那白衣少年瞧著他,心裡一點法子也沒有,眼圈不由得也紅了。

  武陵君不由得也覺得手癢,想替那青衫少年擦淚,他轉向長恩,問道:“這是怎麽一回事?”武陵君還是桃樹之體、剛剛有了靈識之時,長恩已經年逾弱冠,直到長恩死去,他也沒來得及修成人形,不能移動,對書房小院之外的事情一概不知,長恩舊年之事自然更加不知道。

  長恩沈默半晌,慢慢開口道:“我家中原本世代為官,與任家是世交,我與任瀟從小便認識,在一起讀書。我父母早亡,長房的大伯父見我肯讀書,很是喜歡我,將我帶著身邊撫養,大家族中事端百出,勢利眼也不在少數,伯父卻從沒委屈了我。十六歲那年,伯父遭同僚構陷,被下在獄中。”

  武陵君心道眼前兩名少年這情形,多半是剛剛出了這個變故,長恩向那日後的虞城太守任瀟辭別。只聽長恩續道:“這事牽涉不小,寧家就此敗落了,家產盡數抄沒,只留下一些祖廟田地,有族人打聽了路子,變賣了田產,湊了銀錢,將伯父贖了出來。伯父心中怨憤,獄中又受了苦,氣病交加,不久便過世了,留下大伯母與兩個妹妹,一兩銀子、一分田地也沒了。我見讀書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向任瀟借了他攢下的壓歲錢,便去經商。”

  武陵君吃了一驚,道:“你去做生意?”長恩從來都是尋常讀書人的打扮,在那小院中也只是讀書臨字,武陵君只當他是書生,決計想不到居然是商賈。

  長恩微微一笑,道:“你覺得奇怪是麽?我自己有時候想一想,也覺得奇怪。只不過人到了沒法子的地步,又有什麽做不出的。”他向衣袖中探了一探,取出一隻小小布包,道,“果然有這個。”打開來看,卻是一條手帕,裡面裹了十幾錠銀錁子。

  武陵君道:“這就是他借你的錢了?”

  長恩道:“是。”將那包銀子重新系起來,拉過那白衣少年的手,將那布包放在他掌心裡。那白衣少年似是從夢中驚醒一般,抬頭深深望了長恩一眼,將那布包推回他手中,拉著那青衫少年跑了。

  兩名少年跑出去十幾步,身形便漸漸模糊不見,幻影盡數散去,眼前正是府衙大堂。兩人前後走過去,大堂之中並無古怪,一路入內,過了寅恭門,後面接著的卻是三堂。四下裡黑沈沈的,只有一間偏房中燈火昏昏,武陵君與長恩走過去,見房中只有任瀟與師爺兩人。

  任瀟穿著太守服色,滿臉疲憊之色,下巴上一層青青的胡茬,像是一路風塵僕僕,剛剛回衙。他不知為了何事,緊緊攥著那師爺的衣領,卻也不說話,只是死死盯著那師爺,一雙眼睛裡滿是血絲,幾乎像是要滴出血來的模樣,那神情說是憤懣,倒不如說是悲慟。

  房中擺設物件都是暗淡淡的顏色,只有一隻純金盒子十分顯眼,便擺在兩人身旁的桌案上,蓋子邊緣血跡殷殷,那桌案上也滴了幾滴血。

  武陵君與長恩只看一眼,兩人便各自明白是什麽時候的事。長恩伸手將那盒子取了,揭開那沈甸甸的金蓋時,武陵君忽然伸手將他的眼睛緊緊捂住了,低聲道:“別看。”

  長恩苦笑一聲,道:“我看見了。”

  武陵君聞言一怔,自覺一隻手五根手指並得攏攏的,低頭一看,心中便是一震,只見金盒中擱了一對血淋淋的眼珠子,瞳仁漆黑,白球上血絡分明,猶自粘著滴滴答答的鮮血。武陵君對盒中之物一清二楚,並不吃驚,出奇的是,那對眼珠子竟然在看著他,一面微微轉動了一下。

  長恩輕輕地道:“那是我的眼睛,我看得見你。”他也不挪開武陵君的手,摸索著伸手到那金盒中,觸摸那對眼珠。

  長恩的手指碰到眼珠,任瀟便轉回頭來看著他,抓著師爺的手也鬆開了,滿臉又是絕望又是痛悔的神色,似乎想說什麽,卻沒說出口,眼中流下兩行血淚來。他的血淚落到地上,將這幻境的地面灼穿了一個孔,幻境由這個孔漸漸消散而去,兩個人、連同那只裝著眼珠的金盒子也不見了。

  幻境褪得半點不剩,現出原本二堂的模樣來,武陵君卻遲遲不肯放開手,長恩等了半晌,仍是不見他鬆手,開口道:“武陵君?”

  武陵君不答,過了一會兒才肯挪開手,卻隨即緊緊抱住了長恩,將他擁了滿懷,低聲道:“長恩,長恩!”

  長恩聽出他話聲中的痛惜之意,柔聲道:“我沒事。”

  武陵君在他嘴上狠狠親了一口,道:“長恩,你說這朵花開得好不好?”從前武陵君也曾忘情吻了長恩,那時長恩點著武陵君的嘴唇,說當屬這一朵花開得最好,所以武陵君如今才問出這一句話來。

  長恩卻不回答,仍舊柔聲道:“我沒事。”

  武陵君歎了口氣,道:“這混蛋將你關起來,才害得你被人弄得這樣慘,還有臉擺這種深情款款的架勢!一會兒出去了,我打他一頓給你出氣。他為什麽要把你關起來?看到你賺錢賺多了,想要點兒銀子來花花麽?”

  長恩搖了搖頭,道:“我賺得銀子雖多,任瀟卻也不窮,他向我表露心事,被我拒卻,心中惱羞成怒,才將我關起來,沒幾日便派遣出了外差。若說他的師爺會錯了意,剜了我的眼睛討好朝中權貴,我是信的。為了這個殺人,那不是任瀟的為人。”

  武陵君道:“你還要替他說話!”

  長恩道:“事到如今,我何必替他說話,實話實說罷了。”

  武陵君想了想,道:“倒也是,這人看起來也不是半點良心都沒有。長恩,你喜歡他麽?”

  長恩道:“我與他只有同窗之誼,沒有別的。”

  武陵君握著他的手,道:“那你喜歡我麽?”

  長恩微微一笑,道:“喜歡。你枝幹長得好,開花也好看,從前我常常親自給你澆水,你還不知道我喜歡你麽?”

  武陵君道:“我願意永生永世都陪著你。”

  長恩低低歎了一聲,道:“武陵,你很好。只不過這幾百年來,我一個人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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