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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生死簿》第1章
☆、一、禍起書蟲(1-2)

  楔子

  除夕之夜,家家戶戶都是歡騰熱鬧,鞭炮聲連成一片,透過貼著大紅窗花的紙窗硬是往人耳朵裡鑽。一戶人家中,一名書生翻著被蠹蟲啃得洞洞眼眼的書冊,煩躁地歎了口氣,他想起同窗說過的話,喊小婢取了幾盤果品菜肴,在書房一角擺了一張小桌擱著,在桌前整整齊齊地站了,作揖道:“長恩仙人在上,請受小生祭祀禮拜,保佑小生書冊平安,白魚不生,蟲鼠不噬。”

  這時當家娘子在前廳喚他用飯,那書生答應一聲急忙去了。那張小桌之上,影影綽綽地顯出一個人形來,青衫廣袖,書生打扮,看上去年紀約莫二十四五歲,面目清秀蒼白,卻實在偏瘦了些,一雙眼冷幽幽的,有些怪異,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他微微俯頭,吸了一隻鮮果的香氣,袍袖一擺,身形隨即隱沒。滿室之中騰起一種莫名的香氣,一瞬之間又消散無蹤,一隻蠹蟲原本在書架上爬動,忽然僵直死了。

  “司書鬼曰長恩,除夕夜呼其名而祭之,鼠不敢噬,蠹魚不生。”

  一,禍起書蟲

  東嶽泰山位處齊魯之地,距東海約五百餘裡,為五嶽之首,也是人死後魂魄歸處,泰山之神便是冥神,喚作泰山府君,乃是天帝之孫,下設三曹六案七十五司,不單掌管鬼魂罪罰,也處理神仙貶謫之事,晝斷陽,夜斷陰,最是公正無情不過。

  入了深秋,天地之間的肅殺之氣漸漸濃了,森冷的風吹過幹幹的樹枝,刮下剩餘的幾片枯葉。一名青年背著一把劍,踏上泰山山道,他生得十分俊美,眉目間神采飛揚,一雙眼睛亮如天上星,不由人不多看幾眼。那青年走著走著,轉入西面山道,看看左右無人,再往前踏一步,景色倏地變幻,原本的陡峻山嶺不見半點蹤影,放眼處一馬平川,望也望不到邊際,滿地都是深深的野草,足有半人多高,一條水流流淌過去,天上浮著溫存的暮色。

  這一處是聚斂魂魄的蒿裡,已屬泰山府君治下,再往前便是諸司殿堂,足足有三千里之廣。蒿裡的景色與凡間荒野相差不大,只是野草永不枯萎,千年萬年都是黃昏。

  那青年入了蒿裡便左顧右盼,似乎在尋找什麽人,他路過一棵半榮半枯的異樹時,著意在樹下的房屋之旁停頓片刻,覺出房中無人,又等了一等,也便抬腳走了。

  那青年祭起淩空禦風之術往前方趕去,一路景物逐漸變得蕭殺荒蕪,天色也越來越晦暗陰沈,停在泰山府君所在的森羅殿前時,四周已如同中夜之色。忽見幾名冥卒來去匆匆,神情驚惶,當下拉住一人,問道:“出了什麽事?這麽慌慌張張的?”

  那冥卒見是上司,正要答話,忽有一名紫衣使者從森羅殿中踏出,喝道:“武陵君!府君大人召你即刻相見!”

  那青年應聲道:“知道了!”鬆開冥卒步上殿前長階,將要走到臺階盡頭時,那武陵君忽然一怔,有一人青衫披髮,跪在殿前,手足都被鐐銬鎖住了,長發黑鴉鴉地散下來遮住臉容,看不清究竟是誰。但看這身形,不是方才尋找的長恩又是什麽人?

  武陵君不知長恩犯了什麽事,心中擔憂,卻又不便耽擱,踏入森羅殿之前這短短數步,已經回了幾次頭。進了森羅殿,武陵君收了面上眼底的憂色,行禮道:“府君大人,判都察司冥使武陵君見駕。”

  便聽一個淡漠聲音道:“免禮。”

  武陵君抬頭去看,便見泰山府君如往常一般,高高坐在玄台漆案之後,穿了一身白袍,面容是驚人的美貌,卻也是驚人的冰冷。一雙鳳眼有如冷電,隨意一瞥也鋒銳得叫人膽寒。武陵君卻不怕他,道:“稟告府君,十日前妖物玄蛇作亂,為禍人間,已斬於劍下。”

  泰山府君微微點頭,道:“武陵君辛苦,眼下還有一件事交給你去做。”

  武陵君躬身道:“府君大人只管吩咐。”

  泰山府君淡淡道:“你方才進來時候,可看見勾願司冥吏長恩了?”

  武陵君本就有心為長恩求情,聽泰山府君提起,忙道:“看到了,不知長恩他犯了什麽錯?長恩一向小心謹慎,便是犯錯,也非有意,還請府君大人從輕發落。”

  泰山府君道:“你可知有一隻書蠹吃了天帝禦旨?”

  武陵君吃了一驚,又聽泰山府君續道:“這蠹蟲吃了禦旨,當即通達靈識,成了精怪,如今已經逃走。走脫一隻小小妖怪不妨,這孽物臨走前卻吃了生死簿,罪罰壽數都已大亂,陽間此刻只怕已受此事連累。”

  武陵君“啊”了一聲,一時說不出話來。生死簿上記錄的乃是凡人的壽數以及平生善惡,現今生死簿被毀,只怕壽數未盡的誤被捉回,陽壽已盡的卻好好活著。當死未死之人,變為妖異也不足為怪。妖怪多覬覦凡人靈魂,礙著是泰山之物,不敢放肆,如今勢必任意妄為。冥卒將魂魄勾回幽都,沒了生死簿,也不知如何審判。如此一來,幽都勢必亂作一團,怪不得冥卒們十分慌張。

  泰山府君道:“長恩乃是司書之鬼,蠹蟲卻長到了本君的書房之中,以致釀成大禍。武陵君,你歇息三日,便去凡間處理此事,本君命長恩與你隨行,若能將功折罪,那就罷了。此事不成,本君重重追究他失職之罪。”

  武陵君聽他說完,想到能與長恩同去人間,心中十分歡喜,連此事的棘手之處也沒細細思量,大聲道:“是!”隨即便告辭退下。

  出了森羅殿來,武陵君將一隻手伸到長恩面前,道:“長恩,府君有命,我們回去細說。”

  長恩卻沒碰他的手,扶著冰冷的地面慢慢站起來,道:“多謝武陵君替我說情。”

  武陵君撓撓頭,道:“這倒也沒有,不過府君若是不提這件事,我也一定會為你求情就是了。”見長恩有些行動不便,扶著他走下長階,禦風而去。

  兩名冥卒瞧見他,聚在一處竊竊私語:“這就是一百年前新來的武陵君?今天才見到。”

  “他法力高深,府君對他十分倚重,有什麽鬼怪作亂的事兒,都交給他去做。說來也怪,聽人講這武陵君原本能夠飛升成仙,他卻定要到幽都來當差,也不知他圖的是什麽。”

  “不知怎麽,離這武陵君稍稍近一些,我就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你不知道?他是桃樹仙,桃木本來就能辟邪驅鬼,他又是純陽仙體,我們靠近他,能覺得舒服那才怪了。”

  蒿裡不久便到了,武陵君看一眼那棵半榮半枯的奇樹,方才那樹冠是東榮西枯,如今已變成東枯西榮。這樹叫做交讓,枝幹花葉與楠木全無二致,只是樹冠總有一半是乾枯的,白日東榮,夜間東枯,幽都之中光暗永遠不變,便是靠這棵樹辨別日夜。

  長恩開了門,請武陵君入內小坐,又沏了一杯茶給他。

  武陵君在臥榻邊坐了,道:“長恩,那蟲子怎會鑽到府君書房之中?”他邊說邊四處打量,這房中陳設簡潔,不過一桌一榻,書桌上擱著十幾片交讓樹葉,上面墨痕淺淡,想來是長恩閑來習字所用。

  長恩搖了搖頭,道:“我不知為何凡間之蟲會到幽都來,還吃了天帝禦旨,此事是我失職疏忽。府君如何發落?”

  武陵君道:“府君命你我二人一起前往凡間處理此事。捉拿這妖孽只管交給我就是,但生死簿已被啃食,我一時可就沒什麽法子了。”他見長恩臉上愁容淡淡,忍不住想引他開心,道,“長恩,你也不必太在意,這本就不是你的錯。府君從沒祭祀於你,你不給他照顧書冊,那是理所當然之事。”

  長恩果然微微一笑,道:“我生前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死後也沒什麽厲害法力。武陵君道法高深,人間一行,只盼我不會拖累你才好。”

  武陵君道:“那怎麽會!就算我找出那蠹蟲,將它吃下去的生死簿打出來,只怕也不能復原。長恩你司掌書冊,生死簿之事還要靠你。三日之後,我來尋你啟程。”

  長恩點了點頭,道:“勞煩武陵君了。”

  此時武陵君回到判都察司,見過本司功曹,出了門來,一條胳膊忽然搭到他頭頸上來,便聽一個熟悉的聲音笑道:“武陵,你剛剛回來,還沒坐一坐,又要出去跑腿了?”

  這人穿的是蒿裡君的服色,一身與野草顏色仿佛的青衣袍,腰中一條玄帶。蒿裡君乃是判都察司所屬的小吏,專管迷失在蒿裡之中的遊魂野鬼,若是見了,便鎖拿至各司,不過平日鬼魂至幽都都有冥吏牽引,極少走失,因此蒿裡君一職平時十分清閒。此人名喚何時歸,與武陵君一向交好。

  武陵君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笑道:“你這懶鬼,今日又沒有事情做?”

  何時歸道:“生死簿損毀殆盡,判所隸司的勾魂小鬼都歇了工,我又有什麽事情好做?十日來拘回的鬼魂也都沒審理,全都關起來晾著。你去那邊瞧瞧,一個個嚇得比鬼還難看,鬼哭狼嚎,沒半刻停歇,吵得要命,簡直要逼得我再死一次。”

  武陵君想了想,忍不住噗的一聲笑,道:“書蠹容易拿下,這事兒可真不好辦。”

  何時歸道:“可不是,就算它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那也不是生死簿了。你有什麽主意沒有?”

  武陵君搖頭,道:“我正想去書庫翻翻有什麽復原之術。”

  何時歸道:“這個你何必多操心,書冊本就是長恩掌管,這種法術必定是他最拿手。”

  武陵君道:“說得也是。這幾日長恩怎樣?府君罰他沒有?我覺得他似乎瘦了些。”

  何時歸笑道:“沒有,府君雖然一向嚴苛,不過對長恩似乎寬待一些。長恩他也沒瘦,一直都是那樣,臉面也是同從前一樣不冷不熱,一雙眼也透著古怪。”

  武陵君皺了皺眉,想說什麽,卻又沒說出口,只道:“長恩生前,我曾經見過他。”

  何時歸“咦”了一聲,道:“原來你們是舊相識?也不見你們特別親熱,從前長恩是做什麽的?性子也是這樣古怪?”

  武陵君不知想起什麽,搖了搖頭,道:“他早已不記得我了。我去書庫看一看,一會兒來找你喝酒。”說完便走了。

  武陵君走後不久,長恩便趕到生死司檢點生死簿損毀數目,他剛一進門,便見眾冥吏正將生死簿從木匣中搬出來清點,那書冊看上去整整齊齊,不像有什麽損毀的模樣。他繞著生死司走了一圈,今後此地再不會生出蠹蟲。

  生死司那頭髮花白的主事冥使見到長恩,便交給他一隻黑木匣子,道:“幸好那蠹蟲妖吃到一半時候,給守衛發現了,若不然哪,這事兒真是想也不敢想……”

  長恩道聲“抱歉”,匆匆打開匣子,便見內中十五冊生死簿都被啃得殘缺不全,他心中一松,一匣生死簿損毀小半,那也不算天大的事。他隨手從書頁上拂過,那紙張便自行生長起來,尺寸顏色與先前一般無異,新紙上卻並無字跡。長恩心中一驚,道:“這是……”他想到什麽,一時手都發抖,放下匣子,抓起案上的生死簿來看,那些生死簿看似整齊,內中竟然半個字也沒有。

  那主事冥使歎了口氣,道:“生死司滿滿一殿的生死簿,如今只剩得這麽半匣子。”

  長恩手一松,那冊空白生死簿啪的一聲掉在腳邊,他低頭瞧著那白紙,懊惱悔恨無比,只覺得自己心中也冷冰冰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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