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章
吃過早餐後就去了醫院,值班的時候見李天羽沒有來上班,羅金榮便感有些困惑,逐一而個地問了下去,但都沒有結果。
在她心中,李天羽一直是個盡職的醫務工作者,就連去年受傷後都堅持要來醫院,況且今天不是他的休息日!不給寇里請假就翹假,這實在不是他的作風。
電腦前的那盆仙人球舒展著周身鵝黃的利刺,只要輕輕伸手觸碰便會被它紮傷。
手指猛地縮回,瞧著指尖漸漸溢出的血珠,蘇亦城立馬回神清理了細細的血跡,可是乍一停頓,腦海中又是一幕幕消不去的場面不停地翻滾,摧殘著他的精神。
昨天下午蘇亦城去了社區附近了一家商場買紅酒,可就在剛出商場的就時候便收到了一條來自李天羽的短信:救我。
簡單的兩個字如繡花針一般紮在了他的心頭,蘇亦城當即想也不想地拔腿奔了過去。可是當他趕到李天羽的家時,迎面而來的卻是一股濃烈的酒味兒。
看著滿屋子的小酒瓶,以及趴在地面上用酒瓶敲打自己手臂的那個人,蘇亦城心中一緊,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李天羽的跟前將他提起撩到了沙發上,一手奪過他手裏的酒瓶,一手拍了拍他的臉頰:“喂,在幹嘛?”
李天羽睜開了迷糊的雙眼,待看清來人後傻乎乎一笑,然後很不禮貌地打了個嗝,含糊道:“你、你來了?”
蘇亦城蹙眉:“那條短信你是故意的?”
李天羽沒有回答他,逕自倒在沙發上哈哈一笑,然後就這麼睡了過去。
見他許久沒有回應了,蘇亦城將房間收拾妥善之後離去,卻在剛觸到門把手時聽到睡在沙發上的人緩緩開口道:“來都來了,就再坐一會兒罷。”
蘇亦城十分詫異地回頭看去,竟見李天羽正襟危坐在那裏笑眯眯地看著自己,沒有絲毫醉意可言。
對於他的詫異表情,李天羽表示一點都不吃驚,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李天羽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陽穴,忽地揚起了一個從未有過的笑容,潔白的牙齒森森露出,顯得無比冰寒。
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蘇亦城呆立在門口,一言不發。
向他招了招手,李天羽倏地將聲音壓低,用略帶哄小孩的口氣道:“過來啊,別呆杵在那裏!”
喝了杯醒酒茶後的李天羽整個人都清醒了許多,可是腦海中還是有些渾渾噩噩。他扭頭看了一眼這個救過他命的男人,淺淺一笑:“你還在怨我將你和陸容澤的事告訴了羅主任麼?”
被他這話給震了一下,蘇亦城握緊了拳頭,極力忍住內心的異樣情緒。
李天羽又開了口,卻是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的那件事麼?”略頓,又道:“估計你沒什麼印象了。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我經常被一個叫劉彥的男生欺負,他留在我身上的傷痕大大小小不下五十條。”說話間他已經解開了衣扣,淺藍色的襯衣緩緩脫落,雪白的肌膚頓時暴露在外。
蘇亦城心中一緊,不知他要作甚,下意識想要起身離去,卻聽身旁人道:“看見了嗎,這些全是他留下的,永遠也抹不去了。”
李天羽並未發現他要離去,只是將赤•裸的脊背展示給他看。
循著聲源緩緩別過了頭來,在見到雪白脊背上的數道淡褐色傷疤時,蘇亦城還是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傷口橫七豎八的,約莫有十幾道,細細看去,定是不難發現皆為皮鞭鞭打的痕跡。
回頭見到他眼裏滿是驚呀之色,李天羽冷冷一笑:“這是看得見的,你可知那些看不見的傷痕在哪里麼?”
蘇亦城越來越覺得他說話陰陽怪氣了,有些惡寒,有些恐怖。
不知為何,此刻腦海裏首先蹦出來的居然是陸容澤的那句“你要小心李天羽”。
自從上次受過傷後,李天羽整個人的性格就變了,變得不愛說話不愛笑,就算是笑,也沒有以前那般陽光。
——冷寒。這是現在能夠對他笑容的唯一形容了。
李天羽盯著對方看了許久才擠出一句話來:“劉彥強•奸了我,在我只有十二歲的時候強•奸了我,那次考試耽擱,就是因為他。”
李天羽說,那天他準備去參加升學考試,可是在去學校的途中他被長他五歲的劉彥和他的哥們兒給拖到了一個荒廢的土瓦房內給綁住了。年少的他對於善惡沒有什麼具體概念,反正劉彥欺負他的日子也挺多的,打也打過踢也踢過,還有什麼苦是他所不能承受的呢?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劉彥一句話不說就將他狠狠抽了一頓,隨即便開始扒他的衣物,直到對方也將衣服給脫掉時他方反應過來即將要發生的事。
尖銳的嘶喊聲響徹天際,然而卻沒有任何人前來幫助他。十二歲不到的一個孩子就這樣被玷污,被一個混跡社會許久的男孩子給玷污。
——不,應該說,是被一群十七八歲的少年給奸•汙。
地上留有許多鮮紅,全是他的處子之血。身上也有許多抓傷印跡,嘴角也被那群傢伙給撕破。
痛,全身都被浸入骨髓的痛楚所侵襲。纖細的四肢經不住毀滅般的摧殘,輕輕一動就如被車攆過地痛著,且不能哭,不能喊。
那是他第一次對於這個世界有了新的認知,身體的摧殘心靈的傷害,一直伴隨著他,縱然十多年過去了,卻只增不減。
看著那張笑得瘋狂的臉,蘇亦城心中百味成雜。他不知道自己是該同情這個男人,還是該恨那些傷害他的傢伙。
上次在李天羽受傷期間蘇亦城試著問他一些可能存在的往事,雖然對方說了些許,但他也知道,那些不可能是全的。而且那雙閃躲的眼神也告訴了他,事情遠不止如此。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他的過往竟會是這樣的。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修習過幾節心理課,蘇亦城知道,一個人兒時的記憶將會影響其終生,就如現在眼前這個人。
蘇亦城不知道該如何寬慰他,只能保持沉默。
倏地就想起了那次浴室所發生的事,蘇亦城腦海裏猛然閃現出了一個念頭——他定是想起了這些過去從而難抑心中情緒,故而才發洩在了自己身上!
那麼,他為什麼要向母親告密自己與陸容澤的事呢?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一般,李天羽穿好了衣服,笑道:“你也別怪我,看著你和陸容澤的關係,我不得不想起那幾個禽•獸對我做的事。我無法忍受兩個男人做著那樣的事,那是玷污,是褻瀆,是罪不可恕!我心裏腦子裏繁複出現的畫面都是那日的情景,你知不知道被一個男人傷害是什麼滋味?你知不知道身心的摧殘要多久才能癒合?一輩子,哦不,是生生世世,生生世世都忘不了。忘不了的是痛,是痛啊!”
他吼得撕心裂肺,吼得十分絕望,到了最後,竟變成了透骨寒的笑。
身心的摧殘?蘇亦城苦笑,什麼叫做痛,閉上眼就是那個人的身影算不算折磨?每晚都會看到那人將一把利刃插•進自己的胸膛,這算不算是痛苦呢?
有些痛並非只有身體領悟了才算是痛,傷在心上的痛也是痛。
李天羽心裏痛,那麼他又何嘗不是?為什麼他受的傷害要在自己身上發洩出來,為什麼他不喜歡的事情要別人也跟著不喜歡呢?
陸容澤和自己有著那樣的關係,但至少曾經都是兩廂情願的,難道,兩情相悅也是錯?
桌上還有幾瓶未開封的白酒,李天羽伸手就啟了一瓶,轉眼便見了底。
蘇亦城沒有阻止,他覺得,李天羽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李天羽了,縱然此刻將他拉回,也是不復當初。
悅耳的手機鈴聲適時響起,見到是母親的號碼,蘇亦城手指輕挑,就要劃下螢幕時,手機卻忽然從手中滑落,待到他看清楚時,銀色的機器已經落在了酒氣籠身的人的手裏。
李天羽看也不看地將手機丟到了一旁,冷哼道:“蘇亦城,我不喜歡你跟陸容澤在一起,你是個好人,你本該和一個好姑娘在一起你知道麼?我希望你們破碎,就算你一輩子單身都好,只要不跟男人做那種苟且之事。”
“瘋子!”蘇亦城罵了他一聲,完全沒有料到李天羽會說出這麼刺人心的話來,再也不顧他是否會醉是否會死,轉身便往外走。
然而——
“不許走!”
他先是聽到李天羽喊了這麼句話出來,而後便覺背上一涼。
白色的衣服上滿是血跡,同時,地面上還有細碎的玻璃碎片。
錐心的疼痛侵襲而來,蘇亦城只覺雙腿一軟,還未走到門口,整個人就這麼淬不及防地趴了下去。
李天羽手中只剩一個酒瓶頸子了,參差不齊的玻璃尖子上還有絲絲血痕,與濃烈的酒味兒一齊擴散在了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裏。
體內的血液仿佛正在被一個抽水泵不停地往外抽離,溫熱的液體流淌在外後立馬變得冰冷異常。
那個行兇的人並未感到一絲害怕和後悔,反而變本加厲地拾起了另一個空瓶兒砸在了蘇亦城的背上。
刺鼻的血腥味兒漸漸擴散開,不消片刻就充斥了整個房間。
記不得他在自己的背上砸了幾個瓶子,蘇亦城只知道,當陸容澤趕來的時候,正好阻止了要砸往自己頭上的那個。
很慶倖,自己沒有死。只是,欠下了陸容澤一個人情。
蘇亦城埋首於掌間,他不想那些情緒輕易地湧現出來,想以此抹去那些不悅。昨天的一切發生得很突然,他沒有想到李天羽會傷他,更沒有想到陸容澤會找到那裏及時救下了他。
那個懷抱很熟悉,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暖。只是,已經不是他的了。
“亦城,”羅金榮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辦公室,見他一副沮喪的樣子,不免有些擔憂,“你怎麼了?”
理了理情緒,蘇亦城擠出一個笑臉抬眼沖母親一笑:“媽,找我有什麼事?”
羅金榮怔了怔,似乎對這個笑容有些許喟歎,許久才道:“今天天羽沒有來上班,打電話過去都是關機,你知道他去了哪里麼?”
李天羽?!
這三個字宛若毒刺紮在了他的心上,說痛不是,說畏懼也不是。
——李天羽被陸容澤打成了重傷。如果把這件事告訴了母親,她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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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哎,寫完這章我發現我很想抽自己一頓,太渣了,我就是個人渣!以後再也不寫這樣的故事了,太折磨人了!!!我、發、誓!
貌似今晚好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