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chapter29 遇難
三十號那天晚上全公司集體聚餐,晚會則在展廳內進行。
今天下午陸容澤沒有開車去醫院接自己的心上人過來,而是囑咐他回家之後在晚上八點之前趕往公司來與自己一同觀看晚會,順便品評一下自己的傑作。
站在鏡子前照了又照看了又看,最後實在是怕形象不好就拉了陳一輝過來對自己進行了一番點評,在得到對方百分之一百二的肯定之後他才重重地舒了口氣。
——細碎的劉海斜倚在額頭,透過燈光細看,仿佛鋪了一層淡淡的金絲一般細膩柔和。黑白兩套禮服都試穿之後最終才決定穿上氣質型的白色禮服,能與水晶球相得益彰也是再好不過的了。
雖說只有短短的兩個小時,但是對於陸容澤來說卻仿佛過了十年那麼漫長。不停地瞄著手錶看,可是時間卻跟定格了一般死賴著不走,頓時讓他心急如焚。
陸容澤想著,待會兒他來的時候首先便將那個水晶球交給他,以他的心性定會被裏面的小人兒給震驚到。然而這卻不是最主要的,因為壓軸之作盡在那場除了自己旁人都不知道的表演中。
眼見著都7點四十了,可是要等的人還遲遲未出現,陸容澤等得有些不耐了,正準備打電話給蘇亦城時,手機燈光卻自主地閃了起來。
“喂,你怎麼還沒到?”在鈴聲還未響起之前他便快速地按鍵接聽了。
“……喂?”欣喜地靜等了幾秒後卻不聞對方回答,陸容澤便顯得有些焦急了。
彼方的人在沉默幾秒之後,終於淺淺地開了口:“對不起,今晚我不能來了——你先別急著動怒,並非我不想來,而是一個同事出了事故,今晚急需動手術,所以我……就算我欠你一次,人命關天,我不得不救。”話畢就掛斷了電話。
就算我欠你一次……
這句話經久不散地回蕩在陸容澤的腦海中,手中的電話就這樣被懸在半空,不知如何安放。
欠我的一次?他苦笑,怎麼說是欠我呢,是我欠了你那麼多……
然而他又如何得知,在方才匆匆掛斷電話的同時,那邊的人也在黯然地倚在了冰冷的牆壁上閉上雙眼。
他是真的打算接受陸容澤了,也打算在今晚跟他說清楚自己的心,至少讓他知道,自己是在乎他的。可是……看來要晚些時日了啊!
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自己也打扮得光鮮亮麗,可是就在他前往陸容澤公司的時候卻忽然接到了老媽的電話,被告知新來不久的同事李天羽在下班回家的時候遭遇劫匪。由於對方手中有利器,他的身體竟被連捅三刀,生命岌岌可危,若非被送來得及時,真的會就此喪命。
晚會很熱鬧很精彩,然而孤身一人的陸總監卻絲毫沒有看下去的意思,最後竟然憤然離去——倒不是氣別的,而是氣他自己當初不該做那些混事,他以為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
手術進行得不是很順利,由於有一刀是從側面插•進,所以導致了右側肋骨第四骨被擊裂從而傷了肺葉,有一刀傷在了腰間,傷口也是極其駭人的。剩餘的一刀則砍在了右手臂上,估計是李天羽在和歹徒搏鬥時的首次受傷,也就是因為抬手擋住了這一刀才讓歹人有機可乘傷了他身上的其餘部位,且都是要害。
羅金榮一直都很賞識李天羽的才學博見,不管是從心疼屬下還是憐憫他隻身一人遠在他鄉,她都會竭盡了全力去救這個年輕人。
從公司來到醫院只花了十幾分鐘,陸容澤疾速地來到了手術室外——他對那個受傷的人並沒有什麼同情之心,他擔心的是那個自己一心念著的人,他知道蘇亦城一急就會犯愣,有時候會不知所措,對於接下來要做的事會毫無頭緒。
曾經他調侃過蘇亦城,說他這樣的膽子這樣的性子根本不適合做醫生,連做他總監的助手都沒資格。那個時候蘇亦城很配合地炸了毛,掐著他的脖子就是一陣瘋狂的搖甩,直到對方投降為止。
現在想想有些可笑,素來不向別人低頭的自己卻輸給了蘇亦城。一直以為自己會灑脫無羈,然而自從遇見了他,陸容澤就知道,自己這輩子註定要輸。
手術完畢後李天羽被送往了重症病房進行看管,儘管手術最終完成,卻並不意味著他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本來羅金榮想要通知一下他的家人前來照顧照顧李天羽,但是經過調查,發現他居然沒有任何親人!
也就是說,李天羽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
蘇亦城坐在辦公室裏垂首不語,一直和李天羽的接觸不多,但大家也是時常在一起排班一起巡房,對方的為人他也是比較欣賞的,謙虛有禮,至少對自己很客氣。
可是之前在為他做手術時,自己竟然腦海裏一片空白!他承認自己在關鍵時刻容易掉鏈子,然而這樣的錯誤卻是極少出現的,畢竟人命不是拿來開玩笑的。但今天他差點就釀成了大禍,少一秒的動刀縫合都是一種對於生命的懈怠。
“亦城……”小心翼翼地喚了他一聲,陸容澤站在他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並輕輕地將他攬在了自己的懷裏,“別這樣壓抑自己,會生病的。”
覺得自己的腦海裏真的如一團漿糊般渾濁,蘇亦城乾脆將整個人都偎在了那個熟悉又溫暖的懷抱裏,許久才喑啞地開口:“對不起……”
對不起?陸容澤有些受寵若驚,他緊了緊對方的身子,淺笑道:“別說什麼對不起,你沒有任何對不起我。這次沒能來也沒什麼關係,你只要以後多多陪我就好了——”
“我就是這個對不起你。”蘇亦城接過他的話,道,“李醫生沒有任何親人,這次受傷很嚴重,需要人照顧他的飲食起居。老媽說,她打算照顧李醫生。可是她畢竟上了年紀,我不想她如此操勞,就將這個活攬給了自己,以後李醫生就由我來照顧,直到他康復。”
感覺到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明顯有了下滑的趨勢,蘇亦城趕緊轉身握住了那只正欲下墜的手,第一次認真地看著他的臉,不再躲避那雙目光灼灼的眸子:“容澤,我、我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陸容澤很想理解他,可是……不管怎麼說,他的心裏都有些哽,蘇亦城是他的,不管身體還是心都是他的,而且只能是他的。如今卻要去照顧別的男人,他心裏說不難受那是假的。
不過不想因為此事顯得自己小氣巴賴的,陸容澤還是擠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沒事的,你去照顧他吧,做醫生的都是這麼善良我曉得。只是,每天上下班……”
“依舊由你負責接送!”蘇亦城笑著摟住了他的脖子,“這件事你不是做得很順手麼,而且你也很樂意做!”
這話讓陸容澤心裏的不快瞬間消散,雙手猛地一用力收緊了他的腰,眉眼間滿是笑意:“是麼?可是我覺得我做得很順手的事不止這一件吧——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還有一件……”
“尼瑪,別亂來昂!”蘇亦城瞬間便反應過來他所指為何事,立馬推開了他的束縛並雙腳發力退得老遠,“這這這,這裏是醫院,你可不許胡來!再說了,我如今已經沒了精力和你亂來……”
陸容澤被他的反應給逗樂了,之前的沉悶已經全數煙消雲散。他邁開了長腿一步步向那個如驚弓之鳥的人逼近,本還想再逗趣兒他一番,奈何一陣短促的叩門聲令他的興頭全無,俊朗的臉上又浮現了在常人面前的冰冷。
進來的是一名白衣天使,她瞧了瞧滿臉冰霜的某總監,轉而對平易近人的蘇醫生道:“李醫生的狀況有了些許好轉,不過今晚還需要進一步的觀察,所以根據主任的安排,今晚就由您值班看護李醫生,畢竟手術後的二十四小時內的觀察十分重要。”
之前這事老媽有跟他提過,看來這幾天他是避免不了每晚加班的苦差了。不過好在某個傢伙願意陪在他的身邊,有個活人說話,自己便可以和寂寞say goodbye。
良夜苦短,但卻有幸與君相守。
就這樣過去了兩個日夜,李天羽總算是不負眾望睜開了眼睛,不過眸間的虛弱之色還是令所有人都心疼不已。
以前大家只知道他是鄰省調過來的優秀醫生,而且他的博學也令蘇醫生為之傾倒。可是若沒有此次事件,估計大家都不會知道原來各方面都十分優秀的李醫生居然是個孤兒!
睜開眼便見到了滿屋子的醫生護士,李天羽有些受寵若驚。他張了張口準備說一句寬慰大家的話來,奈何一開口就牽動了身上的傷口,麻藥過去的痛苦頓時讓他有了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到口的話瞬間便被淺淺的呻•吟聲掩蓋了過去。
本就沒有血色的臉因為疼痛而緊繃著,濃密的眉毛也緊緊地皺在了一起。羅金榮見他如此隱忍,心裏便有些著急,遂趕緊讓大家散去,而後便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一邊替他掖著被子一邊細語道:“天羽,手術後你一直沒有醒過,如今乍一醒來身體確實有些疼痛,你要忍著。”她不知道自己是因為這個孩子是個孤兒而有些同情,還是因為自己是個醫生所以就對病人潛意識地安慰著,但是心中的情緒卻是極度緊張的。
——從小就沒了父母的孩子能夠自立奮發圖強,雖然只比自己的兒子小一兩歲,但是內心的成熟卻是自己的孩子所無法企及的。她喜歡這個年輕人,她欣賞這個年輕人,但是更多的是同情,出於一個母親的同情。
都說醫生冷血,但她卻打心底否認這種觀念,能夠分得清感情和工作的醫生才是一個真正的醫生。在這個崗位的人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內心強大。
因為傷口疼痛的緣故,李天羽不便開口再說些什麼了,只能虛弱一笑以示主任的關心。
不過,雖然昏睡了兩天,但是他卻依稀記得,這些天的晚上都有一個人在照顧自己。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個人應該是蘇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