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噗噗噗
牛肉面味道不錯,盧岩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過飯,要了份大的。
考慮王钺的食量,他想再要份小的,結果王钺一聽,頓時就有些郁悶,小聲在他身後說:“我也要大的,要大的,還想要多一些牛肉……”
盧岩歎了口氣,跟收銀員說:“兩份大的,有一份加牛肉。”
王钺在身後嘿嘿笑了兩聲,心情很愉快的樣子。
“你知道什麽叫眼大肚小麽?”等面的時候盧岩問他。
“不知道,”王钺沒心思回答問題,站在取面的窗口盯着裏的師傅做面放料,“我眼睛比你的大。”
“吃不完怎麽辦?”盧岩覺得需要好好教育一下王钺。
“吃得完,你不是讓我吃胖些嗎?”王钺回頭看了他一眼,“我要多吃一些才能胖啊。”
盧岩沒說話,這理由聽起來很充分也很合理。
不過吃面的時候王钺明顯戰鬥力依然不夠。
“牛肉真好吃,”他低着頭唏裏嘩啦地吃着,鼻尖上頂着一片小汗珠,“湯也好喝,面也好吃……湯怎麽這麽多……好多啊……”
“你說你能吃完的啊,吃完。”盧岩慢吞吞地吃着,這家牛肉面的确好吃,牛肉很有味兒,面條也筋道。
“吃不完,”王钺很努力地喝了一口湯,“你吃飽了嗎?還餓嗎……你那份夠不夠吃?”
盧岩看了一眼,忍着笑:“我吃完這碗正好吃撐,多一口都吃不下了。”
“哦,”王钺有些失望,低頭又吃了一口面,“昨天就沒有吃東西,你這樣會瘦的吧?”
“哎!”盧岩把自己碗裏的面吃完了,“行了你别塞了,給我吧。”
王钺有些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自己的碗推到了盧岩面前:“主要是我喝了好多湯,太占地方了。”
盧岩看着王钺一臉正經找借口的樣子,喝了口湯:“下次你少吃點兒?吃飽就行?”
“我又不知道吃多少能飽。”王钺啧了一聲。
“我知道,你聽我的怎麽樣?”盧岩把王钺剩下的半碗面吃完了,“你看你這正好剩一半,來份小的正好。”
王钺歎了口氣:“好吧。”
吃完面,盧岩找了個酒店開了間房,交了訂金,說是住一天。
“不是鍾點房嗎?”王钺在旁邊問。
前台的小姑娘擡頭看了他倆一眼,盧岩頓時覺得自己就跟脫了褲子被當場捉奸了一樣:“休息一晚吧,明天再走。”
“哦。”王钺很平靜地點點頭。
進了房間,王钺就躺到床上,一直揉着肚子:“啊……好飽……這個房間比上回那個好多了,又大又舒服,不過比不上沈南那裏。”
“嗯,當然比不上,”盧岩靠着窗,窗簾挑開一條縫往下看着,不光要看有沒有人跟着,還要看清楚地形,方便有意外的時候逃跑,“沈南那種享樂主義的公子哥誰能比。”
“有人跟着我們嗎?”王钺跳下床湊到他身邊也往下看着。
“現在沒有,不知道以後有沒有,你洗洗睡一覺,好好休息,下午我帶你出去轉轉,找找棉花糖,晚上還得繼續走。”盧岩關好窗簾。
“不是說明天走嗎?”王钺往浴室走過去。
“那是說給前台小姑娘聽的。”盧岩拿了根煙,打算去門口抽。
“爲什麽要這麽說給她聽?”王钺拿了牙膏一邊擠一邊問。
“省得她多想……”盧岩看着王钺,這是他第一次看王钺擠牙膏,居然是舉着牙膏先擠出一截來晃來晃去地再往牙刷上放,“你練功呢?”
“嗯?”王钺看了他一眼,手一晃,還沒挂到牙刷上的牙膏掉在了地上。
“你擠個牙膏怎麽這麽費勁,”盧岩拿過他手裏的牙刷和牙膏,幫他往牙刷上擠了一條,“這麽擠不就不會掉了麽?”
“啊……”王钺接過來看着牙刷,“真是啊。”
“刷吧,”盧岩打開了房門,“我在門口抽煙。”
“抽完了馬上進來嗎?”王钺有些緊張地看着他。
“不進來我去哪兒啊……”盧岩猶豫了一下,“我不關門。”
盧岩抽完煙之後沖了個澡,拿了槍放在桌頭櫃上。
王钺已經趴在床上睡着了,大概是因爲屋裏暖氣足,他把自己扒了個精光,就留了條内褲在身上,連被子都沒蓋。
盧岩過去扯過被子幫他蓋上了。
王钺大概比之前稍微胖了點兒?
比起盧岩剛見到他那會應該是胖些了,盧岩伸手在王钺背上摸了摸,手感還不錯,雖然還是偏瘦,但至少不像以前那樣肋條能彈首曲子了。
他想起來沈南還帶王钺去檢查過身體狀況,結果出來之後沈南說了一句:“這也就是在研究所,有醫療條件,要不就這樣早死一百回了。”
王钺身上數不過來的骨頭斷裂又愈合之後留下的痕迹,還能看出有過各種形式的骨折,小臂上還因爲有骨折沒有處理自己長好之後歪了的情況,雖然表面看不出來,王钺可以說是傷痕累累。
關甯一直對盧岩進行着“殘酷”的訓練,但也從來沒有讓他受過這麽多這麽重的傷。
盧岩對王钺有求必應,從來不發火,也就是因爲王钺從小到大曾經經曆的那些殘忍的事,他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裏給王钺補回應該擁有和享受的寵着慣着心疼着。
“你睡嗎?”王钺趴在枕頭上問了一句,沒有睜開眼睛。
“嗯,我躺會兒。”盧岩直起身。
正要往旁邊的床上躺,王钺閉着眼睛往一邊蹭了蹭,給他讓出了半邊床。
他笑了笑,脫了上衣躺到了王钺身邊,王钺伸手摸到他胳膊上抓着,沒多大會兒又睡着了。
盧岩本來隻想躺着休息一會兒,但考慮到自己一夜沒睡,還一直在開車,晚上還打算繼續奔波,就沒再挺着,跟着王钺的呼吸慢慢睡着了。
不過這種情況下盧岩的睡眠一向很淺,他能聽到四周的情況,能聽到門外有隔壁房的客人經過,能聽到有人退房之後服務員打掃房間……
還能聽到王钺起來上廁所,然後在屋裏轉悠了兩圈,從包裏翻出一袋小面包吃完了又趴回了床上,拉過他胳膊往上一枕,又接着開始睡。
盧岩正好想翻個身,被王钺這一枕下來,他隻得繼續躺着,半睡半醒地等到王钺睡踏實了,才輕輕往王钺那邊翻了個身,摟着王钺的腰。
手剛放過去,王钺動了動,輕輕的鼾聲沒有變化,卻抓住了他的手。
盧岩笑笑,這缺乏安全感已經到了一定高度了。
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盧岩聽到隔壁房間的小孩兒在走廊裏邊跑邊喊着媽媽我們去吃肯德基的時候睜開了眼睛,摸過手機看了一眼。
午飯是肯定錯過了,晚飯差不多正好。
王钺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晚上了嗎?吃棉花糖去吧。”
“嗯,起來吧。”盧岩親了他一口,下床去洗了個臉。
王钺在床上扭了能有二十分鍾才起來了,頂着一腦袋亂七八糟的頭發去洗了臉,然後邊穿衣服邊摸肚子:“怎麽好像又餓了?”
王钺肚子上的繃帶已經沒纏着了,隻貼着紗布,露出三條還沒恢複好的傷疤。
“你長身體呢,”盧岩摟過他,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想吃什麽?”
“肯德基。”王钺說。
“會點餐了麽?”盧岩笑了笑。
“會了,直接要個套餐就行!”王钺一揮手。
盧岩正要表揚他,房間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盧岩迅速對王钺做了個不要說話的手勢,把他推到了牆邊,這敲門聲音跟服務員敲出來的不一樣,用力,顯得不太有禮貌。
雖然盧岩覺得彭遠的人要是來了,這樣大模大樣過來敲門的可能性基本沒有,但出于謹慎他還是拿過了放在床頭櫃上的槍,走到了門後。
門又被很重地敲了兩下,聲音從下方傳來,聽着像是用腳踢的。
盧岩貼牆站着,很快地探過去從貓眼裏往外看了看。
沒人。
敲門聲再次傳來,這回是連着敲了七八下都沒停。
盧岩歎了口氣,他基本已經猜到是誰了。
他把拿着槍的手放在門後,猛地拉開了房門。
果然。
門外站着一個個頭兒隻到他腰的小男孩兒,手裏拿着把大水槍。
“你幹嘛呢……”盧岩把槍插到背後。
剛想說找你媽帶你吃肯德基去,小孩兒突然擺了個馬步,端起水槍對着他臉上脖子上呲了好幾槍。
這個端槍射擊的過程在盧岩眼裏堪比慢動作,但他沒躲,主要是沒想到下雪天兒還有家長會讓小孩兒在水槍裏灌水。
他本來以爲小孩兒舉槍之後應該用嘴配合着乓乓乒乒幾聲,沒想到還真呲出水來了,冰冷的一臉,他穿的還是件V領的T恤,脖子胸口上一陣冰涼,這讓他有點兒惱火。
“嘿!”他喊了一聲,擡手往臉上抹了一把,突然發現這水居然是他媽紅色的顔料水,頓時就想一巴掌扇過去,“你丫有病吧!”
小孩兒很響亮地笑了兩聲,看起來相當愉快,拿起槍對着盧岩褲裆又準備呲水,盧岩一擡手把水槍打到了地上:“别玩了,找你媽去。”
正想關門,小孩兒突然在一秒鍾之内從笑變成了嚎哭,而且哭得撕心裂肺心哆嗦肝打顫。
與此同時,隔離房間裏沖出來一個女人,撲過來一把抱住了小孩兒,扭過頭盯着盧岩就吼:“你幹什麽了!兩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孩子你們是不是人啊!”
盧岩愣了愣,回頭看了一眼,發現王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到了他身後,皺着眉,臉上表情有些冷。
“我沒碰你兒子,他呲我一身顔料我還沒說話呢。”盧岩懶得跟這個女人廢話,扶着門想關門。
“你沒碰他他哭什麽啊!呲你顔料了不會洗一下啊,跟一個小孩子這麽較勁有意思嗎!”當媽的不依不饒地還在吼。
“你幫我洗啊。”盧岩看着她。
“耍什麽流氓你!”女人提高了聲音。
“我耍你流氓?”盧岩突然覺得自己縱橫殺手界十年還沒碰上過比這個女人更驚悚的,“你兒子瞄我褲裆來着,我還沒喊抓流氓呢。”
“神經病!你有病吧!”女人抱着哭個不停的小孩兒站了起來,聲音尖銳地喊,“臭流氓!”
“你說誰臭流氓?”王钺突然在後面問了一句。
盧岩心裏沉了沉,王钺的聲音冷得吓人,他趕緊回過頭,壓低聲音:“算了……”
“算什麽了!就說你們臭流氓呢!神經病!”女人罵了一句,轉過身準備回隔壁房間。
走廊裏對着房間門挂的一個畫框突然從牆上掉了下來,砸在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幾個人都吓了一跳,小孩兒也不哭了。
“你閉嘴。”王钺盯着她。
“我……”女人張了張嘴沒等說完,另一個畫框也突然砸在了地上,她頓了頓,抱着小孩兒跑回了房間把門給摔上了。
盧岩也一把帶上門,轉身扳着王钺的肩把他推到了床邊:“你幹什麽呢?”
“沒幹什麽。”王钺眼神裏的寒意還沒有褪去,聲音也很冷。
“斧斧,”盧岩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擡起來對着自己,“你看着我。”
王钺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眼皮沒有說話。
“剛那個是你幹的麽?”盧岩晃晃他的腦袋。
“不是。”王钺眼睛往旁邊桌子上看了過去,聲音也沒了底氣。
“那是我幹的對吧?我一運氣,噗噗噗把這一溜鏡框都拿屁給崩下來了是麽?”盧岩說。
王钺皺了皺眉,突然笑了起來,笑得還挺大聲,半天都沒停下來。
“樂個蛋啊你,”盧岩把他按到床邊坐下,蹲在他跟前兒,“你說你會控制,你要一時半會兒控制不住,咱倆人的時候你摔個刀砸我,玩個雪什麽的我都不說你,你不能當着外人的面兒弄這個啊!”
“我又沒碰她。”王钺低着頭說,停了一會又想笑,擡眼看了看盧岩,咬着嘴唇憋了回去。
“你要碰了她今兒我們就麻煩了!”盧岩壓着聲音,“咱倆現在主要内容是旅遊,但附帶着還在逃命,懂麽?逃命的原因就是你這個能力,懂麽?”
“懂了,”王钺點了點頭,“都是是因爲我。”
“也不是因爲你,”盧岩站起來把身上的T恤脫了下來,白底兒紅花挺鮮豔,“你是受害者。”
“岩岩,”王钺擡起頭,聲音很輕,“如果……”
“嗯?”盧岩看着他。
“如果……如果……我不小心惹了麻煩,”王钺有些緊張地抓住他的褲子,“你會不會扔下我?”
盧岩歎了口氣,摟過王钺的腦袋輕輕揉着:“不會。”
“那怎麽辦呢。”王钺悶着聲音。
“沒想過。”盧岩笑笑。
“你是個殺手啊,”王钺繼續悶着聲音,“殺手這麽不謹慎嗎?”
“我覺得你控制得住,你不會惹麻煩,”盧岩捏捏王钺的肩,手順着他的領子後面滑了進去,在他背上輕輕摸了摸,“所以沒想過。”
“癢,”王钺縮了縮脖子,笑着在他肚子上舔了一下,“别摸了。”
“别瞎舔,”盧岩收了收腹,“這麽帥氣的腹肌看就行了,别上嘴。”
“哦,”王钺笑着往後仰了仰,指尖在他肚子輕輕劃了幾下,又按了按,按完了又啪啪地拍了幾巴掌,“真漂亮。”
“報複呢吧?”盧岩低頭看了看,幾秒鍾之後他肚子上被王钺拍過的地方泛了紅,“這巴掌打得……過瘾麽?”
王钺躺倒在床上笑得眼睛都找不着了。
“我換衣服,”盧岩轉身在包裏翻着,“你說你挺大的眼睛一笑就沒了是不是白長這麽大了。”
“你眼睛不笑都沒有呢。”王钺有些不服氣。
“放屁!”盧岩一邊穿衣服一邊到鏡子跟前兒看了看,“我這标準丹鳳眼。”
“那我是丹龍眼。”王钺坐起來對着鏡子瞪了瞪眼。
“還龍眼呢,你怎麽不說你是荔枝眼。”盧岩啧了一聲。
“你這人怎麽這麽煩啊,”王钺喊了一聲,又歎了一口氣,“想吃龍眼,還想吃荔枝……”
“這季節沒有,要不一會兒買倆柿子吃吧。”盧岩說。
“好,”王钺點頭,“先吃棉花糖。”
“棉花糖棉花糖棉花糖,”盧岩把外套扔給他,“走,棉花糖,到時找個地兒住一段時間,買個棉花糖機子天天給你做。”
“你給我做嗎?”王钺很有興緻地跟在他身後出了門,“你做嗎?”
“嗯,給你做棉花糖,有什麽難的。”盧岩摟着他的肩。
“還能做什麽?能做牛肉面嗎?”王钺偏着頭一臉期待。
“那個有點兒困難……”盧岩說。
“能做粉蒸肉嗎?”王钺又問。
“……你能想個簡單點兒的麽?”盧岩連氣都不想歎了。
“餃子呢?餃子多簡單啊,就一坨,行嗎?”
“我帶你去吃就行了。”
“我想吃你做的啊,你不說你做嗎?”
“我什麽時候說包餃子了?”
“……哦。”
“哎,晚上給你包餃子!”
“在哪裏?”
“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