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非偶然事件 ...
“最好是人和鬼的。”王钺又補充了一句。
“什麽?你還沒完了啊,”盧岩往電腦往跟前兒剛走了兩步又停下了,“哪兒來那麽多人鬼戀!”
“找一找。”王钺指揮他。
“……我上哪兒找,”盧岩坐到電腦前,琢磨了一會兒,“倩女幽魂吧。”
“好,沒看過。”王钺點點頭。
盧岩機子裏還真有全套倩女幽魂,王祖賢是他女神。
這片子讓王钺看看挺好的,讓他明白人鬼殊途,鬼早晚得抱着自己的骨灰壇子入土爲安。
幫王钺弄好電腦之後,盧岩穿了外套準備出門,拿煙的時候突然聽見樓道裏傳來了很輕的腳步聲。
這樓是老式樓房,隔音不太好,外面有人走過放個屁都能聽見,所以盧岩在屋裏跟王钺說話時聲音一直放得很低。
這腳步聲是刻意放輕了的,而且走得很慢,盧岩想要再細聽一下,卻沒捕捉到更多的聲響。
他拿起煙盒,抽出一根煙叼着,在輕輕的腳步聲裏啪地一聲打着了火機,樓道裏的腳步聲停下了,距離門口大概也就三步。
盧岩點着煙坐到了沙發上,手伸到了背後。
這棟樓一共五層,五層兩套房子沒人住,一家出國了,另一家是個孤老太太,去年搬到兒子家住去了,除了對門的老兩口,沒人會走到這裏來。
何況老兩口别說放松腳步了,上樓的時候能不砸着樓梯上來盧岩都得出門恭喜他倆身輕如燕輕功已成。
“怎麽不去了啊?”王钺看他又坐下了,扭頭問。
盧岩沒說話,沖王钺勾了勾手指,拿過手機飛快地在記事本上寫了幾個字遞給王钺。
“去看看門外,”王钺湊過來念了一遍,然後點點頭,“哦!”
隔着門把腦袋探出去這種場景看着挺詭異的,盧岩看着王钺留在屋裏的半拉身子抽了口煙。
“你樓下的那個孕婦,”王钺看了一眼縮回了腦袋向他彙報,“在門口。”
許蓉?盧岩站了起來,她上樓怎麽會偷偷摸摸的,挺個大肚子還有這能耐呢?
還有别人嗎?他又在手機上打出一句。
“我看看,”這回王钺直接出了門,過了幾秒又進來了,“沒人了,就她一個。”
盧岩想了想,走過去把門打開了,拿起門邊放着的一袋垃圾走了出去。
門外隻有許蓉一個人,看到他出來,許蓉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但很快就繼續往樓上走了,就好像一直在往上走的樣子。
“幹嘛去?”盧岩問了一句。
“去天台透透氣。”許蓉扭頭沖他笑了笑,繼續往上。
“梯子斷了。”盧岩說。
五樓走道牆上有個鐵梯子,可以順着它從頂上的洞爬上天台,不過年久失修,盧岩住到這裏的時候,梯子就已經斷了,要想上去除非自己扛個梯子爬。
或者像盧岩這樣,攀爬技能過了六級的,可以徒手上去。
“啊……”許蓉笑了笑,轉身又捧着肚子往下走了,“忘了。”
盧岩也笑了笑,把垃圾放在了門口,又轉身進屋關上了門。
“怎麽了?那個孕婦爲什麽總找你啊?”王钺對許蓉有明顯的不滿。
“沒找我。”盧岩叼着煙在門後站了一會兒,聽到許蓉回到三樓關上了門,樓道裏沒有了别的聲音。
“那她幹嘛啊?”王钺坐回電腦前。
許蓉不可能不知道樓梯壞了,就算不知道,一個孕婦也不可能想到爬鐵梯去天台。
盧岩站了一會兒,走到電腦邊點了暫停:“問你個事兒。”
“嗯。”王钺扭頭看着他。
“這段時間,你有沒有什麽奇怪的感覺,感覺到什麽東西?”盧岩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就……跟你差不多的東西,或者是别的什麽東西?”
“沒有啊,”王钺皺着眉想了想,“就是碰見幾個鬼都散了,跟你在一塊兒的時候也沒感覺到什麽……能不能不要管我叫東西啊。”
“那小魂魂,這麽說吧,許蓉,許蓉她弟,”盧岩夾着煙在電腦桌旁,“還有沈南,這些人,你有沒有感覺到他們跟别人不一樣?”
盧岩說得挺嚴肅,王钺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低下頭開始沉思。
他很少注意身邊的人和事,反正注意了也沒人理他,再加上本來就混亂的記憶,“回憶”這東西對他來說是個辛苦活。
思了半天,他擡起頭:“沒有。”
“你看電影吧,注意正确領會中心思想,”盧岩幫他按了播放,“我吃東西去,半小時回來。”
“嗯。”
盧岩開門走了出去,往下走到三樓,掃了一耳朵許蓉屋裏的動靜,沒聽到什麽。
但在他繼續往下走的時候,許蓉屋裏傳出一聲椅子倒地的聲音。
盧岩的腳步頓了頓,正想退回去的時候,門鎖響了。
他回過頭,門鎖響了能有十來秒才打開了。
“岩哥?”許蓉從屋裏走了出來,看到盧岩,眉梢立馬挑了挑,“出去啊?”
“嗯,”盧岩往她屋裏掃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麽異常,“你沒事兒吧,剛聽到……你摔了?”
“啊沒事兒,沒摔,”許蓉對于盧岩很少有的關心有些意外,捋了捋頭發笑着靠了過來,“大概是坐着時間長了,站起來有點兒暈,撞了一下椅子,手也有點兒發軟。”
一個“有點暈”讓許蓉和之前許軍沈南兩人異常沒有意外地聯系到了一塊兒,盧岩看着許蓉,想判斷她還記不記得剛才想上天台的事。
這大概是頭一回許蓉往他身上蹭他沒躲開的,意外之喜讓許蓉眼睛都亮了,拖長聲音:“沒想到你還會關心人啊……”
“去天台透透氣兒吧。”盧岩迅速轉身下了幾級樓梯。
“去哪兒?天台?盧岩你玩我呢?神經病!”許蓉愣了愣,接着又很不爽地往牆邊一靠,“正想去找你說呢,明兒我出門,晚上你擺吧。”
“嗯。”盧岩沒再多說,往樓下走去。
這他媽到底出了什麽事!
這個世界還能不能好了!
到底是他瘋了還是這個世界分裂了?
盧岩沒在許蓉身上找到任何突破口,心情也不怎麽好,走出樓道的時候,肚子都已經懶得再提示他應該進食了。
最後他随便找了個快餐店吃了個燒鵝飯,因爲一直在琢磨這幾個人身上到底出了什麽事,飯吃完了都沒什麽感覺。
一開始他覺得這事跟自己沒關系,是鬼見愁王钺帶來的麻煩。
但靜下來細想一下,王钺出現在他身邊本身就是件很不正常的事,還号稱誰都能上就上不了他。
這怎麽想都不是偶然事件。
但要說王钺知道内幕,他并不相信。
王钺雖然暴走時候很驚悚,但平時就是一個每天就想着吃和談戀愛,看上去人畜無害還老讓人覺得他随時會被害的鬼。
可如果王钺真有問題,他又實在想不通這裏面到底有什麽貓膩,還有跟王钺一樣的鬼?一個?三個?爲什麽他能看到王钺卻看不到别的?連王钺自己都感覺不到?
用一個人的思維,哪怕是一個前職業殺手,前知名職業殺手的思維去思考鬧鬼了的事兒,也很困難。
殺手的人生真是充滿了操蛋感啊。
他把燒鵝飯配的味精湯喝光之後站了起來,慢慢遛達着往回走。
從關甯讓他學着用刀的那天開始,他就知道自己這輩子是沒辦法安生過日子了。
回家之前他繞着文遠街四周慢吞吞地轉了幾圈,還在街心小花園看了一會兒熊孩子大戰親奶奶的戲碼才開始往回走。
他回家了就沒什麽時間思考了,王钺像個永動機,說不完的話,擾人清夢,偷看人洗澡,廢話大放送都是他的強項。
回到家是一個多小時之後,電影已經演完了,王钺沒在電腦前,坐在沙發上抱着腿。
盧岩看着他屁股跟沙發之間半尺寬的空間有點兒想笑:“看完了?”
“嗯,”王钺點點頭,“你怎麽吃這麽久,現在又該吃晚飯了。”
“不吃了,”盧岩脫了外套扔在一邊,感覺王钺的情緒不怎麽高漲,走過去彎腰看了看他的臉,發現王钺臉上挂着淚痕,他有些震驚,伸手想摸一下,“怎麽還看哭了?”
“沒有,”王钺很快地躲到了一邊,再轉過臉來的時候臉上已經幹幹淨淨了,“哭完了已經。”
“這有什麽好哭的啊,你看人鬼情未了都沒哭啊。”盧岩有些不能理解,走到電腦前看了看,确定剛給王钺看的是倩女幽魂。
“你是不是想找到我骨灰然後拿個瓶子裝上埋掉,”王钺挺郁悶地說,“反正最後都是不在一起了……”
這回總算是get到了正題!
盧岩在心裏給王钺終于沒再跑偏的找重點能力鼓了掌。
但正确重點帶來的後果就是王钺心情似乎很不陽光。
不陽光有可能帶來的一系列更嚴重的後果盧岩沒敢細想,趕緊走到王钺身邊坐下:“斧斧。”
“嗯?”王钺看着他。
“我讓你找屍體不是想讓你走……”
“那你不想讓我走?”王钺的眼睛一亮。
“……我就是想弄清你身上發生什麽事兒了,跟我最近碰上的怪事之間有沒有什麽聯系,”盧岩清了清嗓子,“你……”
“那還是想我走?”王钺根本沒聽他在說什麽,就揪着走還是不走。
盧岩有些無奈,歎了口氣,爲了安全起見,他硬着頭皮說了一句:“不想。”
“真的?”王钺一下湊到了他眼前。
“嗯,反正你沒參透談戀愛真谛之前也不……”盧岩後半句話沒說出口,他想說也不會放過我。
王钺沒說話,盯着他,幾秒鍾之後眼眶紅了。
“怎麽了你?”盧岩吓了一跳,“我都說了不想你走,怎麽還哭啊?”
“高興啊。”王钺聲音倒是挺平靜,但眼淚珠子從眼角滑了下來,在臉上劃出亮晶晶的兩道。
要說盧岩有時候真感覺不出來王钺是鬼,除了碰不到,偶爾心情不爽會變得有些透明和坐着經常拿不準角度會懸空之外,王钺看上去就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會說會笑會哭會嘴饞會發脾氣。
像現在這樣因爲高興而流淚的樣子,盧岩看着突然有點兒心疼,他下意識地擡手想幫王钺擦擦挂在下巴颏上的淚珠子。
淚水是暖的。
輕輕一碰就滴在了他指尖上。
又!來!了!
盧岩控制着自己的手沒有抖,在王钺的下巴上勾了一下。
細膩光滑的皮膚從指尖下劃過。
能清楚地感覺到皮膚的彈性。
王钺飛快地低下頭在他手指上親了一下。
柔軟的唇蹭得他手指有點兒癢癢。
但沒等他仔細研究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王钺已經順着低頭的慣性一腦袋紮了下去。
身體穿過了他的手。
“啊——”王钺喊了一聲,跳起來對着身邊的東西拼命揮着胳膊,又沖着盧岩的臉揮了幾下,“這一下有一下沒的是怎麽回事啊!”
盧岩沒說話,臉上掃過的寒氣讓他毛孔收了收。
這是第三次碰到王钺。
每次的時間都很短,盧岩在王钺郁悶的聲音裏努力整理了一下思路,想要找到這三次觸碰的共同點。
但似乎都沒有明确的聯系。
情緒有波動是唯一的關聯,但要說情緒波動就能碰到,卻又不準确,因爲王钺波來波去的次數也不少,并不是次次都能碰到,有時候波起來會影響别人的情緒,有時候是碎玻璃。
随機的?
“哎……”盧岩歎了口氣,站起來進了屋,“我運動一下,你休息會兒吧。”
“剛吃完飯運動會肚子疼,”王钺手還在空中舉着,聲音卻已經迅速恢複了正常,“會胃下垂。”
“我吃完好半天了,圍着這塊散了挺久的步。”盧岩脫掉上衣拿起啞鈴,坐下準備來幾組卧推。
“這個是什麽?”王钺跟了進來,指了指牆邊,又扭過頭來盯着他。
“腹肌輪。”盧岩看了看,琢磨着是不是要給王钺把屋裏所有器材都介紹一次以便換取之後的安靜。
“怎麽用的?跟你拿的一樣嗎?好像不一樣,”王钺彎下腰研究着牆邊的腹肌輪,“這個隻有一個輪子,你拿的那個有兩個。”
“我拿的這個叫啞鈴,這上面的不是輪子……”盧岩放下啞鈴。
“怎麽用?”王钺執着地繼續問。
盧岩隻得站起來,拿過腹肌輪放在面前,比劃了一下:“就拿着往前推出去,身體趴下去放平……”
“聽不懂,”王钺打斷他的話,“你推一下我看看吧。”
“你看這個幹嘛,你又推不了。”盧岩很無奈。
“所以才想看看啊。”王钺蹲在他腳邊,仰着臉看他。
這樣子看上去挺可憐,跟讨食的小狗似的,眼睛裏的期待讓盧岩有些扛不住,他彎下腰抓住輪子:“就這一次啊,看漏了沒重播。”
“嗯!”王钺點點頭。
盧岩把腹肌輪推出去,身體繃緊慢慢地跟着向前展平,最後角度很小地幾乎跟地面平行。
保持了兩秒鍾,他正準備收回動作的時候,王钺喊了一聲:“别動!”
“幹嘛?”盧岩倒是沒動,有點兒莫名其妙地看了王钺一眼。
王钺兩眼放光地盯着他的背,又伏在地上往他肚子上瞅:“啊!”
“啊什麽?”盧岩覺得王钺這架式讓自己看起來有點兒傻,但又怕不經允許起來了王钺把屋裏的燈給碎了。
“背好漂亮!”王钺用手在他背上來回晃着,“摸不到!”
又趴到地上把手伸到他肚子上晃了幾下:“好看!”
盧岩歎了口氣。
“好啦!”王钺心滿意足地拍了拍手,不過沒聲音。
盧岩收了姿勢,把腹肌輪放回牆邊,王钺還盯着他身上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抓過衣服穿上了:“咱能不這樣麽?”
“哪樣?”王钺終于把目光上移到了他臉上。
“盯着人看。”盧岩坐到一邊,拿了啞鈴想動兩下又覺得衣服礙事兒,想脫又覺得被王钺盯着不自在。
“不好看的我也不盯啊,”王钺很不以爲然地轉身走了出去,“你脫了吧,我自己玩。”
盧岩松了口氣,他發現王钺在“被嫌棄”這方面的敏感度挺高的。
推了沒兩下,正想開始邊推邊沉思的時候,手機在客廳裏響了,盧岩放下啞鈴,拖長聲音又歎了口氣。
“沈南,”王钺在客廳裏幫他看手機,“來電,沈南。”
“嗯,知道了,”盧岩走出去拿起手機,“謝謝。”
“謝謝斧斧。”王钺說。
“謝謝斧斧。”
沈南的效率還是挺高的,盧岩讓他幫查的兩個名字已經有了結果。
“我都整理好發到你郵箱了,加了密,”沈南估計是在吃東西,“不過我提醒你,崔逸還好,七十多個,王钺這名字殺氣這麽重居然三百來個,你慢慢看吧。”
“這兩年死的人裏有叫王钺的嗎?”盧岩點了根煙。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