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W.C. ...
盧岩想說的其實不是“以前認識你”,他想說的是大概你的死跟我有關,但出于安全考慮,他換了個說法。
再說王钺是不是真的死了,是什麽時候死的還并不能确定。
能确定的隻是王钺說他是聽到嘎嘎姐的新歌之後死的,但他卻知道新歌出來以後兩個月的事,并且五月的日子他說已經蓋被子了。
他的時間往後推了近半年時間,加上11月的新聞不知道,隻能說王钺所謂的死亡時間在天冷之後,11月前。
而這個時間段正好跟盧岩最後一次失敗的任務時間重疊了。
盧岩叼着煙點了卻一直沒抽,看着王钺黑漆漆的眼睛發愣。
這個猜測有些不可思議,卻是最合理的一個。
他不相信一個跟自己完全沒關系的“鬼”,會這麽巧合地出現在他身邊,接着怪事一件又一件地發生。
所有的疑點都把他和王钺推到了一起。
“可是我不記得你……”王钺還是瞪着眼睛,臉上的驚訝和急切一目了然,“是你想起來的嗎?你認識我?”
“我……猜的。”盧岩說,煙灰掉在他褲子上,他輕輕拍了拍。
他之所以能差不多确定王钺的時間出了問題,還因爲王钺描述的所有一切,關于網絡的一切。
沒有密碼的Q,不存在的遊戲服務器。
這一切現在細想想,也許都隻是研究所内部的接口,僞造了“真實”的網絡,一切都跟外界相同,但一切都在研究所掌控之中,如果這個推斷沒有錯,那麽滞後的網絡信息也就不足爲奇了。
隻是他現在想不通這樣做是爲什麽,如果不願意讓裏面的人接觸到真實的社會,不要讓他們上網不就行了?
“可是我不記得啊……”王钺皺着眉,還糾纏在盧岩那句話裏。
“沒事兒,”盧岩抽了口煙,“我也不記得。”
如果這些都沒有問題,那麽自己最後那次任務的目标就成了最大的關鍵。
還得去找關甯,盧岩掐了煙,拿出個小面包沒滋沒味兒地咬着,但這次不能再跟關甯打商量了。
面包很幹,跟團棉花似地塞在嗓子眼兒裏,盧岩梗着脖子咽了好幾下都沒成功,隻得跑到水池灌了口水才算是順過氣兒來。
“哎……”他拉長聲音歎了口氣。
去找關甯不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像關甯這樣的老狐狸,還是隻母的,她打定主意不說的事是不會開口的。
但他知道關甯不會完全銷毀目标的資料,她會保留一部分。
誰也不知道哪次任務以後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我解決你的麻煩,你也不能給我找麻煩,我就是這麽誠信而周全的一個美女。”關甯曾經說過。
讓盧岩失去記憶失去打敗棒子國走向宇宙的機會還斷了關甯财路的那次任務的資料,關甯一定會留着。
從關甯那裏找東西對于盧岩來說不算太難,關甯無論辦公室還是家裏的安保系統都是他負責安裝的,隻是要等合适的時間。
盧岩打算先從紙條上的那個門牌号下手找找有沒有别的線索。
基本能确定那是個商場,但最後一個數字還沒着落。
“我想不起來啊……”王钺蹲在他腿邊盯着水泥地,一直小聲念叨着,“一點都想不起來啊……”
“想不起來沒事兒,”盧岩拿開椅子,蹲在了王钺身邊,“會知道的,你歇會兒,晚點兒跟我去趟商場。”
“逛街嗎?”王钺擡頭看着他,眼睛亮了。
“算是吧。”盧岩點點頭。
“是約會嗎?”王钺又問。
“……是……是吧。”盧岩說不上來對王钺是什麽感覺,一方面他知道該提防着這個來曆不明的小鬼,一方面看着他人畜無害的樣子又總有幾分不忍心。
“買棉花糖嗎?”王钺似乎對約會很有興趣。
“棉花糖?”盧岩愣愣,“你怎麽吃?”
“我不吃啊,”王钺笑得挺開心,“你給我買,然後你拿着就行,你就說是買給我的就可以了。”
“好。”盧岩笑了笑。
在小屋裏貓了幾個小時,王钺一直盯着盧岩手機看,盧岩說了八點出門,他隔幾分鍾就要看看時間。
“黑了。”王钺扭頭說。
盧岩伸手把屏幕按亮。
過了十分鍾他又湊過去:“黑了。”
“我調個鬧鍾給你吧?”盧岩再伸手把屏幕按亮。
“不用,那我等鬧鍾響的時候還要看時間啊,看還有多久會響。”王钺搖頭。
好容易終于折騰到了八點,盧岩穿了外套帶着王钺出了門:“給你買棉花糖,但是你别老說話,商場人多,我沒辦法老回答你。”
“嗯!”王钺點點頭沒等盧岩開門就穿門而出。
到商場是八點半,正是人最多的時候,相對來說要安全一些。
商場外面的小噴泉旁邊有棉花糖的攤子,他過去打算買一團給王钺。
“要藍色的。”王钺盯着棉花糖機子一臉期待。
“藍色的。”盧岩說。
棉花糖很快做好了,盧岩拿在手上轉身,發現好幾個人都在看他。
一個大男人,一個人逛街,還買了一團粉藍色的棉花糖……
“快說,悄悄說就行。”王钺很急切地跟着在他身邊。
“送你的,”盧岩用棉花糖擋着臉輕聲說,“喜歡嗎?”
“喜歡喜歡!”王钺用手往棉花糖上劃拉了一下,“是不是很香?你吃一口看看?”
“嗯,”盧岩掃了一眼四周,飛快地咬了一口,抹了幾把挂到下巴上的糖絲兒,“甜。”
“那你都吃了吧。”王钺很大方地揮了揮手。
盧岩跟個一樣拿着棉花糖的小男孩兒并排站商場門口跟比賽似的把棉花糖飛快地塞進了嘴裏,齁得他覺得這輩子都不想再吃棉花糖了。
吃完棉花糖,盧岩進了商場,沒有什麽目的地慢慢轉悠着。
消防通道,電梯,一号門,二号門,三号門,每一個細節都在他心裏飛快地掠過,跟腦子裏那一串數字來回比對。
紙條放在秘密藏身之處,那地方很安全,他隻要不去,就基本不可能被人發現,所以他給自己的留的信息也不會太高深。
從電梯上了商場二樓,盧岩轉身時看到了旁邊超市入口的大燈箱,他心裏動了動,停下了步子。
真是……太沒創意了。
他輕輕啧了一聲,往超市入口旁邊的兩大排儲物櫃走了過去。
101……207……307……
盧岩站在307号箱子跟前兒,在心裏狠狠地鄙視了一下自己的想像力。
但看着箱子大開着的門,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要有什麽東西放在這裏的話……已經被拿了?
箱子在靠近地面的地方,他慢慢彎下腰,看了看兩邊,隻有兩個小姑娘在邊聊天邊存東西,沒有注意到他。
盧岩蹲到了箱子前,往裏看了看。
空的。
“怎麽了?”王钺彎腰也看了看箱子,“空的啊。”
盧岩沒說話,停了一小會兒之後把手伸進了箱子裏,在箱子内壁上摸了摸。
左,右,上。
盧岩的手指在箱子的頂上靠外的地方摸到了東西,像是被貼在頂上的一個很薄的塑封袋子,并不大。
他捏着袋子扯了扯,袋子沒動,他又使了點兒勁,袋子被扯了下來。
“是什麽?”王钺看到他從箱子裏拿出了東西,好奇地湊了過來。
盧岩快速地掃了一眼手上的東西,是個套着塑料袋的信封,他沒有說話,站起身低頭快步離開了儲物區。
一直走到了一樓的餐廳,他才找了個地方坐下,打開了塑料袋,拿出信封,倒出了裏面的東西。
讓他意外的是,裏面滑出來隻有一張照片。
他手指捏着照片,慢慢翻過正面看了一眼,頓時呆住了。
“啊!是照片嗎!”王钺在旁邊喊了一聲,“這是……我嗎?”
盧岩有多細看,畢竟還在外面,他把照片放回了信封裏。
沒錯。
照片上的人是王钺。
笑得挺燦爛,眼睛都眯縫了。
“回去。”盧岩站了起來,快步走出了餐廳。
盡管已經有了曾經跟王钺有過交集的判斷,但真真切切看到王钺照片出現在自己留給自己的信息裏時,他還是相當震驚。
而且他清楚鏡頭裏拍不到王钺,那麽這張照片隻能是王钺還活着的時候拍的。
誰拍的?
在哪裏?
回家還是坐的公車,晚上人少,王钺也跟着上了車,站在盧岩身邊,一路很少見地沉默着。
到站下了車他才小聲地說了一句:“是我嗎?”
“你有雙胞胎兄弟嗎。”盧岩繞着路往倉庫走。
“沒有,”王钺有些郁悶,“不過我沒有看清楚,是我嗎?我隻在水裏看到過自己,不是太确定。”
“是你。”盧岩看了他一眼,王钺長得挺打眼,屬于那種能輕易被記住的漂亮面孔。
“爲什麽會有我的照片?”王钺顯然還沒從驚訝中恢複過來,眼神都有些迷迷瞪瞪的。
“一會兒說。”盧岩低聲說。
“哦,我看看有沒有奇怪的人。”王钺想起了自己的職責,飛快地往前跑過去。
盧岩回到倉庫的時候,王钺已經在附近轉了一圈。
“沒有奇怪的人。”他彙報,跟在盧岩身後摸黑進了倉庫裏的小屋子。
“我看看照片,”盧岩進屋檢查了一下,關好門坐在了床上,“你也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麽來?”
“好的。”王钺點點頭,坐在了他身邊。
照片是王钺的半身照,笑的樣子跟現在差不多,很開心,帶着幾分傻呵呵。
而盧岩的視線沒有在王钺的臉上多停留,他需要細節。
誰拍的?
在哪裏?
目光移到王钺肩上時,他停下了,把照片拿到眼前盯着。
王钺穿着白色套頭衫,看不出款式,但領口靠近肩的地方繡着的東西吸引了盧岩的注意力。
角度的影響讓他隻看出那是兩個字母……
“WC!”王钺突然喊了一聲,指着照片,很激動地喊着,手指都穿過照片戳到下邊兒去了,“WC啊!”
是W.C.,盧岩輕輕啧了一聲,還真有個神奇的研究所名字叫我操的……
有了這個發現之後,王钺坐不住了,跳下床在盧岩面前來回晃着:“我就說沒有騙你嘛!就是叫WC嘛!你看是不是啊!”
“是。”盧岩應了一聲,繼續盯着王钺的衣服看,卻沒有更多的發現。
他開始盯着王钺身後的背景看。
一片空白,王钺身後是一面簡單的白牆,簡單到什麽也沒有,連個牆坑都沒有。
白茫然大地真幹淨……
但盧岩卻對這白牆并不陌生,這牆上唯一的東西是影子,從左到右,拉長的一條。
旁邊有扇窗,光從窗外照進來,把窗口的某個東西的影子投在了牆上。
不過這被拉長了的影子有點兒**,隻有單獨的一條,像是根挺粗的棍子。
“器大活好啊……”盧岩小聲說了一句。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突然用手指在照片上狠狠彈了一下。
啪地一聲把還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念叨着“我沒有騙你吧”的王钺吓了一跳:“怎麽了?”
“知道在哪裏了。”盧岩站了起來,拿着照片開始在屋裏慢慢地溜達。
伏契克的牢房從門到窗是七步,他這小屋子從床到門隻有三步,溜達了十五步之後他确定了。
這是他的另一個藏身之處。
那條長長的陰影是他惡趣味發作種在窗台上的仙人柱。
但他确定了這一點之後,又繼續溜達了二十步,最後坐回床上抱着頭歎了口氣。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某個兔子洞,但沒想到自己居然已經完全記不起來這個地方在哪裏。
一個狡兔三窟的前知名殺手,居然能把自己某個窟在哪裏給忘了!
最郁悶的是他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記得這個地方在哪裏!
他往後倒在床上,閉上眼睛。
這個問題除了自己,誰都不知道。
“什麽在哪裏?”王钺很小心地上了床,趴在他身邊,小聲問。
“照片是在哪裏拍的,我知道了。”盧岩閉着眼睛說。
“在哪裏啊?”王钺問。
“我另一個家裏,但我不記得在哪兒了……斧斧,”盧岩睜開眼偏過頭看着王钺,“你能想起什麽來?”
“我再看看。”王钺托着下巴。
盧岩把照片放在了他面前的床上,盯着王钺的表情。
王钺的另一個狀态出現沒有明顯規律,以前是情緒波動的時候會出現,最近開始有點兒神出鬼沒,開關過程都省掉了。
對于盧岩來說,與另一個狀态的王钺相處并不愉快,但這時他卻突然有些希望王钺能一鍵轉換。
也許那個狀态下的王钺知道些什麽。
不過想歸想,盧岩卻并沒有說出來,他甚至不打算告訴王钺他還存在另一個看上去相當拉風威武雄壯的狀态。
事情已經到了最關鍵的階段,感覺就差這一哆嗦,他不想在這這種時候有什麽意外,哆嗦大了不定會出什麽事。
王钺對着照片看得很認真,托着下巴的姿勢一直沒變過。
過了二十分鍾之後還是沒有動,盧岩湊過去看了一眼,忍不住小聲說了一句:“靠。”
王钺眼神已經放空,明顯已經進入了休息狀态。
盧岩歎了口氣,把照片拿過來放進了自己衣服的内兜裏,枕着胳膊也閉上了眼睛。
睡吧,一塊兒睡。
一輛車停在河邊,崔逸坐在後座上,已經半個小時了,他一直沒動過。
車外站着一高一矮兩個人,也都沒動過。
“沒感覺?”崔逸放下車窗問了一句。
“沒有。”高個子轉過身,繃帶後的眼神交雜着失落和驚懼。
“沈南不是已經完全控制了嗎?”崔逸皺了皺眉,“關于盧岩的記憶隻有這些?”
“是。”高個子低下了頭,手有些發抖。
“18,”崔逸靠到車窗上,聲音不高不低,卻冷得吓人,“讓他們先找到37,你就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