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農廣天地 ...
盧岩睡覺很少做夢,他一直覺得做夢會影響他在睡覺時對身邊環境的感覺,再說他每天晚上睡覺每一個小時就會醒一次。
可今天有些不同,他不僅一夜沒有醒過,而且還做了很多夢。
每個夢都像是真實的,夢裏大部分場景隻有兩個人。
他和王钺。
睜開眼睛時他覺得自己并沒有睡覺,就像是穿越回了兩三年前,再次經曆了那段日子。
盯着屋頂木梁上挂着的蜘蛛網很長時間才慢慢回過神來,發現身邊是空的,王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在屋裏了。
“斧斧!”盧岩一陣緊張,翻身跳下了床。
這個村子不大,很偏,王钺這樣一個陌生人如果在村子裏瞎轉,太引人注目。
不過盧岩頂着一腦袋亂七八糟的頭發穿鞋的時候,從後窗看到了蹲在屋後落葉堆裏的王钺。
他頓時松了一口氣,過去把窗打開了:“斧斧。”
王钺回過頭,看到他時眼睛一亮,跑到了窗邊:“早安岩岩。”
“早安,”盧岩笑了笑,“起來很久了?”
“就一小會兒,”王钺撐着窗台,“看你還沒有醒我就自己出來玩一會兒,這裏空氣是甜的。”
“沒聞到豬屎味兒麽?”盧岩有些誇張地左右聞了聞,“咱這屋過去四間就是個豬圈。”
“那也比你身上的灰塵味兒好聞。”王钺也認真地跟着左右聞。
“現沒了吧?”盧岩扯着衣服抖了抖。
“嗯。”王钺仰着臉眼睛都笑彎了。
盧岩看着他沒說話。
這個熟悉的笑容,這樣熟悉的單獨相處。
在他記憶深處暖暖地翻湧着。
他往窗外傾了傾身體。
王钺也沒再說話,撐着窗台看着他,眼睛裏閃着晨曦。
盧岩微微低了低頭,看着他的眼睛。
專注地盯了幾秒鍾之後,他低頭輕輕在王钺唇上吻了一下。
王钺的唇濕潤而柔軟,輕觸時能感覺到細小的顫抖。
這個吻的持續時間并不長,在盧岩的舌尖碰到王钺的唇時,一陣喧鬧從豬圈那邊傳來。
盧岩迅速伸手拽住了王钺的胳膊,把他上半身拽進了窗裏,另一隻手摸到了腰後的槍。
“啊!”王钺肚子在窗台磕了兩下,喊了一聲,“是雞啊!雞……”
一群雞從豬圈裏跑了出來,一路歡聲笑語地從盧岩眼前撲騰了過去。
“靠。”盧岩松了手。
“你動作慢點不行嗎?”王钺退後兩步,在肚子上揉着。
“這要真是有人摸過來,慢點兒咱倆都得死,”盧岩撐着窗台跳到了屋後,“磕哪兒了?我看看。”
“肚皮。”王钺把衣服掀了起來低頭看着,白皙的皮膚上蹭出了一塊紅印。
“這麽不經蹭,”盧岩笑笑,伸手輕輕揉了揉,發現王钺身上很涼,“冷吧?進屋穿件外套。”
“沒什麽感覺,”王钺跟着盧岩往屋裏走,“我習慣了。”
“昨兒晚上還喊冷呢。”盧岩笑着說。
“你在旁邊我才喊的,平時我都不喊啊,睡着了就不冷了。”王钺走了兩步又跑上來抱住了盧岩的胳膊,挨着他走。
進了屋,盧岩在櫃子裏翻了翻,從袋子裏找了件長外套出來扔給王钺:“穿這個吧,大點兒,不過在這兒反正也沒人看,老鄉都穿得挺……随性的。”
“岩岩,”王钺一邊穿着衣服一邊想了想,“其實有人過來我會知道。”
“你能感覺到?”盧岩靠着櫃門。
“嗯,”王钺點點頭,把外套拉鏈拉上,“特别是……這個衣服我穿着像個帳篷啊。”
“特别是誰?”盧岩問。
王钺低着頭,過了一會兒才擡頭說了一句:“特别是18。”
“18是誰?”盧岩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頭發。
“18是……我隔壁的小孩兒,”王钺說得有些猶豫,“就是讓我聽歌的那個,我倆以前總在Q上聊天的。”
“他跟你一樣嗎?”盧岩輕聲問,他的記憶片段裏沒有關于這些的内容。
“嗯。”王钺點點頭。
盧岩想起了拉挂子那天在地下停車場裏碰到的人,心裏動了動:“18什麽樣?”
王钺沒有回答他,就跟沒聽到似的,轉身拿過桌上的瓶子開始喝水。
盧岩看着他一口氣喝掉了半瓶才把他手裏的瓶子拿了過來,然後伸手到他面前打了個響指:“打嗝。”
王钺剛想說話,還沒開口就打了個嗝,愣了愣,接着就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才問:“爲什麽你知道我要打嗝了啊?”
“這麽冷的天兒,大清早的灌一肚子水,不打嗝就怪了。”盧岩把瓶子裏剩下的水喝了。
“我不知道,”王钺還在笑,眼睛都找不着了,“我以爲吃太多了才會打嗝呢。”
盧岩在他笑皺了的鼻子上摸了摸:“18什麽樣?”
王钺的笑容頓時凝在了臉上,看着盧岩又打了個嗝。
“是不是……臉上有很多繃帶?”盧岩也看着他。
王钺咬了咬嘴唇,低下頭,過了很久才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走,”盧岩摟過他的肩,在他胳膊上搓了搓,“我們去弄點吃的。”
王钺沒說話,沉默地跟着他出了門。
聽到吃的居然都沒雀躍,盧岩有些意外。
沿着村裏的小路往外走了挺長一段路之後,王钺在他身後很小聲地開了口:“18臉上以前沒有繃帶。”
“嗯?”盧岩應了一聲,還是慢慢地往前走。
“後來他的臉上有傷了,很多……傷,”王钺聲音更低了,“是……但是……不是……”
盧岩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不是你弄的,對吧?”
“嗯,但是……”王钺皺着眉。
“是另一個你,對麽?”盧岩輕聲說。
王钺猛地擡起頭看着他。
“想吃雞嗎?”盧岩問他,“還是想吃鴨子?我們捉一隻回去吃。”
王钺半天才咽了咽口水:“鴨子!”
盧岩帶着王钺一直走到了田裏,再過去些有幾個魚塘,農民會在塘裏放養鴨子,他打算過去看看,跟人買一隻。
風很大,盧岩回頭看了看王钺,以前有風的時候不用擔心王钺冷不冷,現在不同了,王钺現在是個人,本來就大的衣服被風灌滿了之後更像帳篷了。
盧岩幫他把衣服下擺的繩子抽緊了,看了看又有點兒想笑:“現在不像帳篷了。”
“像個棒棒糖,”王钺低頭看了看,“有點想吃棒棒糖。”
“一會兒去村裏雜貨鋪給你買。”盧岩往村子那邊看了一眼。
王钺一路都不安生,東瞧西看的,田梗上的石頭都撿起來瞅瞅。
盧岩感覺自己跟遛狗似的,走幾步就要停下來等一等,從村子後面出來走到魚塘邊用了快一個小時。
“看到鴨子了!”王钺往魚塘邊指着,有些興奮,“我第一次看到真的鴨子!”
“去屋裏看看有沒有人在。”盧岩拉着他往塘邊的小破屋子走了過去。
“沒人。”王钺跟着走了幾步說了一句。
盧岩走到屋子外面敲了敲門,又喊了幾聲,确定的确是沒有人在。
“怎麽辦?”王钺有些失望地問,但沒等盧岩出聲,他扭頭又跑到塘邊蹲着看鴨子去了。
盧岩掏出錢包,抽了張一百的出來,疊了幾下塞在了鎖旁邊的門縫裏。
在屋前屋後轉了幾圈,找到根破繩子,估計是以前拴牛用的。
“幹嘛啊?”王钺回過頭看到了他手上的繩子。
“捉鴨子啊,你不吃了啊?”盧岩在他身邊蹲下,撿了塊石頭,把繩子一頭拴在了石頭上。
“怎麽捉?”王钺立刻來了興緻,盯着他的手。
盧岩笑了笑,站起來拿着繩子開始慢慢地轉圈甩着。
繩子一點點從手裏往外放了放,在鴨子進入範圍的時候盧岩手一揚,石頭帶着繩子飛了出去,準确地在一隻鴨子脖子上繞了幾圈。
盧岩飛快地拽了一下繩子,幾下就把繩子收了回來,鴨子也跟着被拉到了岸邊。
“就這麽捉,”盧岩把鴨子拎起來,“走吧,回去做鴨子。”
“嗯。”王钺很愉快地點頭。
王钺一直情緒高漲,不知道是因爲對四周環境的新奇還是因爲要吃東西了,不過進屋之後他就沉默了。
盧岩騰了好一會兒把廚房裏的竈弄好了,燒上了水,正想找把刀的時候,看到王钺蹲在一邊盯着鴨子出神。
“斧斧,”盧岩彎下腰拍了拍王钺的肩,“要不你先到後面玩會兒?我弄好了叫你來吃。”
“沒事兒。”王钺笑了笑,但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來走了出去。
等水燒開的時間裏,把鍋和碗什麽都洗好了,走到窗邊看了看,王钺坐在屋後的一塊大石頭上,從地上的落葉裏一片片找出完整的來拿在手裏。
盧岩走到鴨子旁邊蹲下,小聲說了一句:“不會念經,沒法給你超度了,不過包你死得沒感覺,别叫哈。”
正要伸手拿刀的時候盧岩聽到了一串腳步聲從屋後一路跑着進了屋,接着王钺進了廚房,彎腰在鴨子頭上摸了一把,然後又轉身跑了出去。
盧岩莫名其妙地聽着他的腳步聲又一連串地回到了屋後,低頭發現鴨子愣在地上沒動。
“嘿。”盧岩用手撥拉一下,鴨子跟入定了似的還是沒有動。
盧岩飛快地拿刀,放血,用開水燙毛的時候的才在心裏感歎了一句。
這什麽鬼控制。
連鴨子都行?
鴨子處理好砍好之後,盧岩在廚房裏喊了一聲:“斧斧!”
“啊!”王钺在外面應了一聲。
“想吃帶湯的還是不帶湯的?”盧岩問。
“不帶湯的,”王钺跑到窗邊站着,“有沒有别的湯啊?”
“你還挺多要求,”盧岩擦了擦手,“走吧,去村裏買點配料,順便買你的棒棒糖。”
村口有個小雜貨鋪,門口有一兩攤賣菜的,肉和菜什麽的,都是農民自己家吃不完拿來賣的。
盧岩先到雜貨鋪裏買棒棒糖,看着十來種口味問了老闆一句:“哪種好吃啊?”
“都挺好吃的,小孩兒都愛吃。”老闆坐在櫃台後面盯着電視。
盧岩扭頭看了看王钺,王钺湊過來瞅了瞅:“一樣一個吧,小孩兒都愛吃。”
“那行吧,”盧岩看着王钺裝模做樣的表情,忍着笑一樣挑了一個,“這麽多,吃飯前隻能讓小孩兒吃一個。”
“嗯,讓他隻吃一個。”王钺點點頭。
把油鹽醬醋都買好了之後,盧岩又到門口的菜攤上挑了顆白菜,還有一小堆農民從山上摘的蘑菇,他都給包圓兒了。
“蘑菇嗎?”王钺捏了捏蘑菇的傘沿兒。
“嗯,這個做湯很鮮,”盧岩帶着他往回走,“這陣兒咱們都呆在這兒,先躲躲,而且有些事我得仔細想想,這段時間想吃什麽就說,我給你做。”
“想吃拔絲芋頭。”王钺想也沒想就說。
“……明天拔,或者晚上,芋頭村裏沒賣的,得出去點兒到鎮上才有。”
“那算了,吃這裏有的吧,其實就永遠呆在這裏也可以的,”王钺走了幾步,往旁邊的舊屋子跑過去,往半扇破門裏瞅了瞅,“豬啊!”
“嗯,”盧岩也過去看了一眼,屋裏養了十來頭小豬,“前面還有呢,大的,一頭頂三個你。”
“小的可愛,”王钺笑着指了指豬,“走路像穿着小高跟鞋一樣。”
“喜歡嗎,買一隻給你養着?”盧岩往豬圈裏扔一個蘑菇,小豬們沒什麽興趣,一起仰頭看着他倆。
“不要,”王钺退開了,“長大了那個屋子住不下。”
盧岩笑了笑沒再說話,兩個人順着村裏的小破路慢慢往回走。
他并沒有在這裏長住的打算,兔子洞隻是臨時避難所,呆時間長了很難保證不出意外,而且還有需要解決的事。
杠二,WC的那些人,沈南的下落,還有關甯。
關甯會把這個活派給他,說明關甯是知道這些事兒的,那她現在的處境也不會太妙……
盧岩看了看身邊走走停停溜達着的王钺,他倒是想就這麽悠閑地一輩子呆在哪兒再也不出現了。
以前也這麽想過,第一次跟王钺相處的那些日子裏。
記憶在一點點複蘇,并不清晰卻漸漸變得連慣。
盧岩記得第一次見到王钺時間的情形。
夢到的,但他知道那是他的記憶。
第一次見到王钺其實應該已經是在他接到任務幾個月之後了,任務沒有時限。
之前大概是沒有機會進入研究所,他一直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王钺突然出現在了研究所之外的地方。
市裏新區最繁華的廣場上。
盧岩沒有在這樣的地方出過手,他會像狼一樣跟蹤,等待,直到最合适的機會到來。
但那天他從望遠鏡裏第一眼看清王钺的臉時,他就知道遇上了麻煩。
王钺跟他對視了一眼。
沒有人能在人群裏離着那麽遠的距離準确找到被監視的方向,但從他拿起望遠鏡找到王钺到王钺轉過頭看着他,隻隔了幾秒鍾。
之後……
之後的記憶像是一把碎成條的破紙片……
“鴨子做什麽樣的啊?”王钺轉過頭問他。
“嗯?五味鴨吧,好做,也好吃,主要是需要的配料簡單。”盧岩說。
“你教我吧,我想學做菜,”王钺揮手做了個炒菜的動作,“以後想吃什麽就可以自己做了。”
“好,”盧岩猶豫了一下,問了一句,“以前我沒做過東西給你吃嗎?”
王钺看上去突然有些郁悶的樣子,走路也不甩着胳膊走了,過了一會兒才說:“沒有。”
“爲什麽?”盧岩有些不能理解自己。
“不記得了。”王钺低頭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盧岩到老屋門口的時候,王钺坐在門口低着頭。
“你說濃縮液裏有抑止劑,”王钺擡起頭,“說吃那個比較安全。”
“……哦。”盧岩愣了愣,大概明白了是什麽意思。
“那我一會兒能吃鴨子嗎?”王钺還是最擔心這個問題。
“吃,想吃就吃。”盧岩打開門進了屋,是抑制能力還是抑制杠二?
王钺心情轉變很快,盧岩開始弄鴨子的時候他已經又活蹦亂跳地在廚房裏跟着轉悠了,遞盤子遞碗的很積極。
盧岩把鴨子砍好下了鍋,炒糖色的時候他沖王钺招了招手:“過來聞聞,香嗎?”
“香,”王钺閉着眼吸了口氣,“能吃了嗎?”
“早點,剛下鍋還是生的。”盧岩笑笑。
“嗯,”王钺點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岩岩。”
“什麽事。”盧岩應了一聲,手上翻炒的動作沒停。
“再親我一下吧。”王钺說。
盧岩舉着鏟子頓了頓,猶豫了一下,湊過去在王钺唇上親了一下。
王钺很快也往前湊了湊,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唇緊緊地貼了上來。
盧岩有一瞬間的眩暈,正猶豫着要不要放下鏟子好好吻一下,王钺的舌尖探了出來,在他唇間舔了舔。
我靠!盧岩有些驚訝,還會這個呢?
他把鏟子往鍋裏一扔,摟住了王钺的腰,低頭壓緊了王钺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