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你很嚣張啊 ...
王钺慢吞吞洗漱的時候,盧岩蹲在老屋門外的空地上折騰剛買來的那輛八手農用車。
雖說這車買來也就是從這裏開到有班車經過的路上就可以扔了,但王钺身上有傷,狀态看上去也不是太好,他還是想讓車能穩當點兒。
盧岩很清楚王钺的身體素質,盡管有強大的精神力量,但王钺從小就在研究所裏呆着,活動的空間就八平米的“宿舍”,每天的運動就是從“宿舍”走到“活動室”,還有在“活動室”裏的那些折磨……
“你不是說買了輛車嗎?”王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嗯,”盧岩站起來擦了擦手,拍拍車座,“就這輛,房東家兩輛舊的讓我挑,還一輛藍色的,我要了這輛紅的,跟咱倆的鞋比較搭。”
“你怎麽這樣……”王钺靠着門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我以爲是沈南那輛一樣的大車呢。”
“别笑了,一會兒傷笑裂了,”盧岩過去摟着他的肩把他推到車邊,“你坐車鬥裏吧,我給你放張小凳子。”
“我想坐前面。”王钺指了指前座。
“前座我得坐呢,開車啊。”盧岩進屋拿了張小木凳放在車鬥裏。
“那麽寬呢,能坐下兩個人了啊,”王钺坐到了前面的座上,又往邊上蹭了蹭,“你看,我占不了多大地方。”
“前面這兒連個抓的地兒都沒有,”盧岩不放心,王钺一直捂着肚子,估計是傷口還不舒服,萬一再給摔下車,“路這麽颠……”
盧岩的話沒有說完,身後老屋的門突然哐地一下關上了,他吓了一跳,但是沒有回頭看,盯着王钺:“你很嚣張啊。”
“走吧,”王钺心情似乎還不錯,拍了拍車把,又按了兩下喇叭,“這個喇叭怎麽像雞叫……”
“雞叫就雞叫吧,反正用不上,你沒看村裏的狗見了車都不帶讓的麽,得你繞它,”盧岩坐到他旁邊,本來應該坐正中,現在被王钺占掉一半,他隻能歪着身體扶車把了,“你扶好。”
“嗯。”王钺一手扶住身後的車鬥,一手拽住了盧岩的衣服。
盧岩開着車往村口颠着,他開車技術很不錯,但第一次在這種路上開農用車,發現這玩意兒挺要技術,拐來拐去的一不小心車輪就會卡到土坑裏。
王钺路上想說話,開了兩次口都被颠得跟結巴似的,于是不再說話,隻是轉着腦袋東張西望。
車好容易開出了機耕路之後,倆人同時舒出一口氣來。
“臉都震麻了。”王钺搓了搓自己的臉。
“傷口疼嗎?”盧岩看了看他。
“還好,”王钺拍了拍紅棉鞋上的灰,“一會兒要是路過大點兒的商店去買兩雙鞋吧。”
“嗯?”盧岩愣了愣,“幹嘛,你不是喜歡這雙嗎?”
“紅鞋是不是挺傻的啊?”王钺偏過頭看着他。
也許是杠二記憶的影響讓王钺對這雙鞋有了新的判斷,盧岩笑了笑:“你喜歡就行,穿雙綠的也沒事兒。”
等班車的地方在縣城的路口,到了地方之後班車還要等人,于是盧岩帶着王钺找了家鞋店買鞋。
盧岩對于王钺認識到火紅的棉鞋太耀眼奪目的事沒有多說什麽,但王钺重新挑出來的鞋讓他再次深刻認識到了審美這東西的确不是一份記憶就能改變的。
盧岩自己挑了雙黑色的休閑鞋,王钺挑的是雙紅白相間的跑鞋,鞋頭紅的,後面半截兒是白的,界線分明。
“這樣就沒那麽紅了吧?”王钺跟着盧岩往班車那邊走的時候一直低頭看着自己的鞋,上車坐好之後還研究了半天,小聲說,“不是全紅的。”
“嗯,挺好看的。”盧岩拍拍他的腿。
“我們去哪兒?”車開了以後,王钺轉臉看着窗外。
“回市裏先找個地方住下,然後去青山,”盧岩低聲說,“二說沈南在那兒,是真的嗎。”
“是真的,”王钺也小聲說,“到了先吃東西行嗎?我好餓。”
“行,想吃什麽?”
“醬鴨,烤翅,炸醬面,烤肉,叉燒……”王钺靠在窗邊開始小聲念叨,“披薩,章魚小丸子,肉夾馍……”
“來日方長,”盧岩趕緊打斷他,“你先挑一個咱倆中午吃成麽?”
“那就冰淇淋吧,來個大的,”王钺想了想,“海鮮炒面也不錯……”
“晚安。”盧岩閉上了眼睛。
“其實餃子也不錯,一看就很好吃,還有豆餡兒燒餅,不過鹹的應該也好吃……”
班車快到汽車站的時候,盧岩看了看王钺,靠車窗上皺着眉還在睡。
“到了。”盧岩在他耳垂上捏了捏。
王钺睜開眼睛扭頭往外看了看:“啊,還是村裏看着舒服。”
“完事兒了帶你去鄉下種地得了,”車停穩之後,盧岩站起來,用胳膊圈着王钺跟着擠來擠去就跟下車慢了會被罰款一樣的人往車門走,“養一窩雞,再來幾頭豬。”
“還是在城裏賣燒烤吧,”王钺扭頭笑了笑,“可以邊賣邊吃。”
下了車之後盧岩沒有往遠走,就在汽車站附近找了個小賓館,這地方人流量大,亂七八糟比較安全。
這賓館房間還算幹淨,盧岩拿出李光明的身份證開了個标間。
“不用睡灰塵床啦。”王钺進了屋就往床上一躺,胳膊腿兒一攤,喊了一聲。
喊完之後又很快地側身把身體團了起來。
“扯着傷口了吧,”盧岩過去撐着床,把他輕輕翻過來,“我看看,疼麽?”
“應該挺疼的,”王钺躺平把衣服掀起來摸了摸繃帶,“不過我沒什麽感覺……”
繃帶還纏得很好,傷口也沒有再滲血。
盧岩知道這樣的傷對于王钺來說,其實算不上什麽了不起的傷,十幾年研究所的生活讓王钺對疼痛的耐受力相當高。
“一會兒去藥店買點藥,吃完飯回來給給你換藥,”盧岩低頭在他嘴上親了一下,“今天中午吃清淡點兒,我們去喝粥怎麽樣?”
“好,”王钺點點頭,擡手摸了摸他的下巴,“你刮刮胡子吧。”
盧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樂了:“紮手麽?”
“不紮手,”王钺笑了笑,“會紮臉。”
盧岩沒說話,看着王钺的笑容,慢慢伏身,吻在了他的唇上。
王钺很快迎了上來,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
房間裏的窗簾沒有拉上,陽光很燦爛地灑了一床,盧岩閉上眼的時候感覺四周都是耀眼的金色,讓人溫暖而放松。
他的手摸到王钺腰上,慢慢往下一路摸到了王钺腿上。
王钺呼吸有些急促地撲在他臉上,帶着細小溫熱的暖意,從耳畔一直癢進了身體裏。
盧岩的吻順着王钺的唇邊一點點往下,嘴角,耳垂,脖子,鎖骨……他推了推王钺的衣服,吻落在了王钺微微起伏着的胸口上。
正想繼續的時候,王钺的肚子突然咕地叫了一聲。
盧岩愣了愣,王钺沒忍住,勾着他脖子開始笑,笑到一半肚子又叫了一聲,他笑得更厲害了,捂着肚子:“哎喲……”
“得,”盧岩歎了口氣,直起身,在王钺屁股拍了一巴掌,“吃飯去,别傻樂了,一會又疼。”
王钺翻身抱着枕頭又笑了半天:“我不是故意的。”
“等我刮胡子。”盧岩進了浴室,找了一圈,這兒沒提供刮胡刀,他又轉身出來從包裏拿出一把刀。
“你幹嘛?”王钺抱着枕頭愣了。
“刮胡子呗。”盧岩笑笑,輕輕地把刀抛起來,刀落回他手上之後在他指尖靈活地翻轉着,帶出一片銀光。
“會割到臉的吧?”王钺盯着他的手。
“不會。”盧岩走進浴室,對着鏡子慢慢開始刮胡子。
“我幫你刮吧。”王钺在床上喊。
“那才會割到臉。”盧岩說。
“不會,”王钺說得很肯定,“我可以不用手。”
“是麽,那下回我留好讓你用牙啃,”盧岩知道王钺的意思,退出浴室看着他,“把沈南弄出來之後咱倆得好好談談人生。”
“談什麽?”王钺下了床,走到浴室門口靠着。
“論超能力運用的合理性,”盧岩從鏡子裏看着他,“斧斧,你會沒事兒就看看我在想什麽嗎?”
“不會,”王钺揉了揉鼻子,“太累了。”
“我在想怎麽樣能把你脖子後面那個玩意兒取出來。”盧岩說。
“你不想我用,對吧。”王钺看上去挺平靜。
“嗯,我當初爲什麽去殺你,我爲什麽讓你殺了18,”盧岩放下刀,轉過身,“有些東西是不該存在的。”
“那你現在可以殺了我。”王钺看着他。
“别廢話,”盧岩笑笑,“我要舍得我早殺了,現在就是在跟你講道理。”
“你一開始是想殺我的,沒有舍不得,”王钺走進浴室,坐到馬桶蓋上,輕輕歎了口氣,“不是麽。”
盧岩沒說話,王钺這話沒說錯,隻是他在跟王钺第一次正面接觸時就知道了一般殺手不可能殺得了王钺,以走出國門走向世界的目标來培養的殺手也不行。
所以在王钺提出那個要求的時候,他答應了,甚至不是緩兵之計,僅僅是爲了保命。
帶着王钺看看研究所以外的世界。
不過這世界太奇妙,一但開始看,那就完全停不下來了……
“其實我對之前來殺我的每個人都問過那句話,”王钺站起來走到盧岩面前抱着他,“可以晚一點殺我嗎,隻有你答應了。”
“我怕死。”盧岩笑笑,扯過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泡沫。
王钺仰起頭看着他:“你比他們都好看。”
“這也是你沒弄死我的理由?”盧岩低頭在鼻尖上親了一口。
“嗯。”王钺點點頭。
“我問你,”盧岩其實一直想問這個問題,以前就想問,但一直沒有合适的機會,“我喜歡你這事兒……你有沒有控制過我?”
“沒有。”王钺回答。
“我怎麽這麽不相信呢?”盧岩啧了一聲,“你知道麽,我從小到大,除了青春期的時候夢到過關甯還給吓醒了之外,就沒有過這種想法,對誰動真感情對于我來說很難……”
“不信就不信。”王钺有些不滿地說。
盧岩還想說什麽,放在洗臉池旁邊的刀突然彈了起來,刀柄在他腦袋上砸了一下,掉在了地上。
“嘿!”盧岩捂着腦袋喊了一聲,“說就說啊,不帶開挂的!”
“反正我沒有。”王钺對着刀踢了一腳。
“沒有就沒有呗,”盧岩看着王钺一臉郁悶的表情有點兒心疼,“我也沒說就有,就随便問問。”
“你喜歡我有什麽奇怪的,我又不醜,也不讨厭……還這麽喜歡你。”王钺皺着眉。
“是,沒錯,”盧岩抱緊他,下巴在頭頂上輕輕蹭着,這個問題也許并不需要準确答案了,反正現在就算告訴他當初是被控制了,他也不可能扔下王钺,“還這麽可愛,我不喜歡你喜歡誰啊。”
“嗯,”王钺點點頭,“吃什麽粥啊?”
盧岩差點兒沒反應過來,半天才說:“随便你,不吃海鮮粥就成。”
汽車站附近沒什麽好館子,更沒有喝粥的地方,盧岩轉了半天才找到一家看起來比較幹淨的小店,點了兩個清淡的菜,給王钺要了一盅鴿子湯。
王钺大概是因爲餓了幾天,食欲相當好,對于盧岩隻點了份豆腐和筍子這樣清淡的食物完全沒意見,一大盅鴿子湯沒到五分鍾就吃完了。
“吃不下了怎麽辦?”王钺摸了摸肚子,“全是湯,一下就飽了……”
“那就不吃了呗,”盧岩慢慢地夾着菜吃着,“餓了我再出來給你買。”
“一會兒吃個冰淇淋行嗎?”王钺托着下巴很期待地看着他。
“大冷天兒的,”盧岩看了看窗外,“你胃會受不了的。”
“那吃個刨冰呢?”王钺很執着。
“有區别麽?這會兒也沒有刨冰賣啊。”盧岩有點兒無奈。
“沒有啊……那就還是冰淇淋吧,”王钺眼睛很亮,“香草的,牛奶的,藍莓的,巧克力的……”
“……行吧,但先說好,你就吃一口嘗個味兒就得了,你這小體格經不起折騰。”盧岩低頭扒拉了幾口飯,招手叫了服務員結賬。
從飯店出來,盧岩帶着王钺轉了兩個超市才買到了冰淇淋,牛奶和巧克力的。
“一個味兒一口。”盧岩把盒子打開遞給他。
王钺很興奮地拿着小勺一邊舀了一勺吃了,剛咽下去就打了個冷顫,閉着眼喊了一聲:“啊!”
“冰吧?給我。”盧岩拿走了他手上的盒子。
“好吃,再吃一口吧。”王钺湊過來。
盧岩猶豫了一下,從中間舀了勺雙色的喂到了他嘴裏,然後咬牙低頭把盒子裏的冰淇淋裏幾口都給吃了,臉都凍麻了:“行了,沒了。”
吃到冰淇淋的王钺心滿意足,暫時也沒有再提出要吃别的東西,跟着盧岩在街上曬着太陽慢慢溜達。
“晚上我們去療養院。”盧岩仰起頭眯縫着眼睛看了看太陽。
“嗯。”王钺應了一聲。
“知道關甯的情況麽?”盧岩在他腦袋上扒拉了一下,一陣風吹過,有一撮頭發被扒拉得立了起來,盧岩看着有點兒想笑。
“不知道,”王钺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你真煩人。”
盧岩在路邊報刊亭找了個投币電話,撥了關甯的号碼。
提示這個号碼已經是空号。
盧岩想了想,撥了另一個号,這号碼他很少打,這是關甯的保密号碼,隻有留言功能,有緊急的事時,關甯會留言在這個号碼上。
電話接通了,提示音響過之後,盧岩聽到了關甯的聲音。
隻有短短的三個字,福三狗。
“靠,”盧岩聽到這名字就有點兒郁悶,“還叫個沒完了。”
“你就沒有一個好聽的名字。”王钺站在一邊說了一句。
“閉嘴啊,”盧岩闆着臉看着他,但沒繃幾秒就樂了,“真沒一個好聽的嗎?”
“盧岩還湊合。”王钺想了想,很嚴肅地回答。
“還是王钺最好聽。”盧岩也嚴肅地說。
“嗯。”王钺點點頭。
關甯留下的這三個字當然不僅僅是爲了刺激盧岩,這三個字的意思隻有盧岩自己清楚。
關甯說的是個地址。
那是個山清水秀的私人農場,最初關甯訓練他的地方,在他拼上性命換到盧岩這個名字之前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