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若跟胡煒先到的包間兒,躺沙發上看電視呢,見刑墨雷進門來了,陳若剛要咋呼,一看後面還跟著個佟西言,張大的嘴吃了一大口空氣又閉上了,神經質的嚼了兩下,嘀咕說:「都來最好,還不用我叫人了。」
胡煒看見佟西言就瞇起眼睛笑,站起來作揖:「見過師……」
「娘」字還沒出來,刑墨雷手裡的半截煙頭先扔了過去。
佟西言邊拉椅子邊笑說:「胡院長您真會開玩笑。」
陳若不嫌事兒大,說:「要的要的,按輩份你是比他大嘛,擱早時候那哪兒止鞠個躬啊,直接摁地上磕頭!」
刑墨雷面無表情問:「老樣子?」
佟西言說:「我就是來湊個腳,打多大都奉陪。」
胡煒扔給刑墨雷一支煙說:「爽快人。」
陳若摸著牌說:「我今兒面子怎麼這麼大,你可是從來不上牌桌的人嘛。」
佟西言笑:「你不叫我,我自己天天來寶麗金排隊等啊?」
陳若桃花眼笑彎了,說:「有這話就行,往後等你陳哥電話。」
「就怕你不打來。」
「你有空嗎?」刑墨雷頭也不抬的插了一句問家屬。
陳若低頭理牌,說:「哎哎,沒有家庭地位的人嚴禁插嘴啊。一筒!」
胡煒扔了張南風感歎說:「有個幸福的家真好啊,這幾年我都沒見刑主任怎麼老過。」
陳若哈哈一樂,說:「他三十歲的時候看起來就像五十歲,老相的人啊就是要上了年紀才賺得了便宜。」
刑墨雷不客氣的反擊:「那是,越老越會佔人便宜,這個你最有體會。」
陳若一下沉默。他一沒聲,桌上瞬間冷了下來,各自專心打牌。
胡煒吃了陳若一個四條,笑說:「刑主任哪裡顯老,我記得我剛上班的時候,他屁股後面小姑娘跟了一打一打的,一點兒機會不給我們這些小輩。」
刑墨雷咳嗽了一聲,瞄佟西言的臉色沒什麼異常,才狠狠瞪了胡煒一眼。
陳若恢復過來了,嘲笑道:「你別謙虛呀,在我這兒糟蹋的姑娘少了是吧?」
胡煒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佟西言好像沒聽見他們說話,他坐刑墨雷下家,一口一口吃,連著三口。
胡煒一看這陣勢,問:「佟院長單吊哪張啊?」
佟西言笑著說:「八筒。」
胡煒扔了一張八筒,佟西言真就把牌攤倒了,果真八筒。
陳若湊上去一看:「真糊八筒啊?!」
刑墨雷邊掏錢邊說:「你幾時見過他扯謊?」
在麻將桌的洗牌聲裡陳若嗚嗚哭著白了胡煒一眼,又興高采烈的去抓牌過來碼。
佟西言問:「平時你們誰糊得多一點兒?」
刑墨雷警鈴大作,連忙給陳若遞眼神,已經來不及了,那妖孽滔滔不絕說:「那得看時運,你就比如說今年吧,你們老刑基本沒怎麼贏過錢,都輸給胡院長了,怎麼也得……輸了五位數了吧。不過你別嫌他輸得多,這麼些年他從胡院長這兒贏走的學費就不止這個數,早幾年那人民幣多值錢啊你說是吧?哎哎等會兒,我碰。」說話還不分神,寶貝一樣從佟西言手裡拿過那張他從刑墨雷那兒吃來的七萬。
佟西言抬頭對刑墨雷溫柔的笑了笑,沒說話,接著理自己的牌。
陳若說完了才看到刑墨雷臉色不對,心說我也沒出賣你什麼呀,不就是輸點兒錢嘛,你不會淪落到要藏私房錢了吧?悲哀,太悲哀了!
刑墨雷真是無語望天花板了。
這一局都打得謹慎,佟西言問胡煒:「胡院長糊哪張啊?」
胡煒看看自己的牌,笑說:「巧了,我也糊八筒。」
佟西言拿了個八筒放進池裡,胡煒一頓牌像要推倒,又笑笑鬆了手。
陳若嘁了一聲,摸著胸口說:「嚇我一跳,你呀,就不如你師娘實誠。」
胡煒不笑,說:「你可別在長輩面前詆毀我啊。」
陳若說:「得了吧,你師父道行還不如你呢!吃喝嫖賭他倒叫你師父還差不多,你忘啦二十幾年前那回——別動!」
他撈起刑墨雷扔下去的一張五萬掐進自己的牌裡,樂歪了:「我糊啦!」
刑墨雷心裡想哭,幸虧他反應機靈散財免災。
佟西言體貼的問他:「您熱啊?怎麼都出汗了,要不要關空調?」
刑墨雷連忙搖頭:「不用。」他這是冷汗啊。
這下胡煒算是看出門道來了,這兩人不對,刑墨雷不是在打牌,是在上刑呢,他在桌子底下踢了陳若一腳,成功的讓陳若看了過來。
他示意他看刑墨雷,目光都快殺死人了。
陳若跟刑墨雷沒有心電感應,也沒覺得自己哪兒說錯了,想半天猜測大概是不能提刑墨雷的陳年風流賬,連忙補救說:「胡院長要負主要責任啊,看看把你師父帶的,多純良一個人啊,現在都變成這樣了。」
胡煒左手扶額擋住佟西言的視線,而刑墨雷則立刻站了起來:「你們聊,我去趟洗手間。」
從洗手間回來刑墨雷就借口醫院有事兒要先走,陳若怯怯望著他,一副「我做錯什麼了」的小媳婦表情。
佟西言說:「那你先走吧,我陪陳老闆再玩兒會兒。」
胡煒一看表說:「哦喲,不好意思,我忘記了還接女兒下自習。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陳若白了他一眼,說:「得了得了,都有事兒上這兒來幹嘛,改天吧。」
四個人於是散了場。
佟西言快走到停車場的時候被胡煒拉住了:「您別跟刑主任計較,真的,有什麼錯您算我頭上,我這兒給您作個揖算是賠罪了。」
佟西言連忙拉他:「胡院長您這是做什麼。」
胡煒說:「甭管怎麼樣那都是從前的事兒了您說對吧?他都這把年紀了,您要家暴,桌子椅子什麼的那他可受不了,頂多也就扛扛雞毛撣子了。」
佟西言心想你這人說話還真就只能聽一半,他冷淡的撫開他的手,說:「胡院長多慮了。」
刑墨雷像條可憐巴巴的大狗,遠遠立在車邊,光就是看,不敢走過來催促。
回家路上刑墨雷老老實實開車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佟西言看著路,問:「你不是要去醫院?」
刑墨雷沒說話,視死如歸的表情。
佟西言真是氣啊,氣得都不知道怎麼收拾他了。
進了家門刑墨雷給他拿拖鞋,被推開了。佟西言揉著脖子往樓上去,懶洋洋說:「是你自己說呢,還是我給陳若打電話?」
刑墨雷抬頭小聲說:「我說了你動靜別太大,吵醒孩子。」
佟西言哼笑,說:「行,倒杯熱水上來吧。」
刑墨雷趕緊倒了杯水跟著。
進了房,佟西言坐在床沿,抱著膝蓋問:「您看您是坐著說呢,還是站著說?您放心,叫您跪那是犯上,我不敢的。」
刑墨雷這沒骨氣的老東西,橫豎一咬牙,膝蓋著地過去床邊摸他的腳。
佟西言吹著熱茶水,抿了一口,示意可以開始交待了。
刑墨雷做了一記深呼吸,說:「胡煒他父親有些背景,我工作快十年,社會上那些事兒還沒他見識的多,上班我帶他,他有心討好我……」
佟西言點頭表示在聽呢,繼續繼續。
「一般的玩意兒,陳若那兒也都有,胡煒是能找到一些……特殊的玩兒法。」
佟西言好奇了:「怎麼玩兒?」
「有些,呃,男孩兒……」
「男娼是吧?」佟西言直言了當,心裡氣得想拿熱水澆他的頭。
刑墨雷坐地上為自己申辯:「那會兒年輕嘛,好奇心也重……」
佟西言瞄他:「完了?」
「完了。」
佟西言說:「其實我不是想跟您翻舊賬,您說我是想跟您翻舊賬嗎?」
刑墨雷立刻搖頭:「不是!」
「當然不是!」佟西言抬腳憤怒踹:「警告過你不是一次兩次了,為什麼不說實話?!為什麼騙我?!讓我像個傻瓜一樣被人嘲笑你覺得很好玩兒是嗎?!」
刑墨雷著急說:「你小聲點兒!」到底誰才是全院聞名的大暴龍啊。
得,全反了。
佟西言的聲音冷得像冰窖:「我再問你一遍,到底有沒有說完?!」
刑墨雷疲憊的捏鼻根,站起來說:「差不多得了。」
佟西言抬頭,高高挑眉看他:「什麼事兒差不多得了,我問你,那些『特殊的玩兒法』裡是不是包括他?!」
刑墨雷噎得答不上來話,狼狽極了,卻也是被逼到牆角了,說:「心裡知道就行了,你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佟西言喝水的手有些抖,氣得全身都要哆嗦,好長時間,才開口說:「你要是就喜歡男的,他不是很合適麼,為什麼還要拖我下水?」
刑墨雷狠狠皺眉,捏著他的下巴問:「說什麼鬼話呢?!」
佟西言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問:「為什麼要拖我下水?」
刑墨雷深呼吸以防自己下手重了把人捏死:「……你後悔?」
佟西言掙脫了他的手,把頭埋進膝蓋,一動不動。
刑墨雷有種衝動想施暴,踩著地毯來回走,使勁扒自己的頭髮,最後只說了句:「今天晚上我睡客房,早點睡,別著涼。」關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