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平安

　　柳淨軒用了一整夜時間將尹言的毒解了，早上腳步虛浮地去端了兩碗粥，自己喝了幾口便怎麼都喝不下去了，昨夜六皇子保護他的身影一遍一遍在腦海內循環。

　　他從小便養尊處優慣了，雖然說不上是惡人，卻真個算得上是紈！子弟。後來家道中落，可也並未受什麼罪，而後又進了韓均年家，也是官宦豪門，從來都是他對別人頤指氣使，從來都是他湊熱鬧亂搗蛋，可是當看到有人真的為了他寧願捨棄了自己性命時，還是驚得一時無法相信。

　　直到李雍讓他過去為六皇子診脈，直到他真的診出那是什麼毒才猛然驚醒，是了，這個人真的的為了他就快要死了，於是忽然間就鎮靜了下來，備藥，施針，放血，包紮，有條不紊，直到一切完畢，再診脈，發現他脈象雖然微弱，卻已經平穩，只需靜養幾日便無大礙，此時才長舒一口：這份情算欠下了。

　　清晨尹言緩緩轉醒，睜開眼便看到自己床邊的柳淨軒雙目微閉，眼下有一層濃濃的陰影，看上去很是疲憊。有點心疼，尹言伸手去撫摸柳淨軒的臉頰，只是剛抬起手來，柳淨軒就醒了，慌忙中握起尹言抬起的左手，緊張地問他：「你要什麼？渴了嗎？餓了嗎？是不是還不舒服？」

　　尹言被他這連串的問題弄懵，更加被他這態度弄懵，「你……你為什麼這麼客氣……？」

　　他這句話問完，柳淨軒卻不知為何忽然紅了眼眶，而後眼淚便珠子一般一顆顆往下掉，這反應實在是嚇壞了尹言，他自問自己似乎沒有做什麼，怎麼就讓這小祖宗哭得跟個三歲孩童似得了？　　

　　「你怎麼了？我這次……哎，你不要哭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你你……你不要哭了……」六皇子第一次發現，他其實不是寡言而是根本就嘴拙，連勸慰別人的話都說不出。

　　柳淨軒聽他這話，乾脆「哇」一聲直接哭出了聲，尹言徹底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右手酥麻，抬頭抬不起來，只能用左手將自己撐起來，撐起身體後看著那個哭得全世界就他最委屈似的人，自己是連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放了。

　　一時的手忙腳亂之後，尹言不知怎麼忽然福至心靈，猛然將柳淨軒抱進懷裡，動作有點猛，右臂上疼痛傳來，尹言咬著牙忍了，依舊用左手緊緊摟著那個哭得全身都開始發抖的孩子。

　　柳淨軒似乎終於哭夠了，而尹言也摟他摟得左手也快廢了，但是他不敢鬆手，終於柳淨軒帶著濃濃的鼻音說：「六皇子，你個大流氓。」

　　尹言愣愣地鬆開手，想解釋，解釋半天卻還是什麼也說不通，柳淨軒卻帶著通紅的眼睛和還沒擦乾淨的淚水破涕為笑，「六皇子，你餓了吧？」

　　尹言無奈，點點頭，柳淨軒把粥碗端過來，而後拿勺子舀一勺放到尹言嘴邊，尹言驚恐地看著柳淨軒，柳淨軒則乾脆拿剛哭紅的眼睛瞪著他，「怎麼，你覺得我剛救了你，就想再毒死你？」

　　「不……不是。」尹言張開嘴喝了，沒敢說他可以自己來，而看著這個小心翼翼喂自己喝粥的柳淨軒，他終於承認，無論這個任性的孩子是淘氣還是溫柔他都喜歡得要命，也是因此才會在他面前不會說話，也是因此才疼惜的要命，也是因此才看到他有危險時的第一反應就是保護他吧？

　　尹言低著頭面無表情地喝著柳淨軒喂的粥，思緒回到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因為什麼呢？因了那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睛吧，而後便開始放不下，找了藉口再相見，見了卻發現他是那麼一個靈動的孩子，回了皇宮便不時會想起，每次想起，就忍不住笑出聲，是了，這喜歡，或許本就源於一種捨不得放不下吧。

　　「哎，你想什麼呢？」

　　尹言抬頭，許久不笑，不知道自己這忽然笑起來會不會嚇到這孩子，「無人的地方，淨軒叫我尹言便好。」

　　柳淨軒半響沒反應，等反應過來，就是紅著臉說：「啊？我什麼時候允許你叫我淨軒了？」

　　尹言伸出手去揉揉柳淨軒腦袋，柳淨軒沒有躲，也沒有掙扎，心如鹿撞，一個聲音叫囂著：他笑的真好看，真好看……

　　此時營帳外有人喊道：「淨軒，我是韓石，六皇子怎麼樣了？」

　　柳淨軒趕緊一個激靈站起來，結果不小心帶翻了旁邊的東西，東西又絆了他的腳，於是柳淨軒就這麼直挺挺趴地上了，床上尹言笑也不行不笑又難受，最後只能忍著。柳淨軒一骨碌爬起來，臉紅得好似蘋果，踉踉蹌蹌到了門邊。

　　「淨軒？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韓石一進來就看到柳淨軒紅著個臉往他那走，柳淨軒乾脆到桌子邊一屁股坐下，鬱悶加羞怯，弄得他想乾脆將六皇子殺人滅口算了。

　　「淨軒，馬上就要走了，今天我們得趕上大部隊，你出去收拾收拾，我還有事和六皇子說。」

　　「啊？可是他的傷……」

　　「沒事，有馬車，車廂裡鋪了厚絨毯，不用擔心。」

　　「哦。」柳淨軒又不放心的回頭看了尹言一眼才離開。

　　見柳淨軒離開，韓石才坐到六皇子床邊，拿個枕頭給他墊到身後，韓石問：「六皇子，我們也不繞彎子了，你覺得想殺你的人是誰？」

　　尹言冷哼一聲，「蓮貴妃。」

　　「可有證據？」

　　「因為她養了一群殺手，這群殺手都是亡命之徒，酬勞高，但是相對應的，若是任務完不成則必須死。」

　　「你都知道？」

　　「當然知道，我還知道，這次他們叫我來的目的就是想先偷偷除了我，太子體弱，無法登基，到時候最有可能的便是四皇子尹獲。」

　　「那好，六皇子，我也不和你客氣。當初送你那張紙條的人是我，我也猜到如此，所以不想你隨軍出征，只是你既然來了，那麼你的安全我會保證，我只想問你一句話，六皇子，你是否有心要爭這個皇位？」

　　「……」六皇子沒有說話，眉頭緊鎖。

　　「六皇子，如若你無心，那麼此行半路你便走吧，我會給宮裡說你中毒身亡，宮中是非你便不要再過問了，即便那裡有你父母兄妹。若你有心……若你有心，便告訴我一聲。」

　　「告訴你一聲？韓副將軍，你什麼意思？」

　　「若你有心，我會支持你，保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