Ⅴ 傀儡的末路 Good night, Sisters.
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天,也是DD12聖誕演唱會的表演日。
一早,偶像們聚集位在秋葉原DD12中央大樓的舞蹈練習室。
教室裡除了受傷的澤渡由緒外,所有Specials團員和咲、製作人安藤和幾名經紀人都到場了。但裡頭卻沒看到總的身影。
木村犯下的罪行已經傳到偶像耳裡。就算沒有人告知,想要隱瞞自首的消息也是不可能的。
「經紀人對自己負責的偶像團體寄恐嚇信。」一大早綜合節目就已經在大肆聲張地報導。配合前些天體育報報導的舞蹈教室暴動事件,節目中盡扯些有的沒的當話題。
連網路BBS和推特都在熱烈討論今天的演唱會是否會如期舉辦。有人怒氣衝衝地說「票都買了要是演唱會停辦怎麼辦」,也有的留言像是犯罪預告,寫說「如果演唱會敢停辦就要寄恐嚇信」。
原本冷門小眾的DD12偶像團體,仿佛在一夜之間被拱上頂尖舞臺。為了買到少得可憐的當日票,大清早演唱會會場外就排滿了等著買票的隊伍。
要在這種狀況下舉辦演唱會嗎?偶像們在意的就只有這個。
體格像個老好爺爺的製作人安藤告訴偶像。
「木村他釀出的禍,和你們該成就的事業無關。我們需優先著想的,就是粉絲。因我等工作人員而停辦眾多粉絲殷殷期待的演唱會——他們錯了,我們要辦。為了粉絲辦一場盛大的演唱會!」
哇——!Specials歡欣鼓舞。安藤滿意地點頭。
「好啦,該移動了。會場內正等著你們彩排呢。」
「是!」偶像們齊聲回答,往教室外走。和她們成對照,咲反而緊皺眉頭。
「你不滿意嗎?」安藤問咲。
「雖然我要站在舞臺上,但終究是局外人。沒有資格說話。」
「是嗎。不過身為製作人的我,可不把填補隊長澤渡空缺的你視為局外人喲。可以的話今後也很想請你繼續登上舞臺。對於能在短時間就做好準備站上舞臺的你,我由衷感謝。」
「玩笑話就免了,我可沒興趣。」
主任經紀人金田呼喚毫不掩飾不快的咲。
「四月朔日,不提挖角那件事,月見裡怎麼了?他沒來耶。」
「誰知道。我又不是那傢伙的經紀人。」
「他工作蠻認真的,我以為他不是那種會擅自休息不來的人……到底怎麼了?你們都是員警,沒聽說什麼嗎?」
「不管你怎麼問都沒用。總而言之我沒聽說。那種事直接去問我們上面的頭頭。」
「這樣啊……我問問看好了。畢竟月見裡沒來會很麻煩。沒人來賣東西很糟糕的。本來人手就很不夠了。」
嘴巴碎碎念的金田離開咲,回到經紀人隊伍裡。似乎開始商量要如何填補總缺席的空缺。
「總怎麼了啊?」
就像跟金田交棒,換陽南來到咲身旁。
「誰知道。我們認識又不久,我哪知道那傢伙在想什麼。反正那傢伙是用他自己的方式拼命幹啥去了吧。」
是喔。陽南說。
「我本來希望能讓總看到今天的表演的。」
「月見裡那貨色,不在也沒差吧。」
「這是一定會在演藝界名留青史的演唱會。目撃歷史性一刻的人越多越好不是嗎?」
陽南的笑容意味深遠。咲鼻子噴氣,哼了一聲離開陽南。
「歷史這玩意不是目擊者製作的。而是之後由別人擅自增添各種臆測創作的——不說這些了。要進會場了吧。快一點比較好喔。」
「說的也是。快走吧,小咲。」
陽南神態自然地向咲伸出右手。咲輪流看她的右手和還包著繃帶的左手。
「你的左手,傷還痛嗎?」
「就那樣羅。傷口應該是癒合了,不過還不太靈活,因為會痛。」
「是嗎。」咲低語。她沒有牽陽南的手就直接往走廊走去。陽南放下右手追著咲離開,嘴角露出詭異的笑容。
舞臺上將會有將近五十名少女唱歌跳舞。
跳舞的人除了十一名DD12的Specials正規團員和一名非正式團員,其他還有被稱為副團的DD12二軍和研究生。有一人坐在輪椅上待在舞臺中央附近,那是先前因舞蹈教室被襲事件而傷到腳的DD12 Specials隊長澤渡由緒。
相較於在耀眼照明下的華麗舞臺,容納兩千人的觀眾席上就只有工作人員和製作人。現在是正式表演前的最後彩排即將結束之時。
宛如正式表演般,偶像們在舞臺上熱舞,唱完要在演唱會表演的所有歌曲。舞臺上的佈景也全都是正式上陣時用的。和正式表演不同的地方,就只有要經常接受指示停止表演,還
有偶像們都穿著針織衫這類輕便服裝。
偶像們的表情都格外認真,大家都是當是正式表演在演出。歌聲格外大聲,舞蹈格外激烈。貝斯和鼓組合的重低音轟隆巨響,歌曲告終。
跳舞的少女們全都靜止不動,擺出最終收尾的姿勢。
不管是偶像還是工作人員都沒人有動作,連呼吸都停止。就在寂靜了數秒後。
「OK!」DD12製作人安藤出聲,鼓掌。
舞臺上的緊張感頓時解除。十一名Specials面露安心,伴舞的副團少女們握著彼此的手喜不自禁。
輪椅上的由緒仰望身旁的咲。
「謝謝。托你的福,絕對會是一場絕佳的演唱會。」
咲面向旁邊。
「我沒做什麼,就只是履行義務而已。」
其他Specials團員聚集到咲和由緒身邊。
「啊~早紀害羞羅。」「還是說那是害羞以外的感情?」「不會是百合戀吧?」「笨蛋,最近都叫蕾絲邊了。」「隊長和早紀的蕾絲戀情,簡直就像哪部歌劇一樣。」「嗚哇——好好喔……光是妄想就覺得很OK了……」
偶像們七嘴八舌的聲音被演唱會導演的男聲蓋過。
「彩排結束!離正式開場還有兩小時,大家可別鬆懈了!」
「是!」精力充沛到足以震撼會場的五十名偶像。一齊回復。
接著偶像們散開,從舞臺回到休息室。
「兩小時啊。」咲低喃。陽南走到她身邊。
「兩小時一下就到羅?我們得去做全套化妝,還得換衣服。」
「對呢。」咲附和。這時舞臺下有人呼喚她。
「四月朔日,借一下時間可以嗎?」
是主任經紀人金田,表情不是很好看。
「什麼事?」咲問。
「月見裡的事啦。月見裡那傢伙,都這個時候了卻還沒露臉。我問過警視廳那邊,不過他們說不清楚現場的狀況。你真的沒聽月見裡說要去哪嗎?」
「沒聽過,不好意思。」
「這樣啊……沒辦法了,只能連那傢伙的份一起做了。像這樣說話的時間都嫌寶貴,先走一步啦。」
金田的表情像被逼到走投無路,小跑步離開了。陽南微微側首。
「總真的沒來耶。他到底怎麼了。」
「去在意看不到樣子的傢伙也沒意義吧。」
咲說。身旁的Specials團員也跟著出意見。
「山梨經紀人逃跑了呀。」「為什麼要逃跑?」「你看嘛,木村被抓啦。他會不會是和木村一起策劃什麼?」「咦~?策劃是指~?」「像是偷拍我們的照片拿去賣羅。」「啊,該不會向狗仔提供情報的人就是山梨?」「有可能有可能!」
因為總不在,團員們紛紛將自己的臆測說出口。
咲挑起一邊的眉毛,似乎感到不快。
輪椅上的由緒發表隊長應有的言論。
「說沒來的人的壞話一點意義都沒有!我們應該要集中精神在演唱會表演上,大家各自去休息然後做好正式上場的準備!沒時間讓我們在這邊發呆了!」
「說的對。」咲把輪椅往後轉,推著由緒離去。Specials團員們也停止喧嘩,魚貫地走向休息室。就只有陽南留在原地。
「怎麼了?」咲停下腳步回頭問。
「嗯,我想一個人獨處,好集中精神。之後再去休息室。」
「這樣啊。要小心喔。」
「小心?小心什麼?」
「各種事。員警不認為恐嚇信的事件已經完全結束。」
「嗯。沒問題啦,因為木村先生是犯人啊。」
「……那就算了。」
咲沒有多說,推著輪椅離開。與大家離開的方向相反,陽南小跑步跑向舞臺的另一側。
「辛苦了——」和開始維護保養佈景的工作人員打招呼後,陽南就從昏暗的舞臺側邊走到舞臺後方的聯絡通道。
每個錯身而過的工作人員看到陽南,臉上都浮現疑問:「為什麼偶像會在這?」然而只要和滿臉笑容的陽南四目交接,全都在瞬間傻住,接著視線撇離陽南。
工作人員的態度簡直就像是當場忘記看到過陽南。
沒人出聲,陽南就這樣走進沒有半個人影的通道。
通道盡頭是搬運器材設備用的便門。演唱會用的器材設備全都已經搬進會場,同時也都設置完畢,因此便門附近沒有人,除了通道以外的照明也幾乎都沒開。
陽南進入便門附近、暫時放置運進來的設備的臨時倉庫。
為了容納大型設備的臨時倉庫裡頭雖然寬敞,現在卻比通道還要昏暗。只有像小夜燈一樣微弱的照明散佈點綴在黑暗中。
陽南在昏暗中東張西望。
「這邊喲,姐姐。」
少女的聲音細若蚊蚋。雖然聽起來跟陽南很像,但呼喚聲微微高亢,聽起來也比較幼稚。
「就不能待在更容易讓人看到的地方嗎,廢物。」
陽南朝發聲處走過去。牆壁上的微弱燈光照出朦朧的人影。由於黑暗所以看不見臉,但對方用大大的帽子和長長的圍巾遮住臉,還穿著一件大衣。體格跟陽南一模一樣。
陽南走到戴帽少女身邊後,開始脫去針織衫。
「換衣服吧。」
「嗯。」戴帽少女也開始脫衣服,然後交換彼此的衣物重新穿上。
「那、那個,總——月見裡總呢?」
「還沒來會場的樣子。他似乎感覺到自己被鎖定了。」
壓低帽子遮住臉的陽南,口氣失去了平常的柔和。
穿著陽南的針織衫的少女,畏畏縮縮地追問。
「他會知道自己被鎖定,果然是因為我跟他說的那些話……?」
「當然啦。都怪你預告犯人會自首,我才會被懷疑跟木村有關。那些話要是傳到員警那兒,連我也會被懷疑是嫌犯的。」
「……對、對不起……」
「要是昨天我回飯店前沒先跟你聯絡的話,八成當場就被拆穿了。在交換之前幹嘛擅自洗澡啊。拜這之賜為了隱瞞你的過錯,連我也都得淋得滿頭濕。」
「可、可是,因為姐姐說我都不洗澡很臭,所以我才會去洗澡……」
「事情發生了再找藉口有屁用啊,給我閉嘴。」
「對、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現在道歉也太遲了。總而言之,要抓住月見裡,查出他對上級說了什麼——還有,必要的時候,拿他來當對付四月朔日咲的盾牌。」
陽南將繞在脖子上的圍巾往上拉,從大衣口袋掏出眼鏡戴上。
她現在的模樣,活脫脫就是先前總在電車上看到長得很像陽南的少女。
「姐姐,你什麼時候回來?」
針織衫少女問。陽南邊轉身邊回答。
「這個嘛,最後一次確認安排沒有出差錯,還有強化命令,大概要花個三十分鐘。如果已經開始化妝的話,你就用上廁所或其他理由來拖延時間。」
「……真、真的要在第一首歌動手嗎?」
「那當然。為了這個才做了充分的準備呀。在開演的同時悲劇降臨——就只有我一個倖存下來,這將是最棒的戲碼。不管是網路還是媒體一定都會吵得沸沸揚揚。」
「可、可是,真的非得做到那種地步嗎?」
「什麼非得,是一定要做到那種地步。這世間太少人談論到我了!就算放出恐嚇信這種消息,卻連狗仔都沒興趣,我需要能夠獨佔綜合節目一個月的話題!你自己想想,把早上和中午的綜合節目每天作專輯報導的宣傳效果換算成金錢會有多少!?」
「可是……之前也曾死了好幾人,卻都沒能造成話題……」
「那種事我知道啦!那只是運氣差才會失敗!說什麼我未成年又是偶像,都怪媒體盡是顧慮這些有的沒的,明明只要像平常那樣把事件弄得有趣聳動就好了!」
「可、可是……」
「煩死了你,一直可是可是的。你只要乖乖聽我的話就行了!懂嗎,絕對不准做出多餘的舉動喔!?你想看我活躍的樣子吧!?」
「是、是的。我希望姐姐能夠實現所有我做不到的事。」
陽南突然抱緊針織衫少女。
「對不起。對你這麼大聲。因為我能信任的……就只有你。從今以後也要繼續幫忙我喔。」
「我知道。我的一切都是姐姐的。」
擁抱一陣子後,兩人分開。陽南留下針織衫少女離開了倉庫,然後直接從搬運器材用便門走出會場外。
演唱會的開演時間是下午六點。目前下午四點多,天空帶著一片紅。
會場正門的喧鬧乘著黃昏吹起的寒冷冬風傳到了便門口。遠遠的就能聽到想買票的男子嘶啞的聲音。連被稱為黃牛的非法售票員都有。員警要是發現黃牛就會立刻逮捕,但依舊有人不惜冒這危險也要來兜售門票,可見得這場演唱會是一票難求。
「盛況空前呢。明明之前票沒賣完所以才會在演唱會當天販售剩下的票。這也多虧了今天早上綜節目的報導。用木村一個人當犧牲品,就能得到這麼大的效果……」
陽南嘴角上揚,但立刻調整圍巾的位置好遮住嘴巴。
「要是被粉絲發現就慘了,雖然要繞點遠路,不過就不去會場前面了。」
喃喃自語完,陽南邁出步伐。會場位在遠離繁華街道的地方,而她的行進方向似乎就是繁華街。為了掩人耳目她選擇走小巷弄,加快雙腳的速度。
走了大約十分鐘,陽南來到一棟破舊的出租大樓前。這棟大樓沒有任何店家招牌,所有的窗戶內側都拉下了百葉窗。看起來似乎沒有在使用。
陽南正要走進大樓旁邊一條狹窄到轎車無法通行的巷子。
這時一名穿著制服的中年員警走過來。
「小姐,打擾一下好嗎。」
陽南停下腳步,默默地看著員警。
「今天這附近有偶像演唱會,你知道嗎?就是早上綜合節目播報的恐嚇信事件而造成話題的偶像團體。因為網路上謠傳說事情還沒結束,所以我們員警正在巡視這一帶。不好意思,能讓我看看你的臉嗎?」
為了卸下路人的心防,員警笑著接近陽南。陽南安靜地盯著員警看。員警突然止步,笑容消失變得面無表情。
「唉呀,對不起。你可以走了。喔,原來是誤會了。這樣啊這樣啊。」
莫名其妙擅自接受了狀況的員警自言自語完,就轉身朝原本來的地方離開。
仿佛一切事都沒發生,陽南步入巷子。黃昏時分,大樓間的巷弄因為沒有日照,就像夜晚一樣黑暗。陽南從大衣口袋取出小小的筆形手電筒,按下開關。用微弱的燈光照著腳邊朝裡頭走。
狹窄巷弄的兩旁堆滿了空罐等垃圾,看來這裡幾乎沒有行人。陽南突然在巷弄中間停下。
「……應該就在這邊。」
說完,朝大樓牆壁跨出一步。接著身子像融化一樣消失在大樓裡。
陽南進入的地方是階梯。似乎是用某種方法,讓樓梯的入口偽裝成牆壁的幻影。
走下樓梯,有扇門被打破,任何人都能自由進出。
被破壞的門後方射出光線,還能聽到應該是少年的談笑聲。
「不過,真的可以下手嗎?」「我們的隊長都說可以了呀。既然是隊長下的命令,那就沒辦法羅。」「對啊對啊,我們JUDAS底層的士兵不能違抗有位階的隊長啊。其實我很不想動手的呢。」「最好是啦,明明就幹勁十足的樣子。」「這麼懂我啊?」
真下流。陽南小聲地唾棄。
「我記得……聲音要高亢一點……這樣吧。」
陽南稍微調整聲音,讓聲音和在臨時倉庫交換衣物的少女一樣。
「……很好。接下來——我呢。」
說幾個字進行確認後,陽南走進入口。地下室地板擺著一盞以電池為動力的LED提燈,壞掉的箱櫃和木箱雜亂分佈。還有速食店的外帶塑膠袋、零食包裝以及空寶特瓶散落一地。
四名少年用櫃子和木箱代替椅子,聚在一起聊天。當他們注意到陽南,視線立刻集中在她身上。
「辛苦了。」「午安。」「承蒙照顧了~」輕佻的招呼語重疊在一起。
是〈贈呈者〉領導的隊伍成員。
〈幻影〉師呂,〈火爆〉赤路,〈鐵鎚〉大土以及〈超電磁〉古久秋這四人。
「都到齊了?」
陽南說,口氣也變得柔和許多。簡直就跟和她交換服裝的少女是同一人。
師呂讓瞳孔散發微微的紫光,說:
「都到齊了。參與這次計畫的傢伙全都在這裡。」
「師呂,我在這棟大樓前面遇到員警。這兒沒曝光吧?」
「沒問題的,我所創造出的幻影雖然沒有實體,但外觀可是真實得維妙維肖。這裡頭沒有人進來的時候被其他人看見。對吧?」
師呂使用〈幻影〉能力,將大樓入口偽裝成牆壁。
面對師呂的質問,赤路和古久秋都回答沒被看到。
「所以說,只要隊長沒被看見,就沒事了。」
「這倒不用擔心。員警沒發現這裡就走掉了。不過你一直在用J能力吧,持續使用頭不會痛嗎?」
陽南用甜甜的嗓音問,不知道是演戲還是真的擔心師呂。師呂露出害臊的表情。
「沒、沒事的。我這能力不會對腦袋造成負擔。我也只能製造幻影而已。我由衷感謝隊長願意差遣這樣的我——〈贈呈者〉大人。」
〈贈呈者〉這個名字出現的瞬間,入口附近傳出聲響。所有人頓時全往那兒看。
「只是垃圾被風吹動而已啊,嚇死人了。」
有人虛張聲勢地說。陽南盯著入口看。
「……看來……沒有人。都到這地步了可不能讓人妨礙我們。」
陽南把手伸進大衣口袋,拿出四張長方形的紙片。那是演唱會的門票。
「誰來發一下。」陽南說。赤路迅速走到陽南身旁。
「喲,是搖滾區的票耶!拿去網拍立刻面交的話能賺十倍喔?」
赤路興奮起來,手伸出去要拿陽南的票。這時他的眼睛掠過一抹紫光,手指突然像蠟燭點燃一樣生出幾縷火花。
「你想燒了票嗎?你這一興奮就無法壓抑J能力的習慣,多留意一點比較好吧?」
「對喔,糟糕糟糕。那就用這只手。」
赤路連忙收回手,用另一隻手收下四張票,然後當場轉身說:
「一張一萬——!想要的人拿錢來。」
「……你很想被整肅呢。」
陽南低聲說,赤路微微一震。
「開、開玩笑的啦,〈贈呈者〉大人。我會乖乖發給大家的。」
赤路發完票,重新坐回櫃子上後,陽南再度環視四人。
「我想程式你們都知道了。不過為求謹慎,我再說一次。執行時間是在第一首歌。在姐姐開始獨唱,觀眾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時候,你們就可以盡情搞破壞了。」
姐姐。和陽南交換衣物的少女在倉庫裡頭就是這樣稱呼陽南。果然陽南是在飾演那名少女。
「請問,〈贈呈者〉大人。我們真的可以——殺掉DD12嗎?」
師呂惶恐地問。然而陽南果斷地回答那不安的提問。
「除了姐姐——神樂塚陽南,其他人隨你們高興怎麼處置。對我來說,那些人死了也無所謂。不過要注意,絕對不可以讓人看到你們的臉。會場屆時會陷入恐慌,應該可以把一兩名偶像帶到暗處,不過場內有監視攝影機。你們不想負之後的責任吧?」
「這點請放心。監視器這種玩意用我的〈幻影〉就能輕鬆搞定。哈哈……太贊了,真的可以幹啊……選誰好呢……由緒腳在痛,選她好了……」
正在邪惡妄想的師呂露出色眯眯的表情自言自語。沉默至今的大土嗤之以鼻。
「〈贈呈者〉大人,這傢伙有點噁心,可以用我的〈鐵鎚〉打爛他嗎?」
「這樣我會很傷腦筋的,大土。要是掩飾樓梯的幻影消失了會很麻煩。馬上就能盡情放縱了,現在先忍耐一下喔?」
「……也好。我比較喜歡隨心所欲地大鬧一場。」
被叫做大土的少年咂嘴。赤路詢問一臉不悅又安靜的古久秋。
「你咧,想選哪個偶像?」
「我選的理由跟你不同。我的目標,就只有幹掉哥哥的加速女而已。」
古久秋回答的聲音相當低沉。加速女指的應該是咲。赤路不懷好意地笑。
「呵。古久春那傢伙也會搞砸啊。有夠蠢的。」
「你說啥?瞧不起我哥的話,我來當你的對手吧?」
古久秋惡狠狠地瞪向赤路。他是〈超電力〉古久春的雙胞胎弟弟,似乎很想為哥哥報仇。陽南看著赤路和古久秋的互動不禁皺起眉頭。
「能不能打住呢,兩位。與其吵那些事,你們還記得我給予的追加能力的使用方法嗎?」
追加能力,是指〈贈呈者〉用〈贈禮〉給予已有能力的Juvenile其他的能力。是連總和咲都不知道的情報。
「其實這能力還蠻難使用的。」古久秋說。
「對對對。想說可以快速行動很爽,沒想到差點就摔倒。要很努力才不會沖過頭。」
赤路說。陽南問大土和師呂。
「你們呢?能否稍微靈活使用了?」
「還好。我本來就只有讓人看見幻影的能力。所以這種借來的能力跟我不太有關。」師呂說。大土則浮現大無畏的笑容。
「我的話沒有問題。畢竟我的能力〈鐵鎚〉就是將身體的強度提升到跟鋼鐵一樣。什麼十倍速的反作用力,跟個屁沒兩樣。」
陽南聽完,說:
「是嗎。既然如此,就麻煩大土你應付加速者四月朔日咲。這樣行嗎,古久秋?」
「沒差。我不會看丟她的。我只會狙擊她,可以嗎?大土,就算被我的針貫穿也別抱怨喲?」
「你那細得可憐的針最好有辦法剌進我的鋼鐵身軀。」
「你說啥?想試試看嗎?」
這次換古久秋和大土之間透露出險惡氣氛。古久秋不知從哪拿出好幾隻冰錐,而且連把手都是金屬制的,看起來非常堅固。
古久秋的眼睛帶著紫光,冰錐離開他的手,因磁力而浮在空中。雖然搖搖晃晃,但所有冰錐的尖端都對準大土。
「可以啊,我來當你的對手。」
大土舉起握著拳頭的手臂,卷起袖子。眼睛發出紫光的同時,手臂變成黑色鋼鐵。
「你們。」陽南稍微壓低聲音。
「要是擅自胡鬧,我可要姐姐命令你們自殺喔?」
「……那可就不好玩了。」古久秋說。
「現在可不能忤逆那個人。」大土說。
紫光自兩人的眼中消失。古久秋抓住冰錐,大土把袖子卷回原狀。
陽南視線繞了一圈。所有少年全都看著陽南。
「我再說一次。在姐姐獨唱後,毀了那場演唱會。就算殺掉身旁的觀眾也沒關係,要爬上舞臺攻擊偶像也行。隨你們高興,不過逃跑時要靠自己。」
可以殺可以攻擊,隨我們高興。少年們視線飄忽不定,口中念念有詞面露笑意。仿佛被命令解放一直蘊藏在體內的瘋狂。
——夠充分。充分過頭了。
總從頭到尾都看在眼裡。
自感覺陽南不對勁的昨天晚上直到現在,總都一直發動〈幽靈〉消除氣息,監視陽南。整晚他都在陽南房前站崗,黎明時分兩名少女自房內走出後他就一直尾隨在後頭。一人是陽南,另一人因為戴著大帽子和圍巾所以無法看到臉,但看得出來就是總先前在街道上跟蹤的、神似陽南的少女。
飯店外頭負責警戒的便衣員警一看到陽南立刻就靠過來,但就像方才在出租大樓前遇到的制服員警一樣,自行解釋狀況後就離去。
陽南在那和戴帽少女分開,回到飯店。之後總繼續監視陽南。
早上開會,移動到會場時,在會場彩排期間,總的能力〈幽靈〉都不曾停歇,目光一秒都沒離開過陽南,屏氣凝神潛伏在她四周。
現在他也站在入口旁,注視倉庫內的一切。
毀掉演唱會。
陽南清晰地下令。即使親眼目睹她下達如此殘酷命令,總依舊無法置信。更何況也想像不到她這麼做的理由。
——神樂塚小姐,你究竟……是誰?
連續十幾個小時忍受輕微頭痛的總,開始在腦袋裡整理情報。
神樂塚陽南和聲音、外表都跟她一模一樣的少女,而且少女孩稱呼她叫姐姐。
少女是〈贈呈者〉。又或者陽南是〈贈呈者〉本人;平常以偶像身份在活動的陽南,其實是跟她交換身份的少女。
——不對,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那名少女跟神樂塚小姐,也就是偶像和〈贈呈者〉兩人,應該經常交換扮演彼此的身份。
——可是為何要這樣?甚至還打算毀了演唱會……?
與其思考為什麼,現下最重要的是先將這件事告訴雫和咲。總保持〈幽靈〉狀態,慢慢往後走。背對室內的話,就不知道陽南他們的狀況。就算現在有〈幽靈〉,但要是被他們察覺就完蛋了。
很快的就要碰到通往地上的樓梯了。總用腳慎重地試探,然後後退上樓梯。
——別發現。別發現。都不要往這邊看啊。
每踏一層階梯,都會因自己和入口的角度變大而看不見倉庫內的一步份。但就算總看不見,室內還是看得到總的下半身,所以還不能大意。
總沒有餘力去思考自己走了幾階樓梯。直到尋找下一個階梯的腳後跟踩空,才發現已經走完樓梯了。總雖然到了地面,但剛剛才走出來的入口已經不在眼前。
面前是牆壁,但這只是幻影。如果不知道有人用J能力隱藏入口的話,誰也不會發現這個地方有樓梯。總心想。
——知道這狀況的人就只有我。得快點通知其他人。
要趕快。這種想法催促總。只意識到要離開現場,卻疏忽了要注意腳下。
「錬!」高亢的金屬聲響徹小巷,等總察覺到自己踢到地上空罐時,已經太遲了。
錬鎳!空罐大聲地在柏油地面上彈跳。
「是誰!?」幻影牆壁後方傳來怒吼。
「糟糕!」
總反射性地出聲。儘管立刻張望哪兒可以躲,但這只是條連車都過不了的細窄巷子,根本無處可躲藏。
要逃到外面的馬路嗎?還是說用〈幽靈〉消除氣息度過這段時間?
總煩惱的這幾秒鐘招來了致命的結果。
「外頭有人!」
「混帳!!」
正後方有人叫駡,總沒有消除氣息直接飛奔。這等於是毫無防備地露出背部。就在沖到外頭馬路的下一秒,右腳受到像被燒灼的衝擊而跌倒。
總想起身,卻因腳傳來直達腦門的劇烈痛楚而幾乎昏厥。
看看右腳怎麼了,原來是大腿外側被冰錐剌入。尖銳的前端貫穿肌肉和褲子,從斜後方剌穿到前面。
「這什麼啊!?」
總連忙用力拔掉冰錐。「呃嗚。」他痛得呻吟,手中的冰錐掉落地面。鮮血滲出褲子,但出血量並不多,看來沒有傷到重要血管。
「下一根可以瞄準心臓吧?」
樓梯的幻影還在,但古久秋已在小巷裡頭現身。手插褲子口袋佇立不動的古久秋面前飄著好幾根冰錐。
「你知道磁軌炮這種靠磁力射出子彈的武器嗎?那種事我也做得來喔。這把冰錐的把手裡頭有磁鐵,所以只要我在喜歡的地方產生磁力——就會這樣!」
咻。第二根冰錐撕裂空氣飛過來,擦過坐在地上的總的臉頰。
總畏畏縮縮地轉頭看過去,冰錐就插在巷子對面的大樓水泥牆壁上。
「你運氣也真差。」「看是要殺了那只老鼠還是先拷問一下。」
聽到其他男生的聲音,總視線回到前方。一開始是赤路,接著是大土,然後是師呂,接二連三地從幻影牆壁後現身。最後是慢慢走出來的陽南。
「您怎麼看,〈贈呈者〉大人?」師呂說。
陽南隔著眼鏡,冷酷地俯視總。
「有必要確認剛剛的話他是從哪開始聽的,聽了多少。殺了他是很簡單……不過,還得讓他說出所有關於特少對的情報。」
赤路露出扭曲的笑容,朝總舉起手臂。
「拷問就交給我吧。活生生地被火烤,沒人會不說實話的。」
砰的一聲,赤路的手掌前突然出現有籃球大小的火球。
大土雙手指頭交握,發出關節哢昨響。他的手從手指開始慢慢變成像鋼鐵一樣的黑灰色。
「先拷問再殺,應該要交給我吧。在加速下用鐵拳毆打人類,我很想嘗試看看呢。」
——這些傢伙是認真的。
體內的恐懼像沸騰一樣上湧,總拖著腳勉強站起。
窺視左右,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沒半個人。雖然不會把人捲入其中,但相對的也沒法向人求救。總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用〈幽靈〉消除氣息,趁敵人不知所措的時候逃到大街上。
總冷靜思考,立刻瞭解那是無意義之舉。在自己奔跑的瞬間〈幽靈〉就會被看穿。而且受傷的腳也沒法跑多遠,還等於再度讓背後呈現無防備狀態。
古久秋的冰錐下次會貫穿我的雙手雙腳,讓我連爬都沒辦法吧。
「……哈哈。無計可施了呢我。」
話中帶著自嘲的總,視野右側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蓋著蓋子的綠色水桶。蓋子與桶身之間伸出一段塑膠袋,可能是心理作用吧,感覺還有一股腐臭味。似乎是有人把生鮮垃圾連同水桶一起丟在這裡。
「不逃了?放棄也好。還是說,事到如今你想接受〈超電力〉古久春的提案?」
陽南走近總幾步。連對總,口氣都和交換身份的少女一樣。
是在貫徹演技,還是這才是她原本的姿態?
但如果是使用電擊的Juvenile所說的話,總還記得。
「你是指要不要加入JUDAS嗎?我記得——我已經回答過了!」
總忍住右腳的疼痛跳向水桶,把水桶扔向赤路。
「王八蛋!」赤路大手一揮。火球配合這動作和水桶撞個正著,總和陽南之間頓時發生爆炸。水桶內的垃圾因爆炸的衝力而飛散出來。
裡頭果然是生鮮垃圾。噁心髒臭的物體自天而降。
「嗚惡!」「臭死了!!」「你搞什麼!」「惡嘔!是不是跑進嘴巴了!?」「呀啊!」就在陽南和部下驚愕的當下,總發動〈幽靈〉。
「混帳,消失了!?」
大土是最先發現總消除氣息的人,但已經太遲。
總輕手輕腳,慢慢朝旁邊移動。
不發出醒目的聲音,不做出醒目的動作,甚至不呼吸。
——只要不做出醒目的行為,就沒人能看見我。如此一來就能逃到大街上。
「可惡,逃走了嗎?」赤路說。
「……消除氣息嗎,真麻煩的能力。」古久秋也跟著張望四周。
總的〈幽靈〉是讓自己不容易被人意識到的能力,但絕不是整個人變透明。
不過,光是存在感接近於零,就容易讓人看丟自己。
總慎重地移動,心想應該逃得了而稍微安心。
這時,陽南注意到了什麼。
「哦……即使能消除氣息,卻消除不了血跡。不過這也是當然。」
總大吃一驚往下看。柏油路面上拉出一道血跡。
是總的右腳滴落的鮮血。
「——糟糕!」
總忍不住失聲,JUDAS成員的視線再度集中到他身上。
「還在啊,就在旁邊而已呢。」「真噁心的能力,明明就在眼前卻感覺不到。」「不過很符合偷聽人講話的老鼠呢。」「好沒用的能力,王八蛋。」
總咬緊牙根。他已無計可施。
「——放棄吧。如果不想絕望第二次的話。」
「差不多也該死心羅?」
陽南厭煩地說。就在這個時候。
總原本想逃過去的馬路路口處,突然響起緊急煞車聲。警車像要堵路似的停在路口。連反方向的十字路口,還有JUDAS團員藏身大樓的窄巷盡頭,也都有警車停靠。
每輛警車都下來了好幾名制服員警。一名睡眼惺忪穿著運動衣的少女自靠近總的警車後座下來。
「雫小姐?」總驚訝地瞪大雙眼。
「嗨,總P。雫親自出馬,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您為什麼會來這?」
雫看起來一點都不緊張,用平常的語調回答。
「即使關機了依然能用智慧型手機得知總P的位置。雫今天一大早就麻煩附近的警察局,管理掌控這一帶所有的監視攝影機,然後就一直盯著電腦觀察街道。後來總P不是因為某種原因而跟蹤少女嗎?看到之後警察局的人立刻都趕來協助你羅,完畢。」
所有制服員警下車後都站在警車前拔出手槍。雫身邊的員警將槍口朝下,對著JUDAS團員宣告:
「警方懷疑你們犯了兇器準備集合罪。不准抵抗否則開槍。」
兇器,指的是Juvenile的J能力。光從這點就能看出員警視J能力為危險。
「兇器啊。」師呂輕蔑地笑,開口道。「就只有這傢伙有喔,逮捕他吧。冰錐是很棒的兇器呢。」
「慢著。拿我當犠牲品嗎?」古久秋說。
「就是這樣,快點抓了這傢伙就滾回去吧。呐?」赤路說。
大土也不懷好意地奸笑,陽南則是面無表情。即使被員警包圍,JUDAS的團員無人顯現出著急的態度。甚至還讓人覺得從容有餘。
被他們的從容給觸怒,一名年輕員警擺出射擊姿勢。
「你、你們這些人!當我們是笨蛋嗎!」
古久秋單手一掃,抓住浮在空中的那幾根冰錐。
「不是把你當笨蛋,只是閬述事實而已。你們這些派不上用場的傢伙。」
古久秋輕舉握住冰錐的手。
員警們開始緊張,所有人都舉槍瞄準——
「什、什麼!?」「槍怎麼!?」「手、手銬也是!」
員警們接連發出驚訝聲,手槍和手銬都朝背後的警車飛去,緊緊貼住車體,仿佛被黏在鐵板上頭。不管員警怎麼扯怎麼拔都拿不下來。
「我可以隨心所欲地讓喜歡的地方產生磁力。那台警車現在是一塊巨大的磁鐵。鐵只要一旦磁化就會變成磁鐵好一陣子。現在你們的手槍不能用了喔?」
古久秋得意洋洋地說。員警們放棄持槍,卸下連接著槍套的繩子。不這樣的話會連活動都受到限制。
員警們改執警棍代替手槍。是以強化塑膠製成的,可以伸縮的警棍。
赤路百無聊賴地環視員警。
「怎麼,拿那種棒子想幹嘛?本大爺我——」
赤路只手伸向背後的巷子。他沒有看後方就突然做出比剛剛破壞水桶時還要大顆的火球,並扔出去。
火球的速度比躲避球還快,朝著他身後的員警飛過去。
員警連忙閃避,但火球直接擊中警車,然後炸裂開來。
爆炸產生的風吹走員警,警車化為烈焰。油箱很快就被點燃,噴發出更劇烈的火焰。
跌倒的員警們慌張失措地站起,遠離警車重新拿好警棍。但是臉上已沒有方才的活力,反而被恐懼完全佔據。
「哈哈,員警大人,太丟臉了吧,這種程度就嚇到皮皮挫。」
大土的奸笑化成新月形狀,嘴角高吊。他的眼睛亮著紫光,手臂變成鐵灰色。
「請問〈贈呈者〉大人,我可以拿這些傢伙做測試嗎?就是加速後用鐵拳揍人。」
「隨你高興呀。」陽南說。「不過,禁止打頭。我不想看到血腥場面。」
「要揍人就要揍腹部,是這樣吧?」
露出嗜虐的笑容,大土突然消失。
「加速?」總驚愕失聲,接著巷子盡頭的一名員警飛了出去,背後用力撞上警車車門。警車玻璃碎裂,車門凹陷成一個人的形狀。
大土的背影出現在飛出去的員警原本站的地方。
他方才使用的J能力,就連總一看都知道是咲的〈不可觸〉。根據他在地下室所聽到的對話,陽南旗下的Juvenile除了原有的J能力外,全都還被給予了〈不可觸〉。
肚子被打的員警連悶哼都沒有,按著肚子在地上打滾。「你、你沒事吧?」身旁的員警雖然這樣問他,但打滾的員警根本無法回答。
除了肉體強度可與鋼鐵比擬,大土還使用了〈不可觸〉的加速。所以他那一擊絕對超脫標準。那名員警沒有當場死亡反而比較不可思議。
「喔哈。這個手感太棒了!」大土亢奮得全身顫抖。
總也看出員警們在動搖。在不能使用槍的狀況下,員警們都充分理解到:要對抗Juvenile這種怪物有多麼絕望。
沒有動搖的人就只有雫。她的表情只有不快。
「被小咲抓到的J供稱〈贈呈者〉的〈贈禮〉可以給予J暫時性的追加能力,所以這種情況沒啥好大驚小怪。但偏偏是給〈不可觸〉……」
大土洋洋得意地呼喚碎碎念的雩。
「怎樣啊,那邊的女生。我很厲害吧。」
雫沒有回答。大土繼續單方面地說:
「明明是個小鬼卻站在警方那邊,你是特少對之犬吧。離開那種地方,投靠JUDAS吧?既是美人胚子身材又不錯,要不要當我的女人啊?」
「——少開玩笑了你!」總怒不可遏。
雫隨性地走近總身邊,接著抱住總的手臂。
「真遺憾,雫最討厭粗魯的人了。」
雫的行為讓總一時心跳加速,但現在可不是害羞的時候。
「……雫小姐,這些傢伙應該全都能使用〈不可觸〉。」
總小聲告知,雫悄聲回復:「是啊。」
這樣的互動似乎讓大土很不悅。
「什麼啊,早就有男人了嗎……看來只好硬上羅?」
「還真是遺憾,那是不可能的。你們踩到意想不到的地雷。勸你們最好乖乖就逮,我們很希望逮捕的是四肢健全的人。」
用帽子和圍巾遮臉的陽南身子微微一動。
「什麼意思?」
「就是指你拷貝了小咲的〈不可觸〉,還給了這些男生的這件事。」
「這算什麼地雷?」
陽南問,雫笑著回答。
「對付同樣使用加速的人,小咲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手下……留情?你是說那個加速女吧,沒了加速這個優勢,她哪贏得過男人。」
大土嘲笑。「哈!」雫則回以爽朗的大笑。
「女人贏不了男人,竟然講這種陳腔濫調。不會是連腦袋都發黴了吧?跟笨蛋講話可是會被傳染的。」
大土咬牙切齒,瞳孔散發更強烈的紫光。
「我最討厭像你這種把人當白癡的傢伙了!看我讓你和那個員警一樣飛出去!」
「雫小姐快逃!」
感受到危險的總立刻將雫推到旁邊去。然而大土發動了〈不可觸〉,身體的輪廓開始搖晃。下一秒,總只能抱著被打飛出去的覺悟緊閉雙眼,盡可能地咬緊牙根腹肌用力,預防突如其來的打擊。
叩!沉重的聲響傳進總的耳朵。沒有衝擊也不覺得痛,痛的就只有受傷的右腳。不知發生何事的總怯生生地睜開眼。
眼前是和這條小巷很不搭,又亮閃閃到不自然的衣背。
露出肚臍的造型服,不管是長度很短的上衣還是裸露大腿的迷你裙,全都繍上閃閃發亮的亮片。總一眼就看出那是演唱會的舞臺服裝。
在前踢姿勢下,黑色長髮於背後飛舞。和舞臺服裝不相襯的堅固皮革工作鞋鞋底,接下了鐵灰色拳頭。
「什麼!?」大土驚愕地目瞪口呆,收回拳頭往後跳。
出現在總面前的咲慢慢放下踢出的腳,回過頭。
「抱歉,慢來了——喂,你那傷,沒事吧?」
咲盯著總的右腳,皺起眉頭。
「沒事。只是被冰錐剌到而已。」
「是嗎。」咲回,斜眼看向雫。
「雫,你不曾到過現場的呀。」
「可是沒人開這群笨蛋玩笑爭取時間的話,總P的性命就像風中殘燭。如你所見,對普通員警來說這任務稍嫌過重。」
雫滔滔不絕地說。咲環顧明顯在害怕的員警。
「你們都退下。快點帶受傷的人去醫院。剩下的我來收拾。」
「交給你沒問題吧?」一名員警問。他正在照顧腹部被打的員警。
「我們就是為此而存在的特少對之犬。」
咲宣告完,瞪視陽南露出獠牙。
「神樂塚,我想問的事情多得像山一樣,不過那些之後再說。先等我把這些傢伙揍一頓!」
嘶吼的咲身上噴發出威迫感,連身後的總都起雞皮搭瘩。
「咲小姐,那些傢伙的能力從右來看分別是磁力、爆炎、身體硬化,然後是幻影。除了原有的能力,這些傢伙都能使用〈不可觸〉。」
總快速告知咲。咲豎起大拇指給總看。
「幹得好。放膽交給你的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咲的虹膜綻放強烈的紫色光彩。
「既然會使用加速,那就不需要手下留情!夠膽啊你們!!」
「手下留情?我可沒那麼打算喔。」古久秋說。
「我早就想燒女人一次看看了。」赤路說。
「我要讓那張漂亮臉蛋變得歪七扭八的。」大土說。
砰的一聲,空氣震響。發動〈不可觸〉的咲和JUDAS團員同時消失。
——其實呢,神樂塚……不,是〈贈呈者〉。
——我是很想先殺了你替八月一日報仇。
——可是,我雖然是狗,但並非畜生。
——事情的輕重緩急我還知道。混帳王八蛋。
在咬緊牙齒到臼齒幾乎要碎掉的地步下,咲發動〈不可觸〉。
同時,咲以氣息察覺JUDAS的三名團員也加速了。陽南和另一個叫師呂的人都沒有使用J能力。
古久秋放出手上的冰錐。磁力的反作用力使得投擲冰錐的動作快到無法想像。
冰錐的速度超越了音速。連音爆造成的空氣扭曲咲都看得一清二楚,但不僅如此,反作用力造成腳下的柏油碎裂,所以非得朝旁邊閃避。
冰錐戳進咲後方的警車,在車門上開了一個大洞。大概沒想到咲躲得開吧,就在古久秋驚訝得圓睜雙眼的下一秒,臉往上方彈起。
因為被一瞬間縮短距離的咲用動作幅度小的上勾拳給擊中下巴。
古久秋的身體朝上飛了好幾公尺。被打的下巴扭曲成奇怪的形狀,牙齒從嘴裡噴出來。咲流暢地朝下個目標前進。赤路舉起手產生火球,但咲完全不放在眼裡。只要在刹那間快速攻擊到他即可。咲朝著他的身體施展踢技。
關節朝旁邊折成ㄑ字形,身體呈現不自然的形狀。赤路就這樣飛出去撞到大樓牆壁,貼著牆坐倒在地。
留在原地的火球緩緩爆炸。輕鬆閃過以慢動作擴散的火焰,咲揍向剩下的一人:瞄準大土的鼻樑揮拳。
在拳頭快要命中的時候,大土的臉變成金屬色。就如字面所述,毆打鐵塊的觸感襲向拳頭。加速狀態下無法聽出聲音的原貌,但咲從拳頭感受到遲鈍的衝擊。
——嘖!骨頭碎掉了嗎,右拳。
咲在內心咋舌。面露驕傲的大土露出恥笑。
我是故意給你打的,活該。從大土的下流笑容中,咲仿佛聽到他這麼說,心裡感到很不爽。——方才那兩人我有稍微手下留情,不過你的話我會認真一點對付。
咲抽回拳頭,恥笑依舊的大土揮出右拳,像在說接下來輪到他了。仿佛在主張門外漢接下來要全力打拳了,這一擊的動作使盡全力。而且拳頭和手臂都變成鋼鐵的顏色。
原來如此,很硬的樣子。咲醒悟過來,邊盯著那拳頭看邊施展左勾拳。但手掌並沒有握成拳頭,而是擺出用手掌根部攻擊的掌打姿勢。
咲和大土同樣置身於十倍速的時間中。但咲的勾拳大概沒有映入大土的眼中。兩人的實力天差地遠。論精准、速度、威力,打擊方面全都是咲占上風。
咲輕鬆地避開大土的右拳,朝他伸長的手臂施以掌打且命中。大土的右手臂朝不可能的方向彎曲。因為他的肘關節斷了。
疼痛與驚訝使大土臉色一變。咲像踩踏一樣踢向大土的左膝蓋。
碎掉的關節朝反方向別曲,大土頓時身體前傾。
她沒有放下踢出去的腳,而是以踩在地面的腳為軸心變換位置,擺出上段迴旋踢的預備動作。
腳背命中站不穩的大土的延髓。
接著,咲解除〈不可觸〉。大土面朝前倒地。
大土一動也不動,僅吃了一擊就昏過去了的樣子。
撞到牆壁的赤路,靠著牆壁慢慢倒下。
被往上揍飛到空中的古久秋背後撞上柏油路面,之後毫無動彈。
「大致就是這樣了,廢物們。」
才發覺警車車門被開了大洞,一切就結束了。總只能看著一切發生。還站在三方出口被封鎖的巷弄內的,就只剩下咲。
大土趴倒在咲的腳下,古久秋倒在不遠處的路面,而赤路癱倒在大樓牆邊。
——全部……結束了嗎?
自問自答的瞬間,感受到強烈的不協調感。原本應該在現場的兩人不見了。
「咲小姐,神樂塚小姐和另一人不見了!」
陽南和師呂消失無蹤。是在咲和大土他們戰鬥的那瞬間消失的。
「什麼?」咲連忙左右張望。
「不在,跑哪去了!?」
仿佛被咲的聲音觸發,員警們開始四處亂竄。
「別讓他們逃了,快找!」「應該還沒跑很遠!」「說不定還在附近!」
員警們各自跑開,搜索周邊。
「……可惡,竟然讓他們在我眼前逃跑,我也真夠蠢的。」
「咲小姐,我們也去找吧。」
總拖著腳,想要接近面露悔恨的咲。這時,雫擋在總面前。
「雫小姐?」總問。雫沒有回答,反而微笑著和咲說:
「小咲,麻煩你往右走三步,然後朝右轉九十度,再走兩步。接著朝跟你臉部一樣高的位置來一拳。」
咲似乎理解了什麼,笑著回應。
「原來如此。」
她按照雫說的做,用左手朝什麼都沒有的地方施展銳利剌拳。
「呃啊!」一聲慘叫和遲滯的打擊聲,空間看起來像融化的冰塊一樣緩慢搖晃。而在那搖曳的空間中,可以看到腦袋被打、眼冒金星倒地的師呂,以及泰然自若雙手抱胸而立的陽南。
「……咦?」總眨眨眼睛。窄用理所當然的口氣說明。
「沒什麼大不了,就只是讓人看見人不在場的幻影而已。等到警方為了搜索而離開這裡的時候再悠哉逃亡。」
陽南什麼也沒說。這份沉默證明了雫的想法是正確的。
「雫,你有來真的幫了大忙。我腦袋還沒想到那邊去。好啦。」
咲往前踏出一步,縮短與陽南之間的距離。
「——你就是〈贈呈者〉吧。我完全沒發現呢。」
昨啦一聲,咲握緊沒受傷的左拳。
「……我很想當場殺了你,替八月一日報仇。」
陽南似乎有所覺悟,摘下帽子、圍巾和用來變裝的眼鏡。
她恢復成總第一次見到的DD12 Specials偶像神樂塚陽南的外表和口氣,說:
「陽南認為小咲做不到喲?」
都到了這地步,陽南看起來依舊神態自若。不僅如此還從容沉著。
總沒看過陽南如此正經的樣子。
——為什麼神樂塚小姐這麼從容不迫……?
狐疑的總,腦海裡浮現來到這條巷弄時所見的光景。穿制服的中年員警叫住陽南,卻莫名自認為陽南沒有問題而離去的場面。
員警只是和陽南稍微視線交會就離開了。雖然跟在陽南身後的總看不清兩人的互動,但可以判斷員警是在看了陽南的臉後,沒有多做詢問就離去。當時總是這麼想的,但如今回想起來卻感覺不對勁。
——只是視線交會……就離開了?
〈女王之瞳〉。
只要視線交會然後在內心默念就能操縱對方的意志。總想起了這個J能力的存在。
如果陽南擁有這個能力,那就能解釋至今的許多疑問,以及陽南現在為何還能一派從容。陽南使用J能力的時候眼睛沒有發出紫光,應該是做了什麼手腳。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去考究了。
「咲小姐!這傢伙不是〈贈呈者〉她使用的是〈女王之瞳〉!!」
呐喊的同時,總的視線離開陽南。事到如今終於瞭解到和陽南四目交接是多麼危險的事。雫也立刻看向別處。
「你說什麼!?」咲繼續盯著陽南,狐疑地問。
「太遲了!!四月朔日咲,立刻在這自殺!!」
陽南耀武揚威地高聲命令。
周圍一片寂靜,還能微微聽到大馬路上的喧囂。
「〈女王之瞳〉可不是萬能的。」
閉著一隻眼睛的咲心平氣和地說。
「只要視線對到然後下指令。你似乎認為這就是〈女王之瞳〉的發動條件,但是錯了。你既然有在使用這能力的話應該知道吧?若要一次將多數人置於〈女王之瞳〉的支配下該怎麼做?」
「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對方要用雙眼看著自己,這才是真正的發動條件。所以說只要像這樣閉上一隻眼睛,就能輕易讓這能力失效。」
陽南頓時面色鐵青,向後退了一步。
「……我不曾……聽說過……」
「因為這是我和我的搭檔八月一日之間的秘密。要是這個缺點對外洩漏出去,〈女王之瞳〉就很容易被防禦。為了避免這點,知道缺點的人越少越好。就算八月一日現在還活著,一定也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總和雫面面相覷。
「是這樣嗎?」
「雫也是現在才第一次聽說。不過考慮到理由,是能夠理解為何要保密的。」
陽南失去了從容,一副被逼到絕境的表情。
「雫,鐵面具。」咲說。
「來了~」雫打開被冰錐貫穿的車門,頭半探進車內,從後座拿出沉重的物體交給咲。
能夠封印J能力的合金制拘束具。正式名稱為電磁封印式頭蓋拘束具,通稱為鐵面具。前些天在廢棄大樓捕獲兩名JUDAS團員時,總還沒看過鐵面具。因為JUDAS團員當時都昏了過去,因此總和咲與前來逮捕的員警交接後就離開現場。第一次看到的這個器具,與其說是拘束具更像是拷問道具。總心想。
「……不…不要……」
陽南一臉膽怯地輕輕搖頭,同時更往後退。
「乖乖就範。就算你有〈女王之瞳〉,也不可能逃出這裡的。縱使想操縱員警,很慶倖的因為你們耍的小手段,所有員警都跑到別的地方找你們去了。」
咲操作鐵面具。一聲沉重的聲響後,面具被打開成能戴到頭部的狀態。
「……不要……我、我接下來……還得回到演唱會……」
總也閉上一隻眼睛看向陽南。
「神樂塚小姐,你明明那麼認真練習跳舞,為什麼卻要毀了演唱會呢?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咲和雫有點吃驚地看向總。
「你說真的?」咲說。
「我親耳聽到的。神樂塚小姐打算使喚倒在地上的J來毀掉演唱會。而且——還說就算攻擊偶像也沒關係。」
咲踏出一步,逼近陽南。陽南小聲慘叫,又往後退一步。
「——你這王八,究竟打算怎樣?」
「為了讓我成為焦點!這是沒辦法的事啊!!」
陽南用力搖頭,歇斯底里地呐喊。頭髮都亂成一團但她還是拼命大叫。
「我需要可以轟動社會的話題,能夠被綜合節目拿來做特輯報導的那種為此我才會自導自演恐嚇信事件,哪知道員警和事務所卻把這件事壓下來,所以我只剩這條路可走啦!為了讓我變紅,我需要沒法壓下去的話題事件」
「——就你一人得救。你是想扮演悲劇女主角嗎?」
面對咲混雜同情和嘲笑的問話,陽南突然怒不可遏地吼回去。
「沒錯!!那又怎樣!?」
「……你沒救了……明明那麼認真努力地練習演唱會的舞蹈,那都是騙人的羅?」
一瞬間,陽南的表情透出困惑的神色。
「那、那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不知是虛張聲勢還是真心話,陽南用讓人感到悲壯的聲音聲嘶力竭地叫喊。
「意外地不擅長說謊呢。夠了,繼續說下去只會更悲慘而已。」
咲一手拎著鐵面具,不假思索地接近陽南。
「我才不悲慘我是不會在這種地方結束的」
陽南像置之死地般看向總,總立刻反射性地別過臉。
「救救我,總!!」
「都說沒用——」就在咲說到一半的時候。
總以迅捷的動作拾起掉在附近的冰錐,就這樣朝咲沖過去。
——我在幹嘛?
總無法理解自己的行動。就像被脅迫一樣,意識和身體都被「必須救陽南」給支配,另一方面殘存的理性卻在思考為什麼要做出這種行為。
『當陽南說救救我的時候,你一定要保護陽南……可以吧?』
不知何時陽南對自己這麼說過。當時的聲音在耳內蘇醒。
——糟了。那個時候我就已經被〈女王之瞳〉給支配了嗎?
總握著冰錐的雙手架在腰間,整個身體朝咲撞過去。
冰錐傳來剌中咲的腹部的手感,接著手感受到被溫熱液體濡濕的感覺。
「……啊……啊……」我做了什麼,總想這麼說,但卻只吐得出呻吟。
「別擔心。我——是不會死的。」
耳際傳來咲的聲音。深深剌進體內的冰錐被推了回來。在古怪的彈力下,冰錐被完全推出咲的腹部。
總當場腿軟癱坐在地。他仰望咲,發現她的瞳孔綻放紅光。
陽南再度鐵青著臉。
「什、什麼啊,說什麼……不會死……」
「就跟我說的一樣。我曾因為自己的窩囊而二度絕望。在第一次的絕望我得到了〈不可觸〉,就用那能力殺了心愛的男人,因此又再度絕望。當時的我渴望死亡——知道嗎?Juvenile的第二次絕望會帶來閃耀著血色的瞳孔,還有背離願望的J能力。」
就著發出紅光的雙眼,咲逼近陽南。陽南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這就是我的第二個J能力——〈不可死〉(NeverDie)會在我受到致命傷的時候自行發動,所以我連自殺都無法如願。托這能力之福,我只能活著受辱。」
咲將鐵面具戴在呈現半失魂狀態的陽南頭上。卡咻一聲,鐵面具闔上。於此同時她輕輕地用手刀敲擊陽南的脖子。只這麼一下就讓陽南當場暈過去。
抱住陽南後,她小聲歎氣。瞳孔的紅光消逝無蹤。
「這邊暫且結束了。」
半發呆的總眨了眼好幾下後,回過神來。這才慌慌張張地站起。
「咲、咲小姐,您、您真的沒事嗎!?我剌得很深耶。」
「不會看啊,我的肚子上又沒有洞。我才對你不好意思,你的手被我的血弄髒了。衣服沒弄髒吧?」
咲回答,貌似覺得無聊。接著檢查身上的舞臺服裝有沒有沾到血。該說幸運嗎,露出肚臍的服裝沒有任何髒汙。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來,總P。毛巾給你。」
雫神色自若地將不知何時準備好的毛巾遞給總。
「謝、謝謝。」總接過毛巾擦手,但乾燥的毛巾無法將血跡擦乾淨。
「雫小姐知道咲小姐擁有不會死的J能力嗎?」
「知道喔。和我們普通的D不同,小咲被稱呼的W,其實有雙重能力的意思。」
「那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感覺被排除在外讓總有點沮喪。一臉傷腦筋的咲抱著陽南搔了搔臉頰。
「……抱歉。這個能力對我來說除了丟臉可恥以外沒有其他的意義。想死的念頭代表想逃避嚴重後果的責任——不敢面對自身絕望的懦弱者。這種能力就是這樣的象徵。」
講到「這種能力」時,咲的表情帶著寂寞。因為那表情,總不敢探問任何關於〈不可死〉的事。
為了振作精神,咲重新開口。
「月見裡你根本不用在意。我沒說的,都是自己的事。用不著覺得難過。沒能發現神樂塚使用〈女王之瞳〉並事先教你防範的方法,就這點來說我也有錯。所以算扯平了。」
「……就算是這樣,我行剌您這件事實並沒有改變。真的是非常對不起。」
「都說不用在意了。反正只是痛得要死而已。撇開這件事不談,你對我的說話方式怎麼又恢復成敬語了?」
「啊、這個……對不——不,抱歉——好像也不對……呃,我想想。」
總的腦袋有點混亂。咲苦笑道:
「真拿你這傢伙沒辦法。算了,如果不好說話的話那就繼續用敬語吧。比起那個,問題是這邊。」
咲舉起右拳給他們看。從外觀看拳頭腫得很厲害。
「骨頭裂開了。致死的傷馬上就會好,可是像這種與性命無關的傷勢就無法治癒。」
「處理善後完就去醫院吧。總P的腳也受傷了。」
雫的頭再度鑽進警車後座,又抱出四個鐵面具。
「抱歉。」咲說。慢慢將懷中昏過去的陽南放在柏油路上後,咲一臉正經地凝視總和雫。
「我不會有事。從小我就習慣手受傷了。跟這比起來我還有一件必須處理的事情。那邊只要我一個人去就夠了,這邊就麻煩你們。」
還有一件事。總立刻想到咲指的是和神樂塚陽南有著相同外表和聲音的少女。現在八成在等陽南回來,同時裝成陽南本人準備正式登上演唱會舞臺的——〈贈呈者〉。
「咲小姐,我也去。」
「不行,你不能去。要是你這時回去就會被問為何早上沒來,屆時更麻煩。我一人去就夠了。雫,我一定會逮捕〈贈呈者〉,不要跟玄哉和課長多嘴。」
「明白了。要小心喔,小咲。」雩說。
「嗯。那麼待會見。」
「請等一下。」正當咲要轉身離去時,卻被總叫住。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請穿上這個。您現在的樣子很醒目。」
總脫下自己的軍裝外套,遞給咲。
「這樣啊。」咲接過外套。
「很醒目嗎。確實。抱歉羅,借穿一下。」
她把外套披在舞臺服裝上。
「接下來……要稍微撒點謊了。」
咲的眼睛發出紫色光芒,接著只聞腳步聲,人已消失無蹤。
撒謊。這兩個字在總耳裡聽來格外沉重。
「咲小姐之前曾說過她不擅長說謊。」
「是啊。因為她一向認真又耿直。不過還是會有那種必須說的謊言吧。」
像在目送不見身影的咲,雫盯著遠方。因為幻影而看丟陽南的員警們紛紛從她視線的盡頭,亦即巷子的盡頭回來。
「一尺八寸窄小姐,剛剛那麼大的聲音是?」
第一個回來的員警這麼問。雫親切告訴他:
「這邊已經全部結束羅。各位,請幫嫌疑犯套上電磁封印式頭蓋拘束具,然後押送回去。」
雫將抱著的四個鐵面具全都塞給那名跑過來的員警,然後走到總身邊。
「腳痛的話,我扶你吧?」
「不、不用了。我沒關係。比起這個我還是想到演唱會會場——」
總越說越激動,雫用食指按住他嘴唇。
「如果你相信小咲的話,能不能就這樣交給她去處理呢?」
好嗎?被她用眼睛這樣一問,總只能點頭。
我的心又開始躁動不安了——但總沒有說出口。
「發動〈不可死〉後又重複使用〈不可觸〉,頭痛死了。」
進入演唱會會場大廳後門時,咲解除加速。從現場到這裡,為了避人耳目,咲重複使用加速,因此在短時間內就回到會場,甚至不太有流汗。不過現在和離開會場時有點不同:右拳骨折,加速的反作用力導致全身輕微肌肉酸痛,還有披著總出借的軍裝外套。
咲走在從後門通往休息室的走廊上。在那裡,見到了她非常想看到的人。
——這傢伙,就是八月一日的仇人。
壓抑沸騰上湧的怒氣與殺意,咲詢問對方:
「喲,該怎麼稱呼你?——〈贈呈者〉OK嗎?」
穿著陽南的舞臺服裝,臉蛋和陽南一模一樣的少女一震,渾身僵硬。
「就算再怎麼等神樂塚也不會來了。因為她被我逮捕了。」
「……姐姐她……被……逮捕了……?」
「對。因為她打算毀了這場演唱會。還有四名JUDAS同夥,也在方才一併就逮。」
〈贈呈者〉的臉上露出悲歎神色。不過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又逐漸轉為安心。
「……是嗎。這樣一來,這場演唱會就不會發生慘劇了。」
〈贈呈者〉用快要消失的聲音說。似乎已經接受現狀。
「陽南還有策劃其他事情嗎?」
〈贈呈者〉搖頭。
「沒有了。因為姐姐的真正目的,是用〈女王之瞳〉讓觀眾化為暴徒,攻擊舞臺上的人。」
讓觀眾化為暴徒。總沒提到這件事。
「你說什麼?那和她在一起的四名J呢?」
「按照預定,他們要負責頂罪。要是暴動現場有使用能力的Juvenile,警方就會以為該事件是Juvenile所為吧。」
「在現場的J確實會優先被懷疑,不過同伴會知道幕後主使者是誰吧。」
「這點早就已經用〈女王之瞳〉事先防範了。灌輸的指令是:要是演唱會發生暴動,就忘了姐姐和我。」
「原來如此,除了這個指令,還命令他們忘記自己是被人命令的吧。」
〈女王之瞳〉的命令是無法取消的。要是被下達忘記自己的所作所為是被人命令的指示,就算忘記自己是按命行事,也會乖乖執行被命令的內容。
「正是如此。」〈贈呈者〉說。她看著遠處,仰望天花板。
「雖然你可能不相信,但可以聽我說嗎?」
「什麼事,說來聽聽。」
「我認為姐姐她,其實並不是真心想毀了演唱會的。」
「為什麼這麼想?」
〈贈呈者〉的視線回到咲身上,漾出微笑。
「因為她是偶像啊。得到大家的注目、喜悅、誇讚、喜愛……沐浴在聚光燈下活得閃耀無比。偶像就是這樣的人。」
「這樣的偶像是不會想毀掉自己的舞臺的……你想這麼說吧。」
嗯。〈贈呈者〉悄聲回答。
「而且,我和姐姐都知道,就算用這種事製作話題,神明也不會認同的。」
「……神明不會認同?」
「就是不順利的意思。我和姐姐過去曾濫用〈女王之瞳〉,佯裝成醜聞被害者借此打響名號。我們用〈女王之瞳〉命令一名正經的員警猥褻姐姐,最後甚至還——」
「……是嗎。夠了,那件事我大致想像得出來。」
不用聽到最後咲也知道,那名正經的員警一定就是總的父親。
總的父親所犯下的猥褻案,其實是被陽南和〈贈呈者〉合謀陷害的冤罪,總及其家人都只是被捲入Juvenile的扭曲能力和欲望的被害者罷了。
——怎麼辦好咧?該怎麼跟月見裡說?
〈贈呈者〉握著拳頭朝傷腦筋的咲伸出雙手。
「也逮捕我吧。我不會反抗,請逮捕我。」
和陽南不同,〈贈呈者〉相當果斷乾脆。咲低垂眼簾,自嘲地微微一笑。
——抱歉了,八月一日。在逮捕你的仇人之前,再給我一點時間吧。
咲邊這麼想邊開口。
「……神樂塚——不,偶像陽南有話要我轉達給你。」
「姐姐?是什麼?」
「——『代替我完成演唱會』——就這句。」
咲為了陽南而說謊。
被逮捕的陽南,會接受不公開的秘密審判,且被判定有罪。
〈贈呈者〉給予的〈女王之瞳〉能力很快就會消失,但她不只一次使用過J能力,而且有可能因為某種絕望而導致能力蘇醒。
Juvenile症候群基本上僅有未成年男女才會罹患,尚未有過成年人發病或是成長為成人後還擁有能力的紀錄。
亦即,被判有罪而關入監獄的Juvenile,在長大成人確定能力消失之前,都無法離開監獄。
被懷疑能力會覺醒的陽南,恐怕也會受到同樣的對待。
對偶像來說,成人之前的資歷有數年空白,可說是致命傷。
今天一定是偶像神樂塚陽南最後站上舞臺的日子。
陽南不惜犠牲他人,也想讓自己的演藝生涯成功。在演唱會開始前失蹤,然後就這樣被粉絲忘記,必定讓她難過萬分。咲是這麼想的。
——我也真夠天真的。
「怎麼樣?決定權在你。」咲問〈贈呈者〉。
「不、不行啦。我做不來的。」
「怎麼會做不來。我的眼睛可不是瞎了。昨天的舞蹈練習是你在跳的吧?因為動作和陽南有些微不同,所以我才會注意到可能是換成別人在跳。你的動作完全沒有問題。」
「……怎麼可能,會曝光的。我只是完全仿照姐姐的歌舞而已。」
〈贈呈者〉膽怯地苦笑。
「不,非常棒。舞蹈指導和經紀人,甚至連那製作人都沒發現你們是不同人。你是一個人大量練習過了吧。」
「……那是為了不讓姐姐丟臉——」
〈贈呈者〉沉默。咲也閉上嘴巴等待〈贈呈者〉的下一句話。
「我,真的可以代替姐姐站上舞臺嗎?」
〈贈呈者〉盯著咲看。咲沒有別過視線,回答。
「我說過了吧,那是由你來決定的。你若不站上舞臺我就當場逮捕你,僅此而已。」
謝謝。
〈贈呈者〉的聲音細若蚊鳴,接著行九十度鞠躬。
「我會試著努力。演唱會結束後就會乖乖被逮捕。雖然稱不上是謝禮,不過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啥事?」
「〈女王之瞳〉的原使用者——八月一日奏小姐還活著。她現在待在JUDAS裡。」
「你說啥撒那什麼謊!?」
「我沒有說謊。我的〈贈禮〉並非只要看過一次他人的能力就能永遠記住,而是需要定期見識該能力。不這樣的話,就無法將能力給予他人。」
「……八月一日她……待在JUDAS裡……?」
咲愣愣地說。就在這時,工作人員一臉慌張地從走廊盡頭跑過來。
「在這在這!兩位你們得化妝了!!離上臺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是——」〈贈呈者〉邊回頭邊用陽南的聲音和口氣回應。
接著斜眼瞥了咲一眼。
「我剛剛說的是真的。演唱會結束後,我再仔細說給你聽。」
「好。我一定要聽個分明。」
咲也忘了骨折,用力握緊右拳頭。八月一日奏還活著,太叫人開心了。
但過去的搭檔卻在JUDAS裡。這件事實叫她無法輕易接受。
——在想什麼啊,八月一日那傢伙。
詳細的事等聽過〈贈呈者〉的話再說。咲決定要先集中精神在演唱會上。
可是,咲沒能聽到〈贈呈者〉的話,一切就結束了。
演唱會最後,第二次安可曲結束,落幕後。
〈贈呈者〉自殺了。
簡直就像被誰操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