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OMG,這是出殺招了嗎,溫絨第一個反應。
您太謙虛了,我哪有您這般貌美如花,溫絨第二個反應。
溫絨的第三個反應是沒有反應,通常小三和EX說完這樣極具殺傷力、破壞力、恐嚇力的斷句之後,必定還有下文,她只需靜觀其變。溫絨感謝自己被小言浸淫過的腦袋此時此刻超常發揮,維持她淡定自若的教師該有的從容溫和的好形象。
果不其然,聞藍略帶桑感地捋了捋長髮,接著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剛進公司的自己,我那時跟你現在應該差不多大,看待事物也比較簡單,會幻想,會憧憬,所以,當我第一次遇見林雋的時候,我覺得很romantic。不過,我是三年後才調到他身邊做秘書的,和他朝夕相處了整整六年,今年是第十個年頭。」
溫絨拿筷子戳著碗裡的青菜,青菜幾乎看不出原形,呈現出一片泥狀。
聞藍的聲音始終輕柔,輕薄如雲,溫柔似水,像是對情人傾訴衷腸:「我一直以為這樣的生活會很久很久,直到你出現。」
終於提到她了,溫絨把目光從泥狀青菜轉向聞藍的臉蛋。
「當然,如果沒有那件事,或許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但也沒什麼好後悔的,現在有你替我陪在他身邊,我也不遺憾了。」
聞藍笑起來的時候很少女,溫絨自歎不如。
然後,一直沒有發表言論的溫小絨,咭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頗感興趣地問道:「你第一次見到林雋的時候,如何羅曼蒂克?」
聞藍立刻陷入甜蜜的回憶中,唇角的弧度都沾上了蜜汁:「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送了我一束花球,我還清楚地記得那是粉白相間的花球。」
「是嗎?」溫絨笑了笑,露出小白牙,「我跟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沒送我花球。」
「他不太送人花……」
「不過,他送了我一棟房子。」溫絨慢慢道。
聞藍愣了下:「什麼?」
溫絨聳聳肩:「房子沒有花那麼浪漫,不過比較實用。
體育館,怎麼說歸結到底屬性還是房子,她沒概括錯吧。
溫絨舀了一碗湯,也給聞藍舀了一碗,自己一邊喝一邊說:「你們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嗎?」
「是,當初……」
聞藍剛開了個頭,溫絨善解人意地替她說道:「當初一定是林雋不好,藍姐,我可以這麼叫你吧,你想開就好,俗話說的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現在有我接收他那個爛攤子,你也省心省力了,拋棄他這個大老闆,外面有一大片森林。」
聞藍端著碗,半天才反應道:「……誰說不是呢。」
「我好多朋友多是從學生時代開始戀愛,但最後都分了。」溫絨惋惜地搖了搖頭,「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談太久,會出問題的。」溫絨認真地說,「四年之痛,七年之癢,唉。」
聞藍看著溫絨,眼神有些疑惑,她笑了笑:「你應該沒戀愛過吧,感情這事,不是這麼簡單的,哪怕分手了,」她頓了頓,柔聲說,「回憶是抹不去的。」
溫小絨不以為然地點點頭,又幫她往湯裡加了點料:「先喝湯,涼了就不好喝了。」
一頓飯下來,好像沒有刀光劍影,但內傷不少,好在不是單方的。聞藍付了帳,兩個人站在店門口互相道別,溫絨回去接林子豪下課,聞藍先行離開。
溫絨望著聞藍的背影,慢慢收起笑容,又緩緩搖了搖頭。
記得有一次,她跟段如碧窩在一起看韓劇,忘記是哪部了,印象最深的是那裡面的女二,耍恨玩陰一等一,然而,所有人都被她溫柔美麗的外表所迷惑。那時候,如碧姑娘就說了,以後要是倒了八輩子霉,碰上這種對手,五字真言,裝傻放暗箭。你軟,別人會把你捏死,你硬,她更有機可趁,所以不軟不硬那是剛剛好,女人最大的武器可能是眼淚,可能是微笑,更可能是裝傻,以為你傻的人才傻,你不傻你慢慢跟她玩,她急了,自然會露出馬腳。
聞藍今天下的猛料確實很足,什麼羅曼蒂克,什麼朝夕相處,什麼生活很久很久,什麼回憶抹不去,哦,最猛的是那句話:我欣慰了。如果如碧姑娘在身邊,她一定當場掀桌暴走,指著那丫的鼻子吼一句:欣慰你妹啊!溫絨反射弧比較長,現在想想,才慢慢覺著有點火氣,不過,她很快把小火苗給滅了。
有句話好像是這麼說來著:認真你就輸了。
溫絨把這句話默念十遍,剛好林子豪出來了。
他朝四周探頭探腦了一番,小眉頭皺的死死的:「那女人走了?」
「嗯,只有我,走,送你回家……」
手機突然響起,溫絨接起,是付蘇?
「喂,付蘇?」
「你現在在哪?」那頭的聲音聽上去很急,這不像付蘇的性格。
「我?」溫絨看了看路牌,「XX路。」
「你趕快到人民醫院,你奶奶在這搶救。」
像是被人猛擊了後腦,溫絨愣住:「你說什麼?」
電話那頭很嘈雜,付蘇的聲音斷斷續續:「……電話裡說不清……你先過來再說。」
掛了電話後,溫絨呆在原地,林子豪不解地戳她的手:「你幹嘛,傻了?」
溫絨猛然回神,突然一把抱起林子豪,攔了輛出租車,她抱著林子豪坐到車裡,二話不說,直奔林雋家。
林子豪從沒被人這麼大力抱過,傻了半天,慌裡慌張地推開溫絨:「臭婆娘,你幹什麼!」
「我先送你回去。」溫絨心煩意亂地把他放到一邊,「聽話。」
林子豪覺察出溫絨臉色不好,收起脾氣,又戳了戳她:「你沒事吧?」
溫絨咬著手指,喃喃道:「沒事,沒事……」
路上沒堵,車子剛在林家門口停穩,溫絨立即把林子豪送下車,林雋從屋裡出來,看到她有點意外:「怎麼是你送他回來?」
溫絨來不及多說,忙著上車:「……我有事,先走了。」
「等等。」林雋拉住她,「什麼事這麼急。」
溫絨沒時間跟他廢話:「我奶奶送醫院了。」
「師傅,你走吧。」林雋付過錢,對司機說。
溫絨急了:「喂,你幹什麼?」
「我送你去。」
林雋把車開出來:「上車。」
溫絨愣了愣,馬上坐上去:「謝謝。」
一路上,溫絨坐立難安,死死咬著手指,從小到大,她每次很緊張的時候都會這樣,她很少露出這麼焦慮的表情,林雋把她的手拉下:「不要這樣。」
可過了一會,她又咬上了,食指被她咬出兩道血痕,她不自知,林雋再次把她的手拉下來,握著沒放。
溫絨反應過來:「我不咬了,你好好開車。」
林雋把車開得很快,一到醫院,溫絨跳下車,飛快地跑進去,然後她看到急症室外站著一圈人,溫老爸、溫老媽、溫小妹,還有付蘇。
「情況怎麼樣了?」
「你怎麼才來!」溫雪板著臉,「還在搶救。」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突然會這樣?」
「我當時在場。」
溫絨立刻抬頭看向付蘇,驚訝道:「是你送我奶奶到醫院的?你怎麼會在奶奶家?」
「路過,順道去看看。」付蘇簡單道,「奶奶可能是中風,她先是說手麻,後來半邊身子不能動。」
「真不知道你去我媽家做什麼。」溫老爸氣鼓鼓地說,「誰知道是不是你對她說了什麼,把她氣得發病。」
「爸,蘇蘇不會的!」溫雪急忙站出來維護她的男人。
付蘇卻沒什麼反應,他一直看著溫絨,也不會說什麼安慰的話,只能簡單說:「你不要太擔心。」
溫絨草草地點頭,下意識又要咬手指,突然想到什麼,回頭找人,可身後並沒有林雋的身影。此時她也沒心思多想,低頭在手術室外來回踱步。
「給。」
溫絨愣了下,抬起頭,林雋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手裡還拿著一杯咖啡,她接過,道了聲謝,然後立刻有人走上來,熱情地招呼林雋:「林先生,你怎麼會在這?」
「我送溫絨過來的。」林雋委婉地表達自己的關切,「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不過不用擔心,我認識這裡的院長,剛去打了個招呼,放心吧。」
溫老爸頓時感激涕零:「謝謝啊!」
林雋狀似謙和地笑了笑,目光淡淡地朝付蘇瞥去,付蘇冷淡地別開視線。
手術室的大門終於開了,溫絨急忙湊上前:「醫生,我奶奶現在怎麼樣?」
在醫生開口之前,溫絨緊張得全身血液彷彿都凝固了,然後,醫生指指付蘇,說:「多虧這位年輕人送得及時,要是再晚一點恐怕就危險了。老人家暫時沒事,但需要留院繼續觀察。」
溫絨大大鬆了口氣,有種又活過來的感覺,她連忙轉過身,手自然地抓住付蘇的胳膊:「謝謝,要不是你,奶奶這次可能就凶多吉少。」
付蘇愣了下,垂頭看著她的手:「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
「你要不要這麼激動啊。」
溫雪走過來,用力挽住付蘇,溫絨這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還沒來得及放開,林雋走到她身邊,拉過她那隻手。
他扣住她的手腕,說:「去看奶奶吧。」
他是笑著跟她說的,可溫絨覺著他的眼神有點怪。不過眼下她沒工夫多想,跟著醫生進入病房。
奶奶還沒有清醒,病床邊圍著六個人,醫生在給溫老爸講解病情,溫絨仔細聽著,當醫生問到今晚誰留下來陪夜,溫絨立即說:「我,我留下來。」
溫老媽點點頭:「那好,明早我來跟你換班。」
「有事打電話給我們。」溫老爸不太放心地說。
「我知道。」
「你一個人可以嗎?」付蘇忽然說,「要不我也留下來。」
「你留下來做什麼。」溫雪跳出來,「林先生都沒說留下來陪她。」
付蘇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溫雪撅著嘴一臉不高興。
林雋適時地說:「是該我留下來陪絨絨,你們都先回去好了。」
「不用,我一個人可以,我明早沒課,請個假就好。」溫絨遲疑了下,說,「留子豪一個人在家不太好,你回去吧。」
林雋想了想,覺得她說得也有道理,於是說:「那好,我明早來接你。」
其他人又呆了會才離開,溫絨又去買了杯咖啡,打算熬夜抗戰。奶奶安詳地躺在病床上,就像平時睡著一樣,絲毫看不出剛經歷了生死大劫。溫絨握住她的手,感覺手心的溫暖,這才安心一點,回想起剛才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她還覺得後怕,完全無法想像如果這個跟自己最親的人離開人世,會是怎樣的情況,好在搶救及時,暫時有驚無險。
護士小姐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查看情況,溫絨跟她聊了幾句,聽她說:「你奶奶這次真是幸運,如果老人家一個人在家,沒人發現,恐怕就……多虧剛才那個高高的男人,他把你奶奶送來的時候,好像自己也受傷了。」
溫絨一驚:「你說他受傷了?」
「嗯。」護士指指手臂,「好像是背老人家的時候劃破了。」
「他剛才都沒有說。」
也是,以付蘇的個性怎麼會主動說這些,她剛才抓住他手臂的時候,他好像愣了下,莫非她碰到傷口了?額……溫絨頓生愧疚,明天一定一定要好好感謝他,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請他吃頓飯好了。
正想著,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溫絨抬頭看去,想什麼來什麼,付蘇就站在門口。
付蘇走進來:「我還是不太放心,就回來看看。」
溫絨連忙拉過一張椅子:「你坐。」
兩個人並肩坐在床邊,望著病床上的人,一時無話。
好像每當他們獨處的時候,氣氛總是會變得有些壓抑,好像有什麼隔在中間,讓他們再也回不到年少時的輕鬆愉快。再仔細想想,他們現在每次談話都以不太愉快的方式結尾。
沉默太久,溫絨坐姿都開始僵硬,她忍不住問:「你的手臂怎麼樣了?」
付蘇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沒什麼。」
「能讓我看看嗎?」
「不用,沒事。」
「讓我看一下,傷口包紮了嗎?」
說話間,溫絨捲起付蘇的袖口,傷處已經被白紗包住,看上去不是小傷口,果然,她那時正好碰到了他的傷口。
溫絨一陣懊惱:「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門口再次傳來敲門聲,兩人一齊抬頭望去,林雋倚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