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林雋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狠狠地暈了暈。
溫老爸似乎沒搞明白,張著嘴巴半天吐不出一個字,倒是溫老媽回過神來,游移不定地問:「林先生,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家絨兒訂婚?」
林雋含笑點頭。
溫老爸這才驚異不定地說:「可是,當初說好是……」
他的眼神朝溫雪看去,這時候氣氛尤為尷尬,溫雪心氣甚高,雖然當初是她自己不願意相這個親的,可她不要是一回事,別人不待見她,那就是另一回事。可此時她分明只有啞巴吃黃連,若是反對,說明她拋棄了付蘇看上了林大爺,若是贊成,說明她輸給了她最看不上的大姐,左右不是,很是憋屈。
而在溫家人眼裡,這大女兒和二女兒根本不是一個次元的,小女兒是雲,大女兒就是泥,小女兒是鳳凰,大女兒就是山雞,小女兒是珍珠,大女兒就是石頭。
這林先生難道是瞎了眼錯把石頭當珍珠了吧?
付蘇沉著臉,一雙冰寒的眸子盯著林雋的側臉,林雋察覺,微微偏過頭,似笑非笑。
溫老爸抹了把虛汗,不太拿的定主意:「這個……」他瞟了眼裝活死人的溫絨,決定一搏,「絨兒,你看呢?」
說完拚命給溫絨使眼色,但他的眼色實在不到位,溫絨瞅了半天不明白他的意思。
溫老爸急得內火攻心,他的一手好牌憑空被人截胡,他能不急麼。要說他當初和林巖約法三章,讓溫雪嫁給林雋,林巖自當出手資助他的公司,但這其中有還有些不為人知的貓膩,本打算事成後跟小女兒促膝長談好好研究一番,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該死的還是自己的大女兒。
從小就知道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沒想到現在她要斷老子的後路。
溫絨神情淡定,片刻間已經拿定主意,這種混事她還是少參合,於是她輕咳一聲,引來眾人注意,然後一本正經地說:「我反對。」
三個字,乾脆利落。
溫老爸雖然心中一喜,可又立即惱這個丫頭不知道什麼是委婉,生怕林雋生氣,可是林大爺自己說了,他天生好脾氣,他是不會生氣的。
所以,他只是淡淡笑道:「溫老師不必急著拒絕,我們可以多談談,相互加深瞭解後再訂婚不遲。」
「不。」溫絨斬釘截鐵地說,「先不說這件事太突然,有一個理由就足夠我拒絕。」
「什麼?」林雋很好奇的樣子。
溫絨看著這一圈的人,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臉孔,或是期待,或是冷漠,或是痛恨,或是懊惱,然後她義正言辭地說:「我不給人當後媽。」
話音剛落,抽氣聲立馬響起,溫老爸臉色很難看,像是被人掐了脖子呼吸不得,他幾乎要跳起來,忙尷尬地跟林雋解釋:「我這個女兒從小不懂事,林先生不要見怪。」
溫絨深以為然,一臉誠懇地說:「林叔叔,抱歉,我只能接受大我5歲之內的男士,你……稍微大得多了點。」
溫老爸一臉想去shi的表情。
叔叔,林鑒非站在後頭,內心笑得洶湧澎湃,他很想看一看自家老大此刻是什麼樣的表情,哦,他忘了,林雋一般都是微笑的表情,想看他其他的表情,很有難度。
果不其然,林雋內力深厚,表面上絲毫沒被溫絨放出的冷箭傷到,他笑道:「溫老師的顧慮我能理解,可是凡事沒有不可能,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呢。就像溫老師以前勇於破記錄一樣,一米九是一個坎,但不跳之前誰都不知道能不能跳過,不是嗎?」
付蘇端著撲克臉,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溫絨臉上僵了下,心想這個林雋還真不是省油的燈。
「呵呵,」溫絨乾笑兩聲,「林叔叔是長輩,就不要強人所難了。」
這邊一口一個林叔叔,那邊一口一個溫老師,都拿出了極大的尊重,現場相當尷尬。
終於,溫老爸吸了口氣,拍板道:「好了,這件事確實倉促了點……這樣吧,絨兒,你也別急著推脫,你跟林先生可以多接觸接觸,交個朋友未嘗不可。」
溫老爸現在只能退而求其次,但願氣氛不要太僵,未來的計劃可以從長計議。
溫絨很無力,她的話還不夠清楚嗎!
林雋笑得一臉贊同:「溫老闆說的是,那麼,溫老師,這是我的名片,以後多聯繫。」
林雋的名片不是輕易給的,他眼光很高,一般的人他瞧不上,所以林雋的名片是很精貴的。
溫絨只想著日後小禽獸惹出麻煩,找家長告狀方便點,就收下了。
可是,林雋伸出的手並沒有收回,半晌後,他說:「溫老師的呢?」
溫絨哪有什麼名片,於是隨手找來一張餐巾,在上面寫下一串號碼,筆尖太利,還不小心戳了一個洞。
「不好意思,我身上沒有名片。」
溫絨把那張紙巾端正地放到林雋手中。
溫雪胸中積鬱了一口血,這個大姐真可以再丟臉點,把他們溫家的臉都丟盡算了。可她也不想想事情落到這個田地,她也要負主要責任的。
溫絨沒有存心給林雋難看,她只是對不太在意的事不太上心,林雋卻滿不在乎似的,還悉心地把這紙巾疊好,放入內側口袋收好。
他們在這邊聊了許久,不好怠慢了其他賓客,於是大家又呼啦啦散開去。
老太太年紀大了,月上枝頭,她有了倦意,溫絨立馬舉手表示願送奶奶回老家。不論溫老爸如何勸說希望老太太過一夜再回去,可溫老太決心已定。
難為林雋留到現在,傳說中他通常不會在一個聚會上呆上十五分鐘,倘若要在聚會上截人,必須練就一身本事,比如拳腳功夫,畢竟排隊的人多,插隊不容易,比如嘴皮子功夫,要在十秒鐘之內把問題說清楚說圓潤,比快板都要順流才行。
林雋笑瞇瞇地說:「不如我送老太太回家吧。」
「付蘇,你要走了?」
溫雪急急地走過來,溫絨回頭見付蘇已經穿上大衣來到他們身邊,他淡淡地看著林雋,末了又淡淡地收回視線。
他沒回答溫雪,說:「今天是我送奶奶來的,還是由我送奶奶回去吧。」
「小蘇送我就夠了,林先生謝謝你的好意。」
老太太開口,林雋也不再多說:「那好,老夫人慢走。」然後,他很有禮貌地對溫絨說,「溫老師,後會有期。」
這大叔還真是不罷休了,溫絨草草地道別後,跟著付蘇上了車。
他們走後,溫生和湊到林雋身邊打算說幾句好話挽回點印象,可他還沒開口,林雋就已經悠悠然發話了:「溫老闆,我哥一心想讓我快點成家,可看樣子事情不是很順利。」
「額……這個……」
「你應該清楚,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才會有資金。」林雋微微一笑的樣子最是俊雅。
溫生和笑得有些虛弱:「是,是。」
* * *
付蘇開車很穩,一路上溫絨沒說話,倒是奶奶和付蘇聊了幾,付蘇本來就不是話多的人,但每一句都答得很認真。奶奶打心眼喜歡這個小子,個性是寡淡了點,有點獨,但也沉穩,做事不急不躁,她曾動過心思讓他做溫家孫女婿,只可惜溫付兩家前些年因為生意上的事鬧翻了,溫生和對付家一百個討厭。原本她覺得絨兒和小蘇挺登對的,可不知怎麼這兩個孩子忽然鬧起了彆扭,倒變成小雪和小蘇走得近了些,罷了,年輕人的事她老人家還是不要多管的好。
送奶奶回家後,付蘇和溫絨一前一後,溫絨低著頭悶聲不響,沒見著前面的人已經停下腳步,一腦門撞上去,連連後退兩步。
付蘇愣了下,本能地伸手扶住她:「想什麼呢。」
溫絨揉了揉額頭,忙擺手:「沒事,沒事,天太黑,沒看著路。」
付蘇也沒再多問,放開手,說:「我送你回去。」
「那個……不用了,還有末班車,我搭公車回去好了。」
想到一路上又要裝睡裝死,她還是自己辛苦點好了。
付蘇站著沒動,盯著她被冷風吹紅的臉看了會,隨即把溫絨的話當做耳邊風似的,又說了一遍說:「我送你回去。」
好像白天的戲碼在重演……
兩人對峙了半天,溫絨終於敗下陣來。當她打算走向後座時,付蘇已經打開副座的門。
溫絨神色僵硬地坐在付蘇身邊,感覺手腳很不自在,車裡的溫度很高,她不由扯了扯圍巾。
付蘇瞥了她一眼,隨手調低了暖氣。
「林雋不是好惹的人物。」
車子在十字路口停下,紅燈亮在夜空中格外醒目,橫道線上有稀疏的行人過馬路。
付蘇的聲音似涼風過耳,溫絨立馬應了聲:「嗯。」
他忠告她:「不要招惹他。」
溫絨胸悶,沒看見剛才是誰招惹誰嗎,她說:「還不是溫雪不敢去,要我幫她壯膽。」
「溫雪個性就是那樣,你也不用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話聽著怎麼都像是幫他家小雪兒辯解,溫絨胸悶過後氣短,半開玩笑地說:「我妹妹個性怎麼樣我清楚,她這麼急也就是急你還不娶她,怎麼樣,什麼時候到我爸那提個親?」
付蘇一個急剎車,溫絨差點把臉貼到擋風玻璃上,而後,那人竟然保持面癱,說:「腳滑了。」
「……」
付蘇把溫絨送到家門口,道了句再見,連晚安都沒有,溫絨站在大門口看著他那輛銀色轎車拐了彎,消失在視線裡。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可她深刻覺得這句話可以改成男人心海底針,然後套在付蘇身上。她6歲的時候認識付蘇,那時候付蘇8歲,怎麼說也勉強算得上是對青梅竹馬,不過是發育不良版的。主要原因是還有一顆梅子橫在中間,那顆梅子比她漂亮,比她聰明,比她厲害,所以青梅有意,竹馬無情,付蘇這張萬年不變的撲克臉下究竟藏了怎樣的心思,溫絨以前不知道,現在也不清楚,除了他喜歡溫雪這一點。
溫絨只在人前抱怨過一次她比不上她的小妹,那個人是奶奶,當時奶奶淡然地說,那些漂亮的女人大多紅顏薄命,那些厲害的女人多數慘淡收場,有句老話說得好,傻人有傻福。
溫絨當時一呆,有點洩氣,但奶奶下一句話是,絨兒,這世上真正聰明的女人都是傻女人,揣著明白裝糊塗,不用太精明,恰到好處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