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炮進城

　　洛鴻帶了好多醫書和醫療用具，他們到了合肥機場後都發往了北京，這一路上高翔和高天珩倒也沒覺得悶，淨看洛鴻瞎忙活來著，洛鴻明明看著挺沉靜一人，卻比他們任何人都折騰。

　　他折騰什麼？

　　這兩個人哪裡知道洛鴻的情況，他身上的病可不是扎兩針就能好的，那得多管齊下才能控制住病情，他事先在家煎好了幾服藥，夠他喝兩天的，都分別裝到了幾個小塑料瓶裡，車裡和飛機上溫度比較高，不好保鮮，他就包上了裡三層外三層的塑料布，在他們等待登機的休息室裡，他剝開塑料布，從兜子裡拿出個塑料飯盒，接了一些開水把小藥瓶放到裡邊燙一燙，等了幾分鐘，溫度差不多了，他才拿出來把藥喝掉。

　　喝完藥他就開始給自己扎針灸，不用照鏡子他就能往自己頭上扎針，沒一會，他頭上和手上都紮了好幾根毫針，坐直身子閉目養神。

　　不只高翔和高天珩目不轉睛的看著洛鴻，旁邊坐著的大爺大媽，小年輕夫婦，還有小朋友也都盯著他看。

　　洛鴻穿了一件非常老氣的灰耗子色混紡薄棉外套，外套的袖口已經磨破了，出現了脫線和龜裂，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那條黑色長褲看著尺碼已經很小了，但穿在他身上還是有點鬆，褲子還有點短，露出了一雙灰白色的襪子，襪子雖然乾淨，卻很舊，也有點起球，明顯是化纖的，不是純棉的。

　　最誇張的是他穿了一雙老頭鞋，鞋面是黑色的的確良布料，鞋底是白裡泛黃的千層底，不看臉，不看身材，單從衣著上來講，誰都會認為這是個老大爺。

　　如果他要真是老大爺沒準大家還覺得挺舒服，可洛鴻那張臉跟這身行頭實在不搭調，任誰看了都覺得彆扭。洛鴻細長眼，吊眼梢，眼梢上邊還有一顆十分細小的黑痣，鼻樑又高又直，嘴唇薄厚合宜，大小適中，他兩腮偏窄，下巴略尖，他如果不睜眼，不看氣色，實在是年輕秀氣，清俊異常，很有一副仙風道骨的非凡感受。

　　他那如雕塑般立體的側面看久了彷彿變得妖冶異常，讓人越發不能挪開視線，他旁邊坐著的高翔和高天珩也不例外。

　　就在大家盯著洛鴻發愣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叔叔，你為什麼給自己扎針？不疼嗎？」

　　一個小女孩站在洛鴻面前，正瞪著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洛鴻。

　　洛鴻突然毫無預警的睜開眼睛，低頭看了看小女孩，並沒搭話，他不緊不慢的把身上的針拔掉放入針盒，留下一根針遞到小女孩面前，問道，「你要不要試試？」

　　洛鴻這一睜眼，讓之前發愣的人都倒吸一口氣，他眼仁黝黑，偏大，眼圈顏色略深，下眼瞼有些凹陷發青，再配上他慘白的面色，無血色的嘴唇，讓他整個人看上去瞬間變得充滿了邪氣，就跟西遊記裡的妖精似的。

　　高翔回了回神，忍不住側頭在高天珩耳邊小聲說，「就是這山裡的妖怪吃了農家大爺，穿著人家的衣服跑了出來。」

　　高天珩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側頭掩嘴小聲道，「別胡說！回頭領他去買兩套衣服，他穿成這樣不好去見你爺爺。」

　　洛鴻的長相再配上他這一系列的動作把大人都給嚇個夠嗆，更別說小孩了，他面前的小女孩嚇得當場哭了起來，顛顛的跑到她媽媽的懷裡，抽泣道，「媽媽，怪，怪叔叔要扎針……不要扎針！」

　　洛鴻也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能把小姑娘嚇哭了，他們鎮上的孩子他都這麼逗著玩，那幫孩子要麼主動讓他施針，要麼一邊跑一邊跟他做鬼臉，都皮實的很，沒想到城裡的孩子竟然怕他。洛鴻看了看小女孩的母親，尷尬的笑道，「大妹子，實在不好意思，我沒想嚇她」

　　那女人摸了摸孩子的頭，瞪了一眼洛鴻，「叫誰大妹子呢？沒禮貌！」

　　洛鴻眨巴眨巴眼睛，心說，也對，自己這副身體的年齡也就26歲，還年輕著呢，叫人家為人母的大妹子的確不合適，他忙又改口，「不好意思，大姐，我……」

　　「你叫誰大姐呢？會不會說話？討厭！」那女人狠狠的剜了一眼洛鴻，抱著孩子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洛鴻愣頭愣腦的看著女人的背影，自言自語道，「真是奇了，叫妹子，叫大姐都不行，那叫什麼？」

　　高翔接道，「叫美女啊。」

　　高天珩用責備的眼神看了看高翔，他把報紙放了起來，站起身笑道，「洛醫生，到時間了，咱們該登機了。」

　　洛鴻趕緊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裹，又自語道，「她並不算美吧？」

　　兩人看著洛鴻的後腦勺，都對他的反應感到有點好笑，這五河鎮真可謂窮山惡水了，貧困偏遠，消息閉塞，人均年收入只有三千來塊錢，根本是落後到一定境界了。

　　這洛鴻醫術再高卻仍然是個沒見過世面的純牌兒山炮。

　　洛鴻雖然沒坐過飛機，卻也不甚好奇，他上飛機後就找出一本醫書翻看起來，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非常暈機，飛機開穩沒多少分鐘，洛鴻就不行了，他幾乎是從頭吐到尾，根本沒力氣給自己施針，也幸好只有兩個小時的路程，不然他非得死飛機上不可。

　　最後洛鴻被兩人架著下了飛機，上了私家車後，高翔看著閉目養神臉色蠟黃的洛鴻，有點哭笑不得。

　　要不是他親眼看見洛鴻救人，打死他也不信這病怏怏要死不活的男人還能給別人看病。

　　高翔看了看表，問道，「今天就讓他給爺爺看病嗎？還是明天再說？」

　　「還是明天吧，今天讓洛醫生好好休息休息，精神好了看診效果才會好。」高天珩回道。

　　「哦，那他今晚住哪？你安排好賓館了嗎？」

　　「當然是家裡，我已經讓王嬸兒整理好房間了。」

　　高翔皺了下眉頭，本來想說讓一個陌生人住家裡不合適，後來想想，省的第二天還得派人去接，這樣也方便，就沒說什麼。

　　隔了一會，洛鴻突然跟身邊的高翔道，「高翔先生……」

　　看著窗外若有所思的高翔被打斷了思路，轉頭看向洛鴻，「嗯？」

　　「咱們什麼時候到？」

　　高翔看了看外面的路況，「一個小時吧，怎麼？」

　　「一個小時？那麼久？」

　　「這還久？機場離市裡本來就遠，況且路況也不是很好，這算快的了。」

　　洛鴻直起身子，往車外看了看，最後實在忍不住了，轉頭看著高翔，「高翔先生，我有點內急……」

　　「內急？大的還是小的？」

　　「小的。」

　　「嘿，真行，你早幹嘛了？剛下飛機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洛鴻道，「那時候還沒想法……」

　　高翔挑眉看著他，「你腎虧吧？這才十分鐘。」

　　對面的高天珩撞了一下高翔的腿，忙接過話去，「洛醫生，您別這麼客氣，以後有任何需求您直說好了。」，他轉頭問王傑，「王哥這附近有公廁嗎？」

　　「最近的公廁也要10分鐘，前面有家麥當勞，不如去那裡吧。」

　　「行，那趕快的，別讓洛醫生憋壞了。」

　　車在麥當勞門口停穩，高天珩道，「翔兒，你陪洛醫生進去一趟吧」

　　高翔看了看洛鴻，答道，「行吧」

　　高翔領著洛鴻進了麥當勞，下午五點多鐘麥當勞裡人正多著，他們來到二樓，高翔在男廁所外站定，「你自己進去吧，我在這等著。」

　　「好，多謝。」

　　洛鴻進去後，高翔接到了一個電話，是白小天打來的，「喂，小天，有事兒？」

　　「怎麼？沒事兒就不能打給你了？」

　　高翔笑了笑，「到底什麼事？」

　　白小天嘟囔道，「明天我爸生日，你過來唄？」

　　「明天恐怕不行，醫生請到了，明天給我爺爺看病，我得盯著點兒。」

　　「是嗎？那我改天也抽空過去一趟看看他老人家吧。」

　　「行啊，沒問題。」

　　「好，那再聯繫吧。」

　　「好。」

　　「哎，翔！」

　　「嗯？」

　　「這幾天有沒有想我？」

　　高翔呵呵笑了兩聲，「你說呢？」

　　白小天跺腳，「我問你呢！」

　　「哎！小天，我這突然有點急事，先掛了啊，咱們改天見面聊啊！」高翔立即掛了電話，把手機揣到兜裡。

　　他又站在外面等了一會，看了看時間，自言自語道，「掉廁所了？怎麼撒泡尿這麼久？」

　　高翔等不及了，就推開男廁所的門走了進去，剛一進門就看見一個不太高卻很壯的男人正抓著洛鴻的脖領子把他擠在旮旯，指著鼻子罵洛鴻。

　　高翔趕緊衝了上去，一把拉開那個男人，大吼道，「哎，你幹什麼？」

　　他上下看了看洛鴻，問道，「洛醫生，你沒事吧？發生什麼事了？」

　　洛鴻搖搖頭，「沒事。」

　　被拉開的男人大罵道，「你們是一起的？他是不是神經病啊？看到我就說我身有惡疾，命不久矣，放你媽的狗臭屁，找抽！」

　　高翔推開那人往前衝的身體，狀似客氣的笑道，「不好意思大哥，他腦子是有點……」高翔指了指腦袋，「您千萬別跟他計較，我代他賠個不是。」

　　那男人看高翔個子高，體格好，又一身名牌，應該不是好惹的，他便啐了一口唾沫，「媽的，好好的心情被個神經病給禍害了，有病的人還放出來招人討厭幹什麼？看緊著點！真是倒霉催的！」他提了提褲子，又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洛鴻，轉身離開了廁所。

　　那人走後，高翔轉頭看了看洛鴻，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聲音中卻帶著一絲不悅，「洛醫生，您幹嘛去招惹這種人？」

　　洛鴻歪著頭，眼睛略有些發直，輕聲道，「這人作惡太多，濁氣太甚，印堂發黑，眼白褐黃，嘴唇發紫，病入膏肓，已出現瀕死之相，就算是我，恐怕也無力回天了」。

　　高翔盯著洛鴻的臉，老覺得這男人上來一陣特別邪性，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回想了一下剛才那人的樣貌，的確是洛鴻說的那樣，可有些人偏偏就長成那副德行，他憑什麼這麼肯定那就是病灶呢？

　　高翔根本不信洛鴻能有這麼神，都趕上半仙了，他催促道，「行了，您上完廁所沒？好了就走吧。」

　　「哦，好了。」洛鴻回過神來，回應道。

　　高翔又皺著眉頭看了洛鴻兩眼，領著他走出了麥當勞，兩人上車坐穩後，車子開了出去。

　　就在車子開出不到一分鐘的時候，麥當勞裡傳出了陣陣尖叫，「啊！出人命了！快，快叫救護車！」

　　只見剛才在廁所辱罵洛鴻的男人趴在桌子上，桌子上流出一大攤血，對面坐著的男人被他噴得滿臉是血，正驚恐萬狀的看著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