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8 最特別的冬歇期

　　當法蘭西斯科回到他位於都靈的家中，並把那個最具分量的金球獎放進屬於自己的，獎盃陳列櫃的時候，他站在那裡沉默了許久。仿佛他也在思考那個億萬球迷在他捧起金球獎時所思考的。

　　英雄末路，這件事聽起來悲壯嗎？

　　或許吧，可當這樣的事即將降臨到法蘭西斯科的頭上時，他只是輕嘲著自己的堅強。

　　也許在這種時候，就像一個膽小鬼一般的坐在無人的角落裡哭泣這件事聽起來就會讓他感到很嚮往，可他卻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這些。

　　“很抱歉，只是……你好像忘記開燈了。”

　　出了一趟門之後回來，嶽一煌找了很多房間都沒能找到他的戀人。這或許就是家太大的煩惱了吧。

　　當他發現法蘭西斯科一個人站在黑暗的獎盃陳列室時，他說出了這句話，卻是並沒有那麼突然的為他的戀人打開大燈，而是僅僅打開了門，讓走廊裡的燈光能夠從自己的身後投射進來。

　　“哦，很抱歉寶貝，我進來的時候天還亮著。我只是在思考……思考我們需不需要在這裡放一個沙發，這樣我就可以坐在這兒看我拿到過的獎盃了。”

　　嶽一煌走進一片黑暗的房間，並從法蘭西斯科的身後輕輕的擁住他。影鋒甚至就這樣親吻起了戀人的後頸，更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鎮定一些的開口說道：

　　“就在剛才，我得到了一位很優秀的醫師給我們的回復。他說，他有信心治好你的腿，並且讓你繼續像一個月以前那樣的在場上奔跑。”

　　“真的！？”

　　聽到這句話的法蘭西斯科立刻急切的一個轉身，僅用一條腿加上兩根拐杖站在這裡許久的他甚至都沒發現自己的腳已經麻了，轉身的時候幾乎要摔在影鋒的身上。而嶽一煌顯然也是被嚇了一跳，並連忙扶住對方，而後笑著吻了吻對方的嘴唇。

　　“只不過……他在的地方比較遠。也許，我們得開始準備你的行李。因為，你可能得去到那裡很長一段時間了。”

　　嶽一煌的這句話讓法蘭西斯科皺起了眉毛，並問道：“他在哪兒？那個醫師在哪兒？”

　　“美國。美國邁阿密。”

　　幾乎是在嶽一煌說出這個地點之後，法蘭西斯科就陷入了沉默。而嶽一煌也不催著他，只是扶著法蘭西斯科和他一起坐到了地上，並給他揉起了發麻的那條腿。這一刻，兩人間竟是如此的沉默，周圍安靜到了哪怕只是吞咽口水的聲音都可以聽得這麼清楚。

　　“那位醫師有沒有說，他有信心讓我在多長時間內恢復？”

　　法蘭西斯科這句話一出口，嶽一煌就沉默了。他不想欺騙他的戀人，哪怕那只是個善意的謊言。可他又無法……無法在這樣的時候把實情全都告訴對方。都靈王子仿佛一早就明白了自家戀人心裡究竟在想著些什麼，他竟是以輕柔的動作挑起對方的下巴，並說道：

　　“告訴我，我親愛的。”

　　“他……”在法蘭西斯科的注視下，嶽一煌艱難的開口說道：“他說……那得要十七個月。”

　　幾乎是在聽到那個答案之後，都靈王子就笑出聲來，並把他的戀人擁在了懷裡的說道：“寶貝我們別聽他的，那位醫師是個說謊家。十七個月，那就等於是一年半的時間。一年半以後我都得要滿三十歲了，三十歲的我，怎麼可能像二十八歲的我那樣在場上奔跑？所以，他欺騙你。”

　　“你這是在故意挑錯，西斯科。”

　　儘管，就連嶽一煌都覺得十七個月的時間太長太長了，可他還是覺得法蘭西斯科這是在故意找茬。

　　“哦，不不，我是在敘述一個事實，寶貝。他說的時間太長了。並且，我也不想去到離你那麼遠的地方。我會不放心。”

　　或許，在回來的路上，當興奮消退的時候，嶽一煌就已經在思考著無數說服對方的話語。

　　是的，他知道他的戀人不會喜歡這項決定。可現在，他們似乎已經別無選擇。

　　“聽著，西斯科。”嶽一煌轉過身，那樣堅定的看著對方。在黑暗之中，他黑色的眼睛竟是顯得如此明亮。

　　“有很多話，我在今天以前沒法鼓起勇氣對你說。可現在，我想我希望你能知道這些。我知道，我知道大部分人都對你能夠恢復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但這之中一定沒有我！儘管無論你是否能夠康復，我對你的感情都不會有絲毫的變化，可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夠好起來。並且，我也相信你能夠好起來。”

　　“為什麼？”

　　在嶽一煌說了那麼多的話語之後，法蘭西斯科只是問道：“為什麼那麼堅信我能夠好起來？隊醫組早就已經束手無策了不是嗎？你這樣對我說，是希望我能更高興一些嗎？”

　　面對態度如此冷靜，甚至冷靜到了冷酷的法蘭西斯科，嶽一煌的雙眼看向對方，雖然有些泛紅，卻是沒有一絲的閃躲。

　　“我那麼的堅信著，是因為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更勝過我相信我自己。”

　　說完這句話，嶽一煌就站起身來，並再不發一言的離開了法蘭西斯科的獎盃陳列室。

　　在往年的冬歇期，如今身價已經十分驚人的幻影之子總是會接很多商業邀請。例如廣告代言，短片拍攝，或者是出席一些商業活動。可是今年的冬歇期，卻是被他硬生生的叫停。

　　除了一些已經簽約，並且伴有高額違約金的活動之外，影鋒已經把他所有的商業活動都推掉了。那當然是因為，他希望自己能夠更多的陪伴他的戀人。人在受了傷的時候總是會變得比以往更為脆弱。就更不用說，法蘭西斯科的這次受傷很可能會與他的職業生涯最終能走到哪一步掛上了鉤。

　　嶽一煌並不是負氣離開。他只是認為，作為一個男人，他的戀人法蘭西斯科也許會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單獨思考的時間，而並不是被人當成一個玻璃娃娃那樣，小心翼翼的保護著，呵護著。

　　“小公主，西斯科最近不開心，你要記得逗他高興知道嗎？”

　　幾乎是在和法蘭西斯科說完那句話後，嶽一煌就穿上了外套，也戴上了圍巾手套出門去。在出門的時候，嶽一煌和在這個季節裡十分喜歡在外面玩耍的小公主玩了一會兒，並在打開車庫以前用力的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和她這麼說道。

　　“嘎嘎噢！”

　　看著小傢伙認真異常的臉，嶽一煌笑著吻了吻海豹小公主的臉蛋。

　　近來，他幾乎每天都會給法蘭西斯科烹煮一大碗的牛骨湯。當然，這種牛骨湯會配以各種不同的烹飪手法，保證他挑剔的戀人絕對不會喝膩了。不過，嶽一煌想要的這種牛骨，只有在距離他們的家有一段距離的大型超市里才有最新鮮最好的。

　　可就是在驅車去往超市選購那些牛骨的時候，他接到了陳慎的電話。

　　“有空出來一起聚一聚嗎？張少麟這小子一天以前從伊斯坦布爾飛過來找我。說一個人有些不好意思來打擾你，就讓我打電話過來問問你，能有時間嗎？”

　　幾乎是在今年的冬季轉會視窗打開後沒多久，中國國家隊的正印中鋒張少麟就已經被土超豪門費內巴切簽下。那正是岳一煌的友人伊佳因曾經效力過的土耳其俱樂部。只不過，自從世俱杯的總決賽以來，嶽一煌一直都被那些瑣碎的事纏住，除了給他的國家隊隊友發了條短信祝賀之後就再沒什麼表示了。

　　也難怪張少麟會先飛到馬德里，和陳慎碰面之後才說要兩人一起過來都靈看自己。

　　嶽一煌：“能有時間！你們什麼時候過來？”

　　陳慎：“這個啊，其實……我們現在已經在都靈的機場了。這不是知道你人在都靈嗎！”

　　當陳慎說到這一句的時候，邊上的張少麟已經迫不及待的也要和嶽一煌說話了，在那兒不停的喊著“岳哥”，“岳哥”的。

　　聽著與自己一同在歐洲努力為自己找到一個位置的國家隊隊友這樣充滿了活力的聲音，嶽一煌也不由的笑了。

　　“你們先坐機場和火車站相連的那班專線到火車站來。我到火車站接你們！”

　　想了想他們的位置和自己的位置，又估算了一下距離，嶽一煌連忙說出這一句。陳慎和張少麟得令之後立馬說好咧，而後掛了電話。

　　這邊的嶽一煌也在超市買了些食材，結了賬之後這就把一些生鮮放進了轎車後備箱裡的小冰箱裡。在四十分鐘之後，本屆世界盃上中國隊的三名核心主力成員終於大笑著分別給了彼此一個擁抱。

　　“我本來是想我才到伊斯坦布爾呢，趕上冬歇期正好能讓我先適應適應一下那裡。結果土耳其語學得我眼睛都花了。它們太可怕了！我就想著，要不出去散散心吧，可想來想去，全歐洲我也就認識你們倆了。”

　　“哦，所以你先是打飛的去了馬德里，再和陳慎一起打飛的一起到都靈來看我嗎？我如果是個女孩，一定已經被你感動了。”

　　聽著張少麟這個沒出息的傢伙和自己這麼抱怨，嶽一煌也是一臉嚴肅的和對方開起了玩笑，倒是讓三人都笑了起來。

　　嶽一煌：“都靈這裡的咖啡館還是挺出名的，我帶你們去一個還不錯的試試吧？不過別指望裡面的小點心很好吃。我覺得……傳統咖啡館裡的小點心都很像是上個世紀的。”

　　陳慎：“沒問題。”

　　張少麟：“好咧！誰的地頭誰請客啊！”

　　張少麟這句話才說出口，陳慎就和嶽一煌打趣的嘲笑起了這傢伙的沒出息。只不過，一杯暖意融融的熱巧克力，一疊小點心，還能夠在異鄉和與自己說著同一種母語的友人一起在裝修得金碧輝煌的咖啡館裡，這種感覺真是好過自己守著空房子太多了。

　　張少麟和陳慎兩人，一個是今年夏天才轉到的皇家馬德里，一個乾脆是冬歇期的時候被人買了過去連隊友是什麼樣都沒見到過。老實說，這個冬歇期……如果不回家，還真是會讓人感到有些心裡空落落的。

　　“噫！這熱巧克力還真的是熱的巧克力啊！它怎麼可以做得這麼……濃厚！我想是在一口一口的啃液態巧克力啊！”

　　岳一煌特意給兩人推薦了都靈城特色的熱巧克力。雖然香濃，不過……也是真的濃得夠可以。估計這會兒來的就算是個姑娘都會覺得這熱巧克力“濃情”得太厲害了，更何況還是張少麟和陳慎兩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

　　“咳咳，我早就說了……這種濃巧克力是都靈城的特色。如果你實在是不習慣，我們可以問服務生要一杯熱水，你喝一口巧克力再喝一口熱水。”

　　“太兇殘了，太兇殘了！”面對嶽一煌的指點迷津，張少麟不禁如此大歎。而後，他又說道：“其實，這種天氣，還是要吃熱氣羊肉最好了！唉，我怎麼這麼冤呢，來土耳其之前也不曉得吃一頓熱氣羊肉！”

　　“別，別給我說這個。”張少麟才這麼說出提議，陳慎就顯得極為痛苦的示意張少麟住嘴，“我在歐洲踢了幾年球，歐洲的中餐都糟糕，比我初中那會兒的食堂還不如。好不容易逮到假期回去，回去的前一天營養師和教練還都要給我們做思想工作說假期得保持體重。我都好久沒吃這些玩意兒了……”

　　看到倆人都饞成了這樣，嶽一煌想了想後說道：“難得你們到都靈來看我。想吃什麼，和我說說看吧，只要我能做的，儘量滿足你們。”

　　嶽一煌的廚藝在足球圈裡可是出了名的。當然，這種出名在很大的程度上得歸功於他那愛炫耀的搭檔法蘭西斯科，以及巴薩青訓營的那群吃貨團。可想而知，陳慎和張少麟在說那番話的時候還是無心之言，可當他們聽到嶽一煌都這麼說了之後，陳慎還矜持一些，張少麟就乾脆差點沒歡呼起來了。

　　既然他們前面都提起了，那涮羊肉是必定要的。

　　只不過，到底是白湯的好，還是四川風味的紅湯呢？

　　這種問題對於旅歐的正宗華人球員來說實在是太過殘忍。

　　在跟著嶽一煌一起再跑趟超市的時候，張少麟和陳慎就這個問題討論了很久很久，最後嶽一煌終於忍無可忍，告訴他們，做一白一紅兩個鍋！

　　聖誕假期的時候，管家和平時幫忙大理屋子的人都回家了，想做什麼都得自己來。岳一煌把陳慎和張少麟這兩個完全不通家務和廚藝的人打發去洗菜切菜，而後就拿了個大鍋，開始炒制四川風味的辣鍋湯底，並往里加了許多許多的牛油增加香味。

　　當湯料都可以放在那兒就讓它自己煮著的時候，香味已經開始慢慢的往外冒，直勾得人連路都走不動了。

　　“你們倆在這裡好好切菜，法蘭西斯科就住在旁邊的那棟房子裡。我去問問他有沒有興趣一起過來吃一點。”

　　雖然嶽一煌是真的幾乎每頓晚餐都和法蘭西斯科一起享用，並且……如果不出意外，對方的食譜根本就是自己在負責著的。可既然國家隊隊友都來了，嶽一煌還是得裝裝樣子的這麼說一句。好在，陳慎沒有探聽別人隱私的習慣，而張少麟則乾脆就是個粗神經，一聽到法蘭西斯科的名號別提多興奮了。

　　“岳、岳哥你說真的呢！？法蘭西斯科啊！我能和法蘭西斯科一起吃晚飯呢！？我、我能拍照留念麼？你看我這髮型成麼？不行不行，我這今天的這身打扮太糟心了！”

　　張少麟的焦急讓嶽一煌大笑著跑了出去。雖然，外面很冷，他也的確可以只是打個電話讓對方過來，可他還是再一次的穿上了外套，跑去了法蘭西斯科的那棟房子。而讓他所沒能想到的，是當他進到法蘭西斯科家門前的院子時，他發現法蘭西斯科就坐在門前的木質走廊上。並且，平日裡一直都有點怕他的海豹小公主此時正極盡所能的在對他撒嬌著，在陸地上顯得有些胖胖的身體更是要整個整個的鑽到法蘭西斯科的懷裡，更一邊鑽，一邊蹭，看起來別提有多可愛了。

　　聽到嶽一煌踩著雪過來的腳步聲，法蘭西斯科猛地一個抬頭。而海豹小公主也像是邀功一樣的爬起來跳到了他的腿邊親昵的蹭著。

　　那真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僅僅是從法蘭西斯科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嶽一煌就能夠明白，自己的戀人坐在這裡……是在等他回來。

　　法蘭西斯科仿佛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在面對嶽一煌的時候，顯得有些小心翼翼，那竟是有些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我的國家隊隊友來都靈看我了。我給他們做了火鍋，一起去吃吧。”

　　說著，岳一煌向法蘭西斯科伸出了手，卻是被對方用力一拉的倒在了都靈王子的懷裡。

　　“你說，你相信我，超過相信你自己。”

　　法蘭西斯科是用一種陳述而肯定的語氣說出的這句話。而這一次，嶽一煌再沒用言語回答法蘭西斯科，而是在向這個義大利人微笑後親吻他的嘴唇。那讓法蘭西斯科很用力的抱住自己的戀人，更一個轉身的把嶽一煌按在了木制的走廊地板上，而後俯身上去獻上自己火熱的吻。

　　“那麼，我會考慮你的提議，去到美國邁阿密。進行我的後續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