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小屋裡的回憶
兩人一起去到了和更衣室連著的球隊專用浴室,在那兒洗了個熱水澡,將大雨裡所帶給身體的寒氣全都沖走。大量運動過後的熱水澡讓人感覺暢快極了。
嶽一煌和法蘭西斯科在賽季開始前就已經認識了,然而當賽季啟動,球隊開始訓練之後,他們兩個竟是一直都沒怎麼和對方說過話。直到這一刻,他們終於是隔著一個淋浴隔間大聲的和對方說起話來,不帶有一絲一毫的生疏。
“嶽,我看你平時經常和尼爾瓦還有卡塞爾在一起。你們說的是……西班牙語?”
“對,就是西班牙語。”
在淋浴噴頭下沖著頭髮的嶽一煌大聲的回答。
“尼爾瓦是阿根廷人,他的母語是西班牙語。不過我總覺得阿根廷人說的西班牙語發音很奇怪。他們的重音習慣和西班牙人不一樣,總是會在第二個音節說中音。並且他們總是喜歡把ll的音發成che,很好認。”
“哈,這個我知道。好像懂西班牙語的人光聽口音就能知道對方是來自哪裡的了?”
“對。南美的很多國家都會有他們自己特定的口音。還有西班牙一些地區的人也會有自己的俚語。聽到那些多少能明白一些。”
“看來,你對西班牙很瞭解。”
聽到那個詞的嶽一煌愣了愣,而後低聲應了一聲。想了一會兒後又繼續說道:“我的少年時代都是在西班牙度過的。我也是在那兒學習的足球。”
當嶽一煌說出這些的時候,隔壁的淋浴間傳來低低的笑聲。而後,水聲停了。
知道對方已經洗完了的嶽一煌也把水關上,把頭髮上的水順下來了許多,而後幾乎是和法蘭西斯科在同一時間從淋浴間裡走出。
對方在看到他的時候似乎多看了他一眼,而後便很快的轉過頭去,拿起自己的浴巾,隨手擦了幾下頭髮就又圍到了自己的腰上。然而他走到更衣室之後才想起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悶笑起來。
“我好像沒有幹衣服了。”
當嶽一煌走進更衣室的時候,法蘭西斯科轉過身對他這麼說道。嶽一煌愣了愣問他有沒有帶備用的球衣。法蘭西斯科也是笑著搖了搖頭。
“我這裡有備用的球衣。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先穿我的。”
說著,嶽一煌用綁在手腕上的鑰匙打開了自己的衣櫃。水珠從還沒幹的頭髮上滴落,滴落在鎖骨上,又順著他的胸膛一路往下滑,滑過胸前的兩點紅色,又一路順著腰際滑下,直至隱沒在他系在腰上的浴巾裡。
眼前的這副畫面讓法蘭西斯科覺得呼吸有些不暢,他的眼神暗了暗,而後假裝不經意的轉過身。可就是在這個時候,嶽一煌又叫住了他,讓他猛得轉過身來,卻見對方正拿著備用球衣,並要將它遞給自己。有些窘迫的收下,法蘭西斯科忙向嶽一煌道謝,而後就背過身穿起了衣服。
法蘭西斯科的舉動讓嶽一煌有些疑惑,可轉而一想,他也背過身換起了衣服。
由於岳一煌很少在意天氣,並且下不下雨對他而言不會有太大的差別,因而今天他並沒有帶雨傘,最後兩人還是一起打著法蘭西斯科的傘走出了球場。這對嶽一煌或許是八輩子都沒有的經歷,因此他顯得有些不太習慣。法蘭西斯科卻是顯得心情不錯,他甚至打開了車裡的音樂,更跟著樂曲輕聲哼了起來。
幾乎只是過了六七分鐘的時間,法蘭西斯科就已經按照嶽一煌所說的地址把車開到了嶽一煌所住的公寓樓下。
當看到那座公寓樓的時候,法蘭西斯科毫不掩飾的露出了他的不敢置信。他看了那座公寓樓一眼,又回頭看了看嶽一煌,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問道:“你……就住在這裡?”
被這麼問道的嶽一煌倒也不生氣,他只是有些好笑的拍了拍法蘭西斯的肩膀,而後笑著說:“嘿,別這樣。並不是所有的球員都像你那樣。我想,也許大部分的球員應該都像是我這樣的。”
嶽一煌這麼說了之後,法蘭西斯科倒是沒有繼續大驚小怪下去,反倒是把車好好的停在了社區的車位裡,更調笑道:“起碼我以為,義大利甲級聯賽球隊裡的大部分球員都不應該是像你這樣的。你對自己太不好了。”
說著,法蘭西斯科熄了火,更在嶽一煌疑惑的目光下把車門打開。
“走吧,嶽。我想你也許可以請我上去喝一杯?讓我看看你究竟把自己的居住環境折騰成了什麼樣。”
“哦,對一個單身男人住的公寓進行突擊檢查可不是一件美妙的事。”
明白了法蘭西斯科意圖,嶽一煌不禁用誇張的語氣說出了這麼一句話,讓這名新都靈隊裡的進攻核心抑制不住的笑出聲來。
嶽一煌雖是說出了那樣的話,可是他的家可以算得上是十分整潔。或者與其說是整潔,不如說是簡單。他的公寓房不大,一室一廳帶上一個陽臺的房子卻已經足夠他居住。他的屋子裡東西很少,甚至說……那裡只有一些生活所必要的東西,給人一種冷色調的寂靜感。
在這一點上,嶽一煌住的地方和法蘭西斯科比起來可以說是完全的兩個極端。
法蘭西斯科住的地方本就是一棟十分華麗的十五世紀建築,經過他的裝點,那棟房子就顯得更為絢爛,並帶著一種溫馨的暖色調。舒適而又仿佛宮殿一般的華美。
因而,當他進入嶽一煌所住的公寓房時,他會十分不適應。又或者說,他已經很多年都沒有走進這樣的屋子了。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作為一名單身男性所住的公寓,嶽一煌的屋子已經算是十分整潔乾淨了。然而整潔雖是整潔,卻透露出一種太過清冷的感覺,就仿佛他的人一樣。
好在,嶽一煌的屋子裡還能找出酒來。
嶽一煌從冰箱裡拿出兩罐啤酒,並將其中的一罐扔給法蘭西斯科。啤酒罐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並最終被法蘭西斯科穩穩接住。他動作流暢的拉開啤酒罐的拉環,而後暢快的灌了一大口下去。
看著法蘭西斯科的動作,嶽一煌也笑了笑,拉開拉環喝了一大口啤酒。
他的屋子裡似乎沒有太多招待客人的地方。廚房裡的木質椅子又似乎做起來不是那麼的能讓人享受,兩人也就站在客廳裡,空氣中傳來吞咽啤酒時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嶽一煌終於還是意識到對於這樣的一位國際球星,這樣的招待實在是太寒顫了一些。
於是嶽一煌想了想後把法蘭西斯科請到了自己的臥室裡。
嶽一煌的臥室雖然也裝修得十分簡單,可裡面好歹會有坐著十分舒適的沙發,並且他也沒有那麼多的講究。然而他在邀請法蘭西斯科進去臥室的時候卻是忘了那些被他貼在臥室牆壁上的照片。那些……被他當做珍寶一般珍藏著,並且幾乎要在每天晚上睡著之前都看上一眼的照片。
於是乎,幾乎是當法蘭西斯科走進嶽一煌的屋子時,他就被那些貼在牆面上的照片吸引了注意力。
那些照片多是一些年紀相仿的男孩子,穿著運動服,在草坪上。而足球便是他們之中的絕對主角。當然,其中還會有一些不以足球為主題的照片,比如兩個小男孩假裝小大人的靠在一排書架旁的照片。
眼尖的法蘭西斯科幾乎是在第一眼看到這些照片的時候就認出了裡面的唯一一個擁有亞洲血統的小男孩。他新奇的看著那些照片,並且時不時的回過頭看向嶽一煌,並在片刻後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
“這些……都是你小時候的照片?天……你小時候看起來……真像個女孩子。”
法蘭西斯說完這句後,嶽一煌的整張臉就都黑了下來。
可很顯然的是,法蘭西斯科並沒有認出這些照片中除了嶽一煌之外的又一個幾乎會在每一張照片中都出現的小男孩正是當今足壇上最為炙手可熱的阿根廷藉球星,隸屬于西班牙豪門俱樂部,巴賽隆納隊的伊格勒斯。
此刻法蘭西斯科只是不可思議的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岳一煌少年時代的照片上,似乎是不敢相信那個長得如此秀氣,看起來和小女孩沒太大區別的青澀少年居然會在幾年後成長為現在的樣子。
是的,在如今的嶽一煌身上,依稀還能找到那個臉上帶著燦爛笑容的少年的影子,然而……他身上的氣質卻是仿佛經歷了一個蛻變。現在的法蘭西斯科沒法說出兩者身上的氣質究竟是有著怎樣的差別,他只是感到新奇。
他甚至還十分禮貌的向嶽一煌詢問,能否送一張這面牆上的照片給他,讓他沒事的時候也感慨一下造物主的神奇。
結果?當然是被岳一煌黑著臉一口拒絕了。
然而法蘭西斯科卻是絲毫不在意。而是想到了一個完全不相關的問題。
“對了,你的全名叫什麼?總不可能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嶽吧?”
“當然不是。不過我中文名字的發音,對於你來說可能會很難記憶。”
說著,嶽一煌將自己的名字說了出來,並順帶解釋了名和姓的順序在中文裡究竟是什麼樣的。
“所以,岳其實並不是你的名字,它只是你的姓?”
“是的。”
“這麼說,我還是一定得把你的名給記住了。對於自己的隊友,只知道姓而不知道名,這實在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說著,法蘭西斯科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了錄音功能,並十分陳懇的要求嶽一煌將自己的全名再說一遍。
法蘭西斯科的這份認真讓嶽一煌有些驚訝,可隨後,他還是在輕笑出聲後字正腔圓的把自己的名字連著說了三遍。說完之後,法蘭西斯科將自己手機的錄音功能關閉,並笑著向他說道:
“下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一定能夠準確的叫出你的名字,我向你保證。”
那一天,法蘭西斯科並沒有在嶽一煌的家裡待很久就回去了。
在那個雨天裡所發生的一切仿佛也就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很快的過去了。
然而,這支小插曲卻似乎還給嶽一煌留下了一些小小的後遺症。
是的,在那之後,法蘭西斯科總是會在每一次遇到嶽一煌的時候準確的叫出他的名字,就好像嶽一煌在巴薩時和他一起受著訓練的同伴那樣喊他。
這漸漸的引起了都靈隊裡其他隊友們的疑惑目光。
在一個狂風大作的下午,嶽一煌被他的一種隊友拖進了更衣室裡,並按在小角落裡逼問他,逼問他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這種恐嚇逼問下,嶽一煌當然是沒能扛住的全招了。於是隊友們悲憤了,尤其是都靈隊的西班牙語三人幫裡的尼爾瓦和卡塞爾,搞了半天他們叫了很久的名字居然只是嶽一煌的姓?這實在是太不好了,於是幾乎是幾天之內,都靈隊裡的人全都叫起了嶽一煌的名,“一煌”。
這讓嶽一煌狐疑了,他只不過是在緊急情況說了他的名字那麼一兩遍,怎麼全隊都記住了呢?
直到他在休息時聽到某名隊員玩似的用手機放出一段十分耳熟的音訊,更跟著那音訊糾正著自己的發音嶽一煌才猛然反應過來。原來是法蘭西斯科那傢伙把那天的錄音散播出去了!
嶽一煌猛得用視線去追尋那個傢伙的身影,卻看到對方在大家都休息的時候還在不停得練習著帶球過人的技巧。嶽一煌那銳利的目光在接觸到法蘭西斯科的身影後就在瞬間消失了那些情緒。他緊盯著法蘭西斯科過人的動作,大腦中竟是無意識的出現了他的下一個動作。
【右腳一個虛晃,然後將球往後輕輕一個掃動,再一個轉身,將球以一個弧度帶到前面去。】
這樣的一連串動作出現在了嶽一煌的大腦中,並且……他就看著法蘭西斯科在草坪上面對著連成一片直線的障礙物,做出了那一連串出現在自己意識中的動作。
儘管……最後法蘭西斯科向後一個旋身的動作和他所想的有些許的出入,可那重合度極高的動作幾乎已經嚇到嶽一煌了。他猛得一個吸氣,不可思議的低下頭。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卻發現了法蘭西斯科的目光正在看向自己這裡,更帶著一抹迷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