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克和多比
莫延回頭一看,是一隻看起來有些眼熟的年輕男人,不及多想,他反手抓住陰屍的胳膊,然後就感覺自己被擠進了一根非常狹窄的橡皮管子……突然壓力消失了,莫延還沒有能夠看清東西就立刻跳起來大叫:「統統石化!」
陰屍僵住了,莫延立刻拉開抓住自己衣領的手,粘乎乎的冰涼的觸感令他毛骨悚然,把手在褲子上擦了一遍又一遍。然後莫延發現他們又回到了小小的山洞,但拱門還在。多比怔愣了一會兒,忽然撲在地上嘶啞地痛哭。達克渾身發抖地臥下來,突然他眼神僵直地看著被莫延石化了的陰屍。
莫延打量著這個被他「綁架」的陰屍,發現自己會覺得他眼熟不是沒有原因的:他長得跟莫延記憶中的小天狼星十分相像,線條要柔和一些,沒有小天狼星那麼英俊。雖然他現在只是一具屍體,臉頰和眼窩都深陷下去,面無表情,眼中沒有半點神采,但在看見他的第一眼,莫延就覺得這個男人在生前一定是個安靜溫順的人。
莫延倒吸一口冷氣,忽然知道了他是誰。
——雷古勒斯‧布萊克!
他看看依然呆滯的達克,拍拍痛哭地多比。
「多比,你還好嗎?……來,到外面去。呼吸一點兒新鮮空氣一定能讓你好過些。」
他半拖半飽地拉起多比把它帶到洞外,找了一個還算乾淨的台階坐下來,多比倒在他懷裡,依然還在渾身發抖,為自己的劫後餘生抽泣。
莫延嫌惡地看著把眼淚和鼻涕都弄到他的外套上的多比,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勉強拍了拍多比的後背。
「算了,誰叫我要用這種安慰人的藉口呢?」
莫延低聲咕噥著,摸摸多比不停顫抖的蝙蝠一樣的耳朵,嘆了口氣。
「自作孽,不可活呀!」
莫延特地挑了陽光明媚的正午時間進入岩洞,就是指望著陰屍們在這個時間能力量弱小些——雖然西方貌似沒有這個說法,但抱著不放棄任何一個有利機會的莫延還是因為前兩天在下雨而在村子裡等了兩天,也因此結實了認識路的賽姆,倒是省了他好大的功夫去尋找。
而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天上的雲從西邊一直燒到東邊,紅彤彤的,海面也被映出豔麗的彤色,十分壯觀。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不知怎麼,莫延忽然想起這首膾炙人口的詩,當他用抑揚頓挫的漢語念出來的時候,絲絲縷縷的惆悵繾綣在心頭。他按著胸口,忽然發現沒有以前那種針扎一樣的疼痛,悵然若失。
疼痛也是一種提醒,一種記憶,一種懷念。當疼痛開始消失的時候,是不是意味著他也開始遺忘?
半晌後,多比漸漸平靜下來。它抽抽答答地說:「謝謝您,仁慈的先生,謝謝……」然後他發現自己在莫延衣服上留下的痕跡,多比呆住了,驚恐萬狀,然後猛地跳起來朝一邊的岩壁瘋狂撞去,嘴裡喊著:「壞多比!壞多比!」
「行了!」莫延捏住小精靈的脖子把它提起來——在持之不懈的鍛鍊下他的體力愈見增長——一把扯下髒兮兮的外套隨手扔出去,魔杖一指衣服就變成了一個火團。然後他側耳聽聽岩洞裡面的動靜,提著多比進去,裝作沒有聽見多比絮絮叨叨的自責和滔滔不絕的讚美。
陰屍躺在地上——莫延覺得大概是小天狼星變成人形把他放了下來——達克坐在一邊,安靜地看著他,眼神中有濃濃的悲哀。
莫延放下多比,抽出魔杖指著陰屍,達克忽然跳起來擋在陰屍前面。
「達克,讓開。」莫延說。
達克一動不動,固執地看著他。
「這是邪惡的東西,達克。」莫延說,「你就算喜歡他,也不能留著。我必須把他燒掉——或者你想讓死去的人永遠不得安息?」
達克愣住了,然後他垂下頭,慢慢後退。突然又撲過去,用自己的鼻子輕輕碰著屍體的臉和手,似乎要把他的樣子銘記在心裡。
莫延忽然覺得鼻頭髮酸。
他等到達克終於依依不捨地離開,才舉起魔杖。
「火焰熊熊!」
他扭過頭,不去看那副恐怖的情景。但達克卻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眼神越來越深邃痛苦。莫延擋住他的視線,把他的頭抱進懷裡。
達克蹭了蹭他,然後便沒有動作了,很安靜,沒有嗚咽的聲音,但莫延透過薄薄的體恤衫卻感到了胸前的濕意。
火焰熄滅後,地上只剩一小堆細細的灰白色粉末,莫延想了想,憑空變出一個細口瓶,揮著魔杖然那些粉末都鑽進瓶子裡,然後將瓶子縮小成指甲蓋大小,將它拴在達克的項圈上。
「既然你喜歡他,那就和他待在一起好了。」莫延摸著達克的頭,為自己的行為做出解釋,「離開後我們可以試著找找看,也許能找到他的家人。」——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他唯一的家人就在自己面前,變成了一隻狗。
「多比,我要你做的事情已經完成了,你現在準備到哪裡去?」莫延問還在激動中的小精靈。
「多比想要找一份工作,先生。」多比哽嚥著說,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塊手帕使勁擤了一下鼻子,「但是一個家養小精靈被開除以後想要再找一份工作是非常難的,先生,真的很難。」
小精靈振作了些,「但是多比不會放棄,多比一定要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多比喜歡工作,也想有工錢。」說到未來,多比有些興高采烈:「多比還想有衣服,多比喜歡新衣服。」
他不好意思地朝莫延笑了笑,彷彿自己說出的是什麼了不得的奢望。
「既然這樣,多比。」莫延想了想,說:「你願意為我工作嗎?我有三個寵物:達克,還有在破釜酒吧的萊婭和拉斐爾,我沒有很多時間照顧它們。作為報酬,我可以給你每星期十個加隆,週末可以休息。」
「真的嗎?」小精靈難以置信地問,連達克也露出驚異地神色。「您願意僱用我嗎?先生?」
「是的。」莫延俯下身子,微笑著說:「你願意嗎?」
「當然,當然。」多比哽嚥著,眼中有幸福的淚光,「多比非常願意。但是先生,多比喜歡自由,但是更喜歡工作,週末休息和十個加隆——」多比突然顫了一下,彷彿感到恐懼,傻笑著說:「——太多了,先生,請降低一些吧!五個——不,兩個加隆就足夠了,先生。」
「好吧,每星期兩個加隆。而且你要做的事不多,休息時間你就自己看著安排吧!」莫延說。「但是我的事情你不可以跟別人講,就算是哈利和鄧不利多教授也不行。明白嗎?」
多比驚喜地搗蒜一樣點頭。
「多比怎麼會洩露莫延‧伊萬斯先生的秘密呢?先生是這麼的偉大、勇敢、仁慈……」
「還有,多比。」莫延頭疼地打斷它,「以後也不要對我說這些話,你的誇獎讓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
……
離開學只有一個星期的時候,莫延終於帶著達克(多比已經被他先行派遣回去照顧萊婭和拉斐爾)返回了破釜酒吧。在過去的兩個星期裡,他又「走訪」了幾個曾經逃脫了懲罰的食死徒,經過了兩次激烈的戰鬥——莫延現在覺得殺死伏地魔不算什麼,但要想查出這些他早就知道的東西卻幾乎要了他的命。幸而他手裡握著所有的重要線索,並且他並不是想要真的把每件事都查得清清楚楚,只是現在需要做個姿態,為將來的解釋做鋪墊而已。
回到破釜酒吧後,莫延覺得身心俱疲,每一根骨頭都在呻吟。所以他好好的泡了一個熱水澡,不想像以前一樣直接用魔法弄乾,而是取了柔軟雪白的長毛巾,把長發側攬到胸前,一點一點慢慢吸去水分,這樣悠閒的感覺是那樣遙遠,彷彿都是上輩子的事兒了。雖然在熱水裡洗得太「認真」而導致某些新傷又重新開始滲血,但莫延毫不在意——那一點疼痛,對他來說跟沒有一樣。只是不知為什麼,後頸處的一個小小的擦傷疼得稍微厲害,不過時間很短暫,於是莫延也就沒有在意。
萊婭自發地趴到他腿上,眯著眼睛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模樣跟她的主人像了個十成十,拉斐爾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把最近所有的《預言家日報》放到莫延面前。莫延大致翻了翻,頭版頭條都是抓捕小天狼星‧布萊克的佈置,毫無疑問,一點兒進展也沒有。人們對政府的工作能力表示了深深的憂慮和不信任,家長們很擔心孩子的安全,尤其對「大難不死的男孩」哈利‧波特的安全十分擔憂。只有一條消息引起了莫延的注意:魔法部部長暗示攝魂怪有可能進駐霍格沃茲。
莫延還在報紙上看到了吉德羅‧羅哈特的消息。這位孔雀教授這次沒有被自己的【一忘皆空】變成白痴,依然活躍在世界各地迷惑中年婦女。他的新書——《我與千年蛇怪的故事》連續五個星期在銷售榜上排行第一。想當初這位教授連告別晚宴都沒有參加就匆匆逃出了「危險恐怖」的霍格沃茲,但在他的書中,吉德羅‧羅哈特教授勇敢無畏地一直在追查蛇怪的蹤跡,他最先發現了所有的線索:水管、衛生間、桃金娘等等,但在向校長鄧不利多報告的路上被早就在注意他的斯萊特林繼承人(為了保護金妮,鄧不利多只對外宣稱有一位無辜的學生被伏地魔誘惑,沒有說出金妮的名字)襲擊,幸好羅哈特教授「英明睿智」地在走路的時候時刻注意兩側所有可以反光的東西。最後他悲壯地倒在了離校長辦公室只有一條走廊的位置。
整個故事跌宕起伏又曲折離奇,雖然看不起羅哈特,但是莫延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騙子在寫作一方面獨有天賦。最奇妙的是這本書非但文筆和故事都很出彩,還是根據一場廣為人知的災難寫的,有確切的事實依據,一搬上書架就被搶購一空,吉德羅‧羅哈特的名聲更大,現在他正在法國進行巡迴演講,不知道以後還會有多少獨居的巫師被他欺騙利用,最後連記憶都奪走。
不過這跟他沒什麼關係,不是嗎?
莫延放下報紙,甩甩已經完全幹了的頭髮,換了巫師長袍,抱起萊婭。
「哈利應該也在這裡。萊婭,我們去見見他如何?拉斐爾跟上,海德薇這個漂亮mm可不能便宜了別人。——多比哪去了?算了,不管他。達克——」
黑狗突然撲過來把莫延撞倒在地上,萊婭憤怒地尖叫一聲跳到一邊,豎起尾巴,弓著背發出呼呼的聲音,拉斐爾拍著翅膀作勢欲撲,但達克不管不顧,只是徑直沒頭沒腦地舔著莫延的臉,喉嚨裡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音。
莫延開始時吃了一驚,但隨即就被達克舔的很癢,大笑著推開他,「達克,你怎麼——」
他忽然看到達克的眼睛,那雙慣常呆滯的雙眼現在充滿了狂喜、震驚、疑惑、愧疚等等複雜的情緒,莫延陡然一呆。
他知道了他是休‧波特了!
他知道了?
他怎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