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之行
莫延坐在一個勉強算是干淨的石頭上,把玩著手中的戒指。
那是一個很大的用金子打造的戒指,莫延估計自己可以將輕易將三根手指塞進去,戒指中間鑲著一顆深黑色的石頭。
斯萊特林家的戒指,和連鄧布利多都迷惑了的還魂石。
也是伏地魔的魂器之一。
莫延的身後是一棟房子,房頂上的瓦片幾乎都已經掉光了,幾處地方有椽子露出來,牆壁上全是青苔,小窗子上堆著厚厚的塵垢。周圍的地上長滿了半人高的蕁麻,看起來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來過了。
房子周圍長滿了樹木,陰影擋住了光線和不遠處山谷的景色。但是莫延知道,從這片樹林裡走出去,就能到一個叫「小漢格頓」的小村子。小漢格頓村位於兩座陡峭的小山之間,擁有一個不大的教堂和一處墓地。其中一座小山的山坡上有一個很大的莊園,曾經那是方圓幾里內最大最雄偉的建築物,但是現在因為長久無人打理而變得殘垣斷壁、潮濕陰霾。有的窗戶用木板封著,有的已經破的不成樣子。屋頂上瓦片殘缺不全,常青藤爬滿屋前,荒涼的像是傳說中的鬼宅。
那裡就是裡德爾莊園。
當莫延連著找了兩天都在岡特家的廢墟裡找不到那枚戒指時,他曾經闖到裡德爾莊園中去,打昏了那個叫「弗蘭克‧布萊斯」的園丁,把他鎖在一間柴房裡,把裡德爾莊園翻了個底朝天。雖然他很清楚戒指就藏在廢墟裡,但突如其來的煩躁感讓他失去了在一堆石頭和泥塊中翻找的興趣。相反,搜一個大大的、像鬼宅一樣的莊園就有趣多了。莫延在裡面翻出了不少古董、珠寶、畫像、曾經的日記、過時的玩具、華麗的衣服、蟲蛀了的古籍……莫延越翻越是興味盎然,一連滯留了一個星期。已經七十多歲的弗蘭克‧布萊斯聾得很厲害,什麼也聽不見,他那條腿更加不能動彈,但是居然每天都很有精力地策劃逃跑,給莫延帶來不少麻煩。而且這個老頭兒頭腦很靈敏,針對「劫匪」的各種目的做出勸說和開解,如果莫延真是為了什麼東西而來,可能就被他說服了。只可惜他只是把在裡德爾莊園翻找當成是一種在別處尋而不得的消遣和發洩罷了。
第八天凌晨,在漫長的「尋寶」過程中心情已經保持在一個相對較愉快的狀態的莫延終於意猶未盡地收手了。他靠在柴房門上,敲敲門,聽到裡面傳來翻身的聲音,知道那個老園丁已經醒了。
「嗨,我要走了。半個小時以後你才能打開門,不許報警。還有,有可能的盡快離開這裡吧!如果你再留在這裡,遲早會性命不保。」
言已至此,莫延覺得能不能活下來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然後他奕奕然地走下山坡,重新開始了土撥鼠的工作。終於,在第十五天,莫延找到了這枚戒指並且成功地用免疫魔法的蛛網編成的鉤鎖繞過周圍的防護咒語,取得了這枚魂器。
現在莫延的樣子十分狼狽:他一向梳理的整整齊齊、就算亂也是優雅刻意的凌亂的紅發已經亂七八糟的糾結在一起,上面滿是泥土和樹葉。臉上也是黑一塊白一塊的,衣服更不必說,髒兮兮皺巴巴不說,還散發著一股異味兒——在這個廢墟裡尋找了這麼長時間的莫延連打理自己的時間都沒有了,那還來的功夫洗衣服?
不過莫延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形象盡毀,因為此時他已經完全沉浸在喜悅和振奮中去了。他已經得到了第一件魂器,而且另一件魂器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拿到手——萬應室的拉文克勞冠冕就在一個有麻點的巫師石像上。上一年他之所以一直忍住沒有將那個魂器取出來,就是因為他不認為自己可以找到一個比伏地魔所認同的安全地帶還要隱蔽的所在,至少伏地魔的這件魂器一直藏到了最終戰爭的前一刻才被哈利發現,如果莫延貿貿然取出來,在他還沒有有效的手段可以將那玩意毀滅的前提下,一旦流失,那後果等於是災難性的。
但現在不同了——莫延剛剛做出他的第一個空間戒指!
從剛進對角巷開始莫延就在為了研製空間戒指而努力,在空間魔法這一方面其實巫師界已經有了深入的研究,甚至都普及開來——無論是萬應室、城堡裡的秘道,還是那些神奇的魔法帳篷、韋斯萊先生擴大的車廂容積、阿拉斯托‧穆迪的箱子,都是空間魔法的成熟應用。但是巫師們似乎從沒有想過把自己的戒指、手鐲一類的東西變成空間魔法物品。但是從前對修真小說中各種能容納山川河岳的空間戒指就哈了很久的莫延自然從一開始就很想給自己做一個這種東西了。暑假剛開始的時候他就去翻倒巷淘了一回寶,找到了幾種很稀少的魔藥材料,他還花大價錢買了一個帳篷來研究。不久前又在岡特家的廢墟裡發現了一塊天生富含魔法能量的黑曜石,萬事俱備後,兩天前他成功的把這塊黑曜石做成了一個空間物品,內裡的空間並不是很大,莫延粗略估計只有五立方米多一點。但是要把魂器放在裡面卻是足夠了,而且如果不是他本人的話,就算別人知道這是一個儲物戒指也沒有辦法知道里面是什麼,更不要說把東西拿出來了。
算算時間,明天就是哈利的生日了。
也是他的生日。
哈利……
莫延的笑容忽然僵住,慢慢地變成面無表情。
可你是斯萊特林!
每次一回想起這句話,莫延都覺得無法呼吸。
莫延揪住胸口,深深地呼吸,慢慢平復因為心緒波動而帶來的絞痛。
跟伏地魔的那一個照面,似乎把莫延體內屬於武者的那一部分都激發出來了,被壓抑了許久的內息那段日子在他的體內奔流不止。但是和哈利的那一場爭吵引起的強烈的情緒波動使得原本就很活躍的內息也跟著躁動起來,在經脈中橫衝直撞,帶來了巨大的破壞。儘管這一個月來莫延一直在細心調理,但還有七成以上的經脈被堵塞了,能被他自己控制的內力也只有不到以前的兩成。莫延估計自己最少還要有半年多才能把傷全部養好。也因此,許多制定好的計畫都不得不往後拖延了。
既然這樣,那麼,就去那裡看看吧!
莫延在心裡默默地說,忽然有些淡淡的、但抹之不去的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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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廣場上的人來來往往,用眼角的餘光好奇地打量著廣場中央看著那塊戰爭紀念碑的男孩。
男孩的發色和眸色都是很少見的:他的頭髮是紅色,跟人們通常所見的紅色又不大一樣,很是純粹而溫暖,他的眼睛是銀白色的,單單只看那眸色,不像是人肉體的一部分,倒像是一對純銀做的珠子,但是那眼眸中流露出來的深邃的悲傷和懷念卻不會容人錯認。
「媽媽,那個男孩怎麼了?」一個穿著紅色蕾絲花邊裙子的小女孩拉著身邊年輕婦女的衣擺問道。
「哦,寶貝,他在懷念戰爭中逝去的英雄。」母親憐愛地摸摸女兒的頭。
「他為什麼那樣難過?」女兒問。
母親嘆了一口氣,「也許是他的親人有在那場戰爭中喪生的吧?」
別人的議論莫延沒有聽到,他只是呆呆地看著代替了原本的一個刻滿了人名的方尖石塔的四人雕像:一個男人,頭髮亂蓬蓬的,帶著眼鏡;一個長發女人,友好和藹,美麗優雅;還有兩個男嬰分別坐在兩人的懷中,一個胖乎乎的,頭上沒有疤痕,十分健康,另一個有一張削尖的小臉,顯得很柔弱。
莫延湊近了些,仔細地看那兩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他們還在世的時候,因為一直都在躲避伏地魔的追殺,所以他只見過他們有限的幾次,每次都是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教父小天狼星反而來的多些。已經略微有些模糊的記憶中,母親每次看到他似乎都在哭泣,美麗的綠眼睛裡面都是滿滿的淚水;而父親則是皺著眉一遍一遍地嘆氣,眼中飽含著痛苦和憤恨。他從沒有見過他們的這種樣子:快樂的,微笑的,祥和的。四個人在一起,就像是自成一個小小的世界,溫馨幸福的世界。沒有痛苦,沒有哀傷,沒有殺戮和責任,也沒有欺瞞和傷害,他們是一家人。
如果……如果我能這樣張大,該有多好!
他忍不住伸出手來輕輕地摸了摸石刻的在母親懷裡笑的異常愉快的自己,卻只感到了指下的冰冷和堅硬。
莫延瞬間對命運升起一股怨恨——為什麼蒼天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卻又要蠻橫無理地將我的家庭剝奪?這到底是仁慈,還是殘忍?
他心中一痛,忍不住又捂著嘴,躬身劇烈地咳嗽起來,一點一點鮮紅的花朵開在他腳下的土地上,奪目而淒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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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教堂的彩色玻璃將寶石般燦爛美麗的光華印遍整個廣場。莫延終於慢慢地離開,雙腿因為長時間的站立而僵硬地幾乎滿不開步子。
他走出幾步之後,再回頭看,就只看到了那塊戰爭紀念碑,上面寫滿了不知道是什麼人的名字,記載著一些永遠都與他無關的故事。但此刻莫延看著那塊欺騙人眼睛的石塔,卻有一種深深地親切感。
當他走近教堂的時候,聽到裡面傳來神父吟誦的聲音:
「我因這些事哭泣。我眼淚汪汪。因為那當安慰我,救我性命的,離我甚遠。我的兒女孤苦,因為仇敵得了勝。
錫安舉手,無人安慰。耶和華論雅各已經出令,使四圍的人作他仇敵。耶路撒冷在他們中間像不潔之物。
耶和華是公義的。他這樣待我,是因我違背他的命令。眾民哪,請聽我的話,看我的痛苦。我的處女和少年人都被擄去。
我招呼我所親愛的,他們卻愚弄我。我的祭司和長老正尋求食物,救性命的時候,就在城中絕氣。
耶和華阿,求你觀看,因為我在急難中。我心腸擾亂。我心在我裡面翻轉,因我大大悖逆。在外,刀劍使人喪子。在家,猶如死亡。」
神父低沉的聲音充滿哀傷,莫延冷冷地笑。
耶路撒冷遭受的困難、落寞如果都是因為以色列百姓的罪過,是因為違背了神的命令招致了神的憤怒,如果真是這樣,那當信奉神靈的人在苦難中掙扎的時候神在哪裡?但純潔的靈魂被玷污的時候神在哪裡?當罪惡的殺戮和掠奪在進行中的時候神在哪裡?如果神祇會懲罰和降罪,那麼神跟惡魔又有什麼分別?神是慈悲,是憐憫,是公正,是正義和希望。而不是讓人民受苦受難,然後再伸手給受難的人民,讓他們信奉他,依賴他,讚頌他。
莫延推開那扇半掩的木門,在吱呀一聲輕響中,走進了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