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和
「莫延,你怎麼了?」
莫延甩甩頭,失去焦距的眼神重新匯聚起來,拉扯著臉上的肌肉給出一個笑容,輕聲說:「沒事。」
他撐地站起來,晃了一下,但很快就站穩了。轉身走到蛇怪頭前,想要從它的嘴裡拔出自己的魔杖,但卻發現自己的手上一點力氣也沒有。
「別把那個拔出來,伊萬斯先生。」弗利維教授的聲音及時響起,莫延順勢把手收回來,沒有人發現他的虛弱。
「為什麼,教授。」莫延在自己的聲音裡加上疑惑。
「它已經被蛇怪的毒液浸透了,孩子。」弗利維教授揮了一下魔杖,銀色的長槍從蛇怪口腔中彈出來,漂浮在半空中,哈利三人好奇地湊過來看這個滿是黑色血跡的武器。「如果你剛才握上它,你就會再次中毒。」
「可這是我的魔杖,教授。」不甘不願,還有一點不易察覺的哀求,完美。「我不能沒有它。」
「嗯,放心吧,伊萬斯先生。」鄧不利多微笑著說:「只要驅除了附著在上面的毒素,你就可以繼續使用了。」
「……好吧。」莫延將視線從魔杖上移開,轉而去看蛇怪的頭。
巨大的菱形腦袋無力地癱在地上,半截粉紅色的蛇信掛在外面,長長的蛇牙閃著冰冷的光。
莫延盯著「魂器最佳殺傷性武器」看了一會兒,轉過頭對鄧不利多說:「教授,我可以保留幾個蛇牙嗎?做為它對我的傷害的補償。」
蛇怪的牙劇毒無比,當然不是可以被一個十二歲孩子當成收藏品。但是鄧不利多卻說——「當然可以。」
莫延很開心的笑了。不管鄧不利多答應的原因是什麼,他都為了自己能不為這個再編謊言而感到高興,他現在並沒有那麼多精力去編造完美無缺的理由。
「教授,我……我想……」羅恩結結巴巴地紅著臉說,眼睛不停地瞄著蛇牙。
「決不可能,韋斯萊先生。」斯內普教授冷笑著走過來,莫延這才發現他有多麼狼狽:油膩膩的頭髮第一次現出凌亂的感覺,臉色慘白,衣服破破爛爛的,臉上和身上都有許多血跡和污痕,雖然現在看不到傷口,但想也知道他剛剛受了多麼重的傷。那隻公雞已經被他拋在一邊了,但衣擺出還殘存著幾根雞毛。
「蛇怪的長牙毒性非常。伊萬斯先生有優秀的魔藥知識和豐富的實踐經驗,所以能夠自如處理。至於你——」斯內普極度鄙視的看了一眼羅恩,紅發男孩的臉色立刻噌噌地向髮色發展。「只要你能在我的課上不把坩堝炸掉,就是一個偉大的勝利了。」
「我又不是納威……」羅恩臉漲得通紅。
「與隆巴頓相比?」斯內普發出類似木板摩擦的嗤笑聲,「韋斯萊,我原本還指望你能稍微有一點上進心,這真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他憑空變出幾個很大的玻璃瓶、水晶盒子和一些其他的容器,在把一半的蛇牙裝給莫延後,就開始興致勃勃地收集蛇身上的一切東西:蛇牙、蛇皮、蛇眼(被啄壞的)、蛇肉、蛇骨……莫延眼巴巴的看著他把蛇膽也收了進去,羨慕地咂咂嘴。蛇膽啊,無論在什麼傳說中,都是好東西,說不定對他的傷勢也有幫助。
剛想到這一層,莫延就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測。蛇膽雖好,但也是作用在肉體上。現在他的身體十分健康,但經過運氣試探之後,莫延發現,不僅自己辛辛苦苦練了多年的內力消散一空,連經脈都已經萎縮了,不說那些脆弱的經脈能不能承受住蛇膽這樣涼性強效的東西,就是微弱到近乎無的一點內息的運行也讓它鑽心地疼。
而且,經脈這個東西,在中國都已經是一種類似傳說的東西了,只有長年累月練的人才能有一種玄妙的感覺,察覺到它的存在。在西方,一個魔法世界,人們連這種理論都沒有,他又何從治療呢?
莫延覺得嘴裡微微發苦,眼眶也有些澀然,轉過頭看高高聳立的薩拉查‧斯萊特林的石雕,不再看在蛇怪身邊忙碌的幾位教授——斯內普教授已經把弗利維教授和海格都拉過去幫他收集材料了,連海格用來裝公雞的大木箱也被他拿去了,為了裝那些公雞,鄧不利多親自施了魔法把它的空間擴大。
突然,莫延的眼神一凝。
薩拉查‧斯萊特林的胸前掛著一個圓形的徽章,上面盤繞著一條模樣和蛇怪別無二致的細小灰蛇。那蛇的眼睛是兩顆極小的黃色的寶石。那對眼睛上印著滿室淡淡的光芒,像是活物一樣盯著他們。
莫延忍不住走過去,仔細地看那一雙眼睛。
他爬到石雕的肩膀上,俯身看的時候,發現那個小小的徽章和周圍的長袍、臉等部位巧妙地組成了一個回音壁。他估算了一下,發現如果有人在石像腳下的一個位置說話的話,聲音正好能傳到這個徽章的中心。而且他相信,薩拉查‧斯萊特林一定在其他施了魔法,使得那些地方的聲音不能被傳到這個地方來。
莫延走到他估算出的位置,發現那正好是一個正常身高的少年跪在地上說話時能達到的位置。
這個老變態!莫延腹誹,然後又想,這會不會就是薩拉查‧斯萊特林把自己的雕像弄成那麼一副老邁模樣的原因?畢竟,大多數人在看到這麼一個醜陋的老頭子的雕像的時候都很難生起敬仰之心,更不必說跪下來了。只有那些完全沒有希望的人……或者狂熱到不顧一切的人,才會抱著萬一的希望跪在一個逝去千年的祖先面前……那麼,他們會說什麼?
莫延想了一會兒,然後招手喚哈利。
「到這兒來。」他把哈利推到估算的位置上,哈利很奇怪,但沒有反對。
莫延估計了一下高度,說:「我想也許你需要坐下來。」
「到底要做什麼,莫延?」哈利笑著問,依言坐在地上。
莫延奇怪的挑了下眉毛,哈利過去兩個月裡可沒有對他露出過笑容,兩人間除了因為德拉科和羅恩之間引起的爭吵外連話都沒有說過。
而且哈利現在叫他「莫延」,以前可都是「你」,或者祈使句。
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用蛇佬腔說話,比如『請尊貴的薩拉查‧斯萊特林先祖賜予我力量』之類的請求。」莫延說。
哈利皺起眉,厭惡地說:「我沒有斯萊特林的血統,斯萊特林也不是我的先祖。」
想了想,他又用鼻子噴著氣:「而且我也不認為他是尊貴的。」
莫延促狹地用「你在騙誰呀」這樣的眼光看著哈利,直到小獅子惱火地要從地上站起來,莫延才笑著按住他的肩膀。
「我知道,我只是需要你說這樣的話,僅此而已。」莫延說。「請求薩拉查‧斯萊特林給予什麼,多試幾次。」
哈利這才安靜下來。他盯著躺在一邊的蛇怪看了一會兒,然後發出「嘶嘶」的聲音。第一次沒有反應,第二次,他低下頭想了一會兒,說了一句短促的話。然後兩人看到那個圓形的徽章轉動起來,突然,石像抬起頭,往前走了兩步,然後站定。他身後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洞口。
「天哪,那是什麼?」弗利維教授尖聲叫道。他們這邊的動靜早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我認為我們需要進去看看。」鄧不利多說。福克斯已經飛了進去。
其他人也都先後跟上,很快就從薩拉查‧斯萊特林身後傳來陣陣驚叫。主要都來自赫敏、羅恩和弗利維教授,海格風箱般的呼吸聲從進去以後就沒有停止過。
但是莫延和哈利卻還一站一坐待在門外。本來莫延從一開始就在貪圖斯萊特林的寶藏,但現在他反而不著急了。失去了內力,就等於失去了在和這些魔法界的人抗衡的最大依仗,莫延現在有點心灰意冷。如果是以前的他,即使鄧不利多也在場,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兩件有用的東西收著,現在他的身體因為驟然失去內力的支撐變得虛弱無力,走兩步都覺得疲勞,寶藏在前卻一點都摸不著,還不如不去看。
「你剛剛說了什麼?」他問。
「請求您,霍格沃茲之王。」哈利笑著說。
莫延點點頭,果然是個權利慾和操縱慾都很強的老變態。
「莫延……」哈利猶猶豫豫的聲音突然小聲響起。
「什麼?」
「你……可以原諒我嗎?」哈利仰頭看著他,「我們還是朋友,好不好?」
莫延低頭,沉默地看著哈利的臉。雖然室內光線昏暗看的不甚清晰,但那雙翡翠般的眸子卻像是會發光一樣,流動著粼粼水光。
誠摯,單純,懇切。
莫延忽然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個男孩怯生生地站在對角巷入口,遠比同齡人瘦弱的他身上穿著完全不合身的衣服,髒兮兮的,但是卻有燦爛到陽光都失色的笑容,羞澀的,好奇的,興奮的。除了那肥大破舊的衣服和不正常的瘦小,完全看不出生活加諸他身上的磨難。
即使現在,他已經長得和莫延差不多高了,經歷了兩次險死還生,但眼眸還是一樣的純淨善良,不染塵埃。
自己的這個哥哥,還真是一個特殊的人啊!
莫延輕輕嘆息。
這些日子以來,不能訴諸於口的嫉妒和憤怒,成年人的思維和行事,還有普通的校園生活,已經矇蔽了他的眼睛嗎?
「好。」他說,然後也盤腿坐下,微微一笑。
興奮的哈利咧開嘴開心地笑起來,但卻不知道說什麼好。於是莫延要求他談談剛才的戰鬥——明明已經做了完全的準備,怎麼還會弄得他不得不拚命?
於是哈利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
他一見蛇怪完全爬出去就關上了密道口,蛇怪聽到了聲音正要回頭,鄧不利多命令海格把公雞放出來;
上百隻公雞從箱子裡接連飛出來,像是無窮無盡一樣,但是公雞咯咯的叫聲對蛇怪的影響很微弱,雖然蛇怪很害怕,但是沒有多少傷害;
福克斯飛出去,啄瞎了蛇怪,黑色的血流的蛇怪臉上到處都是;
幾位教授的魔法很燦爛很厲害,有的在蛇怪身上滑出去,有的讓蛇怪痛苦地嘶吼;
斯內普教授被蛇怪的尾巴打出去,狠狠地撞在一根石柱上,軟綿綿地落在地上,哈利忍不住驚呼出聲;
蛇怪聽到了,不知為什麼竟然放棄了攻擊教授們,轉而一心一意地來找他們。
「然後你把我們推開,弄斷了蛇怪的蛇信,但是胳膊卻被劃破了;就在蛇怪的頭要砸到你的時候,斯內普教授對一隻公雞用了【螢光閃爍】,那隻公雞就啼叫起來,蛇怪聽到以後就死了。」哈利愧疚地看著莫延,「幸好鳳凰的眼淚可以治療,不然你就要死了。這都是我的錯,莫延。如果不是我突然發出聲音……」
「那斯內普教授就要死了。」晃晃頭甩開不斷加深的暈眩感,莫延反手抓住哈利不停顫抖地手,笑著說:「可是現在,我們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