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人煙稀少官道上,正有三匹駿馬向前疾馳。
最前方的一人身材健碩,頭戴斗笠只能看見棱角分明的下巴,身穿黑色僧衣,半身外罩白色外袍,身後背著一根銀白色鐵質長棍,胯下騎著一匹棗紅色良駒,一看就是功夫不俗的武僧。
最後一匹白馬上,卻是一個身穿華服的少年,袖口的金線隨著持韁的手臂而閃爍著金光,他長相不俗,光看表情也十分悠閒,活像遊玩的公子哥,和那位武僧趕路的樣子完全相反。但看他面帶輕鬆之意,馬速卻能絲毫不減,便也可看出這是一位練家子。
這兩人氣質特殊,一看便是江湖中人,但怎麼都不像一路的。而他們中間的人就更加古怪,那人騎著一匹黃驃馬,身著玄色勁裝,背插長槍,表情嚴肅,但奇怪的就在於他腰間還別著兩柄長劍,血紅的劍穗隨風飄揚,讓他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這人濃眉大眼,長相周正,天生一副俠士的正直臉,只是微泯的嘴唇……卻硬帶著一股子誘人味來?
石鴻禧大力的搖了搖腦袋,覺得自己真是腦袋有問題,才會覺得一個大男人誘人!看樣是好久沒親近女色了,竟然會有這麼荒唐的想法。
不過只要是江湖人,一眼便能望出這三人是硬底子,不好隨便招惹。
但雖然如此,石鴻禧卻不怎麼怕,他好歹也是被浩然莊記錄在榜的高手之一,雖然排名第十,比不上夢破、陳行客等人,但與峨眉掌門洛心他們倒是相差不遠。眼前這三人看上去不簡單,但也不過都是些籍籍無名的人物而已,再怎麼厲害也不會是他的對手,石鴻禧相信自己不會失手的。
他施展輕功隱匿于樹林間,緊緊跟在縱馬的三人後,硬是沒發出一點聲音,看樣他自信於自己的功夫也確實有所道理。
那馬上三人似毫無所覺,在向前趕了會兒路以後,最後的那個華衣公子哥揚著脖子道:“哎,我記得不遠處應該有處茶攤,咱們進去歇歇腳吧。”
“好。”中間那人點點頭。
果然不一會兒,就看見一處小棚子豎立在遠處,那武僧一言不發,卻夾緊馬肚加快了速度先到達了茶水攤,確定沒有什麼異常以後才舉起手勾了勾手指,示意那兩人跟上。
邢舟到他身邊下了馬,有些苦笑的說道:“重水,你也未免太小心了些。”
燕重水搖搖頭:“防患於未然。”
“嘿,我就不信現在還有人能傷的了娘……不是,是傷的了邢舟。”謝春衣攬著邢舟的脖子揶揄道,雖然以他的身高來說有些吃力。
“嗯……”邢舟嘴上應和,心下卻警惕,因為以他的能力,自然是能聽見有人跟著的聲音,只是現在他們時間緊迫,也不知那人是敵是友,既然他沒有主動來找麻煩,邢舟也沒空管他,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
這個地方地處偏僻,方圓百里只有這裏有個小茶鋪,歇腳的過路人不少,因為沒有足夠的椅子,大多數人都直接坐在地上喝水了事。
謝春衣本來還想坐下休息休息,這麼一看就沒了興致,隨便喝口水便出去了。
至於燕重水和邢舟倒都是糙慣了的人,當下便席地而坐,跟店家要了茶水喝了起來。燕重水拿下斗笠時,邢舟能清楚感到很多村民的目光都集中過來,甚至還能聽到有女性發出“好可惜……”的聲音,自然是覺得這種長相竟然出家了有些可惜吧。
邢舟趁著喝水的功夫把自己的笑意掩藏在水杯之後,幸虧謝春衣提前出去了,不然發現自己還沒燕重水吸引眼球,以他的性格非鬧騰起來不可。
其實謝春衣的外貌和燕重水比起來也絲毫不遜色,只可惜他打扮的一副富貴公子的樣子,自然沒燕重水這副裝扮惹得引人震撼。
就在這時,耳尖的刑舟聽到不遠處正有一大隊人馬趕來的聲音,他和燕重水對視一眼,起身的同時拋給了店家幾枚銅板,便一同出了棚子。
“有點古怪啊。”謝春衣早就牽著馬在外面等著了,此時他雙手看似在無意識的伸展,但其實是在指間把玩著纏繞在戒指上的雲蠶絲。
邢舟同意他的觀點,那聲音分明是兩方人馬,其中一方正被追趕。青年站在原地閉上眼睛,將注意力集中,仔細分辨耳朵裏聽到的聲音。他的耳力隨著功力的提升,已經比燕重水他們還要強。
他聽到了茶鋪嘈雜的人聲,不遠處樹上石鴻禧的呼吸聲,還有遠處刀劍相見聲,熟悉的暗器破風聲……還有一聲刺耳的女性尖叫。
“是縱雲社的人!韓蕭蕭!”邢舟大吃一驚,只來得及說這句話就跨上馬向前方趕去,燕重水和謝春衣見狀也緊跟其後。
此時韓蕭蕭正貼在哥哥的後背哭泣,韓望夕將她護在身後,舉著弓弩的雙手已經滲滿了鮮血,插著箭羽左肩幾乎使不上力,但要保護妹妹的念頭讓他無法倒下。
可隨著身邊縱雲社子弟倒下來的人越來越多,韓望夕也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他推了嚇得不敢動彈的韓蕭蕭一把,道:“快跑!”
他聽得到身後有人正劈刀砍來,青年卻只是又推了妹妹一下,示意她趕緊走。
那柄大刀已經劈頭而來,韓望夕閉上眼,心道自己這次真是要命喪於此了,可惜他不能保護好妹妹,也沒見到邢舟最後一面……
隨著一聲尖銳的破空聲,一柄長槍從韓望夕面前直挺挺飛過,堪堪擦過他的耳邊,“噗”的一聲沒入身後那人的胸膛。
韓蕭蕭不敢置信的“啊”了一聲,而韓望夕則沒空管身後想襲擊他的人的死活,只會睜開眼傻愣愣的看著策馬而來的邢舟,眼裏除了他再映不下其他人。
邢舟兀自心驚不已,心道剛才自己如果再晚一瞬眼前這人都回天乏術,因此乾脆提起縱身,幾個起落間就落到韓望夕他們面前。
“發什麼呆,退後!”他把兩人攬到身後,從腰間取出雙劍就加入了戰局。
本來還形勢一片大好的敵方,因為邢舟的加入很快便潰不成軍,剩餘幾個見不能完成任務,便都咬舌自盡了。
“這些人怎麼回事?”邢舟皺著眉,將還染著血的長劍插回劍鞘,只是還沒得到回答就被沖過來的人影給抱住了。
只是這人不是韓望夕,反而是韓蕭蕭。少女的軀體在懷,邢舟一下子尷尬起來,臉也變得通紅。
燕重水和謝春衣其實早就趕到,不過並沒有幫忙退敵,畢竟現在的邢舟已經可以連燕重水都打倒,這些敵人他們根本不擔心邢舟會出事。
但當韓蕭蕭撲向邢舟時,這兩人都有志一同的瞪向韓望夕。
韓望夕真是有苦說不出,他現在渾身都是傷,先不提他就算想阻止也力不從心,如果能動的話,他其實也很想抱住邢舟啊!
“刑大哥,多虧你來了,蕭蕭還以為自己和哥哥死定了……”少女哭的梨花帶雨,很快就染濕了青年身前的衣襟。
邢舟本來想把她推開的手就頓住了,改為搭在她肩上,還拍了拍以示安慰,但很快就接收到了那邊兩位紮人的眼神。
邢舟討好的笑笑,他實在是沒那麼冷血,可以把剛受到驚嚇的少女推開啊……
只是他剛這麼想,那邊韓望夕的一身隱忍的痛吟就傳入他的耳朵。這一抬眼就嚇了邢舟一跳,剛才匆忙之間沒細看,此時才發現韓望夕身上血染了半身,肩膀上還插著箭矢。
這下他可沒心思安慰少女了,他無意識的將韓蕭蕭推到一旁,兩三步就跑到了韓望夕的身邊。
“喂,你要不要緊?”雖然這是句廢話,但邢舟還是忍不住的問道。
韓望夕沒有說話,只是向邀寵的小動物一般伸出了手,想把邢舟攬在懷裏。
“別動你的肩膀!”邢舟見狀急忙抱住他一邊,並招手讓燕重水過來幫忙。越過邢舟的肩頭,韓望夕沖韓蕭蕭輕輕笑了笑,對不起了妹妹,這個人就算是你也不能讓呢。
“你按住他,我拔箭。”燕重水蹲在一邊,道。
邢舟剛點頭,就看見韓望夕伸著脖子,作勢想親自己。
“受傷也不老實!”邢舟氣的用額頭撞他,只不過力氣很小。
“邢舟……我啊,一直都可怕疼了……”韓望夕笑的可憐兮兮:“但有你親親我就不怕了。”
“噁心!”這句話是一直站在一旁的謝春衣說的。
韓望夕不以為意,只是用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邢舟,青年霎時心軟,低下頭輕吻上去。
但韓望夕一旦遇到邢舟似乎就有用不完的力氣,竟用沒受傷的那只手越過邢舟的肩膀,壓著他的頭不肯讓他輕易離開,舌頭更是得寸進尺的伸了進來。
謝春衣“嗤”了一聲。
燕重水倒一直很淡定,道:“我要拔了。”
韓望夕怕一會兒受痛咬傷邢舟,這才依依不捨的結束了這個吻,把頭埋在了邢舟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