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書房內,連靖遠閉著眼睛坐在搖椅上,用一款舊式的可擕式收音機聽著久遠的曲子,蒼老的手指不經意間跟著它打拍子。
“外公,喝茶。”方淮舟雙手端著一杯綠茶放在連靖遠面前。
“嗯。”連靖遠點點頭,端起來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冬陽呢?”連靖遠問。
“在樓下洗碗。”方淮舟回道。
連靖遠忽然睜開眼睛笑了,道:“心疼了吧?我知道你從來沒讓那小子動手做過這些。”
方淮舟抿了抿唇,默認了。
“你呀,就是年輕還不成熟,老婆是不能慣的。偶爾也是要讓他獨立一點,家務這方面可以分擔著來。你一味的嬌慣,會把他寵壞的。”連靖遠一副很有經驗的模樣,捋著鬍子老神在在的說。
方淮舟瞟了連靖遠一眼,低眉順目道:“據我所知,外公就是這麼嬌慣了外婆幾十年。”
“咳咳咳!”連靖遠一臉被揭穿了的不自在,虎著臉道:“這怎麼能一樣呢!”
“這怎麼不一樣?”方淮舟好笑的反問。
連靖遠一窒,一時想不到話去反駁,只好道:“你真的決定選他了?不要斐然回來了,你又後悔了,冬陽那孩子看上去淡然,實際上死心眼的很。”連靖遠對方淮舟、莫冬陽以及季斐然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有個八卦的女兒就是這點好,就算不出門也能知天下事。
今天和莫冬陽相處了幾個小時,連靖遠就知道他對自己外孫有多執著,不然也不會在明知道淮舟心裡有人的情況下還默默的跟了他好幾年,並且什麼也不強求。
方淮舟一頓,沉默三秒後,堅定的點了點頭,道:“我愛他。”他已經錯過了莫冬陽二十年,又在重逢後辜負了他四年,他只希望餘後的日子裡,他可以和莫冬陽相互扶持攜手到老。
攜手到老這個念頭,就算是對季斐然也是沒有過的,只有莫冬陽,方淮舟希望可以和他一起走到人生的終點。他甚至已經考慮到自己和莫冬陽的年齡差問題,只要他努力鍛煉塑造一個健康的身體,還能和莫冬陽一樣長命,最好最後能在同一天死。這樣冬陽就不會被拋下,再次品嘗孤身一人的苦。
連靖遠看著方淮舟,道:“即使你愛他,也要面對現實。你爺爺他們是不可能接受冬陽的,如果斐然一直下落不明或許還有可能,可是他現在已經找回來了。你爺爺今天找上門來,就是為了你和斐然的婚事,我們國家沒有同性婚姻法,他們打算讓你們到國外去結婚,領了證之後回國請宴。”
方淮舟驀地握緊拳頭,澀聲道:“我和斐然已經不可能了。我曾經愛過他,為了他我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的希望,可是當我真的再一次見到他,我就知道,原來執著了十年後,我卻已經不愛他了。”
十年後終於見到季斐然的那一刻,他心裡空缺的那一塊終於被填滿了。可是當他擁抱季斐然的時候,想到的卻是莫冬陽那張蒼白秀麗的臉。想到的,是莫冬陽會微笑著祝福他們然後從容離開,即使他的心在滴血。
風華有一句話罵他是罵對了,鎖著身邊的人心裡卻念念不忘別人,那不叫專情,那叫渣。
其實,他早就對冬陽動了心,卻因為斐然一直不敢承認而已。
“我們再次見面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應該結束了。”方淮舟低聲說,十年的執著有一部分或許是因為愛,更多的是當年季斐然堅持要出國離開他時,他口無遮攔的在他臨走前一天詛咒他去死——那是他對季斐然說的最後一句話。飛機失事是意外,方淮舟卻因為這一句話耿耿於懷十年。
連靖遠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外孫,無聲的歎了口氣。淮舟做什麼都很完美,對任何事情都可以從容應對,唯獨對感情從來沒有成熟過。希望這一次他是真的成長了,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連靖遠端起已經變溫的茶喝了一口,不再討論這個話題,而是問道:“冬陽姓莫?”
方淮舟一愣,不明白連靖遠怎麼忽然問這個,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是。”
“莫這個姓在本市不多見,我恰好認識一戶莫姓的人家。”連靖遠手裡還捧著茶杯,“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戶姓莫的人家,早就家破人亡了。”
方淮舟心裡一跳,不動聲色道:“冬陽是孤兒。”
“說的也是。”連靖遠眼神有些飄遠,“當年那個莫家也是書香門第,為革命事業做過一番貢獻,可惜,在那場十年浩劫中遭到衝擊,後來就破落了。八十年代之後,很多人都得到了平反,他們家也不例外。可惜,當年那戶的戶主卻瘋了,返城的前一天晚上吊死在了牛棚裡。”
方淮舟臉上平靜無波,像是認真在聽著。
“他的兒子和兒媳回到了城裡,我和他兒子有過幾面之緣。因為愛才,莫家的兒子回城後我幫了他們家不少。可惜,”連靖遠搖搖頭,“他也自殺了。聽說他的女兒出生之後,性情大變,成天對他的妻子拳腳相加,有一天甚至還想掐死繈褓中的女兒。他的妻子和他離婚改嫁了,他也在他女兒十二歲的時候割脈自殺了。”
方淮舟忽然覺得有些冷,緊握的拳頭控制不住的顫抖。
連靖遠沒有注意到方淮舟的不妥,繼續說:“後來,他的女兒也長大成人了,卻在二十五那天,跳樓自殺了。有好事之人特意去查過莫家人,發現不止是這三代人發瘋自殺,往上好幾代都是這樣。據聞姓莫的那家人有遺傳精神病史,就像一個詛咒,沒有一代人可以善終。”
方淮舟渾身冰涼,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像炸開了一般,一片空白。
跳樓自殺的女人,姓莫。莫冬陽的母親叫莫瑤,風華的母親也是莫瑤的母親,後來改嫁給風華的父親了。
一件事情叫巧合,那麼多件事情就不是了。方淮舟終於明白了梁謹對他說,冬陽的情況遠比神經衰弱嚴重的多。
“是嗎?幸好冬陽是孤兒,與這家姓莫的人沒有關係。”方淮舟聽見自己這麼說,語氣冷靜。
“是啊,”連靖遠頗有深意的看著方淮舟,“如果冬陽是那家姓莫的後人,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們在一起的。我連靖遠的外孫,怎麼能與一個瘋子為伍?”
方淮舟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他甚至還露出一個欣喜的微笑,說:“幸好,冬陽不是。”
後面他們說了什麼方淮舟記不清了,只知道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緊緊抱住了莫冬陽。
莫冬陽剛把洗乾淨的碗筷放進消毒櫃裡,被方淮舟這麼猛地一抱,差點把手裡的盤子打碎。
“怎麼了?”莫冬陽把最後一個盤子放進消毒櫃,點了按鍵後,艱難的轉身摟著方淮舟的脖子,“你怎麼了?身體怎麼這麼涼?”
方淮舟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莫冬陽,莫冬陽被他看的有些忐忑。
忽的,方淮舟低下頭吻住了莫冬陽的唇。
莫冬陽被這一下撞得嘴唇生疼,卻沒有推開方淮舟,而是順從的張開嘴,讓他可以更深入。
不知道為什麼,莫冬陽總覺得方淮舟似乎有些,不安?
似乎是印證了莫冬陽的想法,方淮舟這個吻越來越深,越來越粗暴。雙臂禁錮著莫冬陽,就像兩隻鐵鉗,不容對方逃避。
方淮舟的舌頭幾乎深入到了咽喉,莫冬陽難受欲嘔,想推開方淮舟,卻發現對方根本難以撼動。
幾近窒息的莫冬陽被逼出了淚水,情急之下想起了連靖遠對他說的話,雙手摸索到方淮舟的腰部,毫不留情的撓了撓。
果然,方淮舟一震,迅速放開了莫冬陽。
莫冬陽終於找回自己的呼吸,癱軟在方淮舟懷裡大口大口的吸氣。
這真是一個過度熱情的吻,差點就要了他的命。
方淮舟看著莫冬陽通紅的臉,後悔剛才自己的失常,摟著他說:“抱歉,我只是想確認你還在我身邊。”
莫冬陽倚在方淮舟懷裡喘氣,聞言一愣,什麼時候開始輪到方淮舟這麼不安了?
“我一直都在這裡。”莫冬陽喘勻了氣後拍著方淮舟的背安慰,“我不會離開你的,我捨不得。”
一句“捨不得”,終於安撫了方淮舟那顆惶然不安的心。
二樓樓梯拐角,連靖遠躲在陰暗處看著那對苦命鴛鴦,心中不忍。他說他認識一戶莫姓人家,是騙方淮舟的。關於莫家的事情,是方國禮告訴他的。方國禮雖然低調,但好歹在某特殊部門擔任過幾年的重要職位。要調查一個人易如反掌,即使莫冬陽有心抹殺掉自己的過去,也逃不過方國禮的調查。
只是連靖遠沒想到的是,淮舟似乎也知道了這件事情。而且,他並沒有離開莫冬陽的打算。
連靖遠苦著臉,他到底是該站在自己外孫這一邊,眼睜睜的看著他和一個隨時可能發瘋的精神病人共度一生,還是和方戰一家子結成聯盟,棒打鴛鴦呢?
這真是一個問題。五秒鐘後,連靖遠決定置身事外。
作者有話要說: 碧水一直以為昨天沒有更新到啊!因為JJ昨天實在是太抽了!
剛下課吃晚飯就跑回宿舍更文了,誰知道竟然看到77的更新!差點以為自己眼花!
這邊一直在下雨啊,又是雷又是冰雹,下冰雹那天差點被砸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