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方淮舟覺得事情越變越複雜，要不是方國棟在某個地方秘密集訓，他真的想把他叫來帶走風華。不管是什麼真相，他都不想知道了。他只知道一件事情，最無辜的是莫冬陽，真相披露，受傷害的也只有莫冬陽。

　　“姐姐自殺前，給我打過電話，她讓我把你從孤兒院接走。”風華抬眼看著莫冬陽，淚水迷蒙，“當時我和國棟正在鬧彆扭，你外婆因為我的事情進了醫院。所以，我接到姐姐電話的時候很不耐煩。我跟她說，我和你沒關係，也不要把你的責任和包袱丟給我，然後我掛了電話。”說完，風華失聲痛哭。

　　莫冬陽眼前似乎看見當年，莫瑤站在孤兒院唯一的一部電話前，微笑的說了一句“這樣啊？那打擾了”，然後失望的掛了電話。

　　最後，就是他這麼多年的噩夢裡的開頭，莫瑤笑容溫柔的說帶他去好玩的地方，然後就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血紅結束。

　　原來，莫瑤當年並不想帶著他一起死，只不過是連最後能依靠的親人都拋棄了她，絕望之下才帶著他一起自殺。然後最後，她還是放開了莫冬陽的手。

　　“所以呢？”莫冬陽慘笑，沒有焦點的雙眼不知道落在哪一個地方，“十幾年後你認出了我，想起了被自己拋棄的姐姐和外甥，所以扮作無私的前輩關愛我照顧我補償我？是你自己放棄了做我親人的機會，你早就沒有資格來管我的事情了。你這樣，只會讓我覺得噁心，虛偽！”

　　莫冬陽的話就像一把刀子毫不留情的捅在風華的心上，他痛苦的搖著頭，，流著淚繼續說：“不是的......姐姐死了，我第二天才收到消息。當我趕到醫院停屍房，她的遺體已經被歐陽楠帶走了。我當時第一個念頭是不能讓歐陽楠找到你，所以我想去孤兒院把你帶走。可是當我趕到孤兒院的時候，那裡的院長說你被一直照顧你的嬤嬤帶走了。那個嬤嬤從前是你媽媽家裡的傭人，從小照顧姐姐長大，你被送進孤兒院後她也進了孤兒院當嬤嬤照顧你。所以你被她帶走杳無音訊，我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我並不是，並不是不要你......”

　　莫瑤死了，莫冬陽又失蹤，加上他的母親知道莫瑤自殺的噩耗，竟然沒有撐過兩天也死了。而那時候，方國棟的孩子出生，幾重打擊之下，還不滿二十歲的風華崩潰了。別說要找莫冬陽，他連自己都無法照顧好。

　　莫冬陽看了風華一會兒，似乎並不想知道他當年到底有什麼苦衷，而是問道：“歐陽楠，他不知道莫瑤為他生了孩子是不是？”

　　“夠了！不要再說了！”方淮舟卻在這時候抱著莫冬陽，兩隻厚實的大手緊緊捂著他的耳朵，不想讓他再聽見一個字。

　　可是莫冬陽卻把他的手拉了下來。

　　“他知道！”風華咬著牙，“就是因為他，姐姐才會自殺！姐姐剛出道的時候就被迫跟了歐陽楠，歐陽楠控制了姐姐的生活，不准她抛頭露面，不准她進行任何演藝事業。後來，姐姐有了孩子，那時候柳雅知道了姐姐的存在，竟想強行給姐姐流產！當時姐姐已經有了七個多月的身孕，柳雅沒有得逞，可是姐姐早產了。她怕柳雅對你下毒手，就和你外婆，還有那位嬤嬤設下一個局，買了個死嬰代替你騙過歐陽楠和柳雅，而你就被送進了孤兒院。”

　　聽到這裡，莫冬陽終於知道為什麼他有媽媽，卻在孤兒院長大。不是莫瑤不要他，而是為了保護他，她不能要他。

　　“所以，我是歐陽楠的兒子？”莫冬陽漠然說，“他一直以為我死了，原來，原來......”原來歐陽楠後來對他的態度大變，是因為這樣。看來歐陽楠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他知道了，柳雅會不知道嗎？上次的車禍，歐陽楠說知道是誰做的。現在看來，是柳雅下的手吧？

　　“她為什麼會自殺。”莫冬陽問出了這麼多年來對他最大的困擾，“跟歐陽楠有什麼關係，他究竟做了什麼。”

　　風華的指尖顫了顫，他臉上的淚水已經幹了，只有清晰的淚痕。他動了動唇，卻發不出聲音。

　　在這時，方淮舟卻再次打斷了他們。

　　“夠了，冬陽。”方淮舟抱著莫冬陽的手緊了緊，輕輕吻了吻他的耳垂，溫柔且堅定的說：“無論是什麼原因已經不重要了，冬陽，那些都不重要了。你已經和那些事情，和那些人沒有任何關係了。你的生活有我就夠了，你只是我的冬陽，跟別人沒有關係。”

　　他不能再讓風華說下去，冬陽背負的東西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讓他知道自己母親為何而自殺，也不需要知道他的“生父”是個怎麼的人。這樣沉痛不堪的真相，不該由莫冬陽這個最無辜的人來承擔。

　　莫冬陽顫了顫，無神的眼睛終於有了些許光彩，他終於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臟還在跳動。就連方淮舟說出那句“我喜歡你”的時候自己都沒有感覺，可是這一次，他終於能感受到心臟再次為方淮舟而劇烈跳動。

　　“我是......我是你的冬陽......”莫冬陽緊緊抓著方淮舟的衣襟，眼裡流露出孩童般的依戀和愛慕，純真的讓人心疼。

　　這一刻，只有莫冬陽知道，自己看到了十幾年前，那個為自己許下承諾的小男孩。那個還是小小孩童的方淮舟，也像今天這麼堅定的對他說，我會帶你回家。

　　在這一刻，莫冬陽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只要淮舟在他身邊就好。

　　看著這樣的莫冬陽，風華終於忍不住再次無聲痛哭。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如果，如果當年他沒有對莫瑤說出那一番話，如果他答應好好照顧莫冬陽。今天的結果，都會有所不同。他明白，今天之後，莫冬陽的世界再也不會有他的位置。

　　風華走了，方淮舟不敢放任狀態不佳的他獨自離開，在莫冬陽的默許下親自送他回方家。

　　公寓空蕩蕩的，又只剩下莫冬陽一個人。

　　莫冬陽躺在沙發上，看著那飄來蕩去的紅色幻影以及耳邊的咆哮，自言自語道：“你不是我媽媽，你是我的心魔。我媽媽到死都在保護我，她怎麼可能會讓我跟她一樣？你是假的，你不是真實的。”

　　他已經明白了，當年事情發生的時候他還小，記憶的缺失和年幼受到太大的刺激，導致了他對莫瑤的誤會，他無法接受自己親生母親要殺了自己的事實，所以這麼多年來他的噩夢裡總是有莫瑤的存在。如今他懂了，這個“莫瑤”已經傷害不了他。

　　他這麼想著，那紅色的幻影真的變了個模樣，變成了從前那個看不清五官的怪物。

　　“陽陽！我是媽媽啊！你怎麼能說我不是你媽媽呢？”紅色的影子張牙舞爪的狂笑，“你是我和歐陽楠的孩子！你身上留著最卑劣的血，一個神經病，一個黑社會！所以，才會有你這麼優秀的罪犯兒子啊！你覺得方淮舟還會喜歡你嗎？他今天什麼都知道了，不，其實他早就知道了！不然他為什麼不敢讓風華繼續往下說？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自殺嗎？！因為我——”

　　尖銳的聲音戛然而止，莫冬陽拿著水果刀，面無表情的舔了舔刀刃上的鮮血，喃喃自語道：“這樣就什麼都聽不見看不見了......”

　　莫冬陽的右臂內側，竟被他自己劃了一道三釐米左右的口子！傷口不深，流的血卻很多，也非常痛。這種祛除幻覺幻聽的方法，是十幾年前在精神病院無師自通的。

　　疼痛能讓他清醒，也能讓他的心裡有一種詭異的寧靜和解脫。

　　方淮舟回來時，莫冬陽已經處理好手臂的傷口，他割得位置很隱蔽，只要穿袖子長一點的衣服就能完全掩蓋，任誰都看不出來。

　　莫冬陽嗑藥風波還在持續升溫，他人在第三天就回了劇組，精神狀態不好也不壞，最起碼看不出這件事情對他有什麼打擊。

　　劇組的工作人員和演員們雖然沒有公開對這件事情發表任何看法，但對莫冬陽的態度已經不如之前那般熱情，私底下嗤之以鼻的有，幸災樂禍的有，頂著馬甲在微博上落井下石的更有。

　　他們都是混跡娛樂圈多年的老油餅了，娛樂圈哪裡還有什麼白蓮花？哪個當紅的藝人不占點不良嗜好？大家都自以為心知肚明，莫冬陽就是嗑藥了，神經衰弱？信你就是腦袋有問題了。

　　《貓鼠遊戲》的劇組，只有導演周霖公開發聲支持莫冬陽，表示對他的信任。但他一家之言無法代表所有人，也無法阻止別人的嘴巴，所以整個劇組的氣氛已經沒有了剛開機那會的融洽和默契，反而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尷尬。

　　在這種氣氛中，無論莫冬陽的演技再好，沒有對手以及工作人員的配合，拍攝進度越來越緩慢，NG次數也多了起來。周霖不知道破口大駡多少次，問候了在場所有人的祖宗無數遍，還是沒有一點起色。

　　劇組裡漸漸有人抱怨，說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那顆老鼠屎是誰不言而喻。更有甚者，披著馬甲在網上含沙射影的罵人，裝知情人爆一些不知所謂的“猛料”，收買一些水軍在各大網站和微博上刷頻，要周霖更換主演。

　　柯君岩的粉絲們被水軍煽動，也加入了要求周霖換主演的行列中去，說是嗑藥濫交的人跟他們的偶像演對手戲，還是雙男主的對手戲，是侮辱了自家偶像。

　　僅此事件一鬧，原本已經控制住的輿論再次不利於莫冬陽。

　　周霖對這次的換角鬧劇不置可否，可在事件發展的第二天他接到了一個電話後，真的換角了。

　　不過不是換莫冬陽，而是換了柯君岩以及幾位只要演員——恰恰都是粉絲鬧得最大的幾個演員。

　　這一下，不止粉絲們驚呆了，連各大媒體都驚呆了！

　　《貓鼠遊戲》已經拍了十來天，很多鏡頭已經完成。要是換一個演員還好，可是這麼一次換了一大批演員甚至還換掉了男主之一，這簡直就是一個瘋狂的決定！

　　為了一個背負醜聞的演員而撤換掉大批演員的事情，這是影視圈從來沒有過的！這不只是得罪觀眾的問題了，而是得罪投資商的問題了！因為這等於是所有鏡頭要重新拍過，前期投資的錢等於打水漂了！

　　為此，周霖的解釋是，他的劇組不需要品行不良的演員。他周霖的電影，多的是人搶著要拍，一點都不稀罕那些愛嚼舌根煽動粉絲的低劣藝人！至於資金問題，他表示這次的投資足夠他隨便花，愛怎麼花怎麼花，娛記們就不用擔心了。

　　似乎為了印證周霖的話，換掉演員的第二天，新鮮出爐的演員名單就在《貓鼠遊戲》的官博裡公佈了！

　　之前有柯君岩飾演的刑警一角由影視一哥，蟬聯五屆金百合影帝的風華飾演，女一號即戲中墨玉歸屬者的千金大小姐由影視一姐邱嵐飾演。其他的主要角色，全是當紅的藝人或者資深老戲骨飾演，比之前的演員陣容豪華了不止一個檔次！

　　單是“一哥”“一姐”的片酬就比之前的柯君岩之流多了一倍不止，周霖說的資金足夠隨便花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而風華和邱嵐接受媒體採訪的時候卻表明這次收的片酬比以往的片酬都低，他們參演的主要目的是告訴那些牛鬼蛇神，莫冬陽不是好欺負的，他的支持者多著呢。潑髒水之前，要掂掂自己有幾斤幾兩。

　　《貓鼠遊戲》重新洗牌，著實讓憋屈了好幾天的“陽光”們揚眉吐氣了一番。很快，利於莫冬陽的輿論再次壓過了那些不和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