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邵群一聽到這個名字,馬上就露出踩著狗屎一樣的表情。
他不自在的皺了皺眉頭,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就那麼看著李程秀。
李程秀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怎麼回事了,當下氣的身體都直發抖了。
「你,你怎麼能」
邵群一看這麼容易就給他知道了,本來還想裝一下人的心思也徹底沒了,流氓本性流露無疑,一歪脖子,不屑道,「我沒閹了他都算輕的。」
李程秀氣的眼前發黑,從牙縫裡憋出一個字,「滾。」
邵群愣了一下,臉上透出幾分蒼涼,低下頭拿腳碾著地上的菸頭,悶聲道,「他這一走短時間內是不會回來了,你們趁早斷了得了。」
李程秀把手裡的公事包緊抱在胸前,退後了一步,顫聲道,「跟你無關。」說著就要越過邵群進樓裡。
邵群擋在他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覺得他好像又瘦了,臉色也不太好,忍不住就伸出手想去摸摸他的臉。
李程秀趕緊後退了一步。
邵群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最後頹然的垂了下來。
他擋著不讓李程秀走,簡直是咬著牙問出了一句話,「黎朔到底有什麼好,你告訴我,他能做到的我一樣能做到。」
李程秀冷著臉搖搖頭,「走開。」
邵群把手撐在一邊的牆壁上,有些迫切的看著他,「我能做到,你說出來,他到底哪裡能耐了。我就不信了,我會對你比他更好的,真的,程秀,他走了就走了吧,我們重新來過行不行?」
李程秀心裡感到一陣悲哀。
眼前的這個人,即使傷害了別人,自己也意識不到。他只會一味的索取,步步緊逼的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他的眼中只看得到自己,容不下任何人。
他的喜歡也好,厭惡也罷,彷彿都跟別人無關,他就那麼照著自己的心思去活,多麼瀟灑多麼痛快,即使把別人刺的遍體鱗傷,他何嘗在乎過?
邵群拉住了李程秀的手臂,不依不饒的問著黎朔到底哪裡比他好。
李程秀用力甩開他的手,寒聲道,「他尊重我,不會騙我,你不配,跟他比。」
邵群聞言,眼睛頓時紅了。他到現在都還是適應不了,記憶中那麼溫柔的人,怎麼會一次次衝他說狠話,一字一句,跟刀子似的直捅他心窩子。
他啞聲道,「我也,我也會尊重你,我也不會再騙你,以後你說什麼是什麼總行了吧,我要再犯渾我他媽就是孫子。」
這幾句低姿態的承諾,對邵群來說已經是頗難啟齒,他一個頂天立地的爺們兒被李程秀這樣娘了吧唧的男人給熊住了,就跟老虎給兔子進貢一樣可笑,不用他那些發小笑話他,就已經夠他難堪。可是他就認準這個人了,哪怕他一巴掌就能把這人拍暈過去,這人道行卻高到一句話就能殺他個丟盔棄甲,他有什麼辦法?
只是對於邵群來說如此艱難的幾句話,聽在李程秀耳朵裡,卻輕飄的不值一提。
他想起他跟邵群剛見面那會兒,邵群說過多少好聽的話。
一口一個寶貝的叫著,也曾聲稱多麼喜歡他。
結果呢,全部都是假的,邵群說的話,只有他自己犯傻的往心裡去了。
他這樣的人,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他擁有的太少,而犯錯的代價太大,他錯怕了,他真錯不起了。
邵群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不信,他握緊了拳頭,心裡那股難受勁兒一陣一陣的往上湧。
他把李程秀堵在牆角,就像個執拗的少年一樣,非得問出拒絕他的人為什麼不喜歡他,要怎麼樣才能喜歡他。
李程秀撇過臉不想看他,低聲道,「你如果,尊重我,現在,讓我回家。」
邵群低聲吼道,「這裡就是你的家了?啊?這裡就是你的家!」邵群想到李程秀在他的房子裡像個木偶一樣無聲的拒絕著一切,卻承認他跟黎朔同居的地方是「家」。
想像他跟黎朔住在這裡的每一天,都已經如同剜他心一樣的痛苦,他還要當著他的面,說他要回他和黎朔的「家」。
李程秀戒備的盯著他,把手裡的公文包死死護在胸前,就像抱著救命的盾牌。
邵群覺得自己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了,他單手撐在李程秀身側,離他的臉不過一隻手的距離,他卻竟然不敢碰他。
他害怕看到李程秀被他碰觸時的那種比之唯恐不及的表情。
時間靜靜的流淌,一時間兩人都不說話,也沒有動作。
邵群看著李程秀的柔軟的頭髮,心裡突然湧上一股狠勁兒。
他想疼他,想把他捧在手心裡,只要他願意回到他身邊,他能把心掏出來似的對他好,什麼黎朔不黎朔,他就裝一回孫子了,他就假裝自己忘了。
可以李程秀一再的冷漠和疏離,已經快要把他逼瘋了。
他本就不是能沉得住氣的性格,他不想嚇著他,可是被李程秀一激再激,他覺得自己體內的暴戾就快要控制不住了。
他心裡疼的厲害,明知道自己要說出的話,只會把李程秀推的更遠,卻還是鬼使神差的,控制不住的說了出來。
「你是不是想讓黎朔一輩子回不了國了。」
李程秀心頭一震,驚愕的抬起頭看著他。
邵群臉上的肌肉鼓動著,眼裡閃著幾分狠絕,「你跟他分了吧,你跟他分了,我他媽就不擠兌他了。」
李程秀的眼睛慢慢紅了,顫聲道,「邵群,你是,畜生。」
邵群覺得身體給劃開了一個大口子,疼的他想哭,他就忍著,逞著強,「是,我他媽就是畜生,你們都他媽是好人,你看是你們那點兒不痛不癢的感情重要,還是黎朔在國內十多年的創業心血重要,你自己看著辦吧。」
李程秀眼眶漸漸濕了,他用模糊的視線看著邵群,只能越看越模糊,越看越不認識。
這個人究竟要把他逼到什麼程度才肯罷休。
他厭倦了漂泊不定,提心吊膽的生活。邵群一次次把他逼的走投無路,如今居然用黎朔來威脅他。
「邵群,我不欠你什麼你為什麼」為什麼就是不能放過我。
邵群死死瞪著他,「對,你不欠我,是我欠你的,所以你給我個機會吧,我好好補償你行不行。」
李程秀低下頭,吸了吸鼻子,沒說話。
邵群輕聲道,「程秀,我沒想逼你,真的。但是,但是我真的受不了你跟他好。我,我這輩子沒這麼在乎過一個人,我說的是真的,你跟他分了吧,他能給你的我一樣能給你,啊?程秀,再給我個機會,我能把你捧天上去,你再給我個機會。」
李程秀低頭不語。
他想到黎朔給他打電話時,那種強自鎮定的語氣,他能清楚的感覺到黎朔究竟有多麼的痛心疾首。
他的沮喪和失落是那麼的明顯,卻還要反過來假裝輕鬆的語氣安慰他。
黎朔是他的恩人,他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辛苦建立起來的事業,被邵群給毀了嗎?
李程秀心臟傳來了碎裂般的疼痛,他一瞬間彷彿全身的體力都被卸去了一般,啞聲道,「我會,跟他分開。」
邵群愣了愣,面上湧出喜悅之色,「真的嗎,程秀,你」
李程秀慢慢的推開他,低聲道,「會分開的你別再為難他。」
邵群這時候哪裡聽得出李程秀語氣和表情都很不對勁兒,只一味高興著李程秀終於要和姓黎的孫子分了。
邵群忍不住都要笑了,「我,你放心吧,只要你跟他斷了,我犯不著跟他過不去。」
李程秀淡然的看了他一眼,「你沒騙我。」
邵群一臉殷切的誠懇,「我不會再騙你的。」
李程秀點了點頭,轉身往樓上走去。
邵群急忙拉住他,「程秀」
李程秀扯回胳膊,「你不是說,要尊重我,你走吧。」
邵群給噎著了,一時說不出話來,只好頹然的垂下手,卻還是不死心的問道,「那你什麼時候從他這裡搬出來?」
李程秀眼神空洞,「很快。」
邵群高興道,「你要搬家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就行,我會給你準備好地方的,呃,你放心,不是跟我住一塊兒,一切以你的意思為主,好嗎,但是你得讓我照顧你。」
李程秀不置可否,轉身就上了樓。
邵群幾近痴迷的看著他削瘦的背影,心跳快的跟打鼓一樣。
想到李程秀也許不久之後就能回到他身邊了,他就興奮的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李程秀進屋之後,木然的坐到了沙發上,從公事包裡掏出一本厚厚的書。
那是一本二手書,他在下班的路上在書攤上畫了三塊錢買的。
雖然是二手的,但是看上去有九成新,原來的主人可能根本沒怎麼看過,硬質書皮的底色很鮮豔,上面幾個燙金的大字,《英語口語速成》。
李程秀看著那封皮,忍不住哭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買這書幹什麼。他明知道自己沒有勇氣跟黎朔遠渡重洋背井離鄉的,可是經過舊書攤看到它的時候,就想著,也許,也許英語沒有那麼難,也許美國也沒有那麼難。
可是其實是很難的。
他拿什麼擔保,他跟黎朔可以長久?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一旦失去了唯一扶持的力量,他該怎麼辦?
他哪來的勇氣,把自己放逐到懸崖邊兒上。
他不能把自己生活的根基打在別人身上,否則那人抽身就走,他會摔的粉身碎骨,這還是他從邵群身上學到的教訓。
從來不捨的亂扔東西的李程秀,就像要下定什麼決心一樣,把那本書扔進了垃圾桶裡。
他把茶杯抱起來,忍不住親著它的鼻尖兒,自言自語道,「對不起呀,又要搬家了。」
小茶杯拿爪子推著他的臉,嗚嗚的叫著。
李程秀搬家已經快搬出病了,就連茶杯一看到他收拾東西,就像有感覺一樣,情緒很大的汪汪直叫。
李程秀給它叫的心裡難受,卻沒有辦法。
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後,坐在茶几上寫辭職信。
李程秀一直是做事效率很高的人,遇事從來不會拖沓。他第二天去公司的時候,就把工作辭了。
老闆這段時間不忙,看在黎朔的面子上,這麼倉促的辭職也沒有為難李程秀。
回到家李程秀先給Adrian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要回趟家,如果不聯繫他,讓他不要擔心。
Adrian是知道黎朔的事情的,但他不知道李程秀早就沒家可回了,以為李程秀是打算出國之前回家看看,還挺為他高興的,「到時候我去美國找你們玩兒啊。」
李程秀愣了愣,知道他誤會了,也沒解釋,苦澀的答應了一聲。
撂下電話,他又給黎朔發了條很長的短信。
「黎大哥,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去美國了。我眼看就三十了,在一個陌生的國度重新開始,我沒有那麼大的勇氣。謝謝你這麼長時間的照顧,我無以為報,只能說謝謝。你對我的好,我每一樣都記得,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希望你能原諒我。我打算離開深圳了,我走了之後,邵群既不會為難你,也為難不到我,這樣對誰都好。我辜負了你的好意,對不起,真是對不起。請你不要擔心我,我有個親戚在外地做生意,我會去投奔他。黎大哥,對不起,不能跟你當面告別了,希望你一切安好,希望你能原諒我。」
李程秀按到最後,手指已經抖的不成樣子,眼淚爬的滿臉都是。
他多麼希望,他先遇到的是黎朔,那麼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發完之後,李程秀就把電話卡拿了出來。
第二天一大早,他帶著小茶杯和為數不多的行李,去了長途汽車站。
作者有話要說:越來越狗血了……望天,我是在狗血缸裡泡大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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