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玄宮殤 卷二 第五十九章 心落風雨
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身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
四周飄蕩著淡淡的熏香,所有的窗幕都遮著,室內一片昏暗,看不出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只留一盞幽暗的燭火在案桌上靜靜燃燒,在牆壁上投下一片淺淺的澄黃。
起身下床,拉開所有的窗幕,讓漫天的星光傾灑進屋內。才發現,這原來是穆青陽的臥房,而他並不在屋內。
清風入室,那一抹燭火忽明忽滅,終化為一縷輕煙,裊裊而逝。
想起自己昏過去的那一幕,低頭自哂,嘴角慢慢浮起一絲苦澀的笑。
只是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竟然就堅持不住了,看來是真的老了。
隨手拿起一把鏡子。時光聲聲催人老,鏡中之人眼角已有明顯的細紋,滿眼的疲憊與滄桑。
這就是現在的我麼?
為什麼會覺得如此陌生與……惶惑?
手臂不經意碰到一個硬物,拿起來一看,是莫秋當日送我的那個貔貅。此時它靜靜躺在我的手心,冰冷的觸感彷彿能夠凍結到心臟的最深處。
莫秋……
想起那個一直沉睡不醒的人兒,心臟便突突地加快跳動,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再顧不得其他,跌跌撞撞破門而出。
懷碧閣。紅木大床。
一切都是死寂般的悄無聲息。
猛地掀開珍珠簾幕,那個瘦小的人兒依舊安靜地躺在那裡,蒼白的臉色,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顯示他還活著。
「還好,你還在這裡……」安心地輕呼出聲,心裡放鬆下來,所有的疲累便成百上千地滋長。腿一軟,就坐在了床階上。
「莫秋,你知道嗎?我原來很想把你當做我的兒子。」握著他的手將臉靠上去,這一刻,只是想找一個人傾訴,「一個既乖巧又任性的兒子,可是我卻對你做過那種事,我很該死對不對?」
思緒緩緩回到過往,我曾經選擇遺忘的那段時光。
「鳳軒也明明是我的兒子,可自從那人死後他就再也沒有叫過我。我知道他恨我,這我不怪他,因為我也恨我自己,可你知道他是怎麼報復我的嗎?呵呵,他把我當做女人任意玩弄,而我的身體竟然還渴望他的愛撫和進入,我很下賤是不是?」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給他取名軒也嗎?軒也,玄野。黃昭寺一晚,我以為自己是怨恨他的,可很久以後我才發現,我其實是願意的。可他為什麼要殺了父親和婉玉呢?婉玉死的時候已經懷了身孕,如果那孩子平安出世的話,現在應該有你這麼大了吧!」
將臉在他手上輕輕摩挲,有溫熱的水滴落在他的手心,順著掌心的紋路而下,滴在雪白的床單上,洇開小小一朵。
「還有段欽,他的感情我一直都明白,只是以前的我無法回應。可為什麼當我終於接受的時候,他卻不能坦誠相待呢?難道他真如鳳軒也所說,是管瀟派來的內應嗎?」
一次次的想要逃避,又一次次的被拉進漩渦的中心。身邊人一個個都是有目的的接近,只有你,是一心一意呆在我身邊的。
「莫秋,你醒過來好不好……醒過來……」
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於在這寂靜的空間裡全部爆發。
伸手打碎一個白玉杯,拾起一塊碎片緊握在手心,有鮮紅的液體從指縫滴落,卻絲毫感受不到疼痛。
抬頭對著莫秋的睡顏淒然一笑,滿面淚痕的臉上,有著下定決心的決然。
「莫秋,你馬上就可以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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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
月色是朦朧的,迷迷糊糊,亦真亦幻。
茫然不知方向的向前奔走,身後小徑留下點點鮮紅,猶如盛放於冥界三途的曼珠沙華。
身體的創口永遠也比不上心口不斷擴大的黑洞。彷彿能真切感受到,有一隻醜陋的蠱蟲穿過手腕處猙獰的傷口,沿著血管,遊走於體內的每一個角落。
寒風徹骨,真的好冷。
赤腳踩在鵝卵石上的聲音,寒風撩過衣擺的聲音,溫熱的液體滴落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夜裡被不斷放大。
遠處的盡頭,一座清幽小樓依舊閃著燈火。
有人模糊的嗓音似有似無飄散。
身體機械地行進,那聲音也越來越清晰。有人痛苦愉悅的呻吟,夾雜著粗重的喘息,充斥在耳間。
屋內,白捲簾飄,溫暖的燈火搖曳。
雪白的大床上,兩個白色的人影緊緊糾纏在一起,翻雲覆雨,抵死纏綿。
腦中有一瞬間的迷茫。
茫然地向後退去,卻驚擾了屋內的人。
「何言!」一人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響起,帶著明顯的錯愕與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