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汪洋坐著,高舜蹲著,這麼一來,汪洋就比高舜高出了小半個頭。就著這點優勢。汪洋將兩爪子壓在高舜的肩膀上,低頭將自己的嘴壓著高舜的嘴,又是蹭又是磨,還噴著水。說是親,但其實他半天不得其法,也就是胡亂對著高舜的嘴,蹂躪了一會兒。
不一會兒,他終於察覺高舜從頭到尾沒反應,親他像親一塊木頭似的。於是他便皺著眉迷瞪著眼,伸手就要推開高舜看個究竟。
就在此時,他的後腦勺就被高舜給壓住了。整個人往前一撲,直接跌坐在高舜懷裡。高舜也順勢就坐到了地板上。
高舜兩個眼睛像黑珍珠一樣閃著不知名的光,壓著汪洋的腦袋就帶到自己面前了,湊上去輕輕對著汪洋的嘴啃了一口,然後喟歎一聲,將自己的唇覆上汪洋的。
高舜雖然也不善此道,但好歹比汪洋多活了一輩子,親個小嘴這種業務,與汪洋比,那顯然是一個天一個地的水準差。
不一會兒,汪洋這個只會噴水的小海豚就變成了缺水的小海豚,一張臉漲得愈發的紅,兩隻爪子傻乎乎地搭在高舜的肩膀上,慢慢就變成了攀住高舜的脖子姿勢。
他張著嘴,任由高舜的唇舌在他嘴裡進出舔吻吮吸,眼睛裡水汽氤氳,腦袋更加暈暈乎乎了。
一吻結束,高舜又是一聲長歎,眼睛變得更加黑亮耀眼,閃動著火熱而撩人的光芒。汪洋的神智則更加混沌了,他攬著高舜的腦袋蹭了蹭,又嗚嗚地哭了起來,嚇了高舜一跳,忙不迭地問他到底怎麼了。
誰知道汪洋根本不是清醒的,高舜問他也不答,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高舜在問什麼,只一個勁地流眼淚,什麼話也不說。
而且還有越哭越傷心的趨勢,慢慢地就像小獸一樣嚎了起來,哭聲裡滿是委屈和悲傷,聽得高舜心頭一跳一跳的,莫名覺得難過。
高舜攬著他,心裡有一種無奈的感覺,但隱隱約約又似乎能猜到他在傷心個什麼勁兒。於是便也不再壓抑著他,任由他去發洩。
高舜該蹲姿為盤腿坐,將汪洋摟進懷裡,一手撫著他的後背,一手攬著他的腰,嘴裡哼著一些小調,隨便他去哭。
大聲哭了十多分鐘後,慢慢的,汪洋的情緒平靜了下來。雖然眼窩子裡還淌著淚,但卻不再哭出聲,高舜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起身將他抱了起來,抱進了自己的大床上。
兩人平躺到床上,高舜將汪洋整個圈在懷裡,拉過毯子蓋住兩個人身體。喝多了,又哭了好一通的汪洋,終於扛不住累,後背緊緊貼著高舜的胸膛,蜷縮成一個球兒,漸漸睡了過去。
高舜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汪洋的背,等到汪洋睡過去後,他的眼睛還是神采奕奕地睜著,似乎在想著事情。
夜風透過窗戶,徐徐地吹進屋子裡,屋中的人一睡一醒,不一會兒,兩個人都睡去。而高舜所想的事情到底想明白了沒有,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後半夜的時候,汪洋忽然做起了噩夢,又是手腳亂舞,又是眉頭緊蹙,高舜被他折騰得沒轍兒,只好醒著,靠著床頭壓住他的手腳,將他半摟半抱在懷裡,輕聲哄著。好不容易安安穩穩睡過去後,高舜再沒有睡意。
他就著窗戶裡透進來的月光,給自己點了根煙咬在嘴裡,半眯著眼看汪洋睡著的側臉。忽然,他就回味起晚上汪洋稀裡糊塗小海豚似的那個吻,嘴角就帶上了弧度。
忽而,他又像起了什麼煩惱,眉頭又皺上了,盯著汪洋的側臉就開始出神。
高舜本身就不是個直的。這在他還是龔越時,他就清楚這事兒,他第一個有好感的人是他最開始的那個老實班長,只是那班長是個實打實的直男,部隊裡也比較忌諱這種事情,他也就幹看著他那班長,過過眼癮,等到他班長退伍後,他也進了特戰隊。
那時候人累得經常得脫層皮,各種小心思也就來不及升起,再後來,一群男人混在一起,流血流汗又過命的,情誼深得比親兄弟還親,對兄弟起心思,高舜總覺得彆扭,一耽誤,就到他專業。
轉業後倒是出去找幾個伴兒,但是腳才剛剛往同志的圈子裡沾了沾水,就發現這裡面真不是一般亂。
三轉兩晃的,剛從特戰隊裡退下來的高舜,覺得自己受不了這種眾人都認可的生活。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絕對過不慣這種日子。在部隊時,他每天一起床,就知道這一天他要和哪些兄弟一起,去做什麼。
所以,他不覺得每天起來,自己旁邊都躺一個新人,是一種成就或榮耀,反而讓他心理生出大股大股的空洞感,像一個被拉壞的豁口,而且越拉越大。
直到他重生,一股前所未有的道路擺到了他面前,將他心裡的那個豁口慢慢地掩蓋上了。再之後,他到遇到汪洋。
汪洋到底什麼時候對自己有了心思,高舜並不太確定。但是高舜可能比汪洋自己還要早就意識到他的性取向問題。
高舜眼角微閃,視線從他書桌一角的兩本書上掃過——《精神分析導論》、《我的哲學》。這兩本書是當初他第一次去書店碰到汪洋時,看到他買的兩本書。
他買回來後,前後花了點時間給看了,第一本講得玄玄乎乎,看得人懵懵懂懂,第二本就好懂多了——說同性戀心理的。
再一聯想汪洋那反應,回憶一下自己上輩子初發現自己性向時的那種慌亂和惶恐,基本也就沒什麼不明白的了。
好歹汪洋並不是沒腦子的,起碼比自己上輩子強。弄不明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也沒想著瞎嘗試,而是想著買書來自我診治,只是目前看來,效果不大。
他第一次要領汪洋回家時,跟他說過,因為汪洋跟自己像,所以才領他回家。這個像,也只有高舜清楚到底指的是什麼了。
而汪洋到底什麼時候對自己起的心思呢?
高舜還真摸不准,但等到高舜意識到的時候,他發現汪洋對自己的心思就已經歪了。但高舜依舊不動聲色,主要還是他覺得汪洋太小,心理小,身體也小。他的這種心思,也許就跟他當年對著他老隊長流哈喇子是一個道理。
他們需要的不是回應,就是通過這樣一個人,確定自己的性取向,然後暗暗喜歡著喜歡著,就成長。就像他現在,即便,再看到他那老隊長,心動感也早就流淌得渣都不剩,剩下的,全部都是兄弟情了。
在高舜看來,汪洋裡裡外外都是個孩子。而他,雖然現在頂著一副年輕的軀殼,但是畢竟裡子不是嫩黃瓜了。
汪洋可以悄無聲息地將自己當成他成長,或者自我驗證的一塊奠基石。但自己卻不能借著這種優勢,去拐一個孩子,因為重生之後的種種,讓高舜越來越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想抓住什麼。
如果他將汪洋真的抓住了,他是死也不可能再吐出去的。但汪洋還這麼小,沒定性,也沒定型。所以,高舜一直將自己的情感控制在一個安全的線裡。他盡可能地干涉汪洋的一些生活,但卻不會走得太深,汪洋的一些小變化,高舜選擇視而不見。
就像汪洋自己說的,他憑什麼管他?
可誰知道,事情走著走著,還是變了軌道,然後到了現在的樣子。
高舜伸手摸了摸汪洋的脖子,感到一陣汗,將他身上的毯子往下掀了掀。
說完全不心動,那肯定是假的。汪洋的鬧騰,汪洋的各種笑,汪洋的炸毛,汪洋的不配合,汪洋的小聰明,諸如此類的種種,都印到了腦殼子裡了,刪都刪不掉。
但只是出於一種心動?雖然,高舜現在的高能大腦比他當龔越時高端不少,但他依舊理不清這個問題。
這一想,就是一整宿的時間,等到外面天光大亮的時候,高舜還是那副沉思著的表情。臨近九月的這個光景,外面的天亮得早,窗前的晨風將太陽的氣息吹了進來。
半躺在高舜懷裡的汪洋動了動,大概姿勢不舒服,扭了扭身,翻到床上,又覺得少了點什麼,轉個身,剛好面朝著高舜的肚子。
他打了個哈欠,一睜眼,腦袋有些愣。十多秒後,一個鯉魚打滾嗷嗚一下坐了起來,對上了高舜一直看著他的那雙眼。
“操!你為什麼在我床上?”
“你想想。”高舜嘴角微微勾起,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汪洋僵了一下,四外掃了一眼,發現自己睡得根本不是他以往的那個小房間,又狠狠驚愕了一下。又一會兒之後,大概昨晚的記憶全部回籠,臉上神色五彩斑斕輪番轉變,精彩極了。
好半晌,他才像豁出去了似的。揪住了一個點,腰板驀然挺得筆直,裝腔作勢帶著一股子強硬,臉上掛著無賴的表情看著高舜,那意思,明晃晃地在告訴高舜——就這麼著了,你想怎麼樣吧?老子早告訴過你,你一定會後悔的!不過你後悔也晚了!
看著汪洋這副表情,這副行動,困擾了高舜一晚上的問題忽然就迎刃而解了,就像一縷煙一樣,忽忽悠悠就從他的腦仁裡撤得乾乾淨淨了。
高舜心情好起來,嘴角的笑意便也忍不住了,他笑得甚為囂張,抱胸靠在床頭,繼續看著汪洋:“你再好好想想。”
汪洋一時摸不清他這茬演得什麼戲,擰著眉頭又想了想,忽然,他腦子裡躥進了一幕畫面,是高舜壓著他親,親得他差點喘不過來氣的那一幕。他腦門一熱,紅暈就爬上了耳朵尖。他對著高舜衝口而出:“那不是做夢?你真親我了?”
“哈哈——”高舜實在忍不住,笑倒在床頭。
汪洋臉更紅,但臉上神情也更固執,一把躍起來,坐到高舜肚子上,盯住了高舜的腦袋,不讓他笑,神情很肅穆,語言很篤定:“你真親我了!”
高舜忍住笑,拉過汪洋的腦袋,輕輕地親了親,然後一把含住汪洋的唇瓣。
火焰一下在兩人之間迸發開來,唇舌夾雜著熱氣和烈火,吮吸、舔吻、啃咬,兩人像憋了許久的野獸,肆無忌憚地互相擁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