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
胡渣徐看高舜煞有其事地點頭,頓時想起高舜現在的境況,不禁為自己的粗心生出尷尬,他大力拍著高舜的肩膀道:“是叔忘記了,這次任務你又出力又出錢的,過兩天叔把該你得的那份獎金和補貼給你送過來。”
高舜側目無語地瞥了他一眼,補貼一事高舜相信是有的,就是他們隊伍以前出任務,借用了非軍方物資和人力都是會有事後補貼的,但是獎金嘛……
“熊娃子那是什麼眼神?老子難道會騙你個小孩兒嗎?”胡渣徐舉手就要去揍高舜。
高舜閃過去了,一邊搖頭一邊激靈地朝櫃檯那裡走,“什麼眼神也沒,你不是說今天要教我幾招嗎?”
胡渣徐看了看自己揮空的手掌,又看了看已經走到三米開外的高舜,面上帶著無奈地搖頭,表示對高舜沒轍。
心裡卻不自禁地湧現出期待,小子反應又靈敏了幾分,這種幾乎分分鐘都在進步的人他都多少年沒見到過了,也不知道等著小子發展到巔峰期的時候會是個什麼境況!
在櫃檯旁看到高舜花錢買子彈時,胡渣徐才猛然反應過來為什麼高舜說缺錢,他一把抄起了高舜給出去的錢,臉上帶著些怒火地看著準備收錢的“新”老闆,“你收他錢?”
新老闆眨了眨他的眯縫眼,丈二和尚的表情,“你發什麼瘋?到這裡來的,有幾個不收錢?”
這是實話。高舜在心裡點頭,他在這個俱樂部玩了也有一段時間了,明裡暗裡也算是把這裡摸清了。
這個俱樂部確實是依靠著一個軍方做後臺的,主要是幫助部隊脫銷一些打不完的子彈,控制上面很嚴格,而且基本不對外開放的,來這裡玩的都是人托人介紹進來的。可以說,來玩的都是有一定關係和人脈的,但是每個人來這裡都是自覺掏錢玩的,以前圖昆在的時候,最多也就是給熟客算便宜點,從來沒有免費的情況。
胡渣徐經新老闆那麼一說,大概也想起了什麼,怔了一下,臉上的神情還是冷了下來,他冷哼道:“別人能收,他的不能收。”
新老闆還待說什麼,胡渣徐一個眼刀子射過去,“不讓你難做,他在這裡花的費用算專項經費,我回去就讓人劃給你。”
新老闆看了看胡渣徐,張了張嘴,貌似想問哪一項專項經費,但看了看一直沉靜地站在旁邊不插一句話的高舜,好像有點明白,便乾脆地點頭,提筆嘩啦啦劃了幾下,道:“行,我記下了。”
高舜靜靜地看著整個事件的走向,對於胡渣徐說得什麼專項經費也沒去問,只待胡渣徐和新老闆談好了,便逕自提出了自己一直想玩卻不怎麼有機會的那些好貨。
新老闆看高舜這種坦然接受的樣子,不由又對他高看幾眼,高舜提出的要求,他想也沒想就同意了,根本不記得什麼資格審查不審查的。
隨後,胡渣徐和高舜找了個清淨的靶場一教一學起來了。
胡渣徐教的大部分都是高舜知道的,他只需稍稍找幾個關鍵點問一問,裝裝樣子就過去了。但即便是這樣,高舜所表現出來的這些便已經足以叫胡渣徐驚歎了。
而等到高舜真正上手射了兩發後,胡渣徐的眼珠子都快要瞪掉了。
從第一次看高舜射擊開始,他就知道高舜是有天賦的。但是,他從來沒想到高舜的天賦是這麼高。
第一次玩狙擊型的槍,兩槍居然只打出一個孔?!
高舜自己也微微有些詫異,他承認自己這次確實沒有隱藏實力。一來,是他知道胡渣徐既然開始教他東西,就是對他有別的打算的意思。這種情況下,藏頭露尾只會讓你的價值被貶低。
二來,他這個身體是第一次玩這個等級的,雖然他以前的經驗都在,但是身體畢竟換了,不管是識別環境,還是承受後坐力,都完全是個生手中的生手,所以他也有意想看看自己現在這具身體的承受底線到底在哪。
但,他怎麼也想不到,居然兩發就打出了比他上輩子還好的成績。
高舜微微擰眉感受了一下,隨即二話不說,又扛起槍,對著一排靶子一一掃過去,直到十個靶子都打完後,他才呼出一口氣,嘴角高高揚起,眼睛又亮又黑——看來,他以前還小看了自己這具新身體。
胡渣徐也在一旁露出驚醒的神色,呼吸都不由急促了起來,他盯著被擊倒的是個靶子看了一會兒,忽然轉過頭來,像盯著獵物一樣盯住了高舜,“孩子,你跟我走吧。”
高舜臉上笑意忽而收了起來。
胡渣徐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高舜直視胡渣徐的眼睛:“不。”
胡渣徐頓時頹然,伸手又像揍高舜,高舜不躲不偏地迎著他,眼睛依舊直直地看著胡渣徐。使得胡渣徐反而下不去手,他狠狠拍了高舜肩膀一記算作罷,“熊娃子,熊娃子……”
高舜露出得勝一般的笑意。
“為什麼不跟我走?”半天後,胡渣徐問高舜。
“跟你走,只能走五年,最多不會超過八年。”高舜很平靜地道,“八年後,我才二十五歲。徐叔,你有沒有相過,圖昆叔……到底為什麼走上了不一樣的路?”
胡渣徐被高舜的問題問住了,他出神地站在那裡,臉上神色瞬息萬變。
圖昆到底為什麼?圖什麼?胡渣徐從來沒有太深究,他一直告訴自己沒必要,叛徒就是叛徒,再多理由也改變不了事實。但其實潛意識卻是害怕去深究,因為他隱隱約約知道答案。
高舜看胡渣徐不再出聲,神色裡帶著些惆悵和迷惘,心裡明白,胡渣徐是真的看重他,既有惜才的心思,又有提攜後輩,或者培養需要的人才的意思。但是他現在的無論是體能還是其他各方面其實都還沒有達到最佳狀態。
而胡渣徐所在的那個系統只能留人五年,即便是十分特殊而受到重視的人才,也就再延長三年。一共八年。
高舜頭腦很清醒。他明白,這八年,是他作為高舜最重要的時期,他以後的一切都會在這八年裡奠定。但進了胡渣徐的系統,這八年不管他學到了什麼,擁有了什麼,或曾經做過什麼,在走的那一刻,是全部都要抹平歸零,連記憶都不能帶走。比他當年從特戰隊裡出來還要光杆。
他從來都是覺得,男人為了家園國土拋頭顱灑熱血,不是為了榮譽,也不是為了被銘記,而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
但如果他真的拋掉了頭顱,那一切便也作罷。
真正可怕的永遠不是這些,而是從熱血裡重新冷寂下來,過普通人的生活,那時候,才發現,日子不是靠頭顱和熱血就能抹平的。
他見過太多,他曾經的兄弟們,槍林彈雨、人血臨面尚且不改一絲顏色,但褪下軍裝後,卻會被怎麼讓老婆孩子過得幸福安康而攔在路上。
這些兄弟中,有些人被磨去了棱角,有些人則慢慢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
他至今記得,他進特戰隊第二年的時候,一次出任務,到西南邊境剿一個毒窩,是大隊長領的隊。
任務完成的很順利,但是大隊長和隊裡的老鳥們回來後,卻整整半個月沒有睡過好覺。後來,他們這些新人才知道,這次的行動,他們剿滅的毒梟毒瘤裡,有一個是他們當年的隊友。
那位隊友轉業後的前兩年還有聯繫,後來就慢慢沒了消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再見面居然是這種情況。
刀如果不是懸在頭上,大概誰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有人做了那樣的選擇。就像圖昆,雖然胡渣徐基本不說圖昆的事,但圖昆為什麼走到這一步,胡渣徐不會一點都不瞭解的。
所以他不會現在跟胡渣徐走。起碼要等到他按照自己的規劃走出一條路時,才會去找胡渣徐。五年,即便不是為了這個生他養他的土地,是為了感受一次血液被喚起的沸騰感,他也願意給。只是什麼時候給,必須要依照他的藍圖走。
這個話題就這樣被擱置,胡渣徐沒有再追問,高舜也沒有解釋。像是雙方忽然達成了某種默契。
胡渣徐讓高舜又練了幾次後,只交代以後常練,便也沒再說什麼。
中午兩人又一起吃了頓便飯,飯局上高舜才知道,胡渣徐明天就要走了。不過兩人都不是扭捏的人,氣氛怎麼也傷感不起來,倒是借著要胡渣徐要走的藉口,高舜撬開了胡渣徐一向嚴實的嘴巴,套了一些他感興趣的消息出來。
胡渣徐走後,高舜一邊念書一邊抽著時間又去了俱樂部兩次,不把槍感丟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為了和袁立劉凱盛他們碰面。
他這邊已經將袁立他們的想法都做了一個統計,也和每個人都交流過了,基本雙方已經達成一致,就等著動手改造了。
高舜本來是想都抱回自己的房子裡改造的,但袁立顯然對高舜到底準備怎麼改造模擬槍很感興趣,他為了圖方便,便也就做了個順水人情,雙方說定到袁立家裡去改造這些模擬槍——袁立家裡改造的各類器材用具比市場上能找到的還齊全,完全省了高舜去搜羅工具的功夫。
又是一個週五,高舜背著書包出校門的時候,本準備去附近溜達溜達,看看能不能逮到汪洋和他的小跟班,然後一起吃個飯,再去袁立那裡,袁立已經把他需要的改造材料全部弄好了,今天可以動工了。
但是剛轉到學校旁邊的一條街,一個聲音叫住了他:“高舜。”
高舜回頭,有些驚訝,是他的同桌,洛奕。
自上回的事情後,洛奕回家歇了整整一個多星期沒露面,這一周來上課時,跟高舜也像以前一樣,兩人都是淡淡的,誰也沒提那天的事。
但實際,高舜還是能察覺到他時不時逗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像是觀察,又像是估量。
他有什麼可估量的?高舜想不通,但現在看到洛奕站在自己面前,不禁覺得,今天也許會出答案。
果不其然……
十分鐘後,高舜嗓音裡夾著一些不可察覺的笑意,“你今天就為這個?”
洛奕臉色有些發黑,顯然他看出了高舜壓根不把他剛剛說的那些當一回事。他握了握拳頭,冷著臉道:“有錢送上門,難道你不要?”
高舜雙手抱胸,胸前的肌肉微微鼓起,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洛奕,眼裡確實有些看小孩子的輕視,因為在他看來,洛奕剛剛所說的,就是小孩子的異想天開。“送上門的錢,誰不喜歡,可問題是……這錢算是送上門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