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
汪洋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看高舜,眼底滑過忿然,眼神妥妥地向高舜透露著一個資訊——你丫找死!
高舜眨眨眼,忍不住又拍了一掌上去——只要一看到汪洋這副人厭狗嫌的模樣,高舜就覺得手癢。
汪洋怒,踢腳就想踹高舜,被高舜一個擒拿給捉住,又一個連帶,將汪洋的雙手扣到背後,反手剪住,就控制住了,然後,高舜微微歎息著道:“怎麼老學不乖呢!”
汪洋暴跳如雷,“你他媽搞搞清楚行不行,我是在罩你!地上那個混蛋要偷襲你,我在幫你,你有沒有長腦子?”
高舜微微頷首,“我知道。”
“你……知道?”汪洋驚愕,隨即更怒火沖天,“那你他媽的還敵友不分?!”
原來我們之間算是“朋友”。高舜對這個說辭覺得有幾分稀奇,控制不住地想笑。嘴角微微翹了翹,便又壓了回去,他直覺自己一旦笑出來,汪洋的火氣差不多能玩一把自焚了。
還是要找個理由哄住他。高舜以看麻煩的眼神看了一眼正扶著肚子慢慢站起來的洛奕。
“……他是我同桌。”高舜眼底透著光,看著洛奕慢慢地道,“你把他給揍了,他明天在學校報復我怎麼辦?”
“?!”汪洋睜大了眼,像是完全跟不上高舜的這個節奏。
半晌,他才用一種看“奇葩”和“廢物”的眼神看著高舜,像是在說——你見天兒在我面前又橫又牛氣的,怎麼到關鍵時刻居然認慫?!
高舜裝得像是真的不想惹事的樣子,無辜地看著汪洋。
“算了,算了。”汪洋無語了一會兒,才大度地擺手,一副很瞭解高舜這種好學生的心理的模樣,“算他走運。”
高舜嘴角微微揚起,看了看時間,順口便接話道:“走吧,請你吃晚飯。”
“為什麼?”汪洋狐疑地看著高舜,眼底飄過一些戒備,好像高舜請他吃個飯,是有什麼預謀的。
高舜將汪洋的反應收在眼底,腦子微微轉了一下,就差不多,猜到汪洋這麼避諱自己的原因,應該是不想自己借機提起清明那兩天的事情,或者探聽他的私事。
從高舜那兩天的所見來看,每年的這個節日對汪洋來說,大概都是既恨又惦的。
而發生在清明裡的事情,汪洋大概不想任何人知道,不然他也不會一個人走那麼遠,只為了能在墓前蜷縮一夜。
但自己卻不小心撞破了他的這個秘密。或許,他的這種撞破對汪洋來說,並不完全是難堪。可不管是什麼,汪洋自己都不想去翻開那一頁。
就好像一直從垃圾堆裡翻食物的流浪漢,忽然吃了一頓滿漢全席。
這對流浪漢來說,自然是美事。但過後,他依舊是個在垃圾堆裡求生活得流浪漢。真實的流浪生活並不可能因為這一頓滿漢全席有改變。
所以他不願時時刻刻回憶這一頓滿漢全席,以免襯得他現在的手中的垃圾食物更無法下嚥。
“因為你‘罩’我,而且是‘朋友’。”高舜正兒八經地給出兩個理由。
汪洋下意識張嘴準備反駁一句“狗屁朋友”,但迎著高舜盛著笑意的眼神,忽然想起,這兩個理由是自己送到高舜手裡的。
“走吧,去吃你喜歡的牛肉麵。”高舜不給汪洋拒絕的機會,強制地拉著他朝美食街裡面走。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什麼?”汪洋的眼中有些愕然,他們還沒有熟到連對方喜歡吃什麼都互相告訴過吧?
“留心點就知道了。”高舜敷衍地道,一邊拉著汪洋走,一邊漫不經心地瞟了眼地上的洛奕。
實則是因為第一次見汪洋的時候,他吃得就是牛肉炒麵,一盤面裡牛肉片全部被挑出來吃掉了,但面還剩下一些。第二次在除夕前夜的時候,自己隨手下得兩碗面,一份上面堆得全是牛肉,另一份上面是些許牛肉和噴香的老乾媽辣醬,而汪洋毫不猶豫地接過了全牛肉的那碗面。
汪洋眼裡飄過一些詫異,臉上表情有些複雜,不知道在想什麼,但周身那種不配合的氣場卻一下弱了,沒有再拒絕高舜請自己吃飯的提議。
早在高舜攔住汪洋的時候,莫名挨了一拳一腳的洛奕就已經扶著肚子慢慢站起來。汪洋這突然冒出來的刺頭頓時將他腦門上的怒火給澆熄了。
尤其在聽到高舜那句:“……同桌,我擔心他報復我。”後,洛奕就完全歇了要找高舜麻煩的念頭了。
高舜這話是說給他聽的。自己今天若是在這裡真的打了高舜,看高舜剛剛制服那個小混混的手段,他能不能討得了好還不一定,但是回到學校裡,真正吃虧的只會是他自己。
因為高舜握著他的軟肋,而自己對這個做了他一學期同桌的人卻一無所知。
洛奕一向掛著清貴高冷表情的臉上像凝結了寒冰,他狠狠抿著唇,一直一直地看向慢慢走遠的兩人,就在剛剛,在高舜帶著那個小混混轉身的刹那,他是準備將那個小混混加在自己身上的一拳一腳給還回去的。
高舜動不了,難道一個小混混他還得捧著?!
但就在他這個念頭剛剛冒起,腳下步子才剛剛挪了幾分時,高舜忽然扔了個若有似無的眼神過來。這一眼,讓他後背生寒。洛奕狠狠咬牙,為自己的懦弱和無能感到一股深深的噁心和厭惡。
他站在那裡,臉上全部都是不甘心。他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突然,老頭子——那個給了他媽一顆精子造就了他這一生的的男人,說過的一句話閃到他大腦:“當你不能收服一個人的時候,最好的辦法是先結盟。”
洛奕朝著早看不見高舜蹤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洛奕打得什麼主意,此刻的高舜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現在只知道,他無意間又發掘了自己的一個興趣點——看汪洋吃飯。
兩人最終沒去吃牛肉麵,因為正是用餐高峰期,都是學生。高舜便穿過美食街,到了隔壁的街上找了家小飯館,點了三菜一湯,其中有一道鐵板牛肉。
然後高舜便發現了汪洋的一個特點,就是吃到自己喜歡的東西是,眼底都是透著光的,而對自己不喜歡的,則多一眼也不會看。如果你夾給了他,他只會為難地皺眉表示不滿,卻不會拒絕。
除此之外,還讓高舜感到意外的是,汪洋吃飯時居然是沒有聲音的。仔細回想一下,他見汪洋吃過兩次面,都是餓得狠了的時候,但好像也沒有發出很大的聲音,起碼和他吃飯時呼嚕嚕的聲音比幾乎是可以忽略的。
這與汪洋通身的流氓范兒,殺馬特的裝扮風格可是大相徑庭的。
高舜一面端著自己的飯碗,一面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汪洋。第一次,他對汪洋背後的事情有了幾分好奇。
一個人的所有都是可以被修正和掩飾的,但是一些刻在骨子裡的細節卻沒有辦法變更。汪洋吃飯的這種習慣,顯然是小時候長期受到良好薰陶形成的。
應該是他的母親。而現在,他的母親離世了。但母親的墓碑上卻沒有看到父親的墓碑,也不知道是父親健在,還是父不詳。
如果是父親健在,怎麼說,一個大男人也不至於養不了一個孩子,讓汪洋淪落到街頭做混混做打手來換錢生存才對。而且,還有家暴的跡象。
但,如果是父不詳,那現在汪洋到底和誰在一起生活,為什麼要以做打手來換錢,甚至被家暴,卻沒有招架之力?
在高舜默默無聲的猜疑中,一頓飯很快過去。
汪洋吃到八分飽的時候,就放下了碗筷。高舜看了他一眼,將桌子上所有的剩飯剩菜都扒拉到自己碗裡,風捲殘雲地消滅了剩下的食物。
汪洋看得傻眼,“……你是飯桶嗎?”
高舜被嗆得咳嗽,這孩子真會說話。
“這就是鴻溝的由來。”咳過一陣後,高舜意有所指地瞄了瞄汪洋瘦削的身材,又揚了揚自己健壯的手臂。
汪洋再次氣堵,心裡十分納悶,為什麼自己就是不能從這個傻大個身上討得便宜,不管是實質的還是口頭上的。
這頓飯過後,汪洋莫名地對高舜開始親近起來。
用“親近”形容可能過了點,但對高舜來說,從以往一兩個月偶遇一次汪洋,到現在幾乎每天都能在校門或美食街附近看到汪洋的身影,簡直就是一種巨大的進步。也證明了一件事,現在這種情形才是常態,而之前一兩個月都碰不著人的情況是汪洋有意躲著。
遇到汪洋的時候,一般只分為兩種情況:一種,他是在做活;另一種,就是他正帶著自己的小跟班在四處瞎轉悠。
雖然高舜依舊不喜汪洋做的那些“活”,但因為之前對汪洋現狀的一些猜測和懷疑,明白自己沒有太多權利對汪洋的選擇和生活強加干涉。
這個認知讓高舜從心底透出一股不爽,像是本應該屬於他的東西被剝奪了。而為了排遣這種不爽,他時不時就“偶然”地碰到汪洋在做,然後……攪局。
汪洋也從最初被他撞見時的尷尬和難堪,慢慢變得敢怒不敢言地怒瞪他。
通常為了安撫他的怒火,高舜會選擇對汪洋和他的小跟班進行定點投喂。汪洋是不樂意的,但架不住小跟班的“賣國求榮”。
一來二去,高舜和汪洋倒真有了幾分飯友的意思,唔,小跟班顯然被高舜給自動遮罩了。
又縫一個週末,高舜收到胡渣徐的資訊,說是射擊俱樂部那片已經整改好了,讓他過去玩兩把。順便教他點東西。
高舜知道,這是胡渣徐要走了,胡渣徐本來在H市逗留是因為要養傷,現在傷已經養得七七八八了,他自然就要走。這一走,除非胡渣徐主動聯繫他,他是別想輕易找到胡渣徐了。
所以,高舜這天起了個大早,趕到了射擊俱樂部,結果剛到門口,就被一個有幾分眼熟的年輕人攔了下來,對方腆著一副笑臉看著他,道:“小帥哥,有空嗎?請你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