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闖入之人
夜色君臨撥了撥底下的柴,將火燒得更旺了些,一邊用美食勾引:「這串螃蟹刷了茴香粉和比前一串還好的調料,味道估計更好,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聽到他口中的話,向易仔細想了想,將目光從螃蟹上移開,又飛快的站起來往來路走去。
凌司佑常常對他說從今往後不許輕易答應別人什麼,要是讓他跳樓自殺,那就虧大了。現在為了一串螃蟹,當然更不能妥協,下午他自己也可以去溪裡抓。
見他不止撇開頭,最後還有走的打算,夜色君臨話語在喉中,瞬間想了另一種解釋:「其實我只想讓你幫我再抓幾隻螃蟹上來,你看我手上的就要烤好了,就這麼幾隻還不夠你一個人吃的。」
四五隻螃蟹,個頭也不是很大,即使是在遊戲中,兩個大男人也吃不飽。
抓螃蟹是一項技術活,怕他不懂,夜色君臨又叮囑道:「記得抓在螃蟹背的兩邊,這樣就不會被鉗到了。」
這麼一點小事,向易懶得開口拒絕。何況夜色君臨烤出來的金黃酥亮,美味可口,說不想吃——額,那是騙人的。
溪水並不深,清澈見底,向易眼力好,瞄得又夠準,很快就抓到了二十多只放到一個做工粗糙的竹簍子裡,順便就去了殼在溪水邊洗好,這才回了火堆邊。
懶洋洋坐著烤火的夜色君臨見他走來,笑眯眯的誇獎:「速度挺快的。」兩人就著火烤熟螃蟹,酥脆美味,當真是人間美食。解決完飢餓問題,向易收拾了一下柴火,剛剛他拿了藥罐過來,準備給夜色君臨擦藥。
小向同學素來是行動派人士,話也不解釋,直接上去就掀某人背上的衣服。
「你怎麼脫我衣服?」夜色君臨像被非禮的小媳婦一樣喊出口,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笑非笑的說:「向易,你是關心我的傷勢嗎?」
身後溫暖的手擱在他背上,冰冷被驅逐,夜色君臨舒服的閉上眼睛:「我是魔族的,經過一晚上療傷,現在痊癒了很多。雖然不能打架,做一般事總是沒問題了。」
向易的手頓了頓,不過看到他傷口還沒癒合,堅持拿起草藥塗上。
很多人一旦固執起來,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藥不用也是浪費,夜色君臨索性閉上眼睛,在心底深處嘆了口氣。
這人的手……怎麼能這麼暖?
從小到大,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最抗拒不了的,就是身體溫暖的人。
向易……不知道他現實裡是不是也一樣?
想到他面癱式的表情,夜色君臨不由自主輕笑。這個人,當真很好玩……比他以前見過的任何人都奇特。
《四季》遊戲與現實的時間比例是三比一,每天按照八個小時計算的話,遊戲裡是一天24個小時。
日出日落,兩人度過了一段很悠閒的時光。
這裡是座偏僻的小山,山上卻也有不少怪物。野豬野狼老虎獅子……向易從小怪打起,從剛開始拎回來一兩隻小鳥,到後來逐漸變成野狼老虎,他的等級也漸漸升了上去。
夜色君臨卻懶得走出山洞一百米開外,他最常做的事是躺在草堆上用彈弓打鳥,整日無所事事,同時以誘拐向易說話為樂趣~~~
夜色君臨:「好孩子,告訴哥哥,你今年幾歲了?」
向易:「……」
「結婚了沒,生寶寶了沒?」
向易:「……」
夜色君臨:「今天你唱歌了嗎跳舞了嗎?我教你唱歌好不好?我是一頭來自北方的狼,尋找一隻南方溫柔的小羊……」
向易瞥開眼,打算繞過間歇性抽風的某人。
夜色君臨唇邊帶了笑,拉住他的衣袖,不死心道:「今天晚上好冷,我抱著你睡覺好不好?」
向易酷酷的拔出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說歸說鬧歸鬧,上一次夜色君臨留下的傷勢早已好了,兩人卻都沒有提出離開。每天早上不約而同出現在小山洞口,然後默契地抓魚或者打獵或者抓螃蟹,活得樂滋滋的。
對向易來說,山洞周圍怪物多,他也能趁此機會將等級提升上去,只要能升級,對他來說在哪裡都一樣。
夜色君臨留在這裡的原因卻不得而知了。
不過,他好像一直在等什麼人。
早上向易起來的時候常常能看到樹上停著一隻信鴿,那個男子一臉沉默的捏著信紙,臉上的表情與平時截然不同。
清晨的光線並不強烈,向易只能望到那個靠在樹下的陰影,他的神情冷淡,與平時的意氣風發截然不同,墨黑色的長發下,那個人臉上竟透著一種難言的疲倦。
良久,良久……
臉上的冷淡褪去,夜色君臨嘴角漸漸浮起一個奇異的微笑。
那個人,終於要來了嗎?
將手上的信紙撕碎,黑衣男子將信鴿放走,便聽到遠處小道旁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夜色君臨抬頭望了向易一眼,卻見他的手也按在劍柄上,顯然也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這個安寧靜謐的地方,有人——闖了進來。
夜色君臨的心漸漸繃緊。這一段時間以來,他在遊戲中已經達到了逆天的四十級,加上傷勢已經養好,原本不必擔心任何人。可是今天要來的卻是……
「君臨哥哥。」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山洞邊響起,隨即一個蹦蹦跳跳的身影很快竄了進來。
向易側眼看去,卻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她身高足有一米七,長靴紅裙,皮膚白皙,眉目姣好,讓人禁不住眼前一亮。
夜色君臨看到她,驚訝中好似有些心不在焉,淡淡的說:「洛兒。」
名叫「洛兒」的女孩走近拉住他的衣袖:「君臨哥哥,這幾天你手機關機,家裡公司裡翻遍了也找不到你。害我擔心死了,還好在遊戲上碰上你了。」
夜色君臨聞言,神情漸轉冷淡:「我去了別的地方,暫時不想見任何人。」
「是因為我哥哥訂婚的事嗎?」洛兒小心翼翼說,她並不知道事情發生的始末,周圍更沒人告訴她。洛兒只知道一夕之間,從小一起長大的君臨哥哥蹤影全無,無論哪個角落都見不到他。
「是或者不是,跟你有什麼關係?」夜色君臨笑了,望了向易一眼,卻見他坐在草坪上發呆,每天的這個時候兩人不是在烤魚就是吃野果。今天因為有人闖進來卻耽誤了,向易抿唇拔著草,雖然一聲不說,夜色君臨可以想見他心裡只怕會因為沒東西吃而懊惱,不知為何心中舒暢了些。
聽到他的話,洛兒的俏臉白了一白:「哥哥他不是故意的。」
夜色君臨輕笑一聲,隨即搖頭,「我不在乎他跟誰訂婚。」頓了頓,看到向易旁邊竹簍子裡往外爬的螃蟹,夜色君臨說道,「就算他跟一隻螃蟹結婚,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
空氣停滯了下。
洛兒發了一個滴汗的表情,默默離他遠了些,向易拔草的動作也頓了頓。
說曹操曹操到,這句話一向是至理名言。
就在夜色君臨說了這句話不久,平地裡忽然出現了一個陌生人。《四季》遊戲中人設分為三種:人、仙、魔。向易和那名叫洛兒的女孩的角色是人,夜色君臨是魔族的角色,一身黑色裝束有時候將整個人都裹在陰影裡,神秘而又讓人難以捉摸。
然而眼前這位卻是白衣飄飄,仿若高貴雍容、淡雅出塵的謫仙人。
就在向易默默研究明明都是一身白衣,自己的為何看著硬是比人家要髒兮兮些的時候,謫仙人開口了。
他長衫飛揚,聲音好聽得像是山間叮咚的泉水,讓人身心悠然。
「君臨,你越來越喜歡開玩笑了,」謫仙人揮一揮衣袖,將沾上的幾片樹葉拂下,「我怎麼可能跟一隻螃蟹結婚?這幾日不見,你還好嗎?」
聽這溫柔至極的聲音,足以想見其人的優雅。
夜色君臨對他前面的話恍若未聞,只勾了勾唇,懶洋洋的說:「不勞費心。」
看到熟悉的親人,洛兒小姑娘笑嘻嘻的跑了過去,拉著謫仙人的衣袖,甜甜地喊:「哥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一出門我就過來了。」
洛兒望了望夜色君臨,小聲說:「哥哥,嫂子呢?明天是你們訂婚的日子,你怎麼也跑來玩遊戲了?」
「大嫂?」衛名遠古怪的笑了,「婚禮取消了。」
訂婚禮是為了一個人而舉辦,既然那個人走了,訂婚當然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啊?」洛兒臉上有些失望,掰著指頭說,「哥哥,去年一年你總共取消了和八位准嫂子的訂婚禮,再這樣下去,我擔心爸爸會打死你。」
衛名遠無所謂的笑笑,目光卻一直繞在夜色君臨身上。他一次次訂婚,哪怕找上同他最不般配的女友,也只是任性的想要換回一個人的反應。
可惜一次一次,都失敗了。
這一次他找上B市全城皆知的拜金加放蕩女訂婚,也只是想從夜色君臨臉上看到一絲挽留和勸阻——最後他卻逃開了。
夜色君臨站得有些腳酸,走過去懶洋洋靠在向易旁邊的樹上,淡淡道:「名遠,你不累嗎?從你十五歲起,我跟你說了一百二十遍我不喜歡你,你應該早就明白了。」
「我不夠優秀配不上你嗎?」衛名遠問,好聽的聲音讓人有立刻跑過去安慰的衝動。
夜色君臨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我不喜歡你這樣的男人。」纏得比洛兒還緊,幾乎讓人喘不過氣,偏生又執著,十年過去了還不肯放棄。
「我有哪裡不好嗎?君臨,我可以改。」
……
「這句話你已經問了第七十三遍了。」夜色君臨臉色慢慢陰沉下來,「我最不喜歡有人纏著我,你做得到嗎?」
他們兩家是世交,與洛兒一起三人可以說是青梅竹馬。衛名遠十五歲那年向他告白後,一切都慢慢變了。最初的煩惱到如今的厭煩,每年每月重複與以往一樣的問題和戲碼。
夜色君臨一向喜歡隨心所欲不受羈絆,哪裡受得了這樣的痴纏?
漸漸的,就有了宰人的衝動。
「名遠,最後跟你說一次,一分鐘內你不離開,我不會像以前那樣給你留情面。」
「君臨,」衛名遠望了旁邊一直坐著拔草的向易,「為什麼他可以在這裡?」
……
夜色君臨懶懶的笑了,心想這人果然比系統NPC還囉嗦~~
不過,這樣的話他也不用內疚了。
「向易,劍借用一次。」
夜色君臨動作很快,向易只感覺自己手上一空,隨即劍光閃過,一聲悶哼響起。
抬頭時只看到剛剛那個白衣的謫仙人已經消失不見。
前頭空蕩蕩的,只有幾隻螃蟹歡快的往竹簍子外爬去~~
一擊秒殺!
洛兒幾乎忍不住要為這帥氣瀟灑的動作鼓掌,隨即想到被秒殺的對象是自己親哥哥,小臉又黯淡了下來,磨磨蹭蹭走到夜色君臨旁邊:「君臨哥哥,我也要走了。」
小姑娘頓了頓,又轉回頭:「君臨哥哥,我哥哥又賢惠又溫柔有痴情又聰明,你真的不考慮娶他當老婆嗎?」
好雷!
夜色君臨抖了抖手上的雞皮疙瘩,暗想果然不能小看當代小姑娘,即使是剛成年不久的也一樣。
就算他真喜歡男人,也不會喜歡一位九天仙女下凡塵也似的謫仙。
尤其是,這位恐怖的神仙還很能纏人~~